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涌流 他名叫哥伦布。乔伊纳,但是后来人们都叫他乔伊纳老爹,因为他是后来所发 生的奇迹“之父”。1930年,他七十岁,走起路来身子从腰部起就得前俯,好像在 人行道上寻找什么东西似的——说是风湿热的后遗症。他实际上是一个典型的倒了 霉的漫画人物,寒伦得很,但始终不失为一个乐观、有口才和总是善于劝诱的冒险 事业的兜售者。他的肤色柔软光洁,在他这种年龄的人是很少见的,他说这是吃胡 萝卜的缘故。他所受的正规学校教育总共仅七周,但他在亚拉巴马州他家的农场里 居住时曾受过家庭教师的辅导,上过阅读课,唯一的读本是《圣经》,也学会了书 写,就是抄整章《创世记》。他吸收了钦定本英文《圣经》的语言,并且他知道如 何许下发财的诺言来引人入瓮。有需要时,他也能写华美和温情的情书给寡妇们, 这些寡妇的姓名是他从报纸上关于她们富有的丈夫的讣告中找到的。当然,他所关 注的不是去安慰她们寂寞的心,而是看中她们的钱包。 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石油大促进中,乔伊纳不过是许多小演员中的一个。石油 股票和石油交易在这十年的狂热投机风气中是极其诱人的,实际上对任何嗜赌者来 说,是不可抗拒的诱惑。一个兜售者问耶鲁大学1923届毕业班,“你们在一家石油 公司投资一百美元作为开始,后来看到这笔投资值五万美元以上,这笔交易你们看 怎么样?我们会越来越走上成功之路,要是你们同我们一起上路而且一直走下去, 现在就是机会。”有些兜售者面对面地进行推销,甚至带未来的投资者一起去油田 看看,在那里吃足“冷餐”和喝足“炎热的空气”。另外有些兜售者发现通信推销 更为方便,他们寄发满是各种不着边际、天花乱坠的广告用语和空头诺言的信件, 而寄回来的是装满了现款、汇款单和支票的邮袋,邮寄者也不提任何问题。有一位 兜售者名叫弗雷德里克。科克博士,他自称做了好多其他事情,其中有一件,他曾 抢在海军上将佩里前面先到了北极。他一个月寄出了三十万封信,因此他一年内捞 了约二百万美元——后来他被联邦当局逮捕。讲到胆大妄为和十足放肆,很少有人 比得上车将军开发公司了。有两个兜售者找到了一个名叫罗伯特。A.李的人(罗伯 特。E.李将军的后裔),就说服他去向全国各地的投资者说,“我宁愿领导你们和 其他一千个人去取得经济独立,而不去获得弗雷德里克斯堡或钱瑟勒斯维尔。” 相比之下,乔伊纳老爹是个不折不扣无关紧要的经营者。但他确有可取之处, 他实际上想要冒险钻探油井,而不是全然去骗容易上当者的钱。他远在达拉斯那里 干这行当,同其他兜售者在阿道弗斯旅店的门廊里闲呆着,这座旅店是圣路易斯市 布希啤酒家族所建造的作为该市地标的巴罗克式建筑物。最后乔伊纳的目光终干落 在东得克萨斯上,这是个屡受旱灾,极度贫困的地区,丘陵起伏,松林密布,到处 是沙土,迄未从第一次世界大战末的农业萧条中摆脱出来。这个地区中的两个主要 城镇奥弗顿和汉德森,甚至都没有一条铺砌的路。对这个地区忧心忡仲的居民,乔 伊纳老爹提出了一个美好希望的幻想——就是说在他们留有斑痕和荒芜的土壤下面, 躺着一个石油的海洋,“地球上所有国王都会垂涎的宝库”。 对乔伊纳的东得克萨斯计划有所了解的大多数地质学家都加以讥笑,不是嘲弄 便是放声大笑。在东得克萨斯没有石油。但乔伊纳确信有油——也可以说他是听从 了“劳埃德医生”的话而确信起来的,这个人物是一个神秘的、自学的、自命的地 质学家,他的体重有三百多磅,喜欢戴阔边帽和穿长统靴。有人说劳埃德医生又是 个兽医;也有人说他是个药剂师,并说他经办过全国“阿朗索。德拉姆博士的药品 宣传巡回演出”,销售从石油中配制的成药。劳埃德并不是他的真名。后来当他的 照片出现在全国报纸上时,他改名的原因清楚了。据说,因此颇有不少妇女,有些 还抱着孩子,从全国各地登上开往东得克萨斯的火车,试图赶上她们失踪了的丈夫。 劳埃德医生为乔伊纳老爹提供了东得克萨斯地区的地质的说明。说它使人产生 误解是不充分如实的说法;它是完全错误的,捏造的。劳埃德是所谓“走向学家” ;他画了一幅美国的主要油田图,显示所有油田的走向线都在东得克萨斯交叉。但 劳埃德医生做了一件值得纪念的事情;在几乎人人都认为这个想法是荒唐之时,他 却具体地告知乔伊纳应当在哪里钻探。 乔伊纳把计划书,其中包括劳埃德医生的虚构的关于东得克萨斯地质的说明, 按他手里的容易受骗者名单寄发出去,并且不知怎么的,凑集了一些钱开始在腊斯 克县的一个名叫戴西布雷德福的农场里钻探。为了继续干下去,他不得不使出他全 副精湛劝诱的本领,特别使在妇女身上。这位喜欢盲目开采的老家伙有一次说, “每个妇女在她颈项上有某个部位,只要我轻轻一按它,她就自动着手开一张支票 给我。我可能是地球上唯一知道怎样确定那个部位的人。”然后他咧嘴一笑,接着 说,“当然,支票不一定都能兑现。”他在吹牛。他能够筹集的所谓钱只不过点点 滴滴罢了。 当然,在整个石油工业里,乔伊纳老爹实际上是不难瞧见的,他只是千千万万 连话都说烂了的兜售者中的一名而已,这些人每个都有一套想法,善于许下发财的 诺言,还具有摆龙门阵的本领。从1927年开始的三年来,石油工业的一些头头就石 油短缺、生产过多和调节等问题在不断开展激烈争论,而可怜的家伙中最可怜的乔 伊纳和他的乌合之众正在用生锈的第三手设备,在东得克萨斯的稠密的松树林中进 行钻探,不断遇到故障和意外事故而停止运转,总是缺钱,甚至不名分文。他付给 工人的工资一部分由享受各块用地面积“使用费”的权利来抵付。在他没有一点现 款时,他们就回到他们的农场去或打零工,但最后他们又漂流到油田来。乔伊纳老 爹保证能发现石油,为此大胆地发了那么多“证书”并大打折扣地加以出售,以至 于证书成为这个地区的地方通货。得克萨斯一位地质学家经过此地,用传统的奚落 话说道,“要是那个洞出油,出一桶我就喝一桶。”但是,尽管不断遇到沮丧的事, 乔伊纳和他的一小伙工人及支持者勉力维持出油的信心。 信心的力量不久得到充分的表现、1930年9 月初,乔伊纳老爹的运气开始转变, 戴西布雷福德3 号井经测试有希望出油。“这还不是一口油井,”乔伊纳向一些围 观者表示异议说,但他没有那么强烈地否定。消息传开了。在去油井的路上,一夜 之间涌现出一个棚户区,怀有希望的人可以聚在一起等待。为了向那位未来的先知 致敬,这个棚户区被称为乔伊纳镇。成千上万的人来到这里轮流夜以继日地值班。 仿佛真是宗教大典那样,人们都仰望着即将来到的经保证会出现的奇迹。人们都感 到有把握,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们想留在那里看它如何发生。在大萧条初期的 那些日子里,汉堡包正常情况下售十六美分或十七美分,但在乔伊纳镇,每个价值 二十五美分。这可是行将发生的事情的一个微弱预兆。 一个月后,1930年10月3 日晚间8 时,人们能突然听到井里的汩汩声。负责钻 探的那个人马上转身跑到聚集着的人群那里并高声叫喊,“灭火!掐掉烟头!快, 快!”地在震颤。一柱石油和水向上喷射高出井架。人群疯狂了。人们仰视天空, 喊叫着和欢呼着,同时石油下坠,溅到他们身上。这确是个奇迹。乔伊纳老爹确是 个先知。有一个工人激动得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手枪,要向天空中的石油飞沫开枪。 三个人迅即向他扑去,夺走了手枪。星星之火可点燃漏出的易挥发的天然气,引起 油井爆炸,把在场的每个人都杀死。 黑色巨人第二天早晨《亨德森每日新闻》的大字标题是,“乔伊纳盲目开掘的 油井是一口喷油井”。但是,工业头头们对乔伊纳老爹找到富源的消息的反应首先 是怀疑,甚至是干脆不相信。可是,在以后三个月里,这个地区内另外两口盲目钻 探的井也喷油,于是先前的态度就转为惊讶和狂热。最后,东得克萨斯储量经证明 有四十五英里长,五到十英里阔,共计十四万英亩。油田以“黑色巨人”著称。在 美国以前发现的油田没有一块能与之相比。接着而来的兴旺繁荣使所有其他油田— —在宾夕法尼亚、斯平德托普、得克萨斯其他地方、库欣、大森米诺尔和俄克拉何 马市、加利福尼亚的锡格纳尔山等地——的场面看来仅仅像是演习彩排而已。1931 年初,在国内其余地方都摆脱不了大萧条的阴影时,东得克萨斯却是生气勃勃的, 并且日趋狂热。人们从各处蜂拥而来;他们拥挤在帐篷城和棚户区里,而这个有严 格社会准则和戒酒规定的基要主义者的地带,突然成为迎合种种邪恶行为和设有许 多低级娱乐场所的巢窝。到1931年4 月末,即乔伊纳老爹的戴西布雷德福3 号井喷 油六个月后,这个地区每天产油三十四万桶,并且每小时都有一口新井在开始钻挖。 随着这样突然大量出现的新油源,必然的事定要发生:价格下降,而且愈益下 降。1926年得克萨斯的油价曾高达每桶1.85美元。1930年,每桶油价平均约一美元。 到1931年5 月末,油价低至十五美分一桶,有些石油正在按六美分一桶出售。使人 深为苦恼的是,有的石油甚至只值两美分一桶。然而漫无节制的钻探仍在继续。到 了1931年6 月第一个星期,已经钻成一千口油井,东得克萨斯每天正在生产五十万 桶。 对利润眼睛很尖的人赶忙涌入设立被称为“茶壶”的成百个蹩脚的微型炼油厂, 生产易挥发的“sastex(东得克萨斯)汽油”。转而小加油站兴起,打折扣出售东 得克萨斯汽油。有了这么多的供应,人人都得争取市场,而出售东得克萨斯汽油的 加油站不得不提出每加满一次油可免费得到诸如一篓番茄或一顿鸡饭的优惠。 可惜的是,乔伊纳老爹不能完全纵情地兴高采烈。诚然,戴西布雷德福3 号井 的发现和后来“黑色巨人”的开发都证明是辉煌的。但他在推动事业的过程中非常 漫不经心,对钱财非常慷慨。他超额出售了他的“股权”。有些地契已经不止一次 地出售了再出售,至少有一宗出售了十一次。从法律上讲,他是非常脆弱而经受不 住攻击的,这一点他知道。 一家当地报纸站出来为这个曾使东得克萨斯得到新生的人辩护。编辑写文章谈 到这位东得克萨斯的先知时说,“难道他将成为第二个摩西?将被领到‘应许之地 ’,被容许凝视那‘流奶与蜜’之地,到头来却不让进入?否定他的是一群靠着椅 背安坐在宏伟的办公室里空等的狡猾的律师,而年老的‘老爹’却在泥浆粘土中工 作,使用陈旧的钻探设备和深入松林之间累死累活地工作……?”这的确看来好像 乔伊纳可以失去这一切。在他五千英亩的地契中,他只有两英亩有明确的所有权。 可是,拯救将来自一个身体结实壮健的人,他头戴硬草帽,胸前结着狭领带。 他的姓名是哈罗德森。拉斐特。亨特,乔伊纳总是叫他“小伙子”,但更普遍地以 H.L 著称。“小伙子”是个失败了的棉花农场主,他已表现出他所具有的两种惊人 和有关联的才能:一种是赌博,另一种是像洛克菲勒和德特丁那样的,能进行迅速 和复杂的心算。十年以前,他在阿肯色繁荣的石油城埃尔多拉多开设了一个赌场。 三K 党提出威胁要把它烧掉,于是亨特谨慎地转向石油,并且在阿肯色和路易斯安 那两地干得相当好。事实上,他在这时已经在供养两个妻子,两个家庭都在添丁。 乔伊纳的那口井在喷油之前,他听到了有关的传说,“小伙子”去那里观察进展, 并与年老成癣的盲目开掘油井者交上了朋友。 在乔伊纳的第一次发现石油后,灾难像浪潮那样降到他的头上。那时亨特就挺 身而出,但其他几口井尚未表明这块油田确实的蕴藏量。亨特受到故乡埃尔多拉多 一家男子服装店老板的资助,他和乔伊纳蛰居在贝克旅馆的1553号房间内,进行一 次冗长的谈判,反复做乔伊纳的工作,试图达成一笔交易。在乔伊纳不知不觉的情 况下,亨特从他那里获得关于离乔伊纳发现处3 /4 英里以外的那口“深石井”进 展情况的秘密报告。会谈期间,他得到非常重要的消息说,第二个大发现即将来临, 证明不仅乔伊纳的那口井并非侥幸成功,而且那块油田可能是很大的。亨特没有告 诉乔伊纳这个消息,并且实际上继续暗示,“深石井”很可能是干井。在1553号房 间里经过三十六小时以上不停顿的谈判后,乔伊纳老爹屈服了。1930年11月27日感 恩节的午夜和上午2 时之间的某一时刻,他签字把他的所有权利让给“小伙子”。 亨特叫了一盘乳酪和薄脆饼干来庆祝他们的交易。 亨特着手解决别人对乔伊纳提出的一堆索取要求,迅即成为东得克萨斯最大的 独立生产者。他同乔伊纳的交易,给了他后来自称为他的“起飞点”。他继续干下 去,发了大财。后来,他作为右翼运动的庇护人、健康食品的推销商,以及白面粉 和白糖的顽固不化的反对者而弄得声名狼藉。 亨特共付给乔伊纳老爹一百三十三万美元——预付三万美元,其余生产后支付。 当乔伊纳后来得知亨特曾给“深石井”钻探工头儿二万美元,这个头儿则向亨特的 伙计秘密地预先提供关于油苗出现的信息时,他一气之下提出诉讼,指控亨特欺诈。 亨特强调他没有哄骗这位老人。他宣称,“我们在进行交易时都谈好了的。”乔伊 纳重新考虑后突然放弃他的起诉,撤销控告。他把从亨特那里收到的钱花在冒险开 掘新油井上,寻找另一个“黑色巨人”,即第二个东得克萨斯,以及同他的“秘书” 和其他年轻女人谈情说爱上。乔伊纳老爹去世时差不多八十七岁了,他实际上至死 一直在冒险开掘油井。但他从未再找到。他死时,他的财产净值没有超过他仅有的 汽车和住宅的价值。 油田中的混乱东得克萨斯原油的涌流不久就使全国的油价下降,价格持续暴跌, 其结果甚至可以使最大的生产者破产。有些人指望,正如其他大发现一样,地下储 量的压力由于快速生产而终于下降,使产额减少从而价格将回到“正常”。但东得 克萨斯储量之大是完全独特的。谁知道它的产额什么时候也许开始减低呢?那一天 到来时,谁会仍在经营石油呢?东得克萨斯——以及别的地方——的竞争性生产热 潮,意味着整个石油工业的“竞争性自杀”。 想出一些制度来控制生产和稳定价格是有必要的。这意味着使东得克萨斯油田 受到约束,而面临着的情况却是:当地生产者和开采权使用费享受者以及要求廉价 原油的小炼油业者共同起来激烈反对。在东得克萨斯,所有权的分散性和独立经营 者在生产中占有大的份额,使情况进一步复杂化。因为大石油公司着手缓慢,小生 产者拥有或控制了相当大的一部分东得克萨斯油田,而且他们很可能是一些以极快 速度进行生产的厂家。在独立生产者看来,放弃一点点行动自由,对于他们比可恶 的大公司所拥有的相对优势来说就是“一个致命的威胁”。 在大石油公司和独立经营者之间的长期争吵中,制定秩序的机构,不管它的名 称如何,是得克萨斯铁道委员会,它是早在1891年由詹姆斯。霍格州长为对铁路坚 持平民党的控制而创立的。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它已成为受人欢迎的追求政 治庇护的集中场所。它还缺乏技术上的能力。然而它是被授权统治石油的机构,虽 然它的权限受到严谨的限制。它在俄克拉何马的对应机构商业委员会,自1915年以 来就被授权调节石油生产以适应市场需求;显然,这一权力是不给予得克萨斯铁道 委员会的。得克萨斯的委员会被容许进行调节,以便避免石油生产中的“物质浪费”。 但在独立生产者的影响下,立法明确地禁止它控制生产来防止“经济浪费”。这意 味着它没有按比例分配市场的权利,就是说,它不能缩减每家公司的产量来降低总 产量到足以满足需求的水平。 不过,铁道委员会恰恰是这样开始工作的,可是要这样做必须在防止物质浪费 的幌子下进行。这个委员会指责石油生产激增将可能造成永远失去产量的局面。它 具体地说如果价格太低,许多每天只产几桶油的井——所谓低产井——将不能节约 地生产,所以会遭到封闭。那算作“物质浪费”。但联邦法院再三制止委员会根据 这个逻辑力求采取按比例分配缩减生产的举动。有一个时候,委员会本身被控蔑视 法庭罪。它所作的一切努力频频被东得克萨斯不断增长的生产和涌出的石油所冲垮。 随着石油售价远远低于生产成本,并且没有有效措施在望,疑惧和混乱笼罩着 整个美国石油工业——这个现象由一位来自伦敦的壳牌公司董事弗雷德里克。戈德 伯所发觉,他是在1931年暮春来到美国的。戈德伯此行的使命,其部分目的是务必 使欧洲总部对壳牌公司在美国的经营所要求的节约和削减措施真正得到贯彻。戈德 伯针对办公室太豪华,公司汽车大多,等级太高,规定了在美国的节约方针。他觉 得很满意,他可以向德特丁和其他董事汇报说,“正在实行大量节约”。 戈德伯在同许多美国大公司的高级管理部门会晤中,他看到情绪低落并未稍减。 戈德伯报告说,印第安纳标准石油公司的董事长“非常抑郁,差不多惊慌失措,显 然完全处于神经非常紧张的状态”。戈德伯看到了新泽西标准石油公司的沃尔特。 蒂格尔。他的评语是,“甚至新泽西作为一个单位也没有很明确的政策。”他还说, 蒂格尔“很悲观,觉得无事可干,只有坐待和把希望寄托于降价;感到同大部分其 他公司无合作可言,它们全都受到巨大损失之后,合作才有可能”。戈德伯报告说, 总之,“石油工业中大部分困难是由于个人无法”或不太能控制的明摆的原因,而 且这些原因是无法消除的,除非产油各州制定法律容许执行防止浪费和毫无节制的 钻探的有关法规。……这些法规以前也许曾有人要求予以通过,但有许多偏见有待 克服,尤其在得克萨斯。“ 同时,得克萨斯的产量仍在上升,并继续在邻近的俄克拉何马州高涨。1931年 8 月初,虽然联邦法官们正在考虑俄克拉何马州的按比例分配的法律的合宪性,州 长“阿尔法尔法。比尔”。默里竟宣布紧急状态,发布戒严令,并下令该州民兵控 制那些主要油田。他宣称他要把油田关闭,直到石油“价格达到一美元”。 “一美元一桶”成为遍及产油各州的战斗口号。 到了1931年8 月,东得克萨斯和整个石油市场都处于完全混乱状态。东得克萨 斯产量现在已超过每天一百万桶,差不多等于全美国需求的一半,而原油价格已骤 降到十三美分一桶。来自得克萨斯的石油售价甚至比欧洲的俄国石油还低。得克萨 斯和美国别的地方的井口价格都远低于平均一桶八十美分左右的生产成本,因此预 示得克萨斯和全国各地大部分石油生产者要崩溃。在东得克萨斯的生产者自愿提出 停工以便有助于提高价格的第二天,产量实际上仍然进一步上升。即将发生暴力行 动;传说已运入炸药来炸毁油井和管道。得克萨斯的经济,也许还有法律和秩序, 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亨布尔石油公司的创建人和前董事长、得克萨斯州长罗斯。斯特林对该怎么办 一直踌躇不决。但现在他已经没有选择;他必须采取行动。实际上,他对东得克萨 斯宣战了。1931年8 月17日,他宣布东得克萨斯处于“暴动状态”和“公开反叛”, 并派去几千名国民警卫队和得克萨斯巡警队员,他们骑马到场,因为最近下雨使道 路不能通行汽车。他们在别号叫“按比例分配山”上设立基地,骑着马执行任务, 在几天之内制止了生产。因为油田的生产停止了,一种阴森的寂静笼罩着东得克萨 斯。甚至每天愉快地享受着由天然气不断起火引出来的无数昆虫的鸡,都被迫“回 复到石油生产之前平常的扒食蠕虫的习惯”。附属于生产的活动也停止了。国民警 卫队的指挥官禁止人们穿“海滨睡衣”,这是活跃的妓女喜欢穿的服装,她们的生 意也一泻千里。 石油的停工实际上起了作用;油田里的油价从一桶十三美分的起点上升。得克 萨斯铁道委员会继续发出按比例分配的命令,现在由州警察贯彻执行。到1932年4 月,价格几乎回升到有魔力的一美元——九十八美分。在1932年一年,铁道委员会 对得克萨斯分别发了十九次按比例分配的命令,而每一道命令都被司法系统宣布无 效。可是,市场仍然保持坚挺,这个比以前坚挺的价格终于使许多独立生产者和响 应他们的政治家相信实行生产削减额的全面分配——按比例分配——的价值。11月, 斯特林州长终于决定给委员会以它为了制止“经济浪费”所需要的具体权力。他召 开一次州立法机关特别会议,并强行通过允许市场按比例分配的法案。由于对东得 克萨斯储量的动态有较好的了解,新法律得以顺利执行。生产所需的压力不是来自 天然气(天然气是在此以前在别处常常碰到的经验)而是水,所谓“水驱力”。快 速、混乱的生产会损伤水的推动力和过早地阻碍整个产量。 随着新法律的通过,得克萨斯实施了市场按此例分配。然而,尽管得克萨斯铁 道委员会有控制生产的新权力,1933年春看来同1931年夏一样的不利,甚至更坏。 委员会把东得克萨斯的上述限额订得太高,高得无法容忍,两倍于工程方面的新知 识所提出的关于“底层洞穴”压力的限度。另外,限额之外还有几十万桶石油属于 非法生产。这种超额称为“热油”,这一名词是东得克萨斯油田的首创。其来历据 说是这样的:在一个寒冷的夜晚,一个州属民兵在同一个操作工人谈话,因为怀疑 他在超限额地进行生产。民兵显然冷得发抖,那个体贴人的操作人员建议他把身子 靠在油桶上,里面装的正是他所怀疑的部分超额石油。操作工人说,“这油热得可 以取暖。” 的确,这油热得还足以使石油工业继续混乱下去。“热油”正在被人偷运出得 克萨斯州,跨过边界进入其他各州。同样情况也发生在应当实施按比例分配的俄克 拉何马州。总之,一方面是高度限额,另一方面是“热油”,因此东得克萨斯的生 产又完全失去控制。得克萨斯公司把它“公布”的价格(牌价)从七十五美分一桶 大幅度地削减为十美分一桶。石油的涌流那么厉害,市场是那么充斥,有些“热油 推销者”甚至以两美分一桶出售找市场还有困难。为了制止石油流动,有几条管道 不知怎么地给炸毁了。 情绪低落的亨伯尔公司总经理威廉。法里什写信给沃尔特。蒂格尔说,只有价 格低得很惨引起的震动和痛苦才能使独立生产者确信,他们的长期利益在于控制生 产和共同一体化。法里什还说,目前,“全力以赴的法则”是带来某种程度的秩序 的唯一赖以得救的办法,也许这一点已经达到。十美分一桶——和甚至更低的现货 价格——这一点已经达到了。但石油工业也认识到它极度需要外界的帮助;州政府 是不够的。紧急援助得来自另外方面,来自华盛顿。有些得克萨斯生产者急切祈求 在紧急状态期间由联邦来监督得克萨斯州的石油工业。他们说,不然的话,不仅独 立生产者要破产,而且整个石油工业不啻全部崩溃。 现在正是时候,在华盛顿有新政府——富兰克林。罗斯福的新政。它是行动主 义者,准备同不景气作战,承担复活经济的任务,并且全心全意地准备处处干预。 联邦政府十分注意得克萨斯发生的事情。油价太低了,它愿意干任何看来有必要的 事情来挽救油价。改革者罗斯福于1933年3 月4 日就职。他任命哈罗德。E.伊基斯 为内政部长这个政治上敏感的职位,前任艾伯特。B.福尔给人们留下的回忆和蒂波 特油库的丑闻曾使这个职位受到玷污。伊基斯出席第一次会议后,罗斯福内阁另一 成员把他描述为一个“胖乎乎、金发、戴眼镜的绅士”。伊基斯是芝加哥的律师, 多年来他一直是进步的共和党和进步党政治活动中的主要人物。他曾在1912年掌管 西奥多。罗斯福的芝加哥竞选运动;在1932年他是全国进步联盟支持富兰克林。罗 斯福西部委员会的主席。作为对他帮助罗斯福获取总统职位的酬劳,他一心要当上 内政部长。他动员了主要的进步力量为他奔走,他获得了这个职位。罗斯福后来解 释说,他喜欢伊基斯的个性。他还想要得到的是一个进步的共和党人并备有西部颁 发的可以信任的证明的人。他从伊基斯身上获得的是这样一个人:他具有坚强的自 由主义信念、强烈的热情、尖锐的辩论术、广泛怀疑态度、对任何轻慢(实际的或 想象的)的极度敏感性、非常自以为正直的性格、对职责的伟大献身精神以及深深 扎入内心的道德良知。 伊基斯生在一个贫苦家庭中,受严格的信加尔文主义的母亲的培育。年幼时, 甚至不许他在礼拜天(主日)吹口哨——有一回他向母亲提出明证说,有位牧师给 人瞧见在主日也吹口哨,对他的禁令才被解除。伊基斯在中学时是非常优秀的学生, 故在拉丁语教师生病时,他就接过来自己教这门课程。他是中学班级的班长,他有 机会实践“以高度原则为由而出于一时冲动提出辞职”的做法。这是他第一次的尝 试,这个实践他后来加以改进提炼成为一种手段和诀窍,不过其辞职的结局往往是 有实权者加以拒绝。那一次,他的班级不愿接受他的辞职。几十年后,富兰克林。 罗斯福也不愿接受。伊基斯的几次辞职中有一次是向罗斯福提出的,这位总统简明 地答道:“工作需要你……辞职不予接受!” 作为充满着精力和“永无静止的改革干劲”的年轻律师,伊基斯参加了芝加哥 的许多运动——反对腐败、垄断和社会不公正;支持公民权、妇女的工会和十小时 工作日。有一个时候,为了更好地发动改善公共交通的运动,他甚至成为乘公共车 辆上下班者联合会的秘书。他还发展成为一个起作用的政治干事——虽然看来总是 替面临极大困难之类的改革者当干事,因此他常开玩笑地说,自己具有“挑选失败 者的超人的本领”!但是,他终于在1932年挑选到一个胜利者——富兰克林。罗斯 福。作为罗斯福的内政部长,虽然总是自称他无私地忠于原则和责任,伊基斯却热 中揽权,并且非常想做一个能说“不”字的“铁腕人物”。除了当内政部长外,他 乐意地接受石油管理署署长的职位,还据有公共工程署署长这个新政中的关键性地 位。 伊基斯把他的身心投入所有三个职务的复杂的日常行政工作。他后来写道, “由于脑子里总是装满着内政部断断续续的案卷,我累死累活地浏览和处理没完没 了、堆积如山的文件、合同和信件,凡未经亲自阅读过的东西我决不签署,唯恐有 朝一日又发生一件蒂波特案把我缠入紧张情绪中去。”正如伊基斯描绘的那样, “被石油玷污的艾伯特。福尔”终于在1931年进了监狱,但他在思想上看来从未与 伊基斯有很大的区别。伊基斯在他的日记上写道,在哈里。辛克莱之后,福尔的两 个工薪出纳员之一于1933年去看望他,“我一直在想艾伯特。福尔的幽灵也许会手 提一只黑色小背包在这间办公室的阴暗角落里出现。”蒂波情油库遗留下来的影响 使伊基斯深切惧怕出腐化和老是对石油工业怀有猜疑。他一心想恢复内政部的精神 面貌和名声。为了保证财务丑闻和欺骗行为不再发生,他甚至建立他自己的内部调 查单位,使用窃听器作为通常的行事手段。 可是,他任职期间几乎立即受到一种不同丑闻的威胁。伊基斯长期以来是一桩 非常不幸福的婚姻的一方,在他被任命为部长后不久,他浪漫地同一位年轻得多的 妇女搅在一起。他在内政部为这位女士和她的“未婚夫”安排工作——这位妇女在 华盛顿,“未婚夫”则在中西部,十分适合情况需要。没有多长时间,他开始收到 匿名信,内容是威胁他要把事情揭露出来,有些匿名信到了各种报馆之手。最后至 少在某种程度上,把白宫也卷进去了;伊基斯自己设立的调查部门确证写信者就是 ——并不完全使人感到意外——那个“未婚夫”。到1934年这件风流韵事才逐渐消 逝。下一年,伊基斯的妻子在一次汽车事故中丧生。三年后,伊基斯与一位比他年 轻四十岁的妇女结婚,她同他的连结关系有些奇特。她是他妻子与前夫所生的儿子 的小姨子,这个儿子最近自杀了。在结婚前,伊基斯“请求”罗斯福的允许。总统 对年龄差异置之不顾。罗斯福说,他自己的父母曾有类似的差距。 从他就职时起,有关石油业务的种种意见像连珠炮似地向他射来,伊基斯马上 和直接认识到石油的情况是何等“棘手”。1933年5 月二日,他写信给罗斯福谈到 石油工业即将“完全陷于混乱”。他承认无法弄清楚在大石油公司和独立生产者中 间进行得火热的关于价格崩溃、超额生产和浪费的激烈争论,并宣称:“但我们确 实知道在东得克萨斯油田,石油只售十美分一桶。我们确实知道这种情况不用持续 多长时间即将对石油工业和国家造成灾难性结果。” 这个工业本身以及从产油各州选出的代表,都大声疾呼要华盛顿采取行动。甚 至一大部分独立生产者(用独立石油公司协会会长的话来说),支持立法机构“把 前所未有的权力交给内政部长”。但是,一方面大部分人都同意这个行动是需要的, 另一方面他们对于明确地应当如何做却远没有一致的意见。 1933年5 月5 日,伊基斯在去参加内阁会议时接到一封电报;东得克萨斯的油 价已低至四美分。同一天晚些时候,他收到另一封电报,这一封是得克萨斯州长发 来的,上面说,“情况已非州当局所能控制”。三天后,伊基斯提出警告说,“石 油行业将要垮了……继续无所作为”,他还说,将。造成这个工业的彻底崩溃“, 使国家的石油储藏遭到巨大损失。哈罗德。伊基斯和新政都准备和愿意插手,采取 某种措施。 石油工业的危机最初是交由国家工业复兴法案及由此而产生的国家复兴署着手 处理的,这种企业与政府合作的制度意味着刺激经济复兴、减少竞争、加强劳工地 位,并在这个过程中和一定程度上掩盖了反托拉斯法。但对石油的处理不同于大多 数其他工业,不同之处在于控制权最终不是交给国家复兴署,而是交给哈罗德。伊 基斯持有毫无疑问的支配地位的内政部。 扎根于塔贝尔和西奥多。罗斯福的进步的、要求解散托拉斯的传统的伊基斯, 把他生涯中许多精力花费于开展反对“利益集团”的运动。他并不完全是企业的拥 护者,甚至连朋友都不是;他看到过去傲慢的实业家现在被大萧条吓得休克过去, 正在谋求联邦政府给予援助的狼狈相,冷酷无情地觉得好笑。他参加了美国商会的 一次宴会后评论道,来自实业界的“那么多强有力的大人物,这些天来都爬行到华 盛顿,恳求政府代他们经营他们的企业”。 不论哪一方面,政治也好,经验也好,或性格也好,都不会使伊基斯同情石油 企业,但他要伸出援助之手和捍卫它的前途。在他看来,风险确实是很高的。他说, “我们绝对和完全依靠石油,这是没有疑问的。我们已经从石器时代到青铜时代, 到铁器时代,到工业时代,都走过来了,现在到了石油时代。我们明白,没有石油, 美国文化是不可能存在的。” 政府法令伊基斯从价格着手。就他所看到的,石油价格像其他商品价格那样, 太低了。所有这类原料价格需要加以支持,以便恢复购买力,对经济是一个帮助。 石油经营者像其他原料生产者那样,不能以低于成本的价格来继续出售他们的产品。 十美分一桶会使大萧条延长。要价格得以提高,生产必须加以控制;为了把生产控 制起来,伊基斯针对“热油生产者”发动了一个大规模运动。他说,他们具备“狡 猾诡诈动物的鬼把戏”。“热油”的往外渗漏,虽然通过无数小渠道,合起来就成 为一支洪流——1933年估计每天高达五十万桶。这种非法贩卖的石油都是秘密地从 管道里虹吸出去的,藏在伪装起来的油槽里,上盖杂草;‘石油通过错综复杂的秘 密管道网运送,也用卡车装运,然后在夜间偷越州界。每一步偷运过程都要靠贿赂 和付小费才得以通行无阻。这总起来就成为大笔和有利可图的生意。更糟糕的是, 价格略一坚挺就会刺激“热油”的生产,使“热油”泛滥市场,从而使价格再度下 降。 “热油”发展到目前的情况,成了按比例分配的大弱点,削弱了为稳定价格而 作出的一切努力。为了维持按比例分配,就必须设法在这个制度里加上强制执行的 有效手段,进行监督,堵塞大漏洞。只停留在得克萨斯、俄克拉何马和其他州这一 级,问题是不能解决的。联邦政府得起警察的作用。但以什么为根据呢?答案就在 于使用联邦政府管理州际贸易的权力。1933年急忙通过的立法,明确授予总统以禁 止和制止“热油”——超出州受命生产定额的石油——进入州际贸易的权力。罗斯 福本人则被他所称的石油工业中的恶劣状况吓坏了;1933年7 月14日,他签署了一 道行政命令;据伊基斯在他的日记中所载,这个命令将“阻止任何违反原产地的州 法律而生产出来的石油或石油产品,进入州际贸易或对外贸易”。伊基斯还说, “根据行政命令,我被授予不仅能发布规章而且能贯彻执行这些规章的广泛权力”。 伊基斯立即派遣联邦调查员到东得克萨斯油田,去检查炼油记录,检验油位表, 检查油槽,甚至掘出管道以测量宣称保证确实记录的准确度。后来,任何原油运出 东得克萨斯均需持有联邦的“检查合格证”才许可放行。伊基斯激烈地发动对那些 所谓“热油家伙”加以逮捕和提出公诉。伊基斯向一位急躁的国会议员保证说, “在这件事上我一直是雷厉风行的,可以说惊天动地。”联邦官员把全部力量的矛 头集中在制止“热油”上,因为得克萨斯州现在穷得甚至没钱再增派巡警队了。 国家工业复兴法制定的石油法规授予伊基斯以另外的非常权力——为各州规定 每月的定额。几年前,这样的政府干预足以激起各处石油经营者的反抗;现在却受 到这个连续遭到打击的工业中许多人的赞成和欢迎,他们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伊基 斯是主管,为此他获得了荣耀。1933年9 月2 日,为了把这个国家的石油产量每天 减少三十万桶,伊基斯发电给各产油州的州长,通知每州各自的定额——产量水平。 这是个有历史意义的行动,对工业运行方式来一个根本的转变。泛滥生产的日子过 去了。随着比例分配,随意捕获的“狩猎规则”被推翻了。当美国石油工业的本身 结构看来很可能被自由生产洪流无法控制的怒潮所冲走时,中世纪英国庄园里合情 合理的捕鹿猎鸟之戏就不行了。 价格的恢复和稳定原本可以通过另外的途径来实现的——由政府来规定价格。 石油工业中有些受到价格崩溃连续打击的人强烈支持联邦政府的定价。1933年加利 福尼亚标准石油公司的一位代表说,“如果你们不为我们制定价格规定,你们可以 从现在起到世界末日制订法典,而你们也将一事无成。”但也有很多反对意见。有 些人担心如果政府开始定价,那么它会把石油工业认作公用事业,并且也会开始控 制利润。伊基斯本人一度显出很大热忱来承担规定油价的任务,当时的油价已足以 引起进一步的疑惧。实际上,规定价格很可能适得其反,对过度生产提供一个巨大 刺激。规定价格,与生产调节相比较,也似乎更困难,更复杂,更公开,并且一定 会引起更多争论。生产调节肯定是更可取的方法。尽管费了劲想把这个任务直接归 给华盛顿,这一工作却保持在州一级,在那里将较少争论,更接近干石油生产的实 际,并且不那么众目昭彰。 到1934年末,联邦和州合伙的新制度得到重大进展。罗斯福的一位助手于12月 向总统报告说,“在东得克萨斯‘热油’问题上我们似乎取得良好进展/但就在下 一个月,1935年1 月,最高法院突然给新制度以可能是致命的一击。它推翻了国家 工业复兴法中有关禁止”热油“的那一节,引起一场新的危机。对”热油“不加控 制,整个制度就会崩溃。为了不使非法石油即超过批准水平所生产的石油进入州际 贸易,很快起草和通过了新的立法。这条法律被称为康纳利违禁油法案,作为向其 拥护者得克萨斯参议员汤姆。康纳利表示敬意。后来在1935年6 月,最高法院进行 一次甚至更坏的打击。它宣称国家工业复兴法大部分是违反宪法的,但这个具体情 况与石油无关,却牵涉到一个家禽批发商违反国家复兴法法规,在纽约市出售”病 鸡“。可是,国家工业复兴法的无效,除了许多其他影响外,剥夺了伊基斯为各州 规定强制性定额的权力。 然而,此事的后果并不像甚至一两年前那样有破坏性。现今,管理石油工业的 框架已经恰当地定下来,并且一致的意见也已确立;这两者在国家工业复兴法终止 后仍继续保持下来。这个制度仍包含联邦和州的合作在内。像它现在所起的作用那 样,康纳利违禁油法案提供了充分的警察力量来减少违禁石油。此外,联邦政府, 特别是矿务局,为未来一个阶段的需求作出估计;然后把各州担负的需求份额提出 建议——一种非正式的、自愿的“定额”——“指定分给”各州。随着国家工业复 兴法的终止,各州都毋须接受那个指定水准;实际上,为了显示其独立性,这时已 成为更专业化和在技术上更胜任的得克萨斯铁道委员会偶而少许超过得克萨斯的 “定额”。但是基本上各州采纳联邦估计数作为自己的估计,并遵守这些估计数, 即使它们不再具有强制性。 当然,一个州可以大大超过定额,但是,这样做将冒联邦政府和其他各州进行 报复的风险,并将面临鼓励其他各州也过度生产,造成另一次供过于求和另一次价 格崩溃的危险。因此,每一个州基本上接受并按照联邦建议的定额行事,然后着手 把产额按比例分配,以满足计划需求中它自己的份额。在石油生产者中间和依靠石 油财政收入的州政府中间,对十美分一桶的油价记忆犹新。毕竟,巨大油田的发现 可以再次出现。正像一位法律专家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所写的,“人们必须有点像 预言家那样,觉得东得克萨斯油田的经验决不能再重复了”。 随着州际石油契约的确立,州的作用在1935年进一步定型了。得克萨斯铁道委 员会主席所称为的“这种条约”在产油州中的发展,引起俄克拉何马州和得克萨斯 州之间的大战。俄克拉何马想要设立近似卡特尔之类的东西,它既有明确的权限把 矿务局对美国石油需求的估计数分配给各产油州,又有执行定额的法定权力。得克 萨斯是坚决反对这种卡特尔的。它不想放弃其主权。得克萨斯胜利了,而结果州际 石油契约远不是有些人所希望的卡特尔。然而它却为各州提供一个论坛,以交流信 息和计划,使立法标准化,并在按比例分配和生产上的资源保护方面进行协调。 可是,还须有一个像建筑中的基础材料,没有它,制度就不能起作用——阻止 外国石油涌入的关税。要不然,廉价的进口石油简直会大量涌进美国市场,否定对 国内生产的任何约束并在管理制度之外造成第二条“热油”源流。尽管在1930年的 斯穆特一霍利法中未能加上石油税一项,主张征收这种关税的鼓动却继续加剧。1931 年,主要的石油输入公司同意“自愿地”减少进口,以避免独立生产者的攻击,他 们更倾向于把石油之所以价格低廉归咎于大公司和外国石油,而不责怪他们自己惯 于漫无节制的生产。但正如可能预期的那样,对进口的自愿限制失败了。 到1932年,石油工业和产油州的危难太大,促使国会通过征收关税提案并经签 署成为法律。对一桶原油和燃料油征税二十一美分,对汽油征税1.05美元。关税得 到支持还有另一原因:它是大萧条中政府财政收入的一个好来源。关税到位正是时 候,对外国石油的涌入树起了壁垒,而这种壁垒是必要的,如果新的按比例分配制 度要起作用的话。在伊基斯和主要石油输人公司之间1933年的关于进口数量“自愿 协定”的支持之下,关税确实起了作用。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后期和三十年代初期, 进口额相当于国内需求的9 %和12%之间。(当然,关税的支持者很少注意到,美 国依然是一个石油纯输出国,美国的石油输出额有进口量的两倍之多。)关税法通 过后,石油输人额降到相当于只有国内需求的5 %的水平。 受到打击厉害的国家是委内瑞拉;它为美国原油输入提供的数量超过总额的半 数,或者说其石油总产量的55%以原油和石油产品的形式进入美国。委内瑞拉的工 业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很繁荣,现在不得不剧烈收缩;载满了移居国外的石油人员 及其家属的船舶回国了。同时,在委内瑞拉营业的公司急忙把它们的输出转向欧洲 市场,委内瑞拉已超过美国,成为欧洲的最大供应者。到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期, 委内瑞拉已回到它以前的高产量水平。但是,对美国国内的石油工业来说,关税提 供了保护的堤坝,管理制度的其余部分躲在后面均可陆续就位。 稳定如果说有些管理制度显得合乎逻辑,甚至不可避免,可是这种制度之所以 能出现的环境却是非常恶劣和混乱的;围绕这种制度的争论很剧烈,尽是责难;全 部过程是充满积怨和拼死而不顾一切的。而且,这种制度的出现是逐步增长的,随 着事态的发展,一项挨一项,一项费劲地通过了,再来一项又是费力的,困难重重。 需要以东得克萨斯和十美分一桶的经历把石油工业和产油州震动一下,才能使它们 朝着这个方向走去。石油工程方面和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开始的对石油生产动态的 了解方面的重大进展,促进了这一过程。但也需要大萧条和新政来产生这个过程。 它是得克萨斯和俄克拉何马的石油经营者、奥斯汀和俄克拉何马市的起庇护作用的 政治家、伊基斯和在华盛顿的其他新政自由主义者四方面不太愉快的联合所设计出 来的。虽然生来就互相猜疑,他们却一起工作给一项工业带来稳定,这一项工业由 于石油发现的性质和开发新发现的油田的传统做法的缘故而特别易于兴起,也易于 破产。1933年的恐怖已经消除了。得克萨斯铁道委员会主席于1937年得意地写信给 罗斯福说,“现在在共同努力保存这种天然资源方面,联邦政府和产油州之间存在 着完全的合作和协调。”他在夸张,只不过不太过分而已。 尽管增长是无计划的、管理制度,像它最后演变和形成的那样,确实具有强有 力的基本逻辑。它改写了关于生产和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关于石油储藏“所有权”的 构成的典籍。它为生产带来了技术上以及法律上和经济上全新的途径。它为美国石 油工业确立了新方向。许多年后,在甚至更大规模上经营的其他人会抓住这个制度, 作为发人深思的模式。 对于这个制度来说,有两项工作设想是主要的。第一个设想是石油的需求不会 与价格运动特别呼应:就是说,石油十美分一桶并不意味着比一美元一桶时需求更 大。可以把需求作为假定的情况,至少在大萧条中许多人觉得这是一个供思考的合 理情况。第二个设想是各州有其“自然的”市场份额。如果那些份额剧烈改变,整 个制度可以受到威胁。这正是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后期发生的事情,那时伊利诺伊州 的重大发现,使该州成为这个国家的第四名最大的石油生产者。伊利诺伊州不属于 州际石油契约的范围内。它是一个新生产者,它想要进入市场,它自行划分自己的 份额。得克萨斯和俄克拉何马大量削减了它们的产量,为伊利诺伊的原油让路。它 们这样做并不高兴。是有反责的,有废弃全部制度的要求。得克萨斯宣称它可能放 弃完全按比例分配,并独自进行。然而这个制度顶住了甚至来自伊利诺伊的新的石 油冲击。 按这个制度,价格本身不是由政府订立的。其拥护者,无论是在奥斯汀的还是 在华盛顿的,都坚持这一点。然而,把产量水平规定得与市场需求相称,确实确立 了能按稳定价格销售的原油生产水平。从1934年到1940年,美国平均油价每桶在二 美元和1.18美元之间变动。那个有魔力的“一桶一美元”的战斗口号已经实现。这 个制度起了作用。洪流止住了。在这个过程中,石油过剩部分的处理以及石油公司 和政府之间的关系,已经永远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