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回忆 第十二节 我的生命里,从来没有遭遇过高尚,他却要求我高尚,凭什么?我哪里还有 高尚的力气!我整个是一个落魄的人,活得委屈,世事待我不公,就觉得除了关 爱,谁都没有权力指责我。 一个人的情感对他人有多大的力量,关键是他对她的生存有多大的力量。一 个有能量的男人就是女人心中的一张王牌。人生的有些真实,是这样斑驳不堪的, 让人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让人难堪地回过头去。 我纵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我起码真实。我觉得自己是个能正视活生生的 自己,活生生的现实的人。只要存在的,都是合理的。我对人性的一切都平静地 看着,没有丝毫的大惊小怪。对于自己的职业,我有着自己的理想,我要纵情演 绎人生的丰富性,我满心里都是对人生深刻的体会,然而我少有机会。演艺圈原 是一所争得血淋淋的名利场,何况是北京。 “或者,你回去吧。”木男说。让我走,像掸掉身上的灰尘。那一刻他反感 我。 他生气而有点隐隐的感伤。我破坏了他心中的审美。她干嘛要这样?她为什 么是这样的?他在想。他隐隐约约地有好感的女人,灵魂里有着不清洁的东西。 正与斜、美与丑,同时存在于每一个人的身上,每个人都在自我调整,自我校正, 他为什么就不能正视这一点? 即便是女人,也会被男人反感的。 那一刻,我辛凉地想。 我穿着紧绷在身上的牛筋裤,紧身的短小上衣,高筒靴,长发披肩着,是街 上新潮女性的打扮,又是满脑子的新思想,使他狐疑而好奇地看着我。 我给他的意念里,有些轻浮,其实原不是那么回事。他靠我说出来的那些东 一句西一句的话来拼凑我,我整个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他面前,我纯善的眼神, 柔弱的表情,即便是装什么,恐怕也是装不出来的。 我穿好了大衣,就要走的时候,他忽然一下就把我拥进怀里,揉搓我,巴不 得把我的骨头都揉碎了。这样就能揉出话语来了么?他新刮的胡茬扎得我的脸疼。 我在他的怀里安静着,由着他揉,头俯在他胸上,泪水无声地出来了,湿了他的 一小块衣服。 什么话都无需说了。这一刻我不管自己,这一刻我想象了多次。 我们之间有着种种的可能性,比如一块儿外出游玩,比如让每天都是歌伴舞 的日子,那是我们都喜爱的,然而一切都嘎然止住了。 我一直在较真,空无的情感有什么用? 我从他的怀里挣出来,抚了下自己被揉乱的头发,拿起包就往外走。他未反 应过来,本能地伸出手就去抓我,然而没有抓住。 一个男人对女人,如果没有世俗意义上的给予价值,那关系是不可能长久的。 那么才识呢?性感呢?一个关心自己的朋友呢?话说回来,一个人不能帮助我得 到我生命里最需要,最向往的东西,其它的,什么不都是虚的,假的?他应该猜 测到我的惨淡和窘迫。 为什么要这么清晰地裸出我们之间关系的底细? 我原本是个计较的人么? 我的手缩着,从他的身边走过去。时间变得一寸是一寸,一滴是一滴的,那 意味着,彼此从对方的生命里擦过去了。只要走近他的身边,我就感觉到自己身 体的悸动,然而这个男人,已经与我无关了。 原就因为我们之间,一种重大的因素被抽去了? 他送我出来。在胡同口的一个拐角处我们分手再见。我回过头来,看见了木 男的背影,风刮着树叶,冷风一阵阵吹着他,吹着他矫健的身躯。我的心忽然就 一痛,眼睛濡湿了。我回转头去,挺了挺身体,继续前面的路。 就这样结束了?可不就这样结束了。 谁让我认识了郑一功呢? 我的感情和时间经不得浪费。我得往上爬。我要功成名就。 游戏情感?我就不信谁能游戏得了情感?比如一个男人,你经常听见他的声 音,看见他风中的背影,能不产生感情?俗话说一块石头都能捂热了,何况是一 个活生生的异性,恰恰又是美好的。所以我得节制,自己伸缩自己。我最知道自 己,感情太丰富,整个人是一裹浓浓的汁水,被一层薄薄的壳裹着,经不得碰, 一碰就哗哗的。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