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1894年7 月25日清晨。朝鲜牙山丰岛海面。 昨晚一场风雨之后,今日早晨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微风拂海,波平如镜。 “济远”号吐着黑烟,缓缓驶出大同江口,进入丰岛海面。后面,是广东水师 的“广乙”号。按事先预定,它们要同在这里等候的“威远”号会合,一同返航回 国。 “看看‘威远’到了没有,”管带方伯谦站在“济远”号了望台上,对身边的 大副、都司沈寿昌说。 “方大人,没有发现‘威远’号,”沈寿昌举起德国造蔡斯单筒望远镜,四下 了望了一阵答道。 方伯谦心里有些着急。说好了在这里等,“威远”舰却没有到。这几天日本 军舰大批聚集在朝鲜沿海,与北洋的军舰对峙寻衅,火药味越来越浓,而北洋又只 有几只军舰在这里,力量对比过于悬殊,不能不让人担心。 “给‘广乙’发信号,”方伯谦沉声下令道,“减速,航速10节,搜索‘威远 ’舰。俟三舰会齐后,全速返航!” 就在此时,已经在牙山以南的群山浦隐蔽了一天的日本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 “吉野”、“浪速”、“秋津洲”三舰出现在济远“号左舷前方的海平面。 25日晨6 时30分,正在搜索的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遥见丰岛海面有轮船两只, 正在喷烟南下。由于距离过远,分辨不出是商船还是军舰。 “传令各舰加速,航速15节,逼进前方的船只”! 第一游击队司令官坪井航三海军少将在旗舰“吉野”号下达了命令。 7 时30分,编队右前方的“浪速”号舰长东乡平八郎海军大佐发出信号,“来 舰是北洋海军的‘济远’号、‘广乙’号!” “一等战斗准备!”坪井航三在“吉野”号上又发出命令。 此时,日本第一游击队在中国舰队的南方向北航进。由于丰岛附近海面南宽北 窄,对日舰的回旋运动不利。为了占据有利位置,日舰故意向右16度变换,转舵向 东行驶,以便待中国军舰驶至丰岛南侧海面宽阔处。现行转舵攻击。“济远”、 “广乙”见日舰东去,以为日舰不致挑衅,继续向前航行。当驶至丰岛南侧海面时, 日舰突然转轮西下,然后掉头向北,以单列纵阵向“济远”、“广乙”迎面扑来, 截住中国军舰去路。 7 时52分,双方军舰相距3000米时,坪井航三下令开炮。日本第一游击队旗舰 “吉野”,突然以左舷炮火向“济远”轰击。接着,“秋津洲”在7 时55分,“浪 速”在56分,也用左舷炮火向“济远”猛射。中国军舰“济远”、“广乙”被迫应 战。 “济远”是钢质半铁甲的巡洋舰,排水量2300吨,5500马力,航速15节,配有 舰炮18门,鱼雷发射管4 具;1883年下水,1885年秋交付中国使用,由务、德国的 伏尔铿造船厂建造。这个造船厂建造过在当时来说是巨舰的7000吨以上的“定远” 和“镇远”,但这艘“济远”是在1883年中法战争频临爆发时追加订购的,所以该 舰的武器配备不够理想。 “广乙”舰原来不属于北洋海军,原名叫“广东之乙”。广东舰队所有广字舰 均为钢骨架半铁甲巡洋舰,排水量1000吨,1200马力,航速17节,配有舰炮11门, 鱼雷发射管4 具;1890年下水,乘员110 人。南洋海军和广东海军都远远不及北洋 海军,所以经常派遣舰只和人员来北洋学习。“广乙”就是来北洋学习的。 战斗一开始,日方三舰依仗其速度快、速射炮多的优势条件,以吉野居先,成 鱼贯纵阵,用一舷齐射的火力,向 中国军舰猛烈开火,集中炮火,聚攻“济远”, 弹密如雨点。 “济远”炮声一响,方伯谦就吓得惊慌失措,躲藏在船舱内铁甲就厚处,坚匿 不出。大副沈寿昌见方伯谦如此胆怯无能,异常气愤。主动登上望台,指挥作战。 炮手们开动全舰炮火,向敌舰猛烈还击。二副柯建章也亲自在前炮台督战。一时间 丰岛海面上,炮声怒吼,硝烟升腾,战云滚滚,日光失色。敌我五艘军舰,往来奔 驰,奋力作战。在他指挥下,“济远”舰动作快速,敏捷善战。日舰“浪速”号还 未来得及开炮,“济远”射出的炮弹,在其舰首20米处堕落,弹片纷飞,将信号索 截断。“济远”发射的炮弹曾多次命中“浪速”和“吉野”。 正当“济远”大副沈寿昌奋勇指挥作战时,忽然敌舰一弹飞沫为,击中嘹望台。 弹片击中沈寿昌头部,沈当即壮烈殉国。二副柯建章立即接替指挥战斗。不久又一 炮击中前炮台,柯建章中炮阵亡。同时,嘹望台及炮台各处水手阵亡13人,伤40余 人。前炮台因积心太多不能运转,仅靠尾炮且战且走。 “广乙”在用炮火还击敌人的同时,准备乘敌不备,驶近日舰,以鱼雷进行攻 击,遂开足马力向敌舰疾驰,敌舰“吉野”害怕“广乙”撞击,慌忙驶避,向左回 旋,在海上划出一个大圆圈。7 时58分,“广乙” 从斜侧逼近“秋津洲”舰尾600 米处,正准备向敌舰施放鱼雷,不幸被“秋津洲”一弹击中桅楼,鱼雷发射管也被 击毁。接着,又飞来颗霰弹,在“广乙”甲板上爆炸,死伤20余人。舵手亦中炮牺 牲。但“广乙”仍不退避,继续坚持战斗,猛发一弹,击中“浪速”左舷。 这时,丰岛海面上硝烟弥漫,咫尺间朦胧莫辨。敌我双方军舰在硝烟掩盖下, 互不辨认。日舰只好鸣汽笛报知自己位置所在,以免被后续舰撞碰。激烈的海战进 行一个多小时,“济远”在敌舰炊事速射炮火的猛烈射击下,中弹多处。“广乙” 受伤更为严重。两舰终于在强弱悬殊,炮火不济的情况下败退。“济远”中炮虽多, 所幸均非要害,机器无损,遂向西朝旅顺方向撤退。日舰“吉野”、“浪速”风 “济远”退走,开足马力疯狂追赶。边追边向“济远”发炮。 正在这时,西南方海面有黑烟二簇,两只轮船向东航来,但不能辨认为何国船 只。这时,日本第一游击队司令官坪井航三,下令各舰采取“自由行动。”由“秋 津洲”追击“广乙”,“浪速”追赶“济远”。 当“浪速”追赶“济远”时,由西南驶来的两船渐次接近。一为中国炮舰“操 江”,一为悬挂英国旗的商轮“高升”号。9 时15分,“高升”轮驶近“浪速”号 时,日本旗舰“吉野”发出信号,命令“浪速”掳获“高升”,送至帝国联合舰队 司令部处置。由“吉野”继续追击“济远”,并令“秋津洲”舍“广乙”而截击 “操江”。 “济远”已驶离“吉野”7 里这遥,但“吉野”开足马力,以最高速度追赶。 12时38分,当“吉野”与“济远”相距2500百米时,以右舷炮为向“济远”猛 烈攻击。管带方伯谦见敌舰即将追及。惊骇万状。竟下令挂白旗。接着,又挂起日 本海军军旗。正在此时,“高升”号迎面驶来,方伯谦把日本海军军旗降落一次。, 又升了上去,高升“号弄不明白,以为是”济远“表示敬意,放心地继续向东驶去。” 吉野“仍穷追不舍,方伯谦躲在舱内不敢出来,舰上水兵极为愤怒,水兵王国成、 李仁茂一跃跳上尾炮台,振臂一呼:”谁能助我运炮弹?“众水手齐声承诺,协力 发展尾炮攻击敌舰,连发4 炮,命中3 炮。第一炮击中”吉野“桅楼,第二炮也命 中。第三炮走线未国中。第四炮命中”吉野“要害,船头立即低俯。”吉野“受创, 不敢继续追击,于12时43分转舵以舰首主炮轰击敌舰,有可能取得更大胜利,甚至 可解除”操江“、”高升“之困。但”济远“管带方伯谦是个毫无斗志的贪生怕死 之徒,逃命犹恐不及,自然不会冒此风险。下午3 时,竟置”操江“、”高升“不 顾,开足马力,匆匆向旅顺奔逃而去。 当日舰“浪速”、“吉野”追击“济远”时,“广乙”负伤,向朝鲜西海岸方 向撤退。管带林国祥发现船舵均已毁坏,不能再战,勉强驶至朝鲜西海岸十八岛搁 浅。林国祥等将舰上未毁的大小炮数尊,自行击毁。并凿坏锅炉,遗火自焚,以免 留给日军。然后,率残兵败将70余人,登岸赴牙山叶志超军营。但等他们赶到时, 清军已人去营空。叶志超已于两日前退守公州。一行人准备搭乘英国军舰回国,又 被日舰截留。林国祥以下官兵被迫签署以后永不参加中日战事保证。才被释放归国。 正当“济远”、“广乙”同日舰鏖战的时候,“高升”和“操江”由西南海面 驶近海战战场。“高升”是在7 月23日上午运载援兵1100余人,由大沽口出发的。 经烟台时,因遇浓雾,在威海卫停泊一天,于23日与“高升”相会。25日8 时左右 同行至丰岛海面,尚不知有战事。 正与日舰激战的“济远”,同“高升”、“操江”驶来,立即发出“我已开仗, 尔须速回”信旗通知“操江”、“高升”驶避。“操江”接到“济远”信号,立即 向西方退走。但租用的英籍商船“高升”号继续向前航行。不久“济远”力战不支, 向西败退。坪井航三下令“秋津洲”追击“操江”。 “操江”排水量950 吨,铁骨木质练习舰,只有400 马力。航速9 节,旧式舰 炮5 门,为1865年下水的老舰,根本无力与敌舰抗衡。不久即被“秋津洲”追及。 当“济远”向西退走时,距“操江”“仅三箭之遥”,“操江”升旗求援,但方伯 谦逃命心切,对处于危险之听“操江”,置之不顾,飞驰而去。 11时37分,“秋津洲”追及“操江”,发空炮威胁“操江”停驶。“操江”不 应,继续撤退。“秋津洲”又加速追赶。 “操江”号管带王永发见日舰“秋津洲”号渐渐逼近,一时慌得没了主意。绝 望之中。他拔出佩刀自杀,却被舰上的一位洋人拉住。 这个洋人叫弥伦斯,丹麦人,系天津电报局所聘用的技师,是被派去汉城接管 当地中国电报局的。他拉住王永发,劝说道,在这危急时刻,作为一舰主管,首先 应看看舰上有没有什么重要文件,如有,要立即烧毁,以免被日本人搜去后泄露军 情。 王永发这才定了神来,命令水手将临行前丁汝昌托他的所带的文件全部投入锅 炉中焚毁;弥伦斯又叫他将船舱里载运的驻牙山清军的二十万两银投进大海,以免 被日本夺走。但是还没来得及,“秋津洲”号已经追近。 “秋津洲”号舰首120 毫米主炮发射了一炮,炮弹呼啸着从“操江”号主桅上 空掠过。它是在发出信号,命令“操江”号停船。 “操江”号虽然主要作用运输,但船上装备有各种火炮五门。此时,王永发早 已胆战心惊,不但不想抵抗,反而下令停船降旗,并在主桅上升白旗和日本国旗, 以示投降。“秋津洲”号马上放下舢板,24名日本海军官兵带着武器乘舢板登上 “操江”号。在船上搜查完后,日本兵把王永发押上了“秋津洲”号,又把“操江” 号上其余82名官兵拘禁于后舱,然后驾着“操江”号跟随“秋津洲”号回到牙山群 山山浦。 三天后,王永发与“操江”号大副孙茂盛、二副徐起风等,由日本军舰“八重 山”号号押送到佐世保军港,接着又被投进监狱。直到甲午战争结束后,1895年8 月,“操江”号被俘官兵才被日本遣送回国。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