第十章 装伙夫返奉奔丧 张学良6 月17日乘火车返奉奔丧。临行前,他换上灰色士兵服,剃光头,削光 了小胡,对卫队营营长说:“老将遇难,沿途要多加注意,如有询问我行踪的,应 予保守秘密,以防万一。”因此,他化装成伙夫模样,佩带“王德胜”符号。与他 一起夹杂在卫队骑兵连的闷罐车厢里的有他的私人医生,此人南满医大毕业,日语 说得流利,也化装成士兵,防备万一出事,好与日人周旋。 列车行经山海关时,机车上水停车,三个日本宪兵向骑兵连士兵打听张学良是 否在车上,均答不在。列车经绥中、锦州、沟帮子等站时,各站站长皆上车查看有 无张学良,卫队营营长均予否认,张学良在官兵的掩护下,终于蒙混过关。 列车从新民县车站开行后,张学良嘱咐卫队营营长:“经过老将遇难处时告诉 我一声。”军车驶过兴隆店后,营长即向他报告,“列车就要经过大帅遇难地点了。” 此地距皇姑屯车站只有一里余,张学良探身向外观望,他神色惨淡,一语不发,默 然良久。6 月19日上午10时左右,列车开抵奉城西边门车站,张学良未经车站站台 出口,横穿铁道东行,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汽车。为避开日人耳目,他先到北宁路机 务处总管、苏格兰人伊雅格家。深夜,伊雅格亲自驾车,将张学良秘密送进帅府。 此时张方知父亲已去世半月,匐伏灵前放声大哭。 张作霖逝世后,奉天省长刘尚清、军署参谋长臧式毅和寿夫人商量,深怕消息 透露出去,引起地方人心不安,更顾虑日本将会乘机有所举动,而且张学良还未回 来,决定严守秘密,封锁消息。每日令厨房照常开张作霖的饭,医官天天来府假装 换药并开出处方,以瞒过日本人的窥探。日本总领事馆曾要求派日本医生给张作霖 治病,又不断有人来慰问求见,均遭婉言谢绝。为迷惑日人,寿夫人每天依然浓妆 艳抹、仪太大方地接待不怀好意的日本太太。 张学良返奉后,刘尚清省长等对他进言:日人炸死大帅,是想制造东北大乱, 关东军乘机而入,侵占满蒙,彻底抛弃张家,既然大师弥留之际有话,要汉卿以国 家为重,好好干,理应由汉卿主持奉天军务,以防不测。张学良便模仿其父的笔体, 草拟手令:“本上将军现在病中,所有督办奉天军务一职不能兼顾,着派张学良代 理。”署名张作霖,并加“铣”字,盖上大元帅印。落款日期为16日,表明是张学 良返奉前的行文。然后,由刘尚清以奉天省长公署令的名义公布张作霖的“手令”。 19日,张学良正式就任奉天军务督办,20日发表就职通电,公布施政纲领,即不再 参加内战,实行精兵简政,对外实行睦邻政策,对内提倡实业,发展教育,一切制 度规章悉取众意,归于公决。21日,张学良正式公布张作霖逝世消息,并向各国驻 奉领事馆发出讣告,开吊公祭。素以情报网周密自负的日本人,大为惊慌,守山海 关查车的关东军将领及特务头子受其政府严谴。 首场中日外交斗争 1928年7 月2 日,东三省议会联合会开会,一致推举28岁的张学良为东三省保 安总司令兼奉天省保安司令。7 月4 日,张学良宣誓就职,通电南北,息争议和, 并建议召开国民会议,谋求全国统一。从此,张学良开始主政东北,面临的首要问 题就是在亲日派、保守派和主张国家统一之间作出抉择,明确东北向何处去。 8 月4 日,张学良为父帅张作霖举行治丧典礼,南京政府代表和日本政府代表 这两股政治势力凭借吊张作霖亡灵之机,对争取张学良展开了激烈的政治攻势。日 本派出的特命大使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曾任驻华公使的林权助,张学良面对杀父 之国的特使前来“吊丧”,心如刀绞,决心要与他进行一番较量。 林权助先向张学良递交日本田中首相反对东北易帜,要求实行“自治”的信件 ;接着向张学良提出严重警告:如不放弃易帜,日本政府决定以武力制止。张作霖 丧仪结束后,张学良前往日本总领事馆对“夜杀其人,明坐其家”致以答谢,林久 治郎总领事以威胁口吻说:“东省应听从日本之忠告,取观望形势态度,中止对南 妥协,否则田中已具决心,当取觉悟之态度,自由行动,请问贵总司令有何决心?” 张学良对其之恐吓进行有理有节的回击:“对于林总领事的发言,实在难以缄默。 我是中国人,所以我的想法当然是以中国为本位;我之所以愿与国民政府妥协,是 要为完成中国统一,实行分治合作,以实现东三省一般人民所渴望的事。在我个人 方面,则是无能为力。我因顾及今后邦交,在个人立场对于日本政府的警告会加以 考虑,但是倘以国际关系而论,想必日本政府也决不会甘冒干涉内政之嫌。并且日 本政府以种种恐怖之意反对中国实现统一,我颇为不解。” 这时林久治郎凶相毕露地说:“帝国政府具有决心反对东三省对南方妥协,就 是被指为干涉内政,也在所不辞,请贵总司令三思。”林权助特使代表日本政府表 示:“田中内阁已具决心,希望贵总司令听大日本帝国的忠告,停止对南方的妥协。 否则,日本将自由行动,会发生重大事态。满洲与日本关系密切,应听取日本的意 见,贵总司令有没有决心?” 张学良不为所动,沉着应战:“我的决心以东三省人民的意志为依归,我不能 违背三省民心而有所作为。”这时在场的佐藤安之助少将更为狂妄:“如果你们坚 决主张易帜,贵总司令似可辞职避开,以免正面冲突。”张学良质问道:“这不是 干涉内政吗?”林久治郎气势汹汹地说:“日本冒干涉内政之嫌,也在所不避,我 们就是不准你们挂旗。”张学良听了勃然变色,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林权 助眼看越闹越僵,忙缓和口气:“我们这番劝告,不但是为了我们日本的特殊利益, 也是为了张将军自身利益打算,听说国民政府这帮人都有外国背景,手腕非常毒辣, 和他们打交道,不会有什么好处。当然,你不必害怕他们,我们绝对支持你。”又 说,“令尊和我是好朋友,在私谊上说,我把贵总司令当作自己子侄。你还年轻, 希望你听我的话,我要奉告,你的思想是很危险的。”张学良愤然变色,愠怒地说 :“本人深幸,我和贵国天皇是同庚,对于阁下所能奉答者,只此而已。” 这场舌战历时4 个多小时,为了应付面临的严峻形势,张学良当日召集东三省 保安会、三省议会联合会开会,经过讨论决定“暂用圆滑之法延宕之”。 这是张学良主政东北后的第一场中日外交斗争,以贫弱之国,险恶之境,年轻 的张学良挺身而出,勇敢机智地同日本帝国主义相周旋,不被对方的高压所折服, 态度鲜明,立场坚定,终于挫败了日本阻挠东北易帜企图鲸吞东三省的卑鄙阴谋, 在中国近代外交史上也属罕见。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