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司徒雷登以浙江为籍贯,以杭州为出生地。在主持燕京大学校务期间,他经常 参加学校里的浙江同乡会活动,燕京大学的吴雷川、刘廷芳、赵紫宸等都是浙江人 (有的还是杭州人),司徒雷登与他们常以乡党相称,这一点对解读他与蒋介石的 关系是很重要的。 蒋介石(1887—1975),名中正,以字行,浙江奉化人。蒋介石出生的这一年, 司徒雷登已11岁,随父母返美休假,兄弟四人穿着中国的服装表演中国人的吃饭方 式。 蒋介石早年东渡日本,入振武学校,其间加入中国同盟会,武昌辛亥首义后回 国,协助陈其美组织江浙方面的举义活动,并参加讨袁之役,是孙中山组织的中华 革命党中坚分子。后以“陈炯明事件”中的表现受孙中山赏识,任护法军政府大本 营参谋长,孙以“安危他日终需仗,甘苦来时要共尝”联赠蒋勉之。黄埔军官学校 在广州创立,蒋介石任校长。平定商团、讨伐陈炯明、平定刘杨、东征,都是蒋之 所为。嗣后,以国民革命军总司令的身份领导北伐战争。1927年4 月南京国民政府 成立后,蒋介石一度下野,与宋美龄订婚,皈依基督教。复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 军事委员会主席。1928年春,蒋介石率领国民革命军第一集团军开始第二次北伐。 6 月,北伐军占领北京,改北京为北平。10月,司徒雷登在曾任燕京大学宗教学院 院长的刘廷芳陪同下来到南京,住在他们两人共同的好朋友孔祥熙家中。 孔祥熙幼时即信仰基督教,是中国世家子弟中最先皈依基督教的人。在美国留 学期间,他结识了同为基督教徒的孙中山,先后加入中国同盟会和中华革命党。1914 年春,孔祥熙与孙中山的英文秘书宋蔼龄结婚。1915年,孙中山与宋蔼龄的大妹宋 庆龄(之前接替宋蔼玲成为孙的秘书)结婚,孔、孙遂成连襟。1927年12月,蒋介 石又与宋蔼龄的小妹宋美龄结婚,孔、蒋又成连襟。孔祥熙长于理财,历任财政厅 长、财政部长、实业部长、工商部长等职,并于1929年10月担任燕京大学董事会主 席。 1928年10月10日,在孔祥熙的引见之下,司徒雷登第一次与蒋介石见了面。这 一天恰好是中华民国17周年国庆节,也是南京国民政府实行五院制,蒋介石就任国 民政府主席,谭延闿、胡汉民、王宠惠、戴季陶、蔡元培分任行政、立法、司法、 考试、监察五院院长宣誓就职的日子。蒋介石发表《告全国民众书》,称国民政府 开始实行训政。 由此可以推断,司徒雷登极有可能是参加了在南京丁家桥国民党中央党部举行 的国民政府主席、五院院长及新任各委员的宣誓仪式后与蒋介石会面的。这也可以 印证郝平在《无奈的结局——司徒雷登与中国》一书中所说:“由于是初次见面, 司徒雷登与蒋之间只是彼此寒暄了一番,并未做更深的交谈。” 在南京期间,司徒雷登在孔祥熙的介绍下,还会见了新任国民政府委员、考试 院副院长、孙中山的长子孙科以及大学院院长蒋梦麟等国民政府要员。 对于这次南京之行,司徒雷登在回忆录中写道:蒋介石领导的国民政府刚建立 不久,我访问了南京,结识了新政府的领导人。当我通过孔祥熙博士第一次见到蒋 时,他那好支配人的个性和迷人的魅力给我留下了印象,我也会见了新政府的大多 数要人。令人高兴的是,他们都是热切地希望实现孙逸仙的理想,这使我想起了辛 亥革命的精神。 从此,司徒雷登开始了与蒋介石密切的接触。 司徒雷登是基督教徒,孙中山也是基督教徒,而蒋介石、宋美龄夫妇同样是基 督教徒。司徒雷登认为,蒋介石是孙中山革命事业的继承人;国民党主政的1927年 至1937年十年间,中国在国家统一和经济建设方面所取得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 于是他“对委员长和他那位能干的夫人不由地产生了崇敬心理”。 1936年12月,张学良和杨虎城发动“西安事变”,逼蒋抗日。司徒雷登称张杨 之举是“愚蠢和不当的”。12月25日,蒋介石获得释放,司徒雷登说:“我当时和 中国人同样感到欢欣鼓舞。” 1937年5 月15日,司徒雷登在北平出版的《民主》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题为《蒋 介石之评说》的文章,该文后被他摘要收入到了自己的回忆录中:据我所知,报章 杂志中关于蒋先生的生活方式以及十年前为止的那段期间内对于严厉应付政敌的描 述,也许都是事实。如果是的话,这是对于他的更大推崇,因为从那时候起,一切 变化都往好的方面转变。自从一九二六———九二七年他一身系国家之安危以来, 我便以极大的兴趣,注视他的事业,因为我对于中国的命运深感关切,而且也熟悉 一般军阀的特性,他们在过去二十年来,彼此之间争权夺利,丝毫不顾民主原则或 人民的利益。这些人承继了做官发财的做官理论,没有皇帝的赏爵,或旧日的儒林 传统来约束他们的贪污以及不负责任的统治。信奉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的国民党 新领袖们会不会只是再染上中国官场古老的恶习呢?他们之中有许多是如此的;这 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另有许多人多多少少利用情势以达到其本身的利益,这些也是 极明显的事。研究蒋先生的性格便应以这种情势为背景。对于他的批评有许多无疑 是中国像他那种地位的人必然会遭遇到的。他们说他意图成为一个独裁者,说他积 聚了一笔财产,大部已变成美国证券,以策安全;说他已与日本缔结秘密协定,或 者至少是过分热衷权位,而不愿冒丧失权位的危险,去抵抗来自那一方面的侵略; 说他具有中世纪的脑筋,没有办法改变。 这些以及其他论断经常在流传,常常还附以更具体的指责。此外还有许多真正 的疑惧或者只是缺乏信心。这些都是不足为异的。令人感觉意外的还是他那日益增 长的声望。他在国民政府中连续不断地担任一个或两个最高级的重要职务的事实, 可以他的政治才能来加以说明。 可是他的受人敬重主要还在道德方面。这种现象更具启示作用,因为其他任何 人民在所受训练方面,都没有像中国人那样注意他们的统治者的道德,也没有任何 人民会在这方面产生更现实的失望心情。去年十月底蒋先生的五十寿辰,全国各地 人民自动热烈庆祝,这在中国的悠久历史中是没有先例的。更令人感动的是他在西 安蒙难时,几乎举世忧虑,他的脱险消息引起了狂烈的欢欣与喜慰。 这种情形并不能以一个成功的人物的吸引力或优雅风度来作解释。他甚至在和 他极接近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沉默寡言,时刻以公务为念,不善于作应酬性的闲 谈。他具有中国上流人物所必具的温雅与礼貌,但其处事的认真仍极适合美国人的 胃口,必要时也可以很率直或者非常坦白。大体说来,人民对于他崇敬之心日增一 事,必须从其他方面去找解释。与各形各色的人周旋的非常才能,受过高度训练的 智慧,当机立断的能力、魄力与勇气,永不疲倦的精神,都是使他成为一个伟大军 人以及精明的行政首长的品性,并使他在该党的谋划中,居于极自然的杰出地位。 可是人民对于他的崇敬态度,实不止于对于居他那种高位或者是极尽其职者的尊敬 而已。人民认识他的纯正爱国的目标以及唯国家利益是务的一贯态度之后,对于他 的不信任与怀疑心理似乎已逐渐消散。反过来说,人们怀疑他的动机,反对他的权 力,不喜欢他甚至嫌恶他的心理,实由于对于他的爱国及高尚品性缺乏信心之故。 假定蒋先生值得目前在其这样大多数的本国人民以及许多有资格的外国观察者 身上所得到的尊崇,那么形成他的性格的,是些什么力量呢?最早的也许是孙中山 先生的政治理想主义以及孙先生与这位天赋极高的青年信徒之间的密切关系。蒋先 生似乎是真心接受他的导师的革命理论以及这项理论所带来的各项要求。他并且得 到他的夫人宋美龄女士的贤妻的很大助力,自从缔婚以来,她对于他的日益远大的 眼光以及日益深厚的道德基础实有极大的贡献力。他的工作的繁重和复杂,其种类 之繁复以及几乎不可克服的困难,也许在提醒一种谨严的责任感方面有不少的助力。 国家危难期间的急迫性可能更加强了这一责任感。每一个致力于改善中国境况的人 都觉得现有情况是可以改善的,他的努力所得到的反应必已引起他对于工作的兴趣, 这项兴趣并随阅历之增广而增长。 蒋先生信奉基督教差不多已有十年,他虽然极谨慎,却能履行这一信仰的原则 与实践,因为他对于这项信仰,已有更清楚的认识。他最初对于基督教所知并不太 多,但在公务繁冗与为国事焦劳之中,他仍找出时间来从事个人的宗教修养,并且 养成一种习惯,他已以此事为取得指导、灵感与精神力量的泉源。作者本人以一个 基督徒的身份,不能不相信恪遵教义与倚赖这一信仰为精神的凭藉,对于性格确具 潜移默化的作用。蒋先生本人在其有关西安事变的经历的公开言论中,认为他从耶 稣的教义与榜样中所学到的东西,对于他目前的态度与行为有很大的影响。由此而 言,如认为宗教的因果律对他会发生影响,似乎是合理的事。 作者在这里无妨再说几句话作为本文结束。作者与蒋先生的个人间接触,使作 者在各阶段中对于他的观感完全无异于中国人民在上述同一阶段中对于他的观感, 卒而对于他的爱国心之显明诚挚与他私生活之绝对清白,具有无容置疑的信心;对 于他的钦仰则越来越含有爱的成分。中国在其更生与重建的最紧要关头期间,能够 有他这样一个有品格有才干的人来积极领导全国,实在是极幸运的事。这一点是清 楚无疑的。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司徒雷登的主动示好,使“蒋介石对他的态度也日见友 善,以至逐步发展到相当亲密的程度”。 1934年,受美国经济大萧条的影响,燕京大学出现财政赤字,司徒雷登倡议发 起“百万基金运动”。司徒雷登在一次与蒋介石的会面中曾经谈及此事,蒋介石当 即决定让司徒雷登在南京励志社总社(励志社主要是一个接待国内外军政人员的机 构,其总干事黄仁霖是美国留学生,基督教徒)就燕京大学办学宗旨与教育制度诸 问题发表演讲。 这次演讲会可谓是盛况空前,除蒋介石本人因临时有事未到外,行政院院长汪 精卫以下,包括宋子文、孔祥熙、张群、何应钦、陈诚等在内的国民政府各院部及 海陆空三军将领等共200 余人出席。司徒雷登在会上用中文所作的长篇讲演,给与 会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其直接产生的效果就是国民政府教育部自是开始每年拨 给燕京大学万元经费,政府各机关部门也争相聘用燕京大学毕业生。 基督教这根纽带将司徒雷登与蒋介石联系在一起,以致有一种说法认为:“司 徒雷登把蒋介石视作基督教在中国得以传播的最好范例,并引以为荣。” 事实上,蒋介石在信仰基督教后,在信仰方面是非常虔诚的,每日按时做祷告, 他也曾向司徒雷登谈过自己内心的宗教世界。 1927年蒋宋联姻的婚礼,就是在上海宋宅以基督教的方式进行的。 蒋介石日后发表的说词也可看出基督教教义对其思想的影响。他推动与提出的 一些口号和措施,比如所谓“新生活运动”等,也无时无刻不存在基督教的影子, 或者是中国的儒学与基督教教义结合的产物。当他遇到困难甚至挫折时,也以读基 督徒的心书《荒漠甘泉》而自励。蒋氏夫妇在南京中山陵园内建基督凯歌堂(私人 教堂),“凯歌”两字即取自“二十四史”中的《晋书·乐志上》:“其有短箫之 乐者,则所谓王师大捷,令军中凯歌者也。”并亲笔题字:“耶稣降世一九四七年 十月基督凯歌堂,蒋中正题。”1949年到台湾后,他又在台北市士林官邸侧建士林 堂,同样,“士林”两字也有出典,语出《资治通鉴·汉纪》:“乘犊车,从吏卒, 交游士林。”将礼拜堂名取诸中国典故,这也很符合蒋介石的性格。材料显示,蒋 介石愈到晚年,基督教愈成为其生活中的精神支柱,蒋死后其棺木中就放着一本《 荒漠甘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