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乡愁! 看着妈妈为我留下的食品,就像是看到了遗物一样,我哭得更伤心了。从送走 妈妈的那一刻起,我发现,我的童年结束了…… 1987年底至1989年夏天,四川省队教练邓平来重庆选苗子,我幸运地 成为省队集训的一员。 当年走西口的汉子,在离开故乡后感受到了人生的苦辣酸甜,而我,则在日出 乡关后,遭受到了跳水生涯的第一次打击。 最先深切感受到的,是乡愁。思乡是一种病,“病”得最深的台湾文学家余光 中,将所有的思乡情绪都寄托在一方小小的邮票之间。我没有那么强的领悟力与控 制力,在成都这个陌生的都市面前,我险些迷失了自己。 儿行千里母担忧。离开重庆前,妈妈一遍一遍地为我收拾东西,“亮亮,妈这 次不能跟你一起去了,因为妈妈还要工作。一个星期后,妈妈会来看你。答应妈妈, 要做一个坚强的男子汉!”妈妈摸着我的头,心事重重地说。少不经事的我,是无 法领会到这种情绪的,“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离开家。您记得早点来看我就成 了!” 于是,我一个人,一只旧木箱,几件简单的衣服,就这样踏上了只身闯荡天涯 的道路。 坐了12个小时的火车,我来到了四川省跳水队,先到一个叫杜辉英的教练那 里报到,领了一个碗和盘子,我去了宿舍。 我过上了集体生活。感觉自己进入到了全新的世界,周围的每张面孔都是陌生 的。在这个世界里,我不是一个长袖善舞的舞者,因此,我将自己早早地投入到黑 暗中。 离家的日子,好难熬啊!我离家的那天是礼拜天,但仅仅过了三天,我就感觉 到自己难受极了。做什么事情都没精打采的,甚至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我心里发 狂,险些有些忍不住,叫嚷出来。我知道,自己是想妈妈,想家了。 但在那种环境下,这种情绪不能轻易表达出来,同龄人肯定会冷落甚至耻笑我。 说你这孩子真没出息,才离开家就受不了。我不是一个特别开朗的人,无法容忍小 伙伴们的轻视。 勉强支撑到第4 天,礼拜四。白天在省队旁边的小学上课,下午训练,晚饭后, 大家在宿舍里写作业,写着写着,我哭了。小伙伴们都很奇怪,没人欺负你啊。我 好面子,只好抽噎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难受,一会就好了。” 这个理由显得过于苍白无力。于是,室友们开始列举种种理由,但没有一个正 确答案。但他们越是热情想帮我解决问题,我就越难过。 这时,一个小孩用尖尖的声音喊道:“他想妈妈了!”话音未落,我几天以来 积攒起来的情绪,立刻土崩瓦解。我再也忍受不住,冲出门去,哭了个天昏地暗。 这是我记忆里哭得最伤心的一次。我也不明白,自己以前也离开过家,何以这 一次哭得如此肝肠寸断? 这一个周日,妈妈如约而来,终于被我盼来了。看着我憔悴的面容、焦虑的眼 神、还有床上堆积如山的脏衣服,妈妈明白了。她心里一酸,将头扭到一边。 那一次,妈妈破天荒地多待了几天,陪着我,还带我到商场去买好吃的食品。 临行前,她帮我洗了一上午的衣服。在火车站,她对我说,“儿子,别怪妈妈狠心, 你已经长大了。既然你这么喜欢跳水,就必须自己经历风雨!” 我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回到宿舍,看着妈妈为我留下的食品,就像是看到了 遗物一样,我哭得更伤心了。 我无法想像,没有妈妈的日子,今后怎么过?自己不会任何跳水动作,在强手 如林的四川队怎么立足?我又该怎样面对各种人情世故。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次次离开重庆、离开陕西、出国比赛。但就是再忙,我 也会往家里挂个电话,道一声平安。那份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故土之情,成了我继续 前行的动力。 也就是从送走妈妈的那一刻起,我发现,我的童年结束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