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肃清叶利尼亚凸出部之敌 斯摩梭斯克会战的结局对此后战争的进程具有重要意义。对在西方轻而易举取 胜已习以为常的希特勒军官、将官甚至士兵,这时开始产生疑虑和失望情绪。而我 军士气则日益高涨。 苏军最高统帅部此阶段的任务是,密切注视敌人准备主要突击的方向,以我们 的机动对付敌人的机动。 我和总参作战部长兹洛宾将军、其副手华西列夫斯基及其他负责人一起讨论了 当时前线的形势,得出一个结论,即:敌人想必不会在近期内冒险进攻莫斯科。 另外,敌“中央”集团军群两翼所处的危险战役形势对战事进程不会不产生影 响。因为敌军占领的地区成一条长长的斜线,从叶利尼亚一直延伸到罗加乔夫和日 洛宾,而这正是我新近组建的中央方面军部署的地带。 我中央方面军正好具有对“中央”集团军群威胁特别大的态势,即,可以用来 对敌集团军群的侧翼和后方实施突击。 我们认真研究了敌人在该地段可能实行的各种行动方案,得出我们认为唯一正 确的结论,这就是:希特勒当局显然不敢不顾其“中央”集团军群的危险地段,他 们会竭力在短时间内消灭我中央方面军。 因此,敌人只有在消除其南部方向对其侧翼的威胁之后才能开始进攻莫斯科。 我们经过对所有情况和我军兵力武器的再三衡量和计算,深信我们的预测是正 确的,于是决定马上向最高统帅报告。 7 月29日,我打电话请求斯大林接见,有紧急情况报告。 10分钟后,我见到了斯大林。 我把带去的地图在桌子上展开,开始详细报告情况,从西北方向一直讲到西南 方向。 “莫斯科战略方向的德军,近期看来不会展开大规模进攻战役,因为他们损失 太大。他们缺少大批用以补充各集团军和保障‘中央’集团军群两翼的部队。 我们认为,在乌克兰,主要战斗可能在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克列缅丘格地 区某地展开,因为‘南方’集团军群装甲坦克部队主力已抵达此地。 我军防御最薄弱和危险的地段是中央方面军地段。掩护乌涅恰和戈梅列方向的 第13和第21集团军兵力太少,装备也不够。德军可能会利用这个弱点向扼守基辅地 区的西南方面军侧翼和后方突击。“ “你的建议是什么?”斯大林警觉起来。 “首先加强中央方面军,至少给它补充3 个有炮兵加强的集团军:从西部方向、 西南方面军、最高统帅部预备队各抽10个集团军。委任一位有经验又能于的方面军 司令员。具体地说,我提议由瓦杜丁担任。” “怎么?你认为莫斯科方向可以削弱吗?”斯大林问。 ‘吓,不是。我们认为敌人暂时不会在莫斯科方向前进,而12—15天以后,我 们可以从远东调来至少8 个战斗力很强的师,其中包括1 个坦克师。这样不就加强 了莫斯科方向吗? 西南方面军必须全部撤过第聂伯河。在中央方面军和西南方面军结合部之后, 应至少集中5 个加强师的预备队。将其形成拳头,准备伺机出击。“ “基辅怎么办?”斯大林凝视着我问。 “基辅将被迫放弃,”我断然回答。“在西部方向需要马上组织反击以夺回敌 人占领的叶利尼亚凸出部。敌人将来可能利用这个桥头堡进攻莫斯科。” “哪里还有什么反突击,简直是胡说八道!”斯大林勃然大怒,他突然高声吼 道:“你竟然想把基辅让给敌人!” 我忍不住四道:“如果您认为我这个总参谋长只会胡说八道,我在这儿也没什 么可干的了。我请求解除我的总参谋长之职,派我到前线去。我在那里显然可以为 祖国多做些有益的事。” 我收起地图,心情沉痛地离开办公室。大约过了半小时,我就被邀去见斯大林。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免去你的总参谋长之职,由沙波什尼 科夫接任。他身体是不太好,不过没关系,我们会帮他。 你就去干实际工作吧。你有战时指挥部队的丰富经验。在作战部队无疑会发挥 作用。当然,你仍然是副国防人民委员和最高统帅部成员。“ “您下令派我去哪里?” “您自己想去什么地方?” “我可以完成任何工作。我可以去指挥1 个师、1 个军、1 个集团军或1 个方 面军。” “别急,别急!你刚才说要在叶利尼亚附近组织一次战役,那你自己就承担这 一工作吧。” 接着,稍作停顿后,他又说:“勒热夫—维亚济马防线上各预备队集团军的行 动必须统一。我们派你做预备队方面军司令员。你什么时候能出发?” “1 小时以后。” 第二天,最高统帅部的命令发布了。 去前线的准备没有用多少时间。不久,沙波什尼科夫就来到总参。我把总参谋 长的工作移交给他后,就动身去了预备队方面军司令部所在地格扎茨克。 当天,我又和戈沃罗夫和其他军官出发到第24集团军司令部去。我们很晚才赶 到。迎接我们的是集团军司令员拉库京和所属各兵种司令员。 第二天一早,我和拉库京一起去叶利尼亚地区进行实地勘察。 通过研究现场的情况,我们知道了,德国人防御的火力系统还远远没有查清。 因此,我们不是对已查明的火力点,而是对自己假想的火力点进行火炮和迫击炮炮 击。 我们与集团军和各兵种司令员交换了意见,得出下列结论:还有大量对这次战 役的十分必要的工作要做;必须增调2 —3 个师炮兵部队;更深入地研究敌防御的 整个体系;运送物质技术设备物资。为了这些,尚需至少10—12天时间。因此,在 8 月下半月之前是不可能进行反击的。 为避免敌人猜到我们的意图并破坏我们的战役,就需要对这次突击的准备严格 保密。 最高统帅部催我们准备进攻。8 月中旬,预备队方面军部队以部分兵力转入进 攻,取得了一些区域性胜利,重创了敌人。敌人被迫将两个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坦克 师、1 个摩托化师和1 个摩托化旅调走,换上步兵兵团。 叶利尼亚地区的战斗使我军获得了正确认识敌人防御战术的许多有益之处,许 多有教益的东西。 我指示方面军司令部全面分析8 月份叶利尼亚城郊战斗的经验,迅速转发各级 指挥员。我们要求部队和兵团指挥员深入研究德军的防御兵力和防御体系,不是 “泛泛地”,而是具体地进行侦察。 虽然叶利尼亚地区的战事很激烈,对此地面临的战役的准备工作也十分繁重, 我还是经常回想7 月29日在最高统帅部与斯大林进行的那番谈话。 8 月下半月,我一次又一次地分析敌人在西部方向作战的战略总局势和特点, 再次认定自己在给斯大林的报告中陈述的对希特勒统帅部近期可能行动的预测是正 确的。所以,作为最高统帅部成员,我认为自己有义务再次重申关于德军必然向中 央方面军、继而向西南方面军侧翼和后方突击的意见。 为了粉碎希特勒统帅部的危险意图,我认为最好能尽快在格卢霍夫—切尔尼戈 夫—科诺托普地区建立一个强大突击集团,以便敌人一旦要将自己的打算付诸实施 时能对其侧翼发动突击。突击集团必须拥有10个步兵师,3 —4 个骑兵师,至少1000 辆坦克和400 —500 架飞机。这些兵力可以从远东方面军、莫斯科防区和防空区及 内地调拨。 报告当天,即8 月19日,我收到最高统帅部的答复电报:“你关于德军可能向 切尔尼戈夫—科诺托普—普里卢基方向运动的推测我们认为是正确的。德军这一行 动意味着对我基辅集团从第聂伯河东岸开始的包抄及对我第3 、21集团军的合围。 为了防止出现这种困难局面,已组建了以叶廖缅科为首的布良斯克方面军并正在采 取其他措施,对此将专门通报。希望能拦阻德军的前进。斯大林,沙波什尼科夫。” “ 对于匆忙组建起来的布良斯克方面军部队拥有的能力我是清楚的,因此我觉得 有必要通过载波电话再次坚决向最高统帅报告关于必须迅速将全部西南方面军右翼 部队撤到第聂伯河东岸的要求。 这次对我的这一建议仍不予考虑。 众所周知,西南方面军很快就为这些没有对形势进行认真分析就通过的决定付 出了高昂代价。阻止敌人未能成功。布良斯克方面军地带的诺夫哥罗德—谢韦尔斯 基—科诺托普地段形成了异常危险的突破口。被迫从西南方面军紧急调来骑兵,而 西南方面军本身也处在十分困难的境地。 从那时起的许多年来,每当我忆及此事仍不能不激动。我觉得,最高统帅当时 要求西南方面军拼尽全力坚守第聂伯河以西和基辅以西的防线是不正确的。 叶利尼亚战役是我独立指挥的第1 次战役,是自己的战役战略能力首次在大规 模对德战争中的尝试。我想,任何人都会理解,我是怀着何等激动的心情,以异常 审慎和认真的态度进行这次战役的组织的。 最高统帅部很快发到方面军一份训令。最高统帅部的指示与我们向莫斯科呈报 的建议是一致的。由于敌人的阵地是一个面向我方的大凸起部,我们就决定对其凸 起部两边的根部同时发动直指叶利尼亚的两个相向突击,将其铲平。我们还了解到 由于古德里安第2 坦克集群的主力已经南行,敌人的防御纵深内已没有大批快速预 备队。为使德军统帅部无法再对我们有决定性意义的方向集中兵力,我们指示部队 以辅助兵力在其他一些地段上对整个叶利尼亚凸出部进逼。 8 月30日黎明时分,在短时间的炮火准备之后,预备队方面军部队坚决地转入 进攻。拉库京中将指挥的第24集团军实施主攻。该集团军是从东北向叶利尼亚进攻 的。从东南与这相向进攻的是第43集团军的几个兵团。 我们的步兵、炮兵、航空兵队和坦克兵密切协同作战,运用了各种战斗技术装 备,将火力与神出鬼没的机动相结合,对敌人猛烈突击,令敌人昼夜不得安宁。德 军的第10坦克师、第17摩托化师和第15步兵师全被我军打得落花流水。 希特勒统帅部对紧急调到叶利尼亚,编内有“德意志”、“元首”、“埃尔弗” 三个团的精锐摩托化“帝国”党卫师寄予厚望。 然而希特勒的厚望注定无法实现。党卫师在我军部队歼灭性的打击下,也和其 他占据登陆场的部队一样遭到无法弥补的损失。 然而敌人不想投降并依靠每一处高地、每一道有利的防线负隅顽抗。敌统帅部 又投入了精锐的第157 、178 、268 和292 步兵师参战,但这些增援部队也无法阻 挡我军冲锋的气势。我军部队不给敌人设防固守的机会,从两翼包围了敌人,切断 了他们的退路。 第100 师从8 月22日到29日对进攻进行了准备。在当前行动地带对敌人及其地 形组织了侦察。 8 月30日,第100 师与第24集团军其他部队一同转入进攻。 9 月5 日,该师终于战胜了敌人的顽抗,深深嵌入了敌人的防御,进入敌军集 团的后方道路,从而与集团军其他兵团配合,夺取了城市。 为了表彰第 100师在与法西斯德国侵略者的战斗中建立的功绩及表现出的组织 性和作战技巧,第100 步兵师被更名为第1 近卫步兵师。 为叶利尼亚英勇战斗的还有阿基缅科上校的第127 步兵师、加很少将的第153 步兵师、莫斯克维京上校的第161 步兵师。这些师也相应被改名为第2 、3 、4 近 卫步兵师。 随着“第一批近卫军”而来的是,红军中涌现了许许多多与之相同的苏联近卫 军。这是名符其实的、真正新型的人民近卫军。 敌军的残部利用已降临的夜色和尚未完全封闭的咽喉部,抛下大片尸体、大量 伤员、被击毁的坦克和重武器退出了叶利尼亚地区。 9 月6 日早晨,我军开进叶利尼亚。 9 月7 日,我军在追击敌军时来到斯特里亚纳河,渡过河后,接受了与索宾尼 科夫将军的西方方面军部队集群协同展开进攻的任务。 尽管我军未能包围并俘获敌叶利尼亚集团(因为没有足够的兵力,首先是坦克), 但9 月8 日前已形成了对我方有利的局势:第24集团军左翼危险的敌军叶利尼亚凸 出部被铲除。 当然,并不是一切都进展顺利。第43集团军的一个步兵师接受了夺取斯特里亚 纳河西岸登陆场的任务,渡过河后,没有保护自己的左翼,也没有进行必要的侦察 就快速前进了。敌人立即利用了这一错误。他们以坦克反击打乱了该师的战斗队形。 敌人的反击虽被击退,但我军也被迫停止了该地段上的进攻。为了纠正所造成 的错误,我和这个师长被迫在他的地段上一直呆到9 月9 日晚上。 白天沙波什尼科夫来了一份电报:召我于当天的20点之前回到最高统帅部。但 战情要求我留下来把集团军左翼安排好。 我稍微考虑了一下,给总参谋长发了下列电报:“请报告最高统帅:因战情复 杂,我将晚到1 小时。” 我走进克里姆林宫时,天已完全黑了。 我走进餐室时,斯大林、莫洛托夫、谢尔巴科夫及政治局其他成员都围坐在桌 边。 最高统帅聚精会神地研究着列宁格勒形势图。最后,斯大林离开地图,对我说 :“我们又一次讨论列宁格勒局势。敌人占领了施吕瑟尔堡,而9 月8 日轰炸了巴 达耶夫食品库,毁去了大批食品储备。我们与列宁格勒的地面联系已经被切断。居 民处境艰难。芬军正从北面进攻卡累利阿地峡,德军‘北方’集团军群获得第4 坦 克集团军的加强,正自南进攻列宁格勒。”他突然又问:“朱可夫同志,你对莫斯 科方向的形势是怎么看的?” 我明白且也捉摸到了与各方面军状况通盘考虑的思路,说:“我认为,德国人 目前一定会大力补充自己的军队。据从冲央‘集团军群捉来的俘虏交待,敌人伤亡 很大。有的部队损失达50%。另外,敌人如果不结束列宁格勒战役,不和芬军会师, 未必能在莫斯科方向进攻……当然,我这只是个人意见。希特勒指挥部可能会另有 构思和计划。但无论如何,我们在莫斯科方向上必须随时准备进行顽强防御。” 接着,他直截了当地补充道:“你必须到列宁格勒去接替伏罗希洛夫指挥方面 军和波罗的海舰队。” 斯大林的话完全出乎我的意外,但我还是回答说,准备执行这一任务。 “这样很好。”斯大林说。 “不过请注意,”斯大林接着说:“你必须穿越战线或飞越德国空军控制的拉 多加湖上空才能到列宁格勒。” 说完,他默不作声地取过桌上的便笺,用刚劲有力的笔触写了点东西。他折起 便条交给我,说:“你把这个便条亲手交给伏罗希洛夫同志。” 条子上写的是:“请将方面军指挥转交朱可夫,然后自己立即起飞来莫斯科。” 斯大林又补了一句:“等你到达列宁格勒以后,最高统帅部再下达关于你任职的命 令。” 我明白,这些话隐示着对我此行的担心。 就在我要告别之时,斯大林又问:“你对敌人下一步计划和动向怎么看?” 于是,我又有了一次机会提请最高统帅重视乌克兰的危局。 “目前,除了列宁格勒,就属西南方面军地段对我们来说最危急。”我说。 “我认为,那里很快就可能出现困难局面。冲央‘集团军群进入切尔尼戈—诺夫哥 罗德—谢韦尔斯基地区后,可能打垮第21集团军,突入西南方面军后方。我相信, 在克列缅秋格地区占领了登陆场的’南方‘集团军群将协同古德里安集团军实施作 战。西南方面军面临严重威胁,我再次建议立即把基辅集团撤往第聂伯河东岸,并 在科诺托普地区某处建立由它组成的预备队。” “那基辅怎么办?” “无论这有多么沉痛,斯大林同志,基辅也必须放弃。我们没有别的出路。” 最高统帅在我临行前与我告别时说:“我们期待着你。” 我在此想停一下对最近事件的讲述。战争之初最艰难的两个半月过去了。我们 损失巨大。仅在战争的第一天,各边防军区的空军就损失了飞机1200架左右。敌人 的坦克和摩托化兵团在强大的空军支援下继续前进,突破我军的接合部,突击我军 集团侧翼,破坏交通枢纽和通信线路。成千上万的苏联军人和和平居民丧生…… 与此同时,从一开始,所有一切都不是按照德军统帅部的计划进行。历史学家 尚需研究的是,在总的看来对法西斯有利的背景下,希特勒统帅部的如意算盘怎么 会一个接一个地破产的。 也仅仅在对苏战争的最初两个月内,德国陆军就已损失大约40万人。顺便说一 下,从1941年6 月到12月,法西斯德国侵略者在苏德战场以外的地方总共才损失了 约9000人。当夏秋战局结束时,苏德战场上的德军精锐部队和兵团总共伤亡达80万 人。 1941年9 月10日,我遵照国防委员会的决议动身去列宁格勒。行前,我在笔记 本上记下了:“通过进行初期战役的实践我总结出,那些不曾亲临部队即将作战的 地方,而只限于按照地图研究地形和下达书面命令的指挥员,往往要吃败仗。指挥 员在执行战斗任务之前,一定要深入了解敌方的地形和作战队形,以便利用敌人部 署上的薄弱方向,对其展开主攻。 军事指挥员不对所获情报详加核实,不考虑提供情报的人员的本人素质——军 事知识、经验、沉着和镇定,就急不可待地做出决定,对战役和战斗的进程会产生 恶劣的影响。 不论在战役兵团还是战术兵团,各兵种实地(或至少在沙盘上)演练协同作战, 对取得任何规模的胜利都具有重大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