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首次擦边 我首次擦着法律的边,是在伦敦西区。那是1950年,我二十二岁。一天晚上, 我在玛佐卡俱乐部。警察进来了,把我们全部带到西区的中心警察署。第二天上午 带我上了弓街地区法院,因“在游戏厅逗留”的理由被罚款七先令六便士。这家游 戏厅没有起执照。那天晚上倒也凑巧,谁身上也没有带着钱,或者至少声称没有带。 我身上有几英镑,但我不打算声明。警察搜查了俱乐部,把我们带到西区中心警察 署(我第一次来到警察局),警察说:“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掏出来。”谁也不掏, 但最后桌上堆了几千英镑,其中许多钱是从袜子。靴子、裤子、衬衫里掏出来的, 每一个人想起“谁也没有钱”就都哈哈大笑起来。在游戏厅,谁也没有宣布自己身 上有钱,而现在桌上有几千英镑的现金,外加几打钻石、珠宝、怀表。这只是我向 你们介绍犯罪阶层有多么狡猾的一个序幕。钱在桌上堆成了山。这帮说谎的坏蛋! 债台高筑迫使我赶快搬出布赖顿,另找一个安全地方。我与航运公司的不少布 赖顿人关系很好,他们说服我再试一次航行。 我的第M 次也是最后一次航行在1953年结束。这一次是“布隆方丹城堡”号皇 家邮轮。我在南非停留时间不长,只在伊丽莎白港和在伦敦港逗留数日。我们被告 知,不要去一个名叫第六区的地方,也就像是开普敦的哈勒姆。我们自然都去了, 我在这个“红灯区”遇上一可爱的当地的混血姑娘,那是在阿德莱街的“海员之家” 中相识的。我直截了当地走进去,所有的混血儿、黑人,所有的人都惊讶地看着我 虚张声势地大摆阔气。 我不是个厚颜无耻的人。我是属于那种好脾气,挺随和的人。而当涉及到有两 条路供选择的时候,我常常选中了不正确的路,我所做的每件事都导致更多欺骗。 1953年我回到家里,我有本事很快搞到一英镑钱——通过赌博。父母亲从不真 正讨厌我,因为他们溺爱我,但是他们渐渐生我的气了。让我去购物的钱我失落了, 让我去付房租的钱我失落了,这个钱失落了,那个钱失落了,总是失落,失落,失 落。当然,我不去犯大罪,但不幸的是,后来,大罪也登上门来了。我正朝这条路 上走。我挣不来那么多的钱去赌。 我在布赖顿同两名警察纠缠在一起了,这两人最终都因受贿与腐败各判五年徒 刑。这两个人是巡官约翰·哈默斯利与巡住特雷弗·恩内斯特·希思。他们设圈套 抓住了我,向我索贿,他们很清楚我搞诈骗、开空头支票等事。 布赖顿是全国最腐败的城市。有人说,它同格雷厄姆·格林在小说《布赖顿棒 糖》中的描写很相似。这部小说改编成电影,四十年代在布赖顿拍摄时,我就在那 里,同几个朋友在闲聊。我是业余演员之一,我头一次坐牢是1958年,还在布赖顿 居住时期。我签出空头支票,买到商品半价出售,然后拿去赌博。我旅行去伦敦, 一天,不可避免的事情发生了。我被逮捕。 当时我在柏灵顿连拱廊的一家卖毛线衣的商店。我想买一批羊驼毛毛线衣,再 高价卖出去,赚来钱赶紧存进去,好在兑支票要有三天时间。 我是被一名刑警抓住的,他后来升到刑警队长。他的姓名是肯尼思·埃瑟里奇。 我被带到弓街地区法庭。我舅舅当时已是百万富翁,来到法庭试图把我保释出去。 总价值只有二三百英镑,他可以偿还商店主。 我的辩护律师不得力。我舅舅站起来说:“我可以替他偿还。”地区法官回答 说:“不行。损害已经造成,你必须蹲九个月的监狱。” 当时,我服刑超过三分之二的刑期即可获释。今天服刑超过刑事一半就可以了, 至多四年,然后让你假释等等,我也弄不清,每天都在变。 当然,我在监狱里学到许多花招。我服刑六个月获释,出来之后,我发现在二 十二岁的年纪已经成了一个老练的罪犯。 我认识一个叫波比·韦尔什的人,他后来加入了“火车劫匪团”。这是个很好 的人,待我很友好。我在东教堂认识各种各样的人:骗子、无赖、黑社会分子等等。 今天,电视上或无线电里,常讨论社会问题,有些人说,第一次坐牢服刑会有 许多害处,我认为他们说得是对的。我就是受到了许多害处。第一次坐牢导致以后 多次坐牢。整个环境,互相交谈,闲聊,这些人都帮你成为一个不思悔改的罪犯。 这是无法避免的,监狱培育罪犯。如果你把一个人长期装在笼子里,这个人就 开始像动物那样去思索,去行动。把一个人送进监狱是毫无好处的。 同这种情形是一样的:有人对我说:“好啦,莫里斯。你去斯匹特菲尔茨食品 市场工作六个月。”等我从那里回来,我对食品市场就一清二楚了。把我送进监狱, 我就对监狱一清二楚了。这是一桩普通常识,对不对?那位老派守旧、上了年纪的 地区法官不懂得这点,或者他虽也懂得但仍照章办事。 在监狱里,我没有学到正经的本事,只学到了犯罪。 那是一点儿也不假的,并且,不幸的是,不只是我一个人是这样的,我讲的是 普遍情况,就连今日也是如此。我不是说他们不该进监狱,但是现在有些人进监狱 只是因为酗酒犯罪、驾驶犯罪、公共交通工具上或地下铁道里犯罪,等等,其实构 不上犯罪。一个家伙驾车上了错误的车道,把自己的车撞坏了,就把他送进监狱。 我不是说他该进监狱或不该进监狱,我在这些事情上不是专家。但如果他进了监狱, 他出来后便会比他不进监狱懂得犯罪的事情多得多。 我在监狱里听到那些谈话,使我脑袋都胀了。说:“你能拿到一些支票……” “你去干这事……”“你去找些房屋互助协会支票来……”我又上了钩了,我又陷 进去了。是地区法官造成了我现在的状况。这是毫无疑问的,这是不容怀疑的,是 他(不论姓甚名谁)要为我发展到现在的状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世界上没有一个 人能说服我,说我在这个问题上看错了。 我被抛迸“沃姆伍德树丛”,那是个极坏的地方。发给我一包日常生活用品, 要我自己付钱的,我想是一先令三便士吧,过了两三天恶臭、污秽的日子,来了一 班人把我们送到了谢匹岛上的“东教堂”。 在我内心深处,我明白我还会再坐几次牢的。我明白。 经过六个月,从一个蠢孩子被训练成为一名老练的坏蛋,这就该离开“东教堂” 了。琼驾车来到监狱大门外边接我,我们回到了布赖顿。那是1959年。老朋友查理 ·门多萨来看我,我们又团聚了。他不能理解,我怎么会进监狱了呢?谁也无法理 解。我的双亲非常冲动。那是一个感情冲动的时期。查理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在伦 敦做赌注登记商,同一个名叫本诺·米勒的人合伙,后来搞得非常成功。查理是个 好人,我们是邻居。他死的时候才五十五岁。我很悲痛,心都要碎了。他是个百分 之百的老实人,但他能容忍我不走正道,因为我们曾是最要好的朋友,是我的“哥 们儿”之我就这样从监狱回到了布赖顿,越陷越深。我除了赌博、赛马、同琼相会 之外,什么也不干。我离开西区一段时期。同琼的罗曼史该告一段落了。她有两个 孩子,我们两人在一起没有前途。她要我,但她也要安全、舒适的家庭。很明显, 她必须做出选择。她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