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蒋经国之死 说实话,除了这样安慰蒋经国以外,我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他还是不安地在床铺上翻来覆去,十分痛苦。到了11点多的时候,蒋孝勇到 经国先生房间外探望他的父亲一下,告诉我们说要到士林官邸陪老夫人宋美龄吃饭, 随后,他就离开蒋经国的房间。离去的时候,他也没有交代我们什么,就直接驱车 离开官邸。 蒋孝勇走了不久,蒋经国身体还是不舒服,但情绪还算平稳,他突然问我: “咦?孝文呢?”我答道:“他现正在官邸餐厅进餐。”他又问:“那孝武呢?” 我说:“孝武先生现在新加坡工作。”蒋经国只轻轻哦了一声,就又半躺卧在床铺 上,我可以直觉到,他好像有什么事情想讲,可是又像是欲言又止,他的头半垂着, 好像陷入一种深思之中,久久不能自拔。我陡然觉得这位曾经在台湾威风一世的 “领袖”,此刻是多么的寂寞苍凉。看着他那样无助而落寞的表情,我也不禁黯然 相对。 大约12点40余分,蒋经国原本作势欲呕的动作,这次竟然真的吐了,他大 口大口地吐了一床,我定睛一看,这还得了,他居然吐的全是血。我看情况非常不 妙,马上在床边拿个不锈钢的弯盆,去接他吐出来的血,只见一口接一口的血完全 是暗红色,甚至等于是猪肝色的那种血,汩汩地从他口鼻中不断喷发出来。 我立即向医官报告,医生也见事态严重,立即去联络医院麻醉科李主任来“七 海”紧急支援。医生、原先服侍蒋方良的护士都开始过来帮忙处理。这时只有一个 人还被蒙在鼓里,那就是蒋方良,大家刻意不让她知道,怕她禁受不起刺激。可是, 就算我们大部分的人都动员了,那又能奈何,毕竟,没有一个人可以和天命抗衡, 可以和已经无可救药的疾病抗衡。我继续守在蒋经国的身旁,他已经虚弱到没有一 点力气讲一句话,有人正在和应酬中的孝勇联络,请他立即赶回“七海”。蒋经国 虽然是一息尚存,但我可以感受到,死神正在他的身旁伫立,而且是近在咫尺的距 离,甚至是可以听见心跳的距离。 我将他脸上和棉被上的血渍处理干净,医生忙着急救用药,护士小姐也过来帮 忙,大家都以为情况大概已经稍稍稳定下来。可是谁晓得大概12点55分左右, 蒋经国开始第二次吐血。这次的血和刚刚吐的血一样,也是暗红色的,我们又是一 阵惊骇和忙乱。他吐完之后,头一歪,眼一闭,就倒卧在床,再也没有一丝动静。 大家安静地望着他安详的面容,病床边那台心电图机还在显示他的心搏,医生知道 那是他心律调整器的声音而不是他的心脏跳动的声音。蒋经国已经生机渺茫,当然, 他们还是要尽人事听天命地做一些抢救工作,可是,医生们心里有数,要从上帝手 上截下蒋经国这条人命,几率近乎是零。 蒋经国便这样没留下一句遗言,憾然离开人间。他逝世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 亲人。 蒋孝勇回到七海官邸,他的父亲已经气绝多时。他立刻通知其他的亲属,而侍 卫人员则透过行政系统,向上面报告。 罗光瑞下午2点多回到官邸,他到的时候,其他的医师还在为蒋经国做最后的 急救。 直到下午3点多,政府要员们陆续赶到“七海”,这个时候,医生才放弃抢救。 这时,蒋方良的房间传来阵阵的啜泣声。 蒋经国的死,对蒋家的意义,与其说是一个大家长的去世,不如说是一个“辉 煌时代”的结束。 从1946年入伍,到1988年元月13日,我在蒋家耗费了大半生的宝贵 时光,在这个尊贵的家族里,有我们所有工作人员付出的心血和努力,也有我们不 可磨灭的荣辱和记忆。在蒋经国官邸守完七七四十九天孝之后,我被调回国民党中 央党部工作,一直到隔年退休。太多的记忆萦绕在脑海,太多的恩怨缠绕在潜意识 深处。现在,我偶尔做梦的时候,还会梦见自己在士林或是七海官邸,在老先生或 是蒋经国身边工作时的各种情景。我曾经感受过在" 总统" 身边工作的尊荣,和被 长官和同仁怒责,我在蒋介石父子身边43年的那种屈辱和无奈,如今都已经是过 眼云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