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石油武器 时间正好在1973年10月6 日下午2 时以前——按照当年日历,这一天正是犹太 人节日中最神圣的赎罪日——二百二十二架埃及喷气机呼啸着直升上空。它们的目 标是在苏伊士运河东岸和西奈半岛的以色列指挥所和阵地。几分钟后,三千多门野 战炮沿着整个阵地开了火。差不多在同时,叙利亚的飞机向以色列北部边境发动了 攻击;接着是七百门大炮的弹幕猛击。从而开始了十月战争,第四次阿以战争—— 历次阿以战争中破坏最大、最激烈、后果最深远的一次战争。冲突双方的武器是由 超级大国美国和苏联供应的。但是,一种最有潜力的武器为中东所独有,那就是石 油武器。这一武器是采用禁运方式——削减产量和限制出口——来行使的。用亨利。 基辛格的话来说,它“无可挽回地改变了世界,因为它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后时期 已经发展形成了”。 禁运和战争本身一样,是一种突然袭击和突击行动。但是,回顾通向两者的道 路,在某些方面看来是容易看得清的。到1973年,石油已成为世界工业经济的命脉, 而在石油的生产和流通领域已很少有剩余。在整个战后时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 紧张的相等式供需平衡;同时,石油输出国和石油公司之间的关系继续在分解。在 这样的形势下,任何额外的压力都可能触发一场危机,假如是这样,将是全球均衡 关系的一场危机。 美国参加世界市场 1969年,当理查德。尼克松的新政府在华盛顿组织就绪时,石油和能源问题就 开始列人美国的政治议事日程。头等要事是石油进口的迅速增长。在十年前,艾森 豪威尔勉强制定的强制性石油进口计划,因限额限制日益紧张而引起的争议和公司、 地区间的很大差异,使计划的执行步履维艰。这个计划的漏洞和例外规定,对打主 意钻空子的人来说,是非常有利可图的,这一切都十分明显。尼克松设立了一个石 油进口管制专门调查委员会作为总统的顾间团,由劳工部长乔治。舒尔茨领导,负 责检查石油的限额计划并提出变动意见。 各石油消费州和诸如公用事业、石油化工公司等石油用户都急切希望放松限制, 以便获得较廉价的石油供应。然而,独立油商则坚决主张保护限额,以保证他们保 持高于世界市场的石油价格。至于早在十年前曾为限额而斗争的大多数人,现在一 般已经妥协,适应了这一制度并对此感到满意。价格保护了他们的国内生产,而且, 石油公司已安排好了在美国国外销售外国石油的销售系统。因此,它们多数对未来 的改变感到担心而表示反对。 按照最后研究的结果,乔治。舒尔茨的委员会建议取消全部限额,代之以关税, 从而改变必须由行政部门批准配额的做法,把这一任务交给市场去解决。舒尔茨的 研究报告在政治上不仅受到有力的反对,而且是压倒多数的反对。美国的石油和天 然气工业已经处在低谷深处。从1955年以来,油井钻机的数量在不断下降;1970年 至1971年降至最低水平,只及五十年代水平的1 /3 多一点。有一百位国会议员担 心建议意味着要进口更多的石油,联合签署了一封信,责难舒尔茨的报告是对国内 工业的一个威胁。尼克松这位狡猾的政治家把报告束之高阁,仍旧维持了限额。 当然,这样做使许多不局限于美国的石油消费利益而希望取消限额制度的人大 失所望。伊朗国王写信给尼克松,要求克服限额的障碍,直接向美国出售更大数量 的石油;他争辩说,这样做攸关伊朗的安全和经济的发展。用一位白宫顾问的话说, 由于英国的撤退形成“波斯湾权力真空”的局势,尼克松政府对伊朗为提高石油生 产以增加收入的要求是同情的。但是,尼克松政府不准备取消进口限额,甚至不打 算取悦于伊朗国王。“由于无法找到能增加伊朗石油在美国销售的办法,你的失望 是可以理解的,”尼克松写给国王的信中这样说。“我们没有获得成就的原因是我 国在石油进口政策上存在重大复杂性。”尽管是正式的道歉,尼克松答应给国王一 份石油进口管制委员会的石油进口报告副本,作为他个人的开导。 然而,到这时候,美国的整个能源供应系统已经清楚地显示在政治上使人焦虑 不安的供需紧张迹象。从1969年底到1970年初,这是三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但 无论石油或天然气都供应不足。由于电力公司已不再燃煤改烧了石油,在这几个月 里,对低硫石油的需求大大增长。而这种低硫石油又必须从利比亚和尼日利亚进口。 在随后的夏天,由于电力工业的生产能力受到约束,导致大西洋沿岸到处灯光暗淡。 同时,美国石油的剩余生产能力已不复存在,石油工业正在尽其所能汲取每一桶石 油以满足日益膨胀的需求。 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随着供应问题成为长期存在的老大难问题,“能源危机” 开始成为美国政治词汇中的一个用词;而且,有些人士认为,这是美国面临的重大 问题。主要理由是各类能源需求的迅速增长。1971年,尼克松强制实施石油价格的 控制,作为他一揽子反通货膨胀计划的一部分,使国内的石油生产失去信心,同时 却刺激着石油的消费。天然气供应变得更为紧张,首要原因是控制价格的管理制度 无法跟上市场的变化。人为的低价无论对新油源的勘探或能源节约几乎没有一点刺 激。在国家许多地区,尽管发电厂的生产强度已接近生产能力,但仍然免不了出现 电力不足的现象,甚至发生断电。公用事业部门正匆促订购新的核能发电厂作为一 大堆问题——包括对电能日益增长的需求、石油可能要涨价的前景以及对烧煤的环 境保护新限制——的解决办法。 在1973年初的几个月里,由于石油的需求继续猛增不已,使独立炼油厂的石油 供应发生了困难;而且,夏季驾车季节汽油短缺的局面也迫在眉睫。4 月,尼克松 发表了迄至当时美国总统第一次就能源问题发表的演说。在演说中,他作出意义深 远的宣告:他正在打算取消限额制度。美国国内的石油生产即使在限额制度保护下, 也再不能跟上美国的大胃口。尼克松政府为对来自国会山的政治压力作出反应,在 作出取消限额制度决定以后,随即推行了一种“自愿的”分配制度,意欲保证对独 立炼油企业和石油市场商人的石油供应。这两个法令,一个紧接一个,标志着情况 已全然改变:限额制度的用意是在石油剩余情况下,对石油供应进行管理和限制; 而分配制度则旨在石油短缺情况下,对可能获得的石油供应通过发售进行分配。 “狼来了” 随着能源问题被列入政治的议事日程,詹姆斯。埃金斯,一位高高个子、浅黑 肤色的外交事务官员,国务院的主要石油专家之一,向白宫提出了详细报告,分析 研究这些问题。最近,他在国务院主持一项石油问题的秘密研究。在研究结论中他 推断,世界石油工业“由买方主宰市场的局面已是奄奄一息形将消逝”。接着,他 补充说,“到1975年,可能更早一些,只要几个主要石油供应国家中的任何一国, 能通过停止供给石油而引起一场石油供应危机的话,那时,我们就将进入一个永远 由卖方主宰的市场。”他说,现在是“结束‘冗长的’能源问题研究的时候了”。 美国应该代之以采取行动,减少石油的消费增长速度,提高国内石油生产,并力求 从“安全的油源”进口石油。这种行动,他说,“可能既不受欢迎又代价高昂。” 因为从来没有采取过这样的措施,但无论不受欢迎也罢和代价高昂也罢,都没有经 受过检验。实际上,随着石油进口的迅速增长,正在出现一个与之完全对立的情况。 1973年4 月,即尼克松取消限额的同一个月,埃金斯从他当时担任的白宫职务 出发,再次对问题进行了调查研究;他草拟了一份秘密报告,塞满了许多针对日益 增长的能源威胁的建议,其中有扩大煤的利用、发展合成燃料、加强节能措施(包 括一项昂贵的汽油税)和大量增加用于研究和开发碳氢化物以外能源的经费。但是, 他的意见受到他人的怀疑。尼克松在国内问题上的首席顾问约翰。埃利希曼直截了 当地告诉他:“节能不是共和党人的道德观。”同月,埃金斯把他所关切的问题公 诸于众。他在《外交》季刊发表一篇论文,以表达经济和政治的趋势为题:“石油 危机:狼来了的时代”。这篇文章传播很广,但也引起许多争论。埃金斯的观点远 未获得广泛的赞同或接受。例如,《外交》季刊的竞争对手、骄傲自恃的《外交政 策》杂志同时发表了一篇文章,题为“石油真的短缺了吗?”这篇论文强调并不短 缺。文章宣称“世界‘能源危机’或‘能源短缺’纯属虚构”;同时,似乎暗示埃 金斯自己是国务院、石油输出国或石油公司阴谋策划的一部分。因而举起了警告旗, 但并没有引起特别的反应,必须指出,无论在美国或作为一个集团的工业国家之间, 都没有为了采取可能需要的更加一致的预防行动而出现必需的一致意见。 然而,没有进口障碍以后,美国现已成为国际石油市场的具有完全资格的、而 且具有巨大需求量的一名成员。它与其他石油消费国一起加入了向中东争抢石油的 行列。除了撤销限额控制制度外,几乎没有其他选择;但是取消限额意味着给已经 动荡不定的市场再增加新的大宗需求量。石油公司见油就买。“不管我们现在已有 的石油,”海湾石油公司的供应贸易部经理一再呼唤,“我认为我们必须走出大门 去购买石油。我们需要多方面扩大来源。”到1973年夏,美国的石油进口量为每日 六百二十万桶,与之相比,1970年为每日三百二十万桶,1972年为四百五十万桶。 独立的炼油企业也争先恐后涌向市场,参加哄抬油价的抢购集团,争抢可能获得的 石油。行业杂志《石油情报周刊》在1973年8 月报道,由于“美国和欧洲的独立石 油企业以及日本人发慌地购买石油,促使油价直线上涨”。 由于世界性石油需求向着现有的石油供应极限节节上升,市场价格超过了官方 的牌价。这个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变化,事实上标志了二十年来的剩余局面已经终结。 在那样长的时间里,市场价格反映的是长期供过于求的情势,因此市价低于牌价, 刺激着石油公司和政府之间的不愉快关系。但是,现在情况翻了过来,石油出口国 家肯定地不会再被人置之不顾了,它们也再不会看到在牌价和有利于石油公司的市 场价格之间不断扩大的差距了。 石油出口国抓紧时机力图修改它们的参与计划和回购协议,这样可使它们能够 获取价格上涨的更大份额。对此,利比亚最为放肆。1973年9 月1 日,即卡扎菲政 变四周年纪念日,利比亚把尚未接管的石油公司的51%经营份额收归了国有。尼克 松总统对此作出反应,亲自警告说:“没有市场的石油,如多年前摩萨台先生知道 的,对一个国家是没有什么好处的。”但是,严厉的警告根本没有起到预想的效果。 这不仅因摩萨台与卡扎菲相隔已有二十年,而且在市场情势方面也有着显著的差别。 当摩萨台将莫伊石油公司收归国有时,在中东其他地区正在开发大量新的石油生产 能力;但当今1973年,已没有多余的生产能力,市场肯定看好,而且供不应求。利 比亚在销售适合环境保护需要的低硫石油上根本不存在困难。 石油输出国组织的激进派——伊拉克、阿尔及利亚和利比亚——开始争取修改 两个被设想为神圣的文件——德黑兰协议和的黎波里协议。到1973年春夏之际,其 他石油输出国见到公开市场上飞跃上涨的油价,也趋向于修改协议。它们提到通货 膨胀的上升和美元的贬值,但与其他任何情况相比,更重要的是石油价格方面发生 的情况。从1970年至1973年,石油市场价格翻了番。石油输出国每桶石油的收益上 升了,但在保持高价的市场上,石油公司方面的收益部分也在增加。这一现象与石 油输出国的目标和思想明显相反。本来预期石油公司分得的利益应该下降的,但现 在却是上涨了。亚马尼在1973年7 月对阿美石油公司总经理说,以1971年德黑兰协 议为基础的价格制度“现已运转失常”。在9 月,亚马尼准备发表称颂德黑兰协议 的讲话。这个协议,他说,“不是明存实亡就是正在消亡中。”他接着又说,假如 石油公司不合作制定一个新的价格协议,那么石油输出国“就将独自行使我们的权 利”。正当石油经济在起着变化时,围绕它的政治也正在起着变化——而且是令人 注目的变化。 秘密:萨达特的赌博 1970年纳赛尔死后,当萨达特开始执政时,许多人认为他只不过是一个无足轻 重的人物,而且断定他可能维持不了几个月,甚至几个星期。但这位埃及新总统被 大大低估了。“纳赛尔留给我的遗产是十分可怜的,”他在过后这样说。按他的观 点,他所继承的国家,在崇高的泛阿拉伯主义美丽辞藻下,在政治上和伦理上都已 破产了。埃及人在1956年的苏伊士运河危机中取得了胜利。从这一次胜利产生的过 大野心和自信心已经化为灰烬;尤其1967年战争失败的后果使国家陷入经济崩溃的 境地。萨达特没有领导从大西洋延伸到波斯湾的统一的阿拉伯国家的野心。作为一 个埃及的民族主义者,需要他集中精力的不是泛阿拉伯主义的幻想,而是埃及的重 建。 埃及将它的国民生产总值的20%以上投入军费开支(以色列紧跟在后为18%)。 在这种情况下,埃及的经济还能获得发展吗?萨达特需要结束与以色列的长期冲突, 摆脱外交上的僵持局面。他需要有某种程度上的稳定与和解,但经过几年一无成果 的谈判和讨论,他得出结论,只要以色列还留在苏伊士运河东岸,这种希望是不可 能出现的。以色列几乎没有要求谈判的动机,而他也不可能从弱者和蒙受耻辱的地 位出发来进行谈判;当整个西奈还在以色列手中时,肯定不可能。他还得做一些使 自己有分量的事情。他行动的第一步是巩固他在国内的地位,保证他在国际问题上 有放手处理的权力。他清洗了埃及的亲苏分子;接着,在1972年7 月撵走了傲慢的 苏联军事顾问,人数达两万之众,虽然他还继续接受苏联的军事供应。尽管如此, 萨达特没有得到西方,尤其是美国,作出他所期望的反应。 在1972年底至1973年初,萨达特作出他的重大决定。他将诉诸战争,这是他为 达到政治目的的唯一出路。“这是萨达特的想法,在事前简直没有一个人了解,” 亨利。基辛格后来这样说,“萨达特的目的其实不全在争夺领土,为的是挑起一场 改变当时各方面已经冻结的态度的危机——从而打开谈判的道路。这一令人震惊的 行动可能会使双方,包括埃及,都能显示出某种灵活性,而当以色列认为自己具有 军事优势和埃及为战败耻辱而气馁时,要出现这种灵活性是根本不可能的。总之, 他的目的与其说是军事上的,不如说是心理上的和外交上的。” 萨达特的决定是精心设计,故意作出来的,他正在按照克劳塞维茨的名言行动 :战争是政治以其他方式进行的继续。然而,他同时是怀着深深的宿命论的观点作 出他的决定的。他知道他在冒险。当已露出战争可能爆发的口风,甚至一般人已在 谈论时,事态并未被认为非常严重,尤其将作为战争对手的以色列认为是这样。但 是,到1973年4 月,萨达特和叙利亚总统阿萨德已经开始并在为发动埃一叙联合进 攻制订战略计划。萨达特的秘密——他准备战争的细节和实际情况——被严格保密。 除埃及和叙利亚最高指挥部以外,沙特阿拉伯费萨尔国王是了解萨达特内情的少数 几个人之一。那意味着在即将到来的冲突中石油将处于中心地位。 出了鞘的石油武器:费萨尔改变了主意 自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起,阿拉伯世界各国就一直在谈论着采用尚未清楚地定 名的“石油武器”,来达到针对以色列的各种目标,包括整个地消灭以色列到迫使 它放弃领土。但是,当充裕的阿拉伯石油似乎在无限量滚流的时候,它还不足以提 供为最后的斗争手段,这一事实使武器的使用常常对不上茬儿。得克萨斯、路易斯 安那、俄克拉何马——这些州能经常而迅速地向世界石油市场投放额外的石油。但 是,一旦美国的生产率达到100 %,美国的石油生产像一位老战士,就再不能起来 抵御石油武器的进攻了。 在七十年代初期,由于市场出现供不应求,阿拉伯世界的各种人物变得更为鼓 噪,要求使用石油武器来达到他们的经济和政治目的。但沙特阿拉伯国王费萨尔不 在其中。他对以色列和犹太复国主义者的仇恨并不亚于其他阿拉伯的领导人。他肯 定犹太复国主义者和共产主义者有接管中东的阴谋;他对纳赛尔和尼克松两人都说 过,以色列是激进的巴勒斯坦恐怖分子的真正后台老板。然而费萨尔却不改初衷, 拒绝使用石油武器。1972年夏,在萨达特为政治需要号召控制石油供应时,费萨尔 很快表示强烈反对。这不仅毫无用处,他说“连作这样的考虑也是危险的”。政治 和石油不能纠缠在一起。沙特阿拉伯在1967年战争中,就从自己切身经验看到了这 一点,当时它削减石油输出,除了使自己的收益和市场遭受损失外,毫无所获。费 萨尔相信,任何切断石油供应的行动都不会使美国受到影响。因为,在1985年以前 它还不需要阿拉伯海湾的石油。他强调说,“因此我认为应拒绝考虑这个建议,在 现时讨论这个问题,我看是无益的。” 费萨尔的小心翼翼不仅有经济上的理由,同时也有政治上的理由。在阿拉伯半 岛的南也门,不久前,英国国旗还在亚丁海港上空飘扬,现在建立了一个马克思主 义的国家;在半岛的其他地方,也还有马克思主义的游击队在进行战斗。1969年, 阴谋小集团推翻了利比亚的君主统治和苏丹的文职政府;沙特阿拉伯则揭露了在一 些空军军官中组织的一起阴谋计划。费萨尔害怕激进主义在整个阿拉伯世界蔓延开 来,对君主统治的正统性进行挑战。因此,他拒绝把它列入议事日程。他知道,他 的国家在经济上和战略关系上与美国有着紧密的联系,这对他的王国是至关重要的, 不仅为着王国的繁荣,也为着王国的安全。很难指望对与自己的生存有着如此重要 关系的政府采取反对和好战的行动。但是,到1973年初,费萨尔在改变他的主意。 这是为什么呢? 答案的一部分在石油市场上。比预计的时间早得多,中东石油,不是美国石油, 已经成为提供最后斗争手段的一大资本。尤其沙特阿拉伯已成为所有石油用户包括 美国在内的边际供应者;美国对海湾的依赖不是如广为预言的那样,要到1985年才 出现,而是在1973年就出现了。最后,沙特阿拉伯取得了得克萨斯曾经保持过的那 种地位。这个沙漠王国现在是向全世界供应石油的自由生产国。在万一发生危机的 情况下,美国已不再能为供应它的盟国而增加生产了;而且,美国自己也终于难以 自保了。在供需平衡上的作用,使得沙特阿拉伯愈来愈举足轻重。它在世界石油出 口额中所占的比重迅速增大,从1970年的13%增加到1973年的21%,而且其增加的 势头还在继续。它的平均产量,在1973年7 月达到每日八百四十万桶,比1972年7 月的生产水平——每日五百四十万桶超出62%,产量还在继续提高。阿美石油公司 正在进行满功率生产,事实上,它为满足意想不到的蜂拥而来的需求已高速度地提 高了生产。有人断言,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为防止油田受到损害,并使生产能力可 能有更大的发展,沙特阿拉伯将不得不削减石油生产。 此外,在沙特阿拉伯有一种不断增强的看法,感到他们现在赚得的收益多得无 法花了。两次美元贬值,使拥有大量美元储备的国家,包括沙特阿拉伯在内,在财 政存款上遭受突然减值。利比亚和科威特对石油生产施加了限制。科威特石油大臣 用修饰的措辞问道:“生产并出售更多的石油以换取没有保证的纸币,这有什么意 义呢?石油是我的面包、黄油和实力,为什么生产它来换取到下一年就要降值百分 之多少的纸币呢?”也许,有些沙特人也在提出,他们的国家应该同样这么做,大 大削减它的石油生产。 石油市场的这些变动情况恰好同重大的政治情况的发展相一致,使阿拉伯石油 武器的潜能与日俱增。费萨尔跟纳赛尔多半是疏远的,他把纳赛尔设想为要颠覆传 统政权的激进泛阿拉伯主义者;至于纳赛尔的继承人萨达特则纯属两路人物,他是 埃及的民族主义者,他正在试图消除纳赛尔的许多政治遗产。萨达特通过伊斯兰会 议与沙特人关系已变得非常亲密;而费萨尔也同情萨达特力图摆脱令人窒息的熊的 拥抱——纳赛尔与苏联的同盟关系。没有沙特的支持,萨达特可能被迫要回到与苏 联结盟的原状,而俄国人将因此可能利用一切机会来扩大他们在整个地区的影响, 这与沙特阿拉伯的利益恰恰背道而驰。到1973年春,萨达特在与以色列,也许包括 西方在内的一次对抗中,强烈地迫使费萨尔考虑使用石油武器来支持埃及。在自己 的王国和整个阿拉伯世界,费萨尔也感受到来自多方面的愈来愈大的压力。他若被 认为对“前线”国家和巴勒斯坦人的支持是三心两意,而不是直截了当的,其后果 他是担当不了的。沙特的财产从石油设备开始,将要冒被游击队袭击的危险。1973 年春,一群武装分子袭击了塔普莱恩输油管在黎巴嫩酉顿的终点站,摧毁了一座油 库并使其他一些设施受到损坏。几天后,输油管本身也遭到破坏。还有其他许多事 件,其中包括一次破坏沙特阿拉伯境内油管的袭击事件。所有这些突出地显示着沙 特的脆弱性。 这样,政治和经济的因素集合一起改变了费萨尔的主意。沙特由此开始宣传他 们观点的活动,警告除非美国采取接近阿拉伯的观点和疏远以色列的立场,否则他 们将不再增加石油生产能力来满足不断增长的石油需求,并将以某种形式来使用阿 拉伯的石油武器。1973年5 月初,国王亲自会见阿美石油公司的经理人员。费萨尔 说,他诚然是美国的一位坚定而可靠的朋友。但是,美国“对今日中东发生的事情 所奉行的方针要作某些改变是绝对必须的义务”。 “他率直地谈到通常阴谋活动的目的,但他强调犹太复国主义和共产主义者一 起正险些儿要把美国的利益逐出这个地区,”阿美石油公司总经理在后来的汇报中 这样说。“他提醒,在今日中东,除沙特阿拉伯外,对美国的利益都是非常不安全 的。他说现在该轮到那些作为阿拉伯的朋友并在这地区有利益关系的美国人和美国 企业,迫切地为改变美国政府的态度做些事情的时候了。简单地拒绝对以色列的政 策和行为承担责任将大大有助于克服当前的反美情绪,”阿美石油公司总经理说, 接着又补充说国王的意见有着“非常的紧迫性”。 在这次会见中,没有特别提及有关石油本身的问题,这使忧心仲仲的阿美石油 公司经理松了一口气。然而,过了几个星期以后,当阿美石油公司母公司的总裁们 在日内瓦国际饭店会见亚马尼时,这一问题被明确地提了出来。亚马尼问他们,是 否希望向刚从巴黎和开罗访问回来恰巧来到日内瓦休息的国王,作一次礼节性的拜 访?这几位石油企业家当然乐意接受邀请。在谈话中,亚马尼顺便提到,国王方才 在开罗访问的日子不好过,萨达特强烈地对国王施加压力,要求他给予更大的政治 支持。当石油企业家会见国王时,国王对他们说:“就美国在中东的利益而言,结 束的时刻快要到了。因为美国政府未能给予沙特阿拉伯积极的支持,沙特阿拉伯在 它的阿拉伯朋友中有被孤立的危险。”费萨尔强调地表示他不会让这种孤立情况发 生。他告诉石油企业家:“你们将要丧失一切。” 他们相信国王所说非假。“很明显,石油开采权现处在危险之中,”一位石油 公司的总裁在会见后这样说。他们责怪美国的新闻媒介,并表示他们自己对各种阴 谋活动的理论都不予置理。现在的议事日程,如这些国际石油公司总裁所认为的, 是非常清楚的:“我们必须并尽快要做的是,(1 )把美国公众在这地区的真实利 益告诉他们(目前他们正被受控制的新闻媒介错误导向);(2 )把情况立即告诉 政府的领导人。 一周后,国际石油公司的总裁们到了华盛顿,来到白宫、国务院和国防部。他 们概括地通报了费萨尔的警告,“必须紧急采取行动,否则,将要丧失一切。”他 们赢得聚精会神的听众倾听他们的呼声,但只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他们的说法。政府 官员承认问题是肯定有的。但是,依照石油公司代表所说的,他们也表示了“很大 的怀疑,即任何激烈的行动都是迫在眉睫的,或者防止这种事态发生的办法都将不 同于现在已进行的办法”。政府官员说,沙特人过去曾面对过比纳赛尔大得多的压 力,那时他们“处理得很好,现在应该同样处理得很好”。在华盛顿,石油企业家 被告之,总而言之,短期内美国在任何情况下,已难能再做些什么。“有人相信”, 国王“在喊着狼来了,但除了他想象中的狼,实际上狼并不存在”。一位美国高级 官员认为,国王在日内瓦会见时发表的意见是对“国内消费”而言的——对这一点, 一位石油公司的总裁尖锐地回答说,在那里没有一个人是从“国内”去的。 三家公司——得克萨斯石油公司、加利福尼亚标准石油公司和纽约标准石油公 司——都公开要求改变美国的中东政策。埃克森公司前负责中东业务的退休董事霍 华德。佩奇也公开提出同样的要求。费萨尔国王突然表示可以接见美国的新闻界, 尽管它们被认为是“受到控制的”,热切地作出了回答。国王立即受到《华盛顿邮 报》、《基督教科学箴言报》、《新闻周刊》和美国全国广播公司电视台的采访。 他对各家的采访发表了相同的讲话。“无论在哪一方面,我们都没有向美国限制出 口的想法,”他告诉美国电视记者,但是“美国全盘支持犹太复国主义者并反对阿 拉伯,使得向美国继续供应石油,甚至与美国保持友谊都非常困难”。 神经不安的领导人 在1973年6 月,理查德。尼克松正在加利福尼亚圣克莱门特他的庄园里接待参 加最高级会谈的苏联总书记勃列日涅夫。在最后一晚会谈结束后,两位领导人已要 就寝的时候,发生了出乎意外的一些事。表现焦虑的勃列日涅夫涸不安而难以入眠。 他突然要求与尼克松作计划外的会见。这样做,尽管明显不合外交礼仪,特工人员 还是叫醒了尼克松。尽管总统怀有猜疑,他还是在自己的小书房接见了勃列日涅夫。 时已子夜,从书房外眺,太平洋上一片漆黑。在一小火炉前,会见持续了三个小时。 勃列日涅夫以不加修饰、激动的语言表明,中东正具有爆炸性月B 里很快会发生战 争。这位苏联领导人坚持,避免战争的唯一办法是在外交上要有新的首创性。勃列 日涅夫通报情况说,即使不太具体,一般来说,有关萨达特和阿萨德的意图,苏联 是知道一些情况的——毕竟他们在供应着武器——而这一后果将威胁到苏美双方新 的“缓和关系”。但是,尼克松和国家安全助理亨利。基辛格认为,勃列日涅夫不 可思议的外交手段是迫使按照苏联的条件来解决中东问题,只是加重分量的一个手 法,并非真正的警告,因而未予置理。 在1973年8 月23日,萨达特作了一次未经宣布的利雅得之行,去见费萨尔国王。 埃及人现有重大消息。他告诉国王,他正在考虑要与以色列开战。战争将首先发动 突然袭击,他需要沙特阿拉伯的支持和合作。他获得了允诺。费萨尔提出,他答应 为萨达特的武库提供五亿美元的资助;而且,国王保证他会使用石油武器的。“但 是,要给我们时间,”据报道国王补充了这一意见。“在进行仅两三天就停止的战 争中,我们不需要使用石油作为武器,我们需要考虑的是进行相当长时间能够动员 起世界舆论的战争。” 萨达特的计划对费萨尔的影响非常明显,其后不到一个星期,亚马尼在8 月27 日告诉阿美石油公司的总裁,国王突然询问起阿美石油公司的详细情况、定期生产 报告,扩展计划和缩减生产对消费国——尤其对美国的后果影响。问题的着眼点, 是国王询问假使阿美石油公司生产每日减少二百万桶,会产生什么影响。“这完全 是新出现的现象,”亚马尼解释说,“国王从来没有为这种细节操过心。” 亚马尼发出警告。他说,在美国,由基辛格领导的一批人在有关沙特阿拉伯意 向的严重性上,“正把尼克松引向歧途。为此,国王一直在接受记者采访并发表公 开讲话,旨在消除美国可能存在的怀疑。任何了解我们的政体和它如何工作的人都 理解,只有一个人,即国王,才能作出限制生产的决定;而且,他在作出决定时毋 须征询任何人的意见。”亚马尼继续说,国王“百分之百地决心要影响美国改变政 策,并为达到这一目的而使用石油武器。国王感到他个人有义务要尽一些力,他知 道石油在现在是一项有效的武器”。亚马尼又说,“加之,国王还经常受着阿拉伯 的舆论和阿拉伯领导人尤其是萨达特施加的压力。他正在失却耐心。”亚马尼又补 充了另一个细节,说国王现在常常处于神经十分不安的状态。 1973年9月:“压力波及四面八方” 到1973年9 月,有关石油供应的可靠性和能源危机日益迫近的谈论已不胫而走。 石油杂志《中东经济研究》用大字标题登出“在石油舞台上:压力波及四面八方”。 在同一个月里,国际大石油公司正和尼克松政府部门讨论着它们共同担心的事,利 比亚可能会停止这些公司的全部生产。经过一再争论,尼克松政府决定对国内供应 紧张的某些石油产品实行强制性分配。 费萨尔国王对石油公司的总裁们说,美国对以色列的政策简明地表示拒绝承担 责任,将有助于避免使用石油武器。在一定程度上已有过这样的表态。美国助理国 务卿约瑟夫。西斯科向以色列电视记者表示:“尽管我们的利益在许多方面和以色 列的利益是平行不悖的,但美国的利益同以色列国家并非是同义词;而且,就美国 的利益范围来说,它超出地区的任何一个国家……在我们国家有越来越受人关切的 问题,例如能源问题,在当前形势下是一个关键因素。我认为只有鲁莽的傻瓜才不 相信这一点。”接着,他被问及阿拉伯石油生产国会不会在未来某个时候——譬如 说在八十年代,利用石油作为反对美国的政治武器。“我不是洞察一切并能预言未 来的人,”西斯科回答说,“但在阿拉伯世界明显存在竭力主张把石油和政治连结 在一起的呼声。” 甚至更高级的美国政府人士也有过拒绝为以色列承担责任的表态。在一次记者 招待会上,尼克松被问及阿拉伯人是否会“把石油当作棍棒来使用,强行改变中东 政策”。总统回答说,“这是一个关系重大的问题。”所有石油消费国,包括美国 在内,都可能受到影响。尼克松说,“如果你真的被它击倒,那我们大家就都成了 同一囊中物了。”接着,他对双方——包括以色列在内,走向死胡同的态度进行了 谴责。“以色列简直就不肯等待纷争的解决,而阿拉伯人也不肯等待中东纷争的解 决。双方都有错。双方都需要开始谈判。这就是我们的立场……顺利地进行谈判, 其收获之一将可能减少石油的压力。” 所有主要的石油消费国都感受着石油的压力。在德国,波恩政府最终在9 月份 公布了它的第一个能源计划,其中心很大部分在石油供应的可靠性上。领导提出该 项计划的是国务秘书乌尔夫。兰茨克。当美国在1968年向欧洲合作与发展组织提出 警告,美国的剩余生产能力正在消失时,就已引发了兰茨克自己的忧虑。他在后来 说:“对我来说,这是一个起动点。从此以后,我一直在设法转变德国的能源政策。 问题不再是如何解决我们的煤炭问题,而是如何把石油供应的可靠性问题纳入我们 的政策。这是非常,非常难办的事情。我为取得充分根据来说服那些在政治信念上 是那么根深蒂固地认为不存在能源供应问题的人们,已花了五年时间。” 在日本,在同样焦虑不安的9 月,通商产业省新成立的资源能源厅发表了一份 有关能源问题的白皮书,其中述及石油供应总的不稳定形势,并强调必须制定措施 以应付不测事件。这是由于近些年来令人担忧的事情愈趋加重的缘故,或者由于日 本石油需求的疯狂增长意味着日本的依赖性和易受打击性也愈趋加深的缘故。国家 的大部分石油是由国际石油公司直接或间接供应的。无论政府官方或企业界人士都 能觉察到,石油的控制权在迅速从石油公司转移到石油输出国。1973年9 月的白皮 书率直地说,“迄今由国际石油公司掌管的石油管理体系已经崩溃了。”因此,对 日本来说,这一情况意味着“在六十年代对国际石油问题的被动反应,已再不容许 日本这样做了”。 在那时候,根据形势的变化,在日本的外交政策上出现了新的动向。在这以前, 日本的外交政策是牢固地系定在美日同盟关系上的。这一新动向称之为“资源外交”, 旨在按照保证石油供应的要求来重新确定日本的外交政策。其最著名的支持者是通 商产业相中曾根康弘(后为日本首相),他主张“日本要以竞争的态度来奉行自己 的独立方针,这是不可避免的。盲目追随的时代已经结束”。对于美国,我们已不 应再那样盲目地追随。在1973年6 月,中曾根康弘就已要求制订“站在石油生产国 一边的”新资源政策。到这时,日本的一些有关各界已在经常议论对能源危机的担 忧。在去冬,已经发生过煤油和汽油的短缺;现在,1973年夏季期间,同美国一样, 出现有电压降低的迹象。至少在来访者看来,日本的政策制订者凡是关心能源问题 的,几乎都读过詹姆斯。埃金斯的文章“石油危机:狼一定要来了”,而已接受了 文章的看法。唯一的问题是“在什么时候”?9 月26日,首相田中角荣对一位电视 记者说,“关于能源危机,可以清楚地看到石油危机将在今后十年里发生。” 但时间毋宁说是十天。因为就在此刻,萨达特正着手为发动战争进行他的读时 计算。 再没有事情需要进一步谈判 1973年9 月中旬,在维也纳的一次会议上,石油输出国组织的国家要求与国际 石油公司订立一个新的协议。德黑兰和的黎波里协议均已失效,石油输出国组织的 成员决意要为自己夺取石油公司正从市场价格上涨中赚得的、被他们称之为“横财 的利润”。石油公司的代表应召来到维也纳,于10月8 日与亚马尼为首的小组会谈。 为了作为一个集团参加会议谈判,石油公司还得再次获得司法部的业务检查许 可证,证明它们不违犯反托拉斯法。石油公司的联合律师、德高望重的约翰。麦克 洛伊在9 月ZI日向华盛顿当局提出批准上述许可证的要求,同时,全力以赴地不仅 在公司和司法部之间,而且在持怀疑态度的司法部和发愁的国务院之间进行折冲斡 旋。在一次与司法部的激烈会谈中,麦克洛伊援引了过去的司法部部长,追溯到罗 伯特。肯尼迪,他就曾批准过国际石油公司在涉及外交事务的困难问题上制订共同 的策略。“假如司法部不予许可,”他说,“司法部将对国际石油公司被逐个瞄准 击倒负有责任。”埃克森公司的董事长肯尼思。贾米森提出争辩,“为继续遏制反 复无常的阿拉伯世界,行业的组织是必不可少的。”但司法部的代言人引证马萨诸 塞理工学院一位教授写的书中,几乎没有论及和眼前政治危机有关的情况,他们坚 持认为油价上升是由于一体化的大石油公司在策划,而不是由于市场的条件和石油 输出国组织利用这些条件所造成。贾米森瞪着眼睛直表示怀疑。但是,最后在10月 5 日,即维也纳会议预定召开的前三天,司法部的反托拉斯部门才勉强发给麦克洛 伊的当事人需要联合参加会议的许可证。 虽然在前不久的春季,华盛顿曾担心过中东发生军事冲突的可能性。但到夏季, 这种担心已经消除。好几个月来,美国的情报部门多半已不再考虑有发生战争的迹 象。因为在道理上讲不通:以色列既没有发动战争的理由,也不可能像1967年那样 敢于发动先发制人的攻击。而且,以色列在军事上被认为是具有优势的,阿拉伯人 想要发动战争,将在战争中被打得焦头烂额,这样做也是显然不合理的。以色列的 生存一直在危险之中,而它也始终不考虑会发生战争,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美国 对形势的看法。 但有一个不同于共同看法的例外意见。在9 月底,国家安全局报告说,突然加 剧的军事活动征象显示中东很可能在近期内发生战争。可惜这一警告未被注意。10 月5 日,苏联人突然将家属空运撤离叙利亚和埃及。这一行动显而易见的重要性也 未被置理。中央情报局在当天向白宫提供的分析报告说:“出现的军事准备行动并 不表明任何一方有发动战争的意图。”10月5 日午后5 时30分,以色列送给白宫的 最后预测说:“我们考虑,由(埃及和叙利亚)两国军队发动军事行动的可能性不 大。”代表整个美国情报机构的警备委员会观察检查了形势的发展和可能出现的情 况,宣称战争未必可能。 在同一天,华盛顿时间还在下午,但中东已是晚间时候。这时,在以色列,整 个国家处于停滞状态,他们严肃的最神圣的节日赎罪日已经开始。在利雅得,去参 加石油输出国组织会议的沙特阿拉伯代表团成员登上了他们去维也纳的喷气机。他 们还利用在机上的时间集中研究了有关石油市场内部诸因素的记录资料——诸如价 格、通货膨胀、石油公司的利润和比重级差等问题。代表们只是在10月6 日抵达维 也纳时才知道一件惊人的消息——埃及和叙利亚已经发动对以色列的突然袭击。美 国东海岸时间是早晨,美国的高级官员和石油公司的总裁们醒来时才知道,中东已 在进行战争。 战事的爆发在维也纳的石油输出国组织代表当中引起了大骚动。当国际石油公 司的负责人来到会场参加谈判时,他们发现阿拉伯代表正兴高采烈地传阅着报纸的 文章和照片。毫无疑问,石油输出国组织的阿拉伯成员至少感受到支持和信心,因 为在他们看来,阿拉伯人是战场上的赢家。至于国际石油商这一方,除了神情不安 外,不可能有什么表现。不仅在商议价格问题时他们处于防御地位,而且,阿拉伯 人会随时使用某种形式的石油武器。伊朗的石油大臣注意到石油商们“有点儿恐慌”。 他还更深地觉察到“他们正在逐渐丧失自己的力量”。 正当战火在中东熊熊燃起的时候,在谈判桌上,石油公司提出让牌价增加15%, 约为每桶四十五美分多一些。这对石油输出国来说是完全不够的,对此感到可笑。 他们要求增加100 %,即再加三美元。差距真是太大了。由埃克森公司的乔治。皮 尔西和壳牌公司的安德烈。贝纳德率领的国际石油公司谈判小组在未同他们在欧洲 和美国的领导人商量之前无法作答。他们还能继续谈判下去吗?下一次在谈判桌上 他们又能作出怎样的新开价呢?伦敦和纽约传来了决定性的答复,主要精神是“不 要出价”,至少在目前如此。差距是如此之大,致使石油公司不敢在未先征询主要 工业国家政府的意见以前,就贸然从事弥合差距的危险尝试。对西方世界的经济究 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这样巨大的增幅能转嫁给消费者吗?而且,石油公司在 过去已为向石油输出国组织过于轻易地让步而受到批评。而现在的决定太重大了, 太具有政治性了,不单单是它们自己的事了。因此,各公司总部告诉皮尔西和贝纳 德不要进一步谈判下去,要求推迟一段时间,只能与西方政府进行磋商。从10月9 日到*日,向美国、日本和西欧六个国家的政府详细征求了意见。获得的答复实质 上都是一致的:石油输出国追求的增加额实在太大了,石油公司应该明确地拒绝把 出价提高到现在石油输出国组织可能接受的程度。 时间已是午夜以后,正当10月12日的凌晨时刻,战争爆发以来的第六天,皮尔 西和贝纳德来到洲际饭店亚马尼的套房和他相见。他们向亚马尼说明,在这时候他 们无法再进一步出价,要求给予两个星期的时间,以便在这期间作出答复。亚马尼 未说什么。那时,他为皮尔西叫了一杯可口可乐,切了一只酸橙,榨成计冲人饮料。 亚马尼在等待着,他希望把事情继续谈下去。他把可口可乐递给皮尔西,但无论皮 尔西还是贝纳德都无可回报。 亚马尼最后说:“他们对此会不满意的。”他接通了打给巴格达的电话,精神 高亢地用阿拉伯语谈着,然后告知这两位石油商:“他们对你们很恼火。” 科威特的代表团也住在洲际饭店。亚马尼给他们的一个房间打去电话。科威特 石油大臣穿着睡衣很快过来了。继而进行了激动的谈话。亚马尼开始查阅航空时刻 表,已没有事情还需要进一步谈判了。这次临时会谈终于在晨曦朦胧时结束了。在 离去时,乔治。皮尔西问以后可能发生什么情况。 亚马尼回答说,“收听无线电广播吧。” 萨达特的奇袭 选择赎罪日作为发动阿拉伯最近一次攻击的日子,目的是在以色列几乎没有戒 备的情况下打它个措手不及。以色列的全部防御战略决定于迅速地总动员并调度在 待命中的预备役军人。但是,没有一天像这天那样难于作出反应,为了进行默念、 忏悔、良心上的自我反省和祈祷,以色列整个国家都停顿了下来。而且,萨达特在 专心致志于战略上的突然袭击,并为此大力进行伪装活动。至少以前有两次他制造 假象,像是要准备战争。这两次,以色列花费了很大的代价,并在预算紧张的压力 下进行了动员,但结果是白费劲,毫无意义。这一经验达到了萨达特所希望的—— 使以色列人在心理上保持怀疑和盲目自满。真的是这样,以色列的参谋长为在1973 年5 月花费巨大代价进行不必要的动员受到了公众的批评。阿萨德也参加了蒙蔽活 动。一个与叙利亚有联系的恐怖组织劫持了几名从莫斯科去维也纳旅行的苏联移民, 以色列总理果尔达。梅厄为此前去奥地利处理这一危机。在10月3 日以前,以色列 领导人的注意力都放到这件事情上去了。 然而,对真正的日益迫近的袭击准备是有警告预兆的。但是,以色列人同美国 人一样均未予置理。在发动袭击前几个星期,在叙利亚的一个情报人员向美国提供 了惊人的确切消息,包括叙利亚下达的战争命令。但是,这一情报因丢失在其他几 百件包括有些与之相反的情报文件中而未被利用,只是在事后才被鉴定出来。在叙 利亚,阿萨德已命令作好大量墓地的准备,这是又一个不祥的预兆。10月3 日, “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一个成员向一位中央情报局官员询问关于埃及大规模军队 调动的事。中央情报局官员回答说:”当英国人还在埃及时,他们每年在这个时候 经常要举行秋季军事演习,埃及人只是继续这个习惯而已。“有些美国官员注意到 有关埃及医院正在突然腾空床位的报告,但这些报告都被认为只不过是埃及进行的 军事演习的另一个组成部分,并被认为没有什么意义而被丢在一边。在10月正日和 再次在10月3 日,一位年轻的以色列中尉军官向他的L 级递送了有关埃及部队调动 的报告,表明战争已经迫近。但这些报告也未被置理。以色列军方,特别它的情报 部门受着一种”概念“——即对战争必要先决条件的一种特殊观点的束缚。这一观 点从其定义解说上,排除了在当前情况下埃及发动进攻的可能性。但是,在10月初, 以色列在埃及的一名主要情报人员发来紧急报告;他被安排急速离开埃及赶往欧洲 详细汇报情况。他所说的一切是毫无置疑的,但莫明其妙的是他的报告被拖延了一 天才送达特拉维夫。到这时候,已经太迟了。 美国人和以色列人一样犯了基本的错误,没有考虑萨达特的思想方式,没有把 他们自己放到萨达特位置来考虑问题,没有充分认真地对待萨达特和他的讲话。所 持的态度和概念想法使重要的预告情报未能得到鉴别、分析和正确的解释。基辛格 过后承认,直到1973年10月,他认为萨达特与其说是一个政治家不如说是一个演员。 萨达特的冒险得逞了,阿拉伯发动的突然偷袭对以色列造成的惊慌失措,就像三十 二年前对美国人的珍珠港事件一样。此后,以色列人会自问,他们怎样会这样毫无 戒备地遭受打击的。所有的预警报告是那么的清楚,但是要把这些情报从夹杂着蓄 意伪装的反面情报噪声中分离出来,特别在盲目自满和自负已经根深蒂固的情况下, 却是那么的困难。 在突击开始前九个半小时,当以色列人获得证实战争即将开始的消息时,他们 像割断了腿腱似的仍然行动不起来。今日已非1967年当时。他们无法行动在先,无 法采取先发制人的行动;而且,按照一条决定命运的错误消息来看,他们认为的战 争开始时间比实际时间要迟四小时。他们没有作任何程度的准备,因此,在进攻开 始的几天内,以色列人在猛攻面前节节败退,被打得七零八落,埃及人和叙利亚人 获得了大规模的胜利。 “犹太人的第三神殿就要垮了” 一旦战争爆发,安排停战很快成为美国的首要目标,通过停战让交战双方撤回 到它们战前的阵地,然后努力寻求通过外交解决争端的办法。美国最优先考虑的是 不想直接介入冲突;它不想为了反对苏联向阿拉伯人提供物质而自己向以色列人供 应物资方面做得太显眼,但是,它的这种态度被认为并不是为了所谓的以色列的优 势。美国的政策不希望看到以色列被打败,它认为最好的结果,用一位高级官员的 话来说,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以色列获胜,但在战争中被打得鼻血淋淋”,这样 使得它可能更顺从于进行谈判。 然而,由于以色列方面的第二次大失算(第一次失算是以为根本不会发生战争), 看来有比鼻子出血糟得多的意外情况就将发生。以色列设想过它的储备物资足以维 持打三个星期的仗,这是从1967年六日战争的经验得出的假设。但是,从以色列的 观点来看,1967年的战争是一场非常好打的战争,因为当时它兼有在军事上的优势 并得益于突然袭击。现在得到苏联武器充分装备的埃及和叙利亚把它一下就打得只 有招架之功,而且,以色列人发觉自己的作战物资以使人惊恐的速度被快速毁灭殆 尽,远远大于他们原先的考虑。在物资需要上的失算,对以色列来说,可能是最严 重的一个失算;而且还可能直接导致世界石油市场产生令人惊愕的变化。 10月8 日,在偷袭两天以后,华盛顿通知以色列,可以使用一架不标明国籍的 埃尔艾尔航空公司飞机从美国获得某些物资供应。它们认为这样做就已足够了。但 是,以色列在最初的偷袭打击下,还在继续溃退。心神错乱的以色列国防部长摩西。 达扬对梅厄总理说:“犹太人的第三神殿就要垮了。”梅厄为此亲自给尼克松写去 一封密信,向他告警以色列正在挫败之中,可能很快被摧毁。10月9 日,美国知悉 以色列部队陷于极度困境,而且供应短缺,十分危急。10月10日,由于叙利亚已开 始后退,苏联重新向叙利亚大规模提供新的补给,随后又向埃及提供新的补给。苏 联还命令空降部队处于戒备状态,以鼓励其他阿拉伯国家参加战争。美国在那时才 开始商讨让更多不注明国籍的埃尔艾尔航空公司飞机来美运输追加的军事供应。同 时,国务院开始敦促美国商用航空运输公司提供包机向以色列空运物资。基辛格认 为,这样做法在形象上可不至于过分显目,并可能避免美国与以色列完完全全一鼻 孔出气。基辛格后来说道:“我们意识到有必要保持阿拉伯人的自尊。”但是,苏 联大规模提供新补给的行动很快就变得明目昭彰。到10月11日星期四,美国认识到, 以色列如果得不到新的补给,就将在战争中遭受失败。按照基辛格考虑政策的基本 原则,美国是不可能让苏联武器来打败美国的朋友的,尼克松对政策的考虑更是这 样。而且,谁又能知道战争的结果到底会是怎样的呢? 10月12日星期五,尼克松收到两封私人来信。一封是四家阿美石油公司的合伙 公司——埃克森公司、莫比尔公司、得克萨斯公司和加利福尼亚标准公司——的董 事长经由约翰。麦克洛伊送来的急情。他们在信中说,在维也纳会议上,石油输出 国组织的代表团正在要求石油牌价提高100 %,看来是“难以接受的”。但是,由 于“自由世界的石油工业基本上已没有剩余生产能力,它们的生产没有保障”,因 而允诺在价格上作某种幅度的提高。此外,他们还有一些更紧急的情况需要通报。 假如美国对以色列增加军事援助,可能会出现“滚雪球效应”的报复行动,“从而 产生严重的石油供应危机”。信中进一步警告说,“美国在中东的整个地位正在受 到严重的损害,日本、欧洲或许还有苏联的利益正大量取代美国在该地区的存在, 不仅危害到我们的经济,而且将危害到我们的安全。” 第二封信是以色列总理梅厄的一封告急信。她在信中写道,她的国家的生存和 人民的生命现正处于千钧一发之际。在星期五的午夜左右,当基辛格得知再过几天 以色列的作战物资可能就要告尽时,梅厄的警告得到了证实。基辛格并从国防部长 施莱辛格那里了解到,为安排商用包机所作的努力已全部告吹。美国航空公司不敢 冒阿拉伯禁运或恐怖主义者袭击的危险,而且它们也当然不想把它们的飞机开到战 区去。它们说,美国政府若要征用它们的飞机去执行任务,总统就必须宣布国家处 于紧急状态。“假如你要给以色列送去补给,”施莱辛格对基辛格说,“我们将不 得不全部动用美国的空运部队来运送,此外别无选择。不运用空运力量,就不会有 新的补给。” 基辛格不得不表示同意,但他要求施莱辛格取得以色列同意,让美国空军的飞 机能在夜幕降临时降落卸下物资,黎明前返航。假如它们不被人见到,新的补给就 可能尽量做到不引人注意。10月13日星期六黎明前,施莱辛格得到以色列的允诺, 军事空运指挥部开始把军事供应物资从落基山和中西部基地运至特拉华州的一个飞 机场。但是,美国飞机在去以色列途中需要作一次停留补给燃料。星期六早晨,美 国要求葡萄牙同意给予在亚速尔群岛的着陆权。这事经由尼克松亲自出面,直接施 加压力才获得必要的许可。 华盛顿迄今还想保持隐蔽的形象,但是,它对保守秘密的设想没有考虑到天时 的不测变幻。在亚速尔群岛的拉日什飞机场有着强劲的侧逆风,会使C -SA大型运 输机遭遇危险,因之使满载军事物资的飞机受阻于特拉华。侧逆风直至近傍晚时候 还未见减弱,这样就延迟了半天时间。结果,C -SA型运输机没有在星期六晚上的 黑夜时间抵达以色列,而是在10月14日星期六的日间才隆隆地从高空降落下来,飞 机身上巨大的白色星标赫然在目。现在,美国扮演的是以色列的积极盟友,而不再 保持它在国际事务中的调停人身份了。援助的范围已扩大到抵消苏联对阿拉伯提供 的大量新补给的程度,但这并没有什么关系。阿拉伯的领导人不知道美国为幕后支 援而作的煞费苦心的努力,他们认为美国空运物资是美国表示支援以色列的故意惹 人注目的明显姿态。 在埃及可能突破西奈的紧要山口前,以色列成功地阻挡了埃及的进攻,并在10 月15日发动了连续对埃及部队进行的第一次胜利的反攻。在同一时候,10月14日在 维也纳,石油输出国组织宣布与石油公司进行的谈判业已失败,输出国组织的海湾 国家计划在科威特市重新召开讨论它们自己的石油价格问题的会议。但是,自与公 司间的会谈破裂以来,大多数代表还滞留在维也纳,此时他们感到一筹莫展。他们 万分紧张地订购机票,但由于战争,各航空公司所有飞往中东的航班实际上均被取 消了。看来代表们根本离开不了。这也就是说计划在科威特召开的会议也开不成。 最后,发现那时有一个航班还在飞行——一架飞经日内瓦的印度航空公司的喷气机 要在科威特市作中间停留。在10月15日傍晚,许多代表团赶往机场,匆匆登上了这 架飞机。 10月16日,海湾国家的代表们——五个阿拉伯人和一个伊朗人——在科威特市 与会,重新讨论几天前在维也纳亚马尼的旅馆套房里中止商讨的问题。他们将不再 等待石油公司的答复,自己采取了行动,宣布提高石油牌价70%,即每桶提高到5.11 美元,求得与恐慌抢购的现货市场价一致。 他们的行动有着双重的意义——价格本身的提高和单方面强行决定行动的方式。 石油出口国要与石油公司谈判解决问题的托辞现在已成历史的往事。石油的定价已 由石油出口国全部掌管。原先由石油公司单方面定价,后来发展到石油出口国获得 起码的否决权,再进而由双方共同谈判定价,直到目前新采取的由石油出口国单独 行使宗主权的做法,这一个转变过程现在是彻底完成了。在作出这一决议时,亚马 尼对一位其他国家在科威特市的代表说:“我已有很长时间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的 到来。这个时刻现在已经来到,我们是我们自己商品的主人了。” 石油出口国预计在增幅上可能引起种种令人苦恼的怨言,已对此作好了准备。 它们宣布消费国政府正在征收零售油价66%的石油税,而它们收得的相当量仅为9 %。伊朗石油大臣贾姆西德。阿穆泽加尔说,石油出口国只是使价格和影响市场的 诸因素相适应;在今后,它们将根据消费者愿意付给的水平来定价。亚马尼建议埃 克森公司的皮尔西要收听的广播,就是10月16日关于石油价格的重要决定。然而, 当事情披露时,皮尔西是从报纸上获悉的。 假使石油输出国组织的成员国能够单方面提高油价,那么它们下一步会做些什 么呢?而且,在战场上将会发生什么情况呢?第二天,即10月17日,尼克松在白宫 向他的高级顾问表示对国家安全的担心:“没有人能更敏锐地意识到石油和我们的 战略地位的利害关系。”同一天,绕过半个世界,他又在科威特市对这项声明作了 具有历史意义的阐述。伊朗的石油大臣已经离开会议,其余阿拉伯的石油大臣和部 长们前来参加一个专由阿拉伯人参加的秘密会议。他们的议题就是石油武器。这是 在每一个人心头牵挂的问题。科威特石油大臣宣称:“现在,在气氛上比1967年要 有利得多了。” 禁运 但是,沙特阿拉伯究竟怎样做依然是一个问题。尽管萨达特不断要求,费萨尔 国王在未与华盛顿再作接触前,还是不愿意采取反对美国的任何行动。他写给尼克 松一封信,告诉他假如美国继续支持以色列,沙特和美国之间就不能不出现“冷淡” 关系。这是在10月16日那一天。 10月17日,当石油大臣和部长们正在科威特市与会的时候,先是基辛格,继而 基辛格和尼克松一起接见了以沙特阿拉伯奥马尔。萨卡夫为首的四位阿拉伯国家的 外交大臣。对萨卡夫,基辛格常称道他的性格“既和蔼又有见识”。讨论是在亲切 的气氛中进行的,看来存在有某些共同的基础。尼克松保证努力争取停火,以便可 能在“联合国242 号决议规定的范围内解决争端”。该决议的内容规定以色列要撤 回到它1967年前的边界。沙特国务大臣似乎确认以色列有在1967年的边界范围内存 在的权利。基辛格说明美国提供新的补给不能视为反对阿拉伯的行动,只是“美国 与苏联之间”的相对行动,美国必须对俄国人的供应作出反应。他补充说,该地区 原来的状态是不能占据的,待战争过后,美国将承担积极的外交使命,将为建设性 地和平解决纷争进行调停说服工作。 尼克松向萨卡夫作出最后的承诺是由亨利。基辛格作为谈判人提供斡旋服务, 这似乎是尼克松保证一定能够成功的看法。尼克松并使萨卡夫和其他外交大臣们确 信,尽管基辛格是犹太人后裔,但他“”并不受国内压力的支配,也就是说不受犹 太人的压力支配“。他继续补充说,”我看得出,对基辛格是一个犹太美国人的情 况,你们可能会感到担心。但一个犹太美国人可能是一个忠心的美国人,基辛格就 是一个忠心的美国人。他将与你们合作,一起进行工作。“当总统作这一番不必要 的说明时,基辛格由于既窘且恼感到坐立不安,而萨卡夫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彼此都是闪米特人嘛,“萨卡夫机敏地回答。这位国务大臣既而来到白宫的玫 瑰园,他对采访记者说,会谈是建设性的和友好的;根据报纸报道,在玫瑰园接见 记者时大家都面带笑容,通情达理并互致恭维赞美之词。在与萨卡夫和其他阿拉伯 外交大臣会谈后,基辛格对他的下属说,他感到意外的是会议没有提及石油问题, 看来阿拉伯人不像要利用石油武器来对付美国。 但是,这恰恰是阿拉伯石油大臣正在科威特市考虑的事项。早在1973年初,萨 达特在他的一次边想边说的讲话中谈到埃及可能的选择时,就谈论了石油武器。大 约就在这个时候,在他的推动下,埃及和其他阿拉伯国家的专家考虑到美国国内日 益增长的能源危机,就已开始进行拟订使用石油武器的计划。来科威特市的阿拉伯 代表团至少对10月17日会议前形成的概念是熟悉的。但是,激进的伊拉克在这次会 议上提出不同的想法。伊拉克首席代表号召阿拉伯国家把它们的愤怒目标瞄准美国 ——-一把美国在阿拉伯世界的企业统统收归国有,从美国银行抽回全部阿拉伯的 资金,并着手对美国和其他与以色列友好的国家实行禁运。会议主席、阿尔及利亚 的石油部长对这样一个建议认为行不通和难以接受而不予考虑。亚马尼根据国王的 指示也表示拒绝,认为这样的建议将成为对美国进行全面经济战的宣战书,其结果, 至少可以这样说,对各方都难能作出定论。愤怒的伊拉克代表退出了会议并不参加 整个禁运计划。 与伊拉克相反,阿拉伯的其他石油部长们均同意实行禁运,按九月份生产水平 削减产量5 %,并在以后保持每月减产5 %,直至它们达到目的时为止。但对“友 好国家”的石油供应则将继续保持在先前的水平上。出席会议的九位部长和大臣们 还同时通过一项秘密决议,要使“美国的石油供应遭受最严重的削减,累进减低产 量的目的在导致美国无法从参加决议的各个国家获得任何石油供应”。有几个国家 立即宣布,它们将开始削减产量10%,而不是5 %。不管它们的减幅多少,削减产 量比对单一国家实行禁止出口要有效得多,因为石油常常可能被转运过手,就像1956 年和1967年危机时曾发生过的情况那样。削减产量可保证石油供应可获量的绝对水 平因之下降。总的计划是非常刁钻的,每月减产可能达到的数量加上石油消费国之 间的差异,将使石油进口国国内和国家之间产生不稳定、紧张和竞争对抗,并扩大 到最大程度。计划的一个明显目的是要从开始起就把工业国家分离开来。 在科威特市的两次会议——10月16日和10月17日——在形式上是不相关联的。 提高油价和石油输出国组织夺取单独定价权只是早先开始的行动在逻辑上的继续。 使用石油武器的决定则是沿着另外的道路行动的。“然而,毋须赘言,”《中东经 济研究》评论说,“这次新的阿以战争可能增强了阿拉伯油价谈判代表的决心。” 而且,评论接着在一段显然非常重要的含蓄陈述中指出,“削减产量还可能附带地 起到促使油价更进一步上涨的作用。” 在科威特市会议后,情况在迅速发展。10月18日,尼克松会晤他的内阁成员, 他对阁员们说,“情况的变化显然表明战事可能要延长;苏联已开始大规模提供新 补给的工作。在此时候,我们不得不采取行动以防止苏联在军事力量对比上造成对 以色列不利。为此,我们在上周末开始了一项向以色列提供新补给的计划。”他接 着回顾前一天与萨卡夫及其他部长们会谈的情况,“昨天在与阿拉伯的外交部长们 会谈时,我表明了观点,我们主张停火,并谋求在联合国242 号决议的基础上和平 解决争端。迄今为止,阿拉伯对提供新补给的行动保持着克制态度,我们希望在一 定程度上继续避免与它们发生对抗。”尼克松这时仍然很乐观。 第二天,10月19日尼克松公开提出向以色列提供二十二亿美元的一揽子军援计 划。这是在一两天以前作出的决定;这一信息事先向好几个阿拉伯国家作了通报, 使它们在正式公布时不至于感到震惊。这个策略试图使埃及或以色列最终都不能获 得压倒对方的优势地位,以致双方都会明白必须到谈判桌前来进行谈判。在同一天, 利比亚宣布对美国实行全部石油禁运。 10月20日星期六凌晨2 点,基辛格动身前往莫斯科,试图寻求一个停火方案。 在飞机上,他获悉使他进一步感到震惊的消息。作为对以色列援助计划的报复,沙 特阿拉伯远非以滚雪球式削减产量,现在将对美国实行全部石油禁运,哪怕是一桶 石油。其他阿拉伯国家不是已经实行就是正要实行同样的石油禁运。现在,石油武 器——用基辛格的话来说,一种“政治讹诈”的武器——已全部出笼,投入战斗。 已有三十年历史的战后石油秩序至此终于寿终正寝。 禁运几乎完全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阿美石油公司的一位高级经理人说,“我 甚至想都没有想过有发生禁运的可能性。我想过,假如战争爆发,而且美国站在以 色列一边,在阿拉伯国家的美国公司是决不会不被收归国有的。”尽管眼下有说明 情况的证据:阿拉伯世界几乎谈了二十年的“石油武器”,19 67 年那次未奏效的 尝试,1973年在德黑兰谈判期间所作的禁运恫吓,1973年萨达特公开讨论“选择石 油作为进攻的手段”,以及1973年石油市场供不应求的极度紧张形势,但在美国政 府内还是没有人重视禁运的可能性。毫无疑问,不管费萨尔与萨达特商讨内容的性 质如何,也不管萨达特可能听到什么样的承诺,费萨尔和其他保守的阿拉伯领导人 因他们的国家安全要依靠美国,他们是不愿意直接向美国提出挑战的。而且,要是 美国不向以色列提供补给,他们可能已感到意外,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感到震惊。现 在,引使情况变化、最后促使削减生产并对美国实行石油禁运的原因,是美国以非 常公开的形式向以色列提供新的补给——由于亚速尔群岛拉日什机场的侧逆风的影 响——和随后二十二亿美元的一揽子援助。有些阿拉伯领导人考虑,假如不采取行 动,一些国家的政权可能要遭受街头暴民的袭击。而且,对以色列进行援助的公开 表现也给他们以充分借口来同美国较量,因为其他阿拉伯国家显然要求他们这样做。 在10月20日,甚至石油禁运这件事也还不是当天发生的惊人事件的结尾。在莫 斯科,只是到星期日早晨,基辛格才得知华盛顿在前夜发生的事件。这就是后来出 名的星期六晚上的解职事件,是尼克松在他总统任期内的一个紧要时刻,解除了被 任命调查水门丑闻的特别检察官阿奇博尔德。考克斯的职务。他曾发出传票索取总 统办公室的秘密录音带。为查明尼克松本人在这桩错综复杂的违法事件中直接牵连 的程度,获取这些录音带已成为总统和国会之间斗争的中心。在解职事件以后,司 法部长埃利奥特。理查森和他的首席助理威廉。拉克尔肖斯立即辞职以示抗议。 “现时,”白宫的参谋长亚历山大。黑格在电话上告诉基辛格,“乱得不可开交了。” 第三流的偷窃行为 在中东兵戎相交和历时数周的石油危机过程中,一个主要角色却在其他方面心 事重重。理查德。尼克松彻底卷入了一系列事件,从他最初称之为“第三流的偷窃 行为”逐步升级为史无前例的、以总统自己为中心的水门丑闻事件。自从蒂波特山 丑闻以来,美国已很久没有听说过像这样的丑闻了。在十月战争期间,水门事件一 长串情节内容的披露,整个国家对此事件的着魔,事件对战争和石油禁运、美国的 能力和美国国内的感受的影响——所有这一切相互作用,为世界舞台上的戏剧主场 增添了一节不可思议的和荒诞离奇的剧情。例如在10月9 日,孤注一掷的果尔达。 梅厄示意要飞往华盛顿亲自恳求援助的那一天,尼克松正在解决副总统斯皮罗。阿 格纽的辞职问题。阿格纽要求尼克松帮助他寻找担任顾问的工作,并抱怨国内税务 局正在千方百计查明他所付的领带款额。10月12日,美国政府的高级官员了解以色 列可能要被打败并在竭力设法解决如何给予新补给问题的那一天,他们却为参加一 个被基辛格描绘为“心神不安的仪式”而被召到白宫,在那里,尼克松介绍杰拉尔 德。福特为他所选择的新的副总统。 在随后的几周里,虽然尼克松可能暂时摆脱了他个人的危机,重又在世界危机 中进行纵横,美国政策的实际控制权却交给基辛格掌管。现在,基辛格除担任国家 安全特别助理职务外,又被任命担任了国务卿。基辛格原先在两处地方工作:哈佛 大学国际问题研究中心,设在借自哈佛闪米特博物馆的一幢建筑物里;另外,还为 尼克松的劲敌纳尔逊。洛克菲勒提供服务。这位前教授作为纳粹德国的犹太难民逃 来美国时还只是一个孩子。他一度怀抱的志愿,除想成为一名开业会计师外,别无 奢望。现在,通过水门事件的奇崛转折和由于总统权威的摇摇欲坠,他逐渐成了美 国政府合法性的真正化身。基辛格的名气超乎寻常地扩大,起着填补美国政府因总 统职务受到不信任而造成的真空的作用。当对美国的信任受到严重考验时,无论对 华盛顿、新闻媒介或世界各国政府来说,他是作为权威和保持连续性的必要人物出 现的。 看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超量的新闻把新闻媒介和大众的脑子塞得满满的。水 门事件和总统的尴尬处境对中东局势和石油问题有着直接的和重大的影响。假如萨 达特作为一个强有力的总统,在1972年的选举以后,能利用他的影响打开埃及和以 色列之间的对话,他很可能——至少可以说服——不会开战。而且,总统若不是心 烦意乱,他也可能把注意力更集中到能源问题的处理上来的。但是,一旦战争爆发, 由于尼克松是那么心事重重,他的信用又是如此低落,以致他在对付战争挑起者、 石油输出国、矛头明确指向美国的经济战,以及在对付俄国人方面,不能起到最后 决策所必要的总统的领导作用。对外国的领导人来说,他们不能理解这一不可思议 的水门事件的变化过程,有些方面像是仪规表演,有些方面像是一场马戏,有些方 面像是一出悲剧,有些方面像是一部惊险小说。这一事件的衍变强烈地影响着美国 的政治和总统的任职。 水门事件还给七十年代的能源问题带来持久的特点。巧合的意外事件——石油 禁运、星期六晚上的解职事件、水门事件和十月战争——似乎隐含着逻辑上的联系。 事情以迷离而神秘的方式配合在一起;这一印象使人留下深刻而持久的怀疑,由此 助长了阴谋策划的理论,阻碍了对当前能源问题作出更为合理的反应。有人争议, 石油危机是基辛格为改进美国对欧洲和日本的相对经济地位而在幕后操纵的。有人 相信,战争是尼克松蓄意发动的;而且,石油禁运实际上是尼克松鼓励的,目的在 转移公众对水门事件的注意。石油禁运和一些石油公司对总统竞选的不合法捐款, 这两件事一起涌入公众的脑海,而不合法捐款是重选总统委员会从美国提取的非法 赃物的一部分,这就大大扩大了对石油工业界传统的不信任,并导致许多人产生想 法,认为十月战争、石油禁运和能源危机都是因石油公司的贪婪所造成和巧妙地操 纵的。诸如此类的感觉留在人们心中的时间,要比十月战争和尼克松的任职本身长 久得多。 进入戒备状态 10月21日中午,即星期六晚上解职事件的第二天,亚马尼在利雅德会见阿美石 油公司总经理弗朗克。琼格斯。亚马尼利用储存在计算机的石油出口和目的地的情 况资料——这是在早些日子沙特就要求阿美石油公司提供的——对沙特将要推行的 削减产量和石油禁运措施规定了实施准则。他承认这一制度的管理是非常复杂的, 但是,他说沙特正“期待着阿美公司来监督执行”。他接着说,“阿美石油公司的 购销者偏离准则规定的任何行为都将受到严厉的处理。”在说到某一情况的时候, 亚马尼搁下业务运行上的细节不谈,转而向琼格斯提出比较理性的问题。问他对刚 才发生的事情是否感到吃惊?琼格斯回答说,“不吃惊,只是这次削减量比我们原 先预计的要大。” 亚马尼针对琼格斯的回答,接着问道,“假如这一措施不见效果,则在采取第 二步行动时是否会感到吃惊。” “不会,”琼格斯说,“我不会感到吃惊。” 基于前些时候同亚马尼的谈话和其他消息,琼格斯的猜想认为,“随后的行动, 即使不断绝外交关系,美国的利益将可能被全部收归国有。”这是亚马尼对琼格斯 预兆不祥的评论中暗示的,“下一步将不会再是同样的做法。” 在同一时候,基辛格和俄国人在莫斯科作出了停火计划。但在以后几天里,贯 彻停火的工作却陷于重重困难。无论以色列人还是埃及人都没有遵守停火规定;而 且,埃及第三军有极大可能被俘或受歼。勃列日涅夫在这时刻给尼克松写来一封率 直而带有挑衅口气的信。苏联将不会看着第三军受歼不管。假如发生这一情况,那 么苏联在中东的信誉也就要遭到毁灭,至于勃列日涅夫,用基辛格的话来说,也就 像个傻不可及的人了。勃列日涅夫要求组织一支美苏联合部队开进战区去把交战双 方隔开。假如美国不愿合作,则苏联将单方面进行干预。“我必须坦率地说明这一 立场,”勃列日涅夫以威胁的口气写道。他的威吓使人感到事态的严重。众所周知, 苏联的空降部队已进入戒备状态,而且,在地中海的苏联舰队看来正以准备交战的 形式在行进。最使人忧虑的是从一艘通过达达尼尔海峡驶人地中海的苏联货轮上、 检测到可能是核子武器的中子放射物。目的地是埃及吗? 六位负责美国国家安全工作的高级官员被召集来参加深夜在白宫情报室匆忙召 开的紧急会议。尼克松本人因亚历山大。黑格的劝告,没有起床出席会议。黑格对 基辛格说,总统“心神太乱,不便参加会议”。有些与会者不见总统出场,感到意 外。官员们阴沉地研究了勃列日涅夫的电文。苏联的直接军事干预是不能容忍的, 这样会打乱整个国际的秩序。不能让勃列日涅夫以为苏联可以利用水门事件对美国 总统职能的影响。还有进一步应予警惕的是,就在几小时前,一直为美国情报机构 追踪的被认为在向埃及和叙利亚空运军火的苏联飞机“消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 这些飞机现在哪里。它们是否会飞返苏联去载运已经处于戒备状态的空降部队,把 他们运往西奈? 在白宫情报室的官员们得出结论,战争的危险已突然升级;美国必须对勃列日 涅夫的挑战作出坚决的反应。可能要准备以武力来对付武力。美国部队的准备状态 被提高到三级防御战备状态,在有些方面还要高——这指的是10月25日早晨美国军 事力量在全世界进入核战戒备状态。信息很清楚,美国和苏联正在互相摆开对抗的 架势。这样的严重势态,自古巴导弹危机以来还没有发生过。若是估计错误,就有 可能导致一场核对抗。随后的时刻真是非常紧张。 但是第二天,中东的战事停了下来,埃及第三军获得了新补给,停火已开始生 效。这一切来得正是恰到时候。两个超级大国被从它们的戒备状态拉了回来。两天 后,埃及和以色列的军事代表,在1 /4 世纪中,第一次为举行直接谈判而相会。 同时,埃及和美国开始了新的对话。这两者都是萨达特在一年前酝酿他的冒险行动 时的目标。核武器被收回了鞘,但阿拉伯人还在挥舞石油武器;石油禁运还照样在 进行,它所带来的后果远远超过了十月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