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大象 按石油工业的说法,一片广大的油田被称为一只“大象”。到了五十年代初, 在中东发现的大象的数目迅速地在增加。1953年,地质学家埃弗里特。德戈利尔写 信给一位朋友、伊拉克石油公司的主要地质专家韦林斯,他的公司刚刚连续三个月 发现了三只大象。德戈利尔说,“中东正在迅速地进入一种状况,而这种状况在美 国则是自石油工业早期以来几乎总是长期不变的,即现在问题所在是市场而不是生 产。”他还说,他的公司——德戈利尔和麦克诺顿公司——是当今的主要石油工程 公司,正在完成一项秘密研究,为沙特阿拉伯政府调查它的贮藏。1943年德戈利尔 按照哈罗德。伊基斯的吩咐曾初次前往沙特阿拉伯,自那年以来,对那个国家的石 油贮藏情况了解得很多。德戈利尔知道在这新的一次调查研究中,据报发现的贮藏 量远远超过他在十年以前所作出的初步估计。他对韦林斯说,尽管调查结果不致出 现“完全像天文的数字,但是其数量之大,可以说把数字再增加十亿桶,对可取得 的石油总额来说,也算不了一回事。” 石油工业显然已经进入了一个新时代,多十亿桶或少十亿桶不再有什么大区别。 从五十年代初到六十年代末,支配世界石油市场的主要是异常迅速的增产这个活力 因素,它汹涌澎湃,活像一股强大和有点可怖的海面下的逆流,以似乎不可抗拒的 力量把石油工业中每一个人推向前进。消费增长的步伐要是在战后初期简直是不可 想象的。然而,消费在迅速增长,而石油的生产甚至增长得更快。 自由世界的原油生产的增长是巨大的;从1948年每天八百七十万桶增至1972年 的每天四千二百万桶。美国的生产从每天五百五十万桶增至九百五十万桶,同时世 界总产量中的美国份额从64%跌到22%。这个百分比下跌的原因是,石油生产惊人 地向中东转移,那里日产量从一百十万桶增至一千八百二十万桶——增加了1500%! 更激动人心的是,在已经证实的石油贮藏方面也发生了变化——就是说,人们 现在稍有把握地能够知道某一个具体的油田中的石油储量以及可以更为经济地开采 出来的生产量。在非共产党的世界里,已经证实的世界石油贮藏量从1948年的六百 二十亿桶增至1972年的五千三百四十亿桶,几乎增加了九倍。美国的贮藏量则从1948 年的两百十亿桶增长到1972年的三百八十亿桶,但是它在统计意义上是缩小了,因 为从占世界总贮藏量的34%降至仅占7 %。虽然主要增长发生在非洲,但是迄今为 止,增长中的大得惊人的部分还是在新的重心——中东——那里的贮藏量已从两百 八十亿桶增至三千六百七十亿桶。在1948到1972年期间,增加到自由世界贮藏量中 去的每十桶里,有七桶以上是在中东。这些巨大的数字所意味的事实是,一方面世 界在快速消耗石油,另一方面新的贮藏量的增加却还要快。1950年,石油工业估计 按照目前已经证实的储藏量和目前的生产率来看,世界上的石油足够用十九年。到 了1972年,经历了那么多年的快速增长、消耗的猛增以及一窝蜂的高速生产之后, 世界石油贮藏的寿命估计是三十五年。 中东“大象”的一股劲儿的增长不可避免地导致新的角色要使劲地加入这个游 戏以及造成剧烈的市场竞争——一场永无休止的以削价作为最后杀手铜的战斗。对 那些石油公司来说,这种削价是必要的商业决策。但是削价经证明犹似把极其容易 燃烧的火种投入石油生产国的民族主义柴堆上去——由于纳赛尔在苏伊士运河上获 胜,这堆柴在中东已经在燃烧了。 战后的石油秩序依靠两个基础。一个是由四十年代的巨大石油交易所组成,从 而建立了在中东经营的那些石油公司之间的基本关系。这些协议性的安排为了石油 储藏量的迅速发展动员了必要的资源,把生产同贮藏量的规模所要求的炼油和市场 系统连结在一起,以及发展和保证了必要的大得多的需求。第二个基础是由各公司 同石油生产国政府之间的特许开采权和合同的关系所组成,这种关系的中心是得来 不易的“50%对50%”分配利润的协定。所希望的是,在这两个基础上将建立起相 对的稳定。 石油大公司和石油消费国的政府由于怕可能会出现与希望相反的情况,都不愿 从“50%对50%”的原则上退却。正如1954年后期英国内阁的中东石油委员会说的, “为建立石油公司同中东各国政府之间的合伙关系,已经取得了一个合理的基础… …中东各国政府方面如有任何超出界限的侵占……将严重地损害我们的石油供应系 统。”但是对产油国的政府来说,这完全是另一码事。如果他们可以做到的话,为 什么不把税收提高呢?只要他们并不是不可挽回地离间各公司、离间华盛顿和伦敦 的话。 当然,伊朗国王是这样想的。到了五十年代中期,他不用担心他究竟是一只小 鼠呢还是一个男子汉,这种日子已经过去了。他早已私下宣告说,“伊朗命里注定 要成为一个大国。”为了满足他的野心和胃口,他要得到更多的石油收入。他又要 实行在石油上取得更大的独立性的政策,从而削减和限制各公司组成的财团的权力, 这个权力曾是他同摩萨台进行屈辱性的斗争的一个成果。但是他付不起推翻伊朗的 基本对外关系和安稳局面的代价。他需要一个对话者。但是这样一个人士不可能来 自大石油公司,也不可能来自美国主要的独立经营的石油公司,因为它们都已加入 了这个财团。那还有谁呢? 一个欧洲人,一个有他自己的石油事务的意大利人恩里科。马太。 一个新的拿破仑主要大公司已经发展成为大官僚公司,而这些公司规模太庞大、 太复杂、太稳固了,反映不出任何个人的形象,恩里科。马太便决意要创立一个新 的大公司——意大利国家石油公司(AGIP),这家公司大体上是按照他自己的形象 铸造的。他是一个自吹自擂的大胆冒险者,一个雇佣兵,拿破仑式事业家的返祖型 人物。五短身材、鹰鼻鹞眼的马太看起来像一个热诚的但是很世俗的十六世纪耶稣 会会士。他双眼黑色阴沉,弓形眉毛高挂在额上,稀疏的头发往后直梳。他生性固 执,头脑灵巧,善于操纵和猜疑成性。他具有善于即兴解决问题的才能以及赌博、 冒险的习性,加上对他的基本目标的坚定不移的追求,那就是为意大利、为意大利 国家石油公司以及为恩里科。马太自己在天下争得一席地位。 马太是北意大利一个警察的难以驾驭的儿子,他十四岁就不上学而去一家家具 厂工作。到了三十岁出头的时候,他在米兰自己经营一个化学工厂;第二次世界大 战期间,他在米兰成为一个党派(天主教民主党)的领袖。战争结束,由于他具有 管理和从政的本领,他受托去经营意大利国家石油公司在北意大利的残余机构。在 那时候,意大利国家石油公司成立将近二十年。意大利仿效二十年代的法国,开始 创立一个国营炼油公司——全国第———来同国际上的石油公司竞争。到了三十年 代中期,意大利国家石油公司在意大利获得的市场份额可与埃索公司和壳牌公司相 比拟。但是在意大利境外,它一点也算不上。精力饱满和怀着熟练的意大利风格的 政治手腕的马太着手把意大利国家石油公司转变为一个比以前大得多的企业。然而 没有现金这件事难以办成,战后的意大利是一个现金奇缺的国家。需要的钱后来在 北部意大利的波河流域找到了,那里发现和发展了相当大的天然气储藏,可以创造 很高的收益来资助意大利国家石油公司在国内发展生产和在海外大展宏图。 1953年,马太采取了一个重要步骤来实现他的雄心壮志,那时候各个国营碳氢 化合物公司合并成一个实体——意大利国家碳化氢公司(ENI )——一个广泛扩展 的联合大企业,共有三十六个附属企业,从原油、油轮、加油站到房地产、旅馆、 收费公路和肥皂厂等都有。虽然原意是要对这个联合企业施加政府的影响,但是各 个经营公司如意大利国家石油公司、国民天然气管道公司和若干其他公司将作为商 业实体而不同程度地自主经营。可是,意大利国家碳化氢公司的董事长,碰巧还有 意大利国家石油公司和所有其他经营公司的常务董事或总经理都是恩里科。马太一 个人。1954年美国驻罗马的大使馆带着奇怪的口吻报告说,“在意大利的经济历史 上第一次”有一个意大利政府所有的实体“发觉它本身处在独特的地位:财政上有 偿付力、领导得力和只向其领袖一人负责”。报告继续写道,意大利国家碳化氢公 司的前途将深刻地由“恩里科。马太身上表现出的无限雄心”来形成。 马太本人成了受人欢迎的英雄,是意大利一个最显著的人物。他体现了战后意 大利的远大理想:反法西斯主义,国家的复兴和重建,以不具有旧时代关系网的 “新人”出现。他还向国人许诺意大利要拥有自己可靠的石油来源。意大利是一个 资源贫乏的国家,它不仅深刻地意识到它的资源短缺,也为它的许多苦难包括军事 上的失败而自怨自艾。现在有了恩里科。马太,这些问题、至少是能源领域里的问 题将可以得到解决。他唤起国民的自豪感,知道怎样去激发公众的理想。沿着国内 的公路和高速公路,意大利国家石油公司建造了许多汽车加油站,这些加油站比国 际上一些竞争者所建造的更大、更美观也更方便,有些加油站还附设饭店。 据说马太很快就成了意大利最有权势的人物。意大利碳化氢公司拥有《今日报 》,向从右翼到极左的几家报纸发津贴并资助天主教民主党和其他党派的政治家。 马太并不太喜欢政治家,但是在必要时他要利用他们。他会抱怨说,“与政府打交 道犹似吮什。”马太说话简明,可是平凡粗犷,同意大利政界人物的雄辩辞令相比 大为逊色。然而他有吸引力、很迷人和有说服力,加上强烈的激情和诚恳,支撑这 一切的后盾是有推动力的、火山似的和不可抗拒的精力。许多年以后,他的一个助 理回忆道,“任何与他共事的人为了他都会赴汤蹈火,尽管你无法真正解释是什么 缘故。” 意大利国家碳化氢公司在逐渐成长,看来也是如此,因此马太对自己的意识也 在增长,不过这对他有时也造成不利。有一次马太到伦敦赴约,他要与皇家荷兰/ 壳牌石油公司常务董事约翰。劳登共进午餐。这是老的与新的、已经有建树的与刚 成为新贵的一次会见。劳登的父亲雨果曾经是皇家荷兰/壳牌石油公司的创始人之 一;到了本世纪中叶,他的高大、贵族式的儿子不仅是国际石油业界杰出的公司领 导人,而且也是它的重要的外交人士。他本人又是一个对人物品格的精明的判断者。 在这样一个场合,马太表示非常需要壳牌公司不那么愿意给的东西。这就是这次午 餐约会的原因。劳登后来回忆道,“马太是一个十分难对付的人物。他也是一个非 常自负和爱虚荣的人。”至少这是劳登和他的壳牌石油公司的同事对马太的看法。 所以在开始进餐时,劳登(表面上显出不知道)问马太他怎么会进入石油业的。马 太看到一家大公司如此地看重他无疑感到非常得意,因而就滔滔不绝地讲起他一生 的故事来,直到午餐结束。劳登说,“最后我们在吃甜点时,他就向我们提出要求。 我们不能答应他,这样就结束了整个谈话。”可是,这不是最后的一次,劳登还会 听到他的话的。马太最艰苦的一次战斗马太高于一切的目的是保证意大利碳化氢公 司和意大利拥有自己的国际石油供应来源,不倚靠“盎格鲁一撒克逊”的公司。他 想要在中东原油的租借中占一个份额。他大声地不断攻击“卡特尔”,这是他对那 些大公司的称呼,他也把创造出“七姊妹”这个名词的功劳归于自己,借此嘲笑那 些大公司之间的密切联系和多头联合。“七姊妹”包括阿拉伯一美国石油公司的四 个合伙公司——新泽西标准石油公司(埃克森)、纽约标准石油公司(莫比尔)、 加利福尼亚标准石油公司(切夫隆)和得克萨斯石油公司——加上海湾石油公司、 皇家荷兰/壳牌石油公司以及英国石油公司,它们在科威特是连结在一起的(1954 年,英伊石油公司由于采取了它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获得的那家附属公司的名称, 而重新定名为现在的英国石油公司)。实际上,还有第八个姊妹——法国国家石油 公司,它同“七姊妹”一起加入了伊朗财团并和新泽西标准石油公司、纽约标准石 油公司、英国石油公司以及皇家荷兰/壳牌石油公司一起加入了伊拉克石油公司。 但是由于法国国家石油公司不适合归于“盎格鲁一撒克逊”标题之下,马太随手把 它的名字划掉了。马太非常怨恨这个大公司组成的排外性俱乐部,原因并不是它的 存在,而是他自己不在其中。 马太当然想取得会员资格。他认为摩萨台实行国有化以后,由于他在大公司对 伊朗实施石油禁运上认真地予以响应和合作,他在大公司和英美政府在摩萨台倒台 后形成的伊朗财团中已经赢得了一个地位。法国人由于是伊拉克石油公司的成员, 接到邀请加入这个新的伊朗财团。九家美国的独立经营的公司由于美国反托拉斯的 关系,也被硬塞了进去,虽然它们大多没有国外利益可言,也没有必要在伊朗生产 石油。但是,几乎没有什么资源和严重地倚赖中东的意大利被排挤在外。马太为之 大怒。他要求找机会挤进去——也是为了报复。 当1956年苏伊士危机发生时他找到了这两种机会,那次危机迫使已经巩固起来 的一些石油公司采取守势,也清楚地表明英国的势力在中东后退的程度。那就意味 着有了一个真空,马太就跨步前去填补这个真空。他使用他自己想出来的反殖民主 义辞令并抨击“帝国主义”,在这方面他同石油出口国的民族主义热是不相上下的。 马太开始跟伊朗和它的国王认真地谈起话来。如果说大公司通过联合企业的办 法擅长于公司之间的通婚,那么马太比它们更胜一筹:在追求意大利进入伊朗石油 的道路上他转念想到了王朝这一着,把一位意大利公主嫁给国王,国王正迫切地需 要有一个儿子来继承王位。同时,国王也迫切需要从伊朗财团那里取得更大份额的 石油收入。摩萨台留下的遗产之一便是国有化,这给予国王比较大的财政灵活性。 在其他石油生产国家里,已经取得石油开采权的外国公司仍旧是地下贮藏的所有者。 对比之下,政府持有伊朗所有的石油资源,而且国王不比摩萨台差,也承担起控制 国家石油资源的责任。 马太利用这个局势,在1957年春季和夏季开始行动,与伊朗制订一个完全是空 前的协定,将伊朗的新地位和国王的雄心都考虑入内。国王亲自支持和推动这个协 定,让他的政府采纳;按协议的条件,伊朗国家石油公司将成为意大利碳化氢公司 的合伙者,也是它的地主。这实际上意味着伊朗将得到利润的75%,而意大利碳化 氢公司得到25%——打破了“50%对50%”的协定。正如保罗。格蒂和其他一些人 已经发觉的那样,作为一个后来者,人局游戏总是要多付代价的。 当国王和马太交易提出的新条件透露出去时,石油世界大都大为不安。已经在 伊朗和中东建立的公司更是震惊,美国和英国政府也同样吃惊。马太究竟要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样干?有些人怀疑这份新协定是否仅仅是“企图让意大利进入财团的 一种敲诈勒索的形式”。当然,马太并不感到难堪地提出,他愿意看到有人来收买 他。他轻声地说,一笔小数目就够了,比如说伊朗财团中有5 %和阿拉伯一美国公 司中有10%。各公司对他的大胆要求非常震惊。恩里科。马太的要价并不便宜。 有人想试试同马太合作。1957年3 月一位英国官员说,“意大利人不论怎样决 心强行挤入中东的石油。依我个人的看法,我敢肯定石油公司是不会乐意赞许的, 英国石油公司、壳牌公司和美国人作这样的考虑是明智的,即是否让意大利人占一 席之地,其害处也许较小,要比给他们一个借口在中东胡作非为好些。”可是,这 个意见无疑是少数而且受到了严厉的谴责。另一位官员说,“马太先生是一个不可 靠的人物。我怀疑我们要不要向他暗示可以同他妥协从而使他更狂妄自大,加重了 他的夸大症。”说实在,总的意见是不能让马大进入财团,因为他如果加入的话, 那么比利时石油公司(PETROFINA )就马上会来敲门,正如各个德国石油公司一样 也会来要求进入,而且谁知道以后另外还有谁呢?再者,基本上,同马太合作是不 可能的。必须运用所有可能想得出的劝说词来试图制止这个“75%对25%”的交易。 美国人和英国人向伊朗政府和国王提出了抗议,警告说,推翻“50%对50%” 的原则将“严重地损害中东的稳定局面”并威胁欧洲石油供应的安全。意大利外交 部秘书长对马太的权势感到忿恨,他十分秘密地向英国进行劝告,秘密到这样的程 度,以致他的谈话没有通过正常渠道来报道,要英国对马太采取一种十分强硬的路 线。秘书长说,表明愿意同他达成妥协的任何一点点暗示,甚至任何客气礼貌的表 现,都会被马太看作是“软弱的标志”。 一切反对的表示都无效。到了1957年8 月,马太的交易已经差不多要成功了, 而且有理由怀疑他这个人实际上是在德黑兰。英国大使从伊朗发来报告说,“意大 利大使馆起初是对他的行踪严加保密。但是我们十分肯定他在德黑兰,所以我在星 期六晚上乘一个机会……从古尔哈克骑马去法麦尼的意大利大使馆的夏馆所在地。” 果然,英国大使碰见了恩里科。马太坐在一棵树底下休息,喝着威士忌苏打,高兴 地庆祝他的胜利——因为那天正是他同伊朗签订协定的日子。他和蔼可亲,说话毫 无拘束。他真诚地说,“意大利国家石油公司的协定已经不是神秘的事,不管怎样, 现在都是公共财产了。”他随后开始提供一篇论文,“主题是中东现在应当是工业 化欧洲的中西”。大使后来回忆和轻描淡写地说,“马太无疑在一幅宽广的画布上 挥着一支大笔无拘无束地画着他想画的东西。” 马太对自己内圈的人表示茫然不解,他感到困惑的是大公司所作出的反应, “他们给我们在伊朗的两块小地方,可是人人都在大声吵嚷。”当然,他知道其中 原因。然而意大利碳化氢公司和伊朗之间的合伙关系进行得不太好,这并不是由于 这交易本身的缘故而是由于地质学上的问题。在它们合伙的地区发现的商品化的石 油并不多。所以进入伊朗并没有满足马太为意大利谋求自己可靠供应来源这个梦想。 不过他确实完成了他的雄心计划的另一部分:“50%对50%”的原则已经突破,大 大地削弱了他认为是“七姊妹”的力量所在的基础。1957年8 月,德黑兰的英国大 使馆带着无可奈何的心情报告说,“国王和他的大臣们正在通过各种口头技巧试图 掩饰,说关于这件事情他们是一无所知的,并且佯你原则未经触动。但是事实上, 我们大家都知道‘50%对50%’原则差不多像‘四分钟跑完一英里赛跑’那样寿终 正寝了,而且同样地是不可避免的。” 日本进入中东意大利并不是在中东石油桌上寻求一只座位的唯一工业国家。日 本对石油非常敏感,因为当它正在开始在经济方面非同寻常地攀登的时候,也就是 它的石油几乎完全倚靠进口的时候,它受制于它的历史和地位。苏伊士运河危机使 得日本更为紧张。它也要求有自己的可靠供应,政府和私人的几个主要政策委员会 正在得出一个结论说,不管怎样努力来保护国内的煤炭工业,进口石油将成为日本 的最最重要的燃料。但是流入日本的石油大部分受美国和英国的大公司的控制,还 要通过它OJ自己的日本附属公司,通过合资企业,或者通过同几年以前才被允许再 度开始营业的独立的日本炼油厂订立长期合同。 1957年春,正是苏伊士危机行将结束以及马太正在同伊朗一起建立新伙伴关系 的时候,消息传来说日本几家公司组成的一个财团正在向沙特人和科威特人追求一 项特许开采权来勘探离中立地区不远的近海地区。那是一个大胆的策略;终于有一 个强有力的集团——壳牌公司、英国石油公司、海湾石油公司和新泽西标准石油公 司——也对这同一地区表示兴趣。 这整个主张是在意大利乘火车的旅程中出现的,当时日本开发银行的一个职员 正巧碰见了另一个日本商人,此人提起他同一些熟悉中东石油情况的人士有过接触。 回到日本以后,那位银行职员对他父亲山下太郎述说了那次谈话的情况,他父亲是 一位企业家,曾经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为南满铁路雇员在满洲修建出租房屋而发 了财。战后,他除了在日本经营企业,也在政治上建立了一大批很好的关系。山下 太郎抓住了他儿子提到的主张,凑成了一个财团——后来称为阿拉伯石油公司—— 筹措资金并获得了日本政府的赞助和支持。整个事业必须临时凑起来;参加的公司 中没有一家对石油工业具有什么重要的经验。 缺乏经验并不使那些大石油公司和西方政府担忧,它们担忧的是日本人由于急 切地想闯入石油工业会犯下弥天大罪——英国外交部称之为“真正冲破‘50%对50 %’的协定”。马太的交易无疑使用了关于“合伙关系”的辞令在“平分”协定上 加了一块遮羞布。如果“平分”协定无法保持神圣不可侵犯(至少在原则上),那 么公司与政府之间的稳定关系又可能有什么基础呢?然而除了无视这项原则以外, 又有其他什么办法使像日本那样的新来者——缺少参加这局游戏的老手们所拥有的 财政力量——能够进入中东呢? 日本人开始先同沙特人谈判,后者坚持要日本先一次性付给各种名目的大笔款 项。但是日本是十分缺少资本的国家,日本的那个集团也没有必要的资金来付款。 沙特人于是建议减低必要的先付款项的数目,如果日本人在收入方面肯少拿些,即 低于50%的话。经过大量来回商讨以后,日本人同意拿44%,沙特阿拉伯人拿56%。 此外,如果打出了石油的话,沙特人要在公司中获得股份。 当关于这些条件的信息在英国和美国的公司里传开时,警钟就敲响了。中东关 系的整个结构也许要受到威胁。但是能干些什么呢?伦敦和华盛顿应向日本人提出 抗议吗?一位官员说,“外交部内的感觉是,直接与日本人交涉不会得到多大好处。 日本人很可能把这种方式认为是一种暗示,表明他们是相当聪明的,其结果也许使 他们得出一个结论,认为他们的‘非平分’交易在大量的外交辩解中间并不表示什 么。” 能否说服日本政府撤回对这个计划的支持?相反,日本内阁却再次证实它赞同 这项计划。至于沙特人,他们对这项协议也很高兴。沙特国王于1957年10月初打电 报给科威特的埃米尔说,“我们同那个公司之间已经在原则上达成一项协议,”还 加上一句说,日本人正在等候科威特的邀请。埃米尔回答说,“我们两人无疑十分 关切保护我们两国的利益,如真主愿意的话,我希望我们在努力同一家好公司建立 联系方面取得成功。”不久以后,科威特也同阿拉伯石油公司签订协议。科威特先 让沙特人去进行交易,这种谨慎立即获得效益;沙特人已经赢得收入的56%而科威 特却又提高了一个百分点,赢得了57%。后来到了一定的时候,沙特人改正了这个 差别。 阿拉伯石油公司于1959年7 月开始近海钻探,并于1960年1 月第一次发现石油, 为此沙特和科威特政府在那个公司中获得了10%的股票份额。由于阿拉伯石油公司 并不掌握它自己石油的任何出路,日本的通商产业省吩咐日本各个炼油厂在按比例 的基础上接受石油,名之为“国家计划”。有一段时期,阿拉伯石油公司以日本为 例外,因为日本仍然是一个非常缺少资本和前阶段生产技术的国家。日本大部分仍 旧倚赖在战后岁月里发展起来的系统,其基础还是通过大公司之手运来石油。但是 阿拉伯石油公司确实为日本提供了一个独立的石油来源,到了六十年代中期,它提 供的数量近乎日本的总供应量的15%。 即使是美国人…… 不论他们是哪个国籍,想要进入中东这个争吵圈子从今以后必须付出更高的代 价,并须遵守新的先例——即使是美国公司也不例外。印第安纳标准石油公司好久 以来一直在后悔在1932年大萧条到了底谷时把它的委内瑞拉生产的石油卖给了新泽 西标准石油公司。现在,在五十年代后期,印第安纳标准公司决定它也必须成为美 国公司大扩张活动中的一部分,并对它的股东说要重新到海外去寻求“有利可图的 经营机会,不论机会在哪儿”。老呆在家里太危险了。 1958年,它同伊朗很快地达成了原则上的协议——只是印第安纳标准公司也必 须先付一笔非常之大的红利。国王最近同他的妻子离婚,因为她不能向他提供他所 谓的“后嗣”,也就是一个能继承他的儿子。这是他在同一个来访者谈话过程中说 的。在那个来访者看来,国王似乎由于离婚而成为“一个情绪上站在十字路口的人。 ……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处在敏感脆弱的心境里的人,一个孤独的人,几乎没有一个 真正亲密的朋友而且与他有关联的人也很少,现在他正在把自己更深入地投入到工 作中去。”这是一个大好机会,把印第安纳标准石油公司的这笔交易转变为国王寻 求地位和同财团、大石油公司斗争过程中的另一个里程碑。毕竟印第安纳公司不像 意大利的新来者;它是一家很巩固和很受人尊重的美国公司,也是洛克菲勒的标准 石油公司的一个继承者——最著名、最突出和技术最先进的公司中的一家。为了强 调这笔交易的重要意义,国王个人坚持要求印第安纳标准公司的董事长弗朗克。普 赖尔飞到德黑兰来签署协定。 国王在第一次会议开头就发表了一篇出人意料的演讲,使普赖尔有些慌乱。国 王说,“你们知道——我们不是阿拉伯人。我们是雅利安人,我们同你们是一个种 族,我们有伟大的历史。我们有强大的自尊心。” 印第安纳公司董事长回答说,“哦,是的,我们知道,陛下。” 国王的自尊得到了抚慰后,讨论的其余部分就很顺利,双方随即签署协定,这 使其他石油公司更为恼怒。印第安纳标准公司不像意大利碳化氢公司那样,它在波 斯湾内哈尔克岛以南的一块近海油田开始发现大量石油。为了奉承国王,油田以古 波斯王大流士的名字命名。以后不久,国王重新结婚,他的新夫人为他生了一个男 孩,他的“后嗣”现在看来是有保证了。 纳赛尔在上升伊朗国王针对大石油公司已经建立的地位所进行的维持民族尊严 的运动中,并不是单枪匹马的。在整个中东,民族主义在渐渐加强,趋向顶点,而 纳赛尔是它的推动力。苏伊士运河事件对他来说是一个大胜利,证明一个中东国家 在反对“帝国主义的”公司和西方政府的强权上,是能够取胜的。他已经消除了摩 萨台失败的耻辱。现在,一项出名的技术创新——价格便宜的晶体管收音机正在把 他的激动人心的声音传送给整个阿拉伯世界的穷苦大众,使他到处都被视为一个英 雄。 1958年,纳赛尔头上又加了桂冠,那就是埃及终于迷惑了苏联,使持勉强和怀 疑态度的苏联提供资金来建造阿斯旺水坝。同年,作为纳赛尔的呼吁的一个重大象 征,叙利亚联合埃及共同组成阿拉伯联合共和国,似乎是他的泛阿拉伯主义梦想实 现的第一步。表面上的合并不祥地把两个支配中东石油运输路线的国家——埃及有 苏伊士运河、叙利亚有沙特和伊拉克两条输油管——凑在一起。至少在理论上,纳 赛尔有条件可以单独地威胁石油供应或者甚至实实在在地掐断大部分供应。为了反 击英国驻伊拉克大使所谓的纳赛尔的“钳制”,接着就进行了关于赶快建设通向波 斯湾以及法奥港出口终点站的伊拉克输油管的议论。但是当时这个地区的形势以及 伊拉克本身的形势每况愈下,看来要走向一场全面大灾难。 三年来,纳赛尔一直在进行恶毒的宣传战,指向伊拉克和哈希姆王朝成员,这 个王室是英国支撑的,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后英国把它安置在巴格达新产生的王 位上的。1958年7 月,策划政变的军官对他们的部队讲了一个牵强附会的故事说, 他们曾接到命令要开到以色列去缴械。这个故事足以使士兵们起来支持反叛。随后 发生的政变触发了暴力和野蛮行动。人群涌上街头,高举纳赛尔的大幅肖像,随着 人群的是一些蠕动着的活狗,它们代表伊拉克王室。国王费萨尔二世本人被冲进王 宫的部队砍去了头。王太子被枪杀,他的手足被砍掉,插在尖铁上,在全城示众, 他的尸体被肢解,连同苦于其他官员的尸体一起在街上拖曳而过,然后挂在国防部 的阳台上。亲西方的首相赛义德化装成一个妇女想逃出城市,被人认出,当场被暴 徒吊死。他的尸体也在街上拖曳而过,然后来了一辆卡车在尸体上来回开动,压到 无法辨认为止。 巴格达新政府立刻要求大幅度修改伊拉克石油公司的特许开采权。巴格达的恐 怖的政变使得该地区的几乎所有国家的政府胆战心惊;纳赛尔主义看来注定要在中 东成为最高统帅。 石油是正在兴起的阿拉伯民族主义的焦点。自从五十年代初以来,半官方所谓 的“阿拉伯石油专家”一直在中东举行会议和进行接触。开始时主要的议题是对以 色列的经济战:对这个新的国家实施石油封锁,并通过黑名单、骚扰、没收等威胁 手段迫使国际石油公司执行。可是,随着时间的消逝,议程扩大了。虽然埃及不是 一个石油出口国,纳赛尔却利用这些会议直接卷入石油政治里去。他图谋煽动和制 造舆论,不断强调和推敲主权问题和反对“殖民主义”的斗争,并且对波斯湾的石 油和海湾国家施加他的影响。于是就形成了这么一种情况:“穷人”以“富人”的 资金来谋求地位的改善。1957年春在埃及举行的“阿拉伯石油专家”秘密会议上, 代表们建议设立国内炼油厂以增加炼油量,建立一支阿拉伯油船队以及铺设通往地 中海的阿拉伯输油管。他们还讨论产生一个阿拉伯的“国际团体”或“国际财团” 来管理中东的石油生产、增加岁入和同石油公司的力量抗衡。那个小组强调有必要 培养阿拉伯的技术力量以便向大公司挑战,打破它们的神秘性。 在那次会议上,民族主义和对抗的强烈情绪的矛头越过了大石油公司而指向西 方国家。沙特阿拉伯的阿卜杜拉。塔里基宣称,石油是“阿拉伯人挥舞的最强大的 武器”。代表们日益感到自己的力量,似乎为了庆祝,他们抽出时间去观看和庆祝 苏伊士运河在埃及的绝对控制下重新开放后第一艘油轮通过的情景。那艘船载的石 油是为保罗。格蒂从中立地带运出来的。 可是代表们关于成立一个财团或石油输出国的组织的谈论仍然是初步和不成熟 的,他们过分关心的仍然局限于阿拉伯世界。要使议论成为现实,还需要有其他主 要产油国尤其是委内瑞拉和伊朗的参加,而且还需要一个能起催化作用的人——胡 安。帕勃洛。佩雷斯。阿方索。 胡安。帕勃洛。佩雷斯。阿方索1948年,把“50%对50%”原则编入法典以后 不久,委内瑞拉新的民主政府被一次军事政变推翻了,控制权落入马科斯。佩雷斯。 希门尼斯上校这个野蛮、腐败的独裁者之手。在他的政权下,石油生产以十分迅速 的步伐上升,到1957年产量已经加倍。对佩雷斯。希门尼斯的支持逐渐消失,他的 政权于1958年1 月倒台,重新让给委内瑞拉的民主势力。这个新政府的许多领袖原 是四十年代民主政府中的著名人物,后来成为流放和佩雷斯。希门尼斯监狱中的老 手。新的总统是罗米洛。贝坦考特,他曾是1945年革命军人集团的头头。在他被放 逐的年月里,他不仅是佩雷斯。希门尼斯的善辩的反对者,也是国际石油公司的激 烈批评者;他说,这些大公司与“独裁制密切关联”,曾把委内瑞拉变成一个“石 油工厂”,这种情况典型地反映了戈梅斯独裁者的黑暗时代。 可是,贝坦考特和他的同事们已经从1948年的政变中得到了教训:在民主的政 治派别中,需要保持联合和团结,不应排斥其他党派和利益集团。在头几年中,新 政府必须同来自右和左的包括共产主义游击队的攻击作斗争。由于艾森豪威尔的政 府对佩雷斯。希门尼斯表示友好,委内瑞拉国内存在着很大的反美情绪。副总统理 查德。尼克松于1958年访问委内瑞拉时,他的车队在从机场驶入加拉加斯途中遭到 一群愤怒的暴徒的袭击,险遭不测,几乎受伤甚至身亡。1960年,贝坦考特自己也 受到暗杀的袭击,座车被炸,严重烧伤。1948年的那次政变仍然历历在目,所以贝 坦考特现在谨慎行事。不论他以前曾对石油公司大肆抨击到什么程度,他现在需要 它们了。正如他自己说的,他和他的同事们“都不是不切实际的浪漫主义者”。贝 坦考特在处理石油问题时向一个人请教,那人就是佩雷斯。阿方索。虽然佩雷斯。 阿方索也是一个现实主义者而且确实是一个细心和讲究实际的分析家,他也是一个 严峻而自信的道德家,其所怀的热诚不是政治家而是知识分子所有的热诚。一个同 他一起工作的委内瑞拉人说,“他的决心坚强如钢,可是他说话温柔而且是近乎苦 修式的人物。” 佩雷斯。阿方索生于加拉加斯一个富裕的家庭,他曾在美国巴尔的摩的约翰斯 霍普金斯大学攻读医学,后来回到加拉加斯攻读法律。可是后来他家破产,沉重的 负担落在佩雷斯。阿方索肩上,因为他作为长子,觉得应对他的十个兄弟负责。这 整个经历深深地震动了他;嗣后信奉节约和计划性成为他的性格的一个部分。他于 1932年结婚时已经是一个不信国教的新教徒,不墨守成规而有严格的判断力,1932 年结婚时他拒绝由一个他认为无能和腐败的加拉加斯法官来主持婚礼,而是和他的 妻子去乡下找了一个当地的法官主婚。戈梅斯政权结束后,佩雷斯。阿方索与贝坦 考特协力工作,在众议院内以反对党的石油工业专家的身分出现。从1945年起,他 先在革命军政府内、然后在民主政府内担任开发部部长。在这个岗位上,他开始对 1943年的法律中的不足、不当之处进行修改来保证委内瑞拉真正能得到利润的50% 以及对石油工业更大的控制权。 1948年11月,佩雷斯。阿方索接到美国驻加拉加斯大使的电话。大使说,即将 发生一次政变,他想请佩雷斯。阿方索接受大使馆的庇护。佩雷斯。阿方索思索了 一下拒绝了,并说他愿意冒险,说罢就回家吃午饭和静待事态发展。他被捕了,被 认为是民主政府的幕后操纵者而投入监狱。后来他对他的家属说笑话,他担任部长 时工作太卖力太辛苦,那次坐牢倒像是放假,给了他一个休息机会。实际上这不是 一个玩笑;他受到严酷的对待,有一段时间他被单独监禁。 最后,他被允许流亡;他离开这个国家时对日常的政治感到厌恶并答应他的家 人他将永远不回到积极的政治中去。他先在华盛顿市的韦斯利高地区找到安身之所, 他同他一家依靠他们在加拉加斯一所房子出租的收入来勉强过日子。他替一些流亡 的报纸写文章并做木工,可是比其他任何事情更重要的是专心致志于研究石油工业。 他是国会图书馆的常客。他仔细阅读订阅的美国杂志,从《福布斯》、《幸福》、 《民族》到《汽油杂志》,并把大量时间放在研究一个特别使他着迷的机构——得 克萨斯铁道委员会,即那个开始时调节得克萨斯的石油生产、从而在三十年代初最 黑暗的“石油每桶十美分”时期调节全国石油生产的机构。在华盛顿度过了几年的 流放生活后,佩雷斯。阿方索经济桔据,他和家人迁往墨西哥城。另一个搬家的原 因是他担心他的孩子们太美国化了,日后回到委内瑞拉去会感到不舒服——他认为 这一天总是会来到的。 这一天于1958年来到了,独裁政权被推翻了。佩雷斯。阿方索的妻子要求他不 要再回到政府任职。但是贝坦考特坚持要他回到加拉加斯去担任矿业和碳氢部部长 ;佩雷斯。阿方索还是去了。给他深刻印象的是,1958年的加拉加斯看来是多么富 裕啊,靠了石油收入的支持,它与十年前他逃离时的加拉加斯大不相同了。然而他 并不完全赞许。他认为石油财富是自然和政治的赐予,不是出自艰苦劳动,而且不 久他就看到了他认为是石油财富产生的恶劣后果的现象。当他的一家还是在墨西哥 过流放生活时,他们设法凑集了一笔钱买了一辆1950年的胜家牌汽车,这是一辆英 国汽车,式样看来很像莫里斯牌;是佩雷斯。阿方索个人有限的几件宠物之一。当 他回到委内瑞拉时,他把胜家牌汽车随后用船运去。那辆车到达码头后,搁在那里 两个月逐渐生锈了;也没有人费心去通知佩雷斯。阿方索说车子已经运到了。最后, 他知道这个消息后就派了一个机修工去海港把汽车开到加拉加斯来。在途中,车子 走不动了。机修工事前忘了检查一下油箱,结果发现引擎里汽油耗尽。车子完全不 能再开动了;引擎也完全烧毁了。必须搞一辆卡车来把它拉走,后来终于把它送到 他在郊区的别墅。可是车子已经严重腐蚀。佩雷斯。阿方索把它看作活像一个天赐 的征兆;他把车放在花园里的一只乒乓桌附近,作为一件已腐蚀。的和畸形发展的 圣物和标志,以象征他所看到的和对一个国家来说石油财富的危险性——一懒惰懈 怠、满不在乎和信奉购买、消费、浪费的思想态度。 佩雷斯。阿方索曾发誓决不让自己被权力的浮饰所引诱;一旦他回到职位上去 ;他坚持过一种简朴、有纪律和节俭的生活。他把自制的沙丁鱼三明治带到办公室 去当午餐。他在新的职位提出了对石油工业结构的精辟的理解和明确的目标。他不 仅要增加政府在地租收入上的份额,也要实现把石油公司控制生产和市场的力量权 威向政府转移。他的理由是石油价格太便宜对消费者不利,因为结果是一个无法再 生的资源将过早地消耗殆尽,以及对发展新的油田抱心灰意懒的态度。对生产国来 说,石油是国家的遗产,它的好处属于当代人民及其子孙后代。石油流出来的资源 和财富都不应浪费。石油的收入应当用来更广泛发展国家。石油的生产和分配应当 由主权政府而不是外国大公司作出基本的决定。人的天性不允许挥霍这个宝贵资源 的蕴藏。 可是,佩雷斯。阿方索也受到精明的生意经的驱使;他知道一方面虽然委内瑞 拉同中东的产油国有亲密关系,另一方面那些国家也是它的危险的竞争对手。根据 一项估计,如果同波斯湾产油国的每桶二十美分相比的话,委内瑞拉的生产成本比 较高,每桶约高出八美分。所以在公开的生产竞赛中委内瑞拉必然处于不利地位; 它将失去市场销售的份额。于是委内瑞拉有一个极好的理由谋求说服中东产油国去 要求大公司付与更高的税款,从而提高它们石油的成本。 佩雷斯。阿方索采用的提高委内瑞拉地位的窍门实际上是根据得克萨斯铁道委 员会的做法,他在流放期间曾对这个机构作了大量的研究。他甚至进一步直接与它 接触并聘请它的一位咨询顾问来向他解释按比例分配的神秘奇妙之处,以及如何在 委内瑞拉加以应用。他也知道,仅仅是同中东产油国谈判这一着是不够的,而是要 模仿得克萨斯铁道委员会建立一个全球联盟。委内瑞拉可以通过促进中东提高石油 成本的办法和使生产成本较低的产油国同意建立一个国际按比例分摊分配的系统的 方法,就像得克萨斯已经形成的巧妙的做法那样,来保护它的市场销售份额。这样 一个共同战线的组成将通过调节生产而防止委内瑞拉的主要岁入来源——它的石油 工业——被千百万桶中东廉价石油所淹没。 艾森豪威尔在1959年初勉强作出的决定——对外国石油加以限额以便保护国内 生产者,使委内瑞拉受到的打击比其他国家都来得厉害,因为它的总出口额的40% 是销往美国的。于是美国采取了另一个步骤。为了安抚美国的一些近邻,它对从陆 地上运输的——即从加拿大和墨西哥运来的——石油不加限额,作为例外,其根据 的理由是为了国家安全。艾森豪威尔政府认为第二次世界大战是“大西洋上的战斗”, 说陆地运输石油比较安全,因为敌人的潜水艇无法阻止它。对委内瑞拉人来说,那 简直是一种随便的虚构,用来减少美国同加拿大和墨西哥的磨擦,所以他们被激怒 了。佩雷斯。阿方索以尖刻的口吻对他的一位助手说,“美国人把骨头扔给我们啃。” 委内瑞拉强烈地提出抗议。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它毕竟是主要的和可靠的供应 者,并且在将来也是一个战略性资源。而且正是墨西哥,而不是委内瑞拉,曾经把 美国的一些石油公司收归国有。那么,为什么委内瑞拉反而在受惩罚呢? 怀着强烈的怨恨,佩雷斯。阿方索飞往华盛顿,这次他不再是一个政治流放者 试图去开始一个朝不保夕的生活,而是一个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大国的矿业和碳氢部 部长。他带了一个产生西半球石油系统的建议来到华盛顿,但是这系统将由各国政 府管理,而不是由各个石油公司来经营。在此系统中委内瑞拉作为一个国家将获得 一个限额——也就是得到保证的美国市场的一个份额、各公司不再有特权来决定从 哪一个产油国取得石油。佩雷斯。阿方索所要求的并不异常怪诞;他能指出毕竟这 同美国食糖限额制一模一样,运行方式也是一样,即每个国家都有它自己的份额。 但是,石油还不是食糖。 美国政府对佩雷斯。阿方索的建议并不感兴趣;事实上它也从来没有对之作出 什么反应。加拉加斯的新的民主政府感到受了侮辱。佩雷斯。呵方索就谋求在别的 地方找到一个更想听取他的建议的听众——在开罗。 “红色酋长” 阿卜杜拉。塔里基是沙特阿拉伯人,一个组织来回于沙特阿拉伯与科威特之间 的运输车队的骆驼主的儿子。他的父亲要他继承他的行业。但是塔里基的聪颖在年 少时已经显露出来,因此他被送到科威特去上学。后来他花了十二年的时间在开罗 学习,在那里他吸收了那养育纳赛尔的民族主义泉水。由于获得了奖学金,他前往 得克萨斯大学攻读化学和地质学,随后他在得克萨斯石油公司获得了培训地质工作 者的职务。他对美国的看法是在得克萨斯形成的,据说他在那里的时候有好几次不 让他进入酒吧间以及享受其他设施,因为他被当做墨西哥人。1948年,他回到沙特 阿拉伯,实际上是第一个在美国受教育的沙特阿拉伯的专家治国论者,也肯定是在 地质学和化学方面受过训练培养的第一个沙特人。他也娶了一个美国老婆。1955年 塔里基三十五岁时,被委任为新创立的石油和采矿事务局局长。从一开始他的意图 不光是从阿拉伯一美国石油公司收集石油方面的统计数字提供给王室,他还成立了 一个专家组,包括一位美国律师和一位年轻的沙特专家治国论者希沙姆。纳西尔, 他准备不仅质问阿拉伯一美国石油公司特许开采权的基础和根据,也指责西方的石 油公司本身。 塔里基是一个奇怪的组合——他不仅是纳赛尔的热烈拥护者,也对曾经创立现 代沙特阿拉伯的家族提出强烈的阿拉伯民族主义的抨击,而且,也许就这个王国唯 一重要的经济地位来说,他同时又是那个同一家族的仆人。被有些人称为“红色酋 长”的塔里基占有了这个地位,尽管他有他的看法,这是王室内部沙特国王与他的 弟弟费萨尔之间正在进行的权力斗争所造成的结果。正如老伊本。沙特晚年所担忧 的,他的长子、难于捉摸和古怪的沙特国王正在使国家陷于外交政策上的困境,又 是一个优柔寡断和过分挥霍无度的人。对比之下,费萨尔是一个精明和冷静审慎的 儿子,对这个儿子老国王已经把最重要的外交和政治事务都委托给他了,十四岁的 时候就已经被派去访问英国。费萨尔坚持败家子般的挥霍无度必须加以约束。他同 沙特相反,倾向于与纳赛尔敷衍,他实际要的是同比较因袭传统的一些政权结盟, 同美国和西方结盟。塔里基把那么多的注意力和精力集中在这样的权力斗争上,而 且又缺乏一个唯一的能统治的人物,他还是能够在一个绝对关键性的领域里相当独 立自主地形成政策,而这一政策正巧为王国产生整个财富。 开始时,塔里基集中在试图对炼油和市场资产加以控制,以此作为一个提高沙 特的石油岁入的手段。他要创立一家沙特的石油公司,能在消费国家内联成一体, 甚至把加油站都联合进来。他甚至还想提出一个主张,计划使美国的公司胆战心惊, 出一身冷汗,那就是把阿拉伯一美国石油公司无保留地收归国有。但是在1959年初, 他的全部战略忽然改变了。他突然决定,对油价和生产的控制比之国有化和一体化 更为重要。他改变主意的原因是油价突然下降。 竞争的压力五十年代期间世界石油需求增长,但生产量的增长更为迅速。出口 国总是在寻求更高岁入,它们中大多数所采取的方法是增加出售量而不是提高油价。 越来越多的石油在寻求市场,而石油市场的实际容量总是这么一些。结果,石油公 司被迫在它们出售中东石油的价格上打折扣,而且折扣越打越大。 打折扣出售在世界石油历史上造成一个重大的差异,即“公布”的或正式价格 牌价持久不变,而实际的原油售价在下跌。正是按照前者即牌价来计算产油国的 “所得”——税收加开采权使用费的。这个牌价应该与市场价格不相上下的,而且 原来情况就是这样的。但是由于打折扣的办法推广开去,就出现了这两种价格之间 的缺口,而且缺口越来越扩大。“公布”的牌价不容易轻易地减低,因为它对产油 国的岁入具有重要意义。这意味着它们继续根据“公布”的牌价收取它们的50%的 利润。可是到了五十年代后期,“公布”的牌价是一个“虚假”的价格,只作为计 算岁入的基础而存在着。事实上,产油国从实际价格上所实现的利润的百分比要比 50%高,也许是60%或70%。换言之,中东各国政府不受影响而各石油公司却在承 受削价出售的后果。从1958年开始,打折扣的问题越来越尖锐。美国强行实施进口 限额在很大程度上是把美国这个世界最大的石油市场对美国境外迅速增长的石油产 量关闭起来。其结果是,那些增加出来的石油必须奋力挤到非全球性的石油市场上 去。 可是还有一个甚至更为重要的原因使打折扣出售的做法越来越盛行,那就是世 界市场来了一个强大的新的参与者——或者可以说是一个重新参与者——苏联。斯 大林对苏联石油工业的软弱和不足痛苦地反复思考还不到十二年,但是巨大的投资 和努力有了回收,使俄国石油工业的产量远远超过以前的水平。那新发现的伏尔加 一乌拉尔地区经证明是一个大富源。1955至1960年之间,苏联石油产量实际上增加 了一倍;到了五十年代末,苏联已经取代了委内瑞拉而成为世界第二大产油国,仅 次于美国。实际上苏联的产量相等于中东生产总额的3 /5 左右。 起先,苏联生产的大部分石油在苏联集团内部消耗。可是到了1955年,俄国已 经在商业规模上恢复向西方出口石油。自从1958年以后,石油出口高涨,并且成为 世界市场上的一个主要因素——中央情报局认为它是“国际石油领域内不可忽视的 力量”。苏联已经准备好恢复扮演俄国在十九世纪时是西方的一个重要的石油供应 者的角色。它要获得买主,不管什么买主都好;它也削价出售,为了获得买主并使 他们成为华盛顿所谓“苏联经济攻势”的一部分。1958年在一次内阁会议上,中央 情报局局长艾伦。杜勒斯提出警告说,“自由世界面临一个十分危险的形势——苏 联的产量可以扰乱已经建立起来的市场。” 对那些石油公司来说,迎接这个挑战和钳制俄国人的一个办法,除了西方政府 对苏联石油进口加以重大的限制之外,是予以竞争性的反应——削减售价。可是, 各公司面临着一个进退两难的窘境。如果只减低市场价格,那么各公司就单独承担 这个削价的全部后果。它们能否敢于把“公布”的牌价也来一个削减,以便让产油 国也分担与俄国人竟争的负担呢? 它们于1959年初就这样干了。英国石油公司首先削价——每桶减价十八美分, 降幅约为10%。它的行动马上触发了来自石油出口国的谴责怒潮。佩雷斯。阿方索 勃然大怒。阿卜杜拉。塔里基也大光其火。一家石油大公司大笔一挥片面地削减产 油国的国家岁入。石油出口国激动地采取行动。 阿拉伯石油代表大会一个阿拉伯石油代表大会已经安排好于1959年4 月在开罗 召开。在开罗举行会议象征着纳赛尔的地位在阿拉伯世界里已经上升。四百人出席 了大会,当然包括塔里基。作为一个“观察员”出席的是佩雷斯。阿方索,他对英 国石油公司的削价和根据美国新的限额对委内瑞拉石油实施限制这两件事十分生气, 同时仍然对最近华盛顿草率地拒绝他提出的西半球石油方案感到刺痛;陪同他来的 是一个委内瑞拉代表团,带着该国的税法的全部文件以及其他译成阿拉伯语的石油 立法文件。令人注目的一个缺席者是伊拉克。尽管纳赛尔的思想意识在阿拉伯世界 占了优势,巴格达的新统治者们并不倾向于把自己从属于纳赛尔,而且在那次流血 的政变之后不久,伊拉克与埃及就闹不和。结果,伊拉克正式抵制阿拉伯石油代表 大会,因为这次会议在开罗召开,而且会议有可能会出现由纳赛尔对石油事务一个 人说了算的危险。 出席者耐心听完一大堆发言和看完一大堆文件,这些都是事先计划好的,大多 数是技术性的。不过英国石油公司在会议前夕削价的举动改变了情绪和气氛,促使 关键性的与会者怀着激动的心情谋求组成共同战线来反对这一个做法。石油大公司 担心会议也许会谈到国有化问题,所以它们派了观察员去开罗参加会议。可是代表 们的所见所闻使他们感到宽慰。为了使英国石油公司的董事长放心,这家公司的代 表迈克尔。哈巴德写道,“就政治问题没有占得上风而言,会议可以说是成功的。” 他还补充说,在阿拉伯和西方代表之间也进行了非正式的讨论,“气氛非常友好。 对西方所认为的石油工业中的基本事实,他们不知道,这是这次大会的主要特点。” 另一个英国石油公司的代表说,这次会议“对石油工业与那些阿拉伯东道国家的日 后的关系来说,可以打个‘干’号分数。” 英国石油公司确实在这次会议期间试图进行一些公司自己的私人外交。哈巴德 向董事长报告说,通过“幕后活跃人物《石油周刊》的万达。雅布隆斯基小姐”, 他得以安排与阿卜杜拉。塔里基的会晤。雅布隆斯基向他保证,“从她个人所知情 况来看,有可能与沙特阿拉伯人讨论经济事实。”哈巴德还说,“不幸的是,经证 明情况并非如此,为了石油生产上的偏私现象,我们受到了猛烈抨击,科威特的人 口只有几十万,生产却比在沙特阿拉伯更为迅速上升,而沙特有好几百万人属于生 活水平低下的贫困阶层。”哈巴德最后说,“事实证明完全不可能同他们建立任何 接触点。”(阿拉伯一美国石油公司的官员后来抱怨说,当西方经营石油的人士同 塔里基谈话一开头就使用这样的语气“我的好伙计,要是你像我一样搞了多年石油 ……”时,“他们本想这样可以搞好关系,实际上已经弄巧成拙,搞得更糟了。”) “向大家问候,万达” 但是万达。雅布隆斯基在开罗时比哈巴德所知道的还要忙。作为《石油周刊》 的记者以及后来《石油情报周刊》的编辑,她是当时最有影响的石油新闻记者。一 头金发,穿戴时髦,她怀有欧洲人机敏处事的本领,这种本领是必需的,使她能应 付各种各样的场合。虽然她具有塔贝尔那样的坚定果敢和独立性,她不是石油工业 的评论家而是在它全球性扩张的伟大年月里为交流和情报提供了一条渠道。她善说 俏皮话,巧妙而又坚韧,是一个在工程师和民族主义者男性超然的世界里串来串去 的单身妇女;她能直觉地掌握分寸,如何与她所接触到的人格斗和予以刺激挑逗, 虽是以迷人的方式和动人的风度来进行的,直到她能取到她所要的报道为止。她实 际上认识石油工业里所有的重要人物。多年来,她周期性地以她的轰动的独家新闻 来刺激某一家公司或某一个国家,使得它们火冒三丈;有时候,各公司都停止订阅 她的刊物,但她终于使它们感到羞愧而重新订阅。归根结底,在石油工业里,没有 一个处在掌权或负责地位的人士能够缺了她的刊物而过日子的。 雅布隆斯基生在捷克斯洛伐克,是一位由著名的植物学家转而成为地质学家的 女儿;她父亲加入了一家波兰石油公司而最终该公司成为纽约标准一真空石油公司 (后来称为莫比尔公司)的一部分。他的工作是周游全世界去调查纽约标准石油公 司计划建立销售市场的那些国家里,在地质学上有无可能发现石油而足资竞争的情 况。事情就是这样发展的,雅布隆斯基从她父亲处学到的更多是关于植物而不是石 油的知识;每当她说出一种植物的名称,她就能得到一个便士。有一次在横跨美国 的一次汽车旅程中,她见一种说一种,一下子就得到了一百多美元。她跟随着她父 亲走遍世界,虽然她常常与她父亲有长期的分离;到了她进入康奈尔大学时,她已 经在许多学校学习过—一新西兰、埃及、英国、摩洛哥、德国、奥地利和得克萨斯 ——并且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骑着骆驼从开罗旅行到耶路撒冷(事后她全身必须经 过消灭虱子的处理)。她有一次说道,“我对世界持有一个不同的态度。我不能适 应任何一个地方,除了纽约以外。” 1956年,苏伊士危机刚过去,雅布隆斯基去中东十二个国家作了一次值得纪念 的采访旅行,其间甚至吵着要获得沙特国王的邀请去利雅得访问他。她后来写信给 她在纽约的同事说,“你们猜猜看我昨晚是怎么过的?就在沙特阿拉伯国王的女眷 住的内室里!你们不要马上下结论,让我告诉你们,我就在那里……喝茶(用玫瑰 水煮的)、吃晚餐、进行一次十分愉快的‘女人之间的闲聊’……与你们在电影中 看到的或者在《天方夜谭》中读到的是两码事。没有那种幻想的电影腔的东西。只 不过是朴素、平常、温暖的老家和家庭的气氛——正像我们自己的家一样,当然不 用说家庭的规模要大得多哩!向大家问候——万达。”她在信中未提到守卫在国王 女眷住的闺房门前的太监,这些守卫对她故意视而不见。 雅布隆斯基不仅会晤了沙特国王,也会见了阿卜杜拉。塔里基;她把后者描述 为“在中东须加以注视的第一号人物——就石油开采权政策而言……他是一个负有 使命的年轻人”。她详细摘录塔里基对在沙特阿拉伯经营的美国石油公司所发的恶 毒谴责的言论。二三年后在第二次大会期间(塔里基在此期间的抨击仍然不减其刻 毒性),她也传递了一项重要的信息。她对塔里基说,“还有一个家伙完全同你一 样地难对付。”她指的是佩雷斯。阿方索;她还答应把他和塔里基凑在一起。 1959年在开罗召开的阿拉伯石油代表大会上,她遵守了她的诺言,邀请佩雷斯。 阿方索上她在开罗希尔顿旅馆的房间里去喝可口可乐。在那里,她向他介绍了阿卜 杜拉。塔里基。佩雷斯。阿方索说,“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佩雷斯。阿方索之 所以来参加会议为的是一件正经事,现在这件事可以开始了。阿方索和塔里基两人 同意他们应当同其他主要出口国的代表私下谈谈。但是在哪儿谈呢?在开罗郊区的 马迪有一个游艇俱乐部;现在不是季节,所以那个俱乐部实际上是空关着的。他们 可以在那里再会晤,不会引人注目。 在马迪的接连几次的讨论进行得如此的不透风,加上极端的防范,以致后来伊 朗方面的参与者说,“我们是在詹姆斯。邦德特工的惊险小说的气氛里会晤的。” 参加者除了佩雷斯。阿方索和塔里基外,还包括一个科威特人;一个不断坚称他只 作为观察员来出席的没有受权代表政府的伊朗人;一个伊拉克人,由于他的国家目 前抵制大会,他是以阿拉伯联盟官员的身份出席的。出于这一切的考虑,他们开会 不能作出正式的记录。但是佩雷斯。阿方索知道怎样绕过这个障碍;他们可以订出 一个“君子协定”,里面只载明对他们政府的一些建议。这样,大家都毫不迟疑地 签了字,除了那位伊朗人以外,他非常惧怕没有国王的批准而采取行动,因此他失 踪了;以致其他出席者还得要求开罗警方去寻找他,以便让他也签上名。 君子协定中的建议反映了佩雷斯。阿方索在离开加拉加斯之前早已存在脑子里 的一些主张:各政府建立一个石油咨询委员会;它们要保卫价格结构;它们要成立 各个国家的石油公司。各国政府也受到敦促,要它们正式扬弃西方国家极为宝贵的 “50%对50%”原则,改为对它们有利的至少是“60%对40%”的分摊。此外,它 们应当逐步建成它们国内的炼油厂,走向石油工业的后阶段程序,为了“确立稳定 的市场”而使它们更加一体化,从而更好地保护它们的岁入。尽管君子协定是秘密 签订的,但是从各方面来说,它是石油工业变革动态中的一个里程碑。它标志着朝 为了对付石油大公司而组织共同战线迈出了实质性的第一步。至于万达。雅布隆斯 基,她照旧是接近这次行动的中心的;她刚作了一次媒人,撮合了一个行将发展成 石油输出国组织(欧佩克)的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