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不…”伴随着痛彻心扉的吼声,躺在床上的人霍的坐起,眼神惊慌,脸色惨 白。 收拢十指,手心汗湿冰冷的感觉,让紧张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全无睡意,索性披衣下床,推开紧闭的窗户,希望深秋的夜风可以抚慰心上的 痛楚,仰望夜空,星光闪烁,残月挂在树梢,一抹身影坐在院子外参差的枝桠上, 静静的望着院子。 压下翻腾的情绪,飞身窜出窗户,几个起落来到树下。希冀的看着树上的身影, 眼中期待的光彩在看见树上人的面容后熄灭,整个人的神采都被湮灭。 “白…”留香向树下的墨白招招手,墨白却没有动弹,眉峰渐渐蹙起,“大黑 天的,不睡觉,爬那么高干什么?” “你不是也没有睡觉,跑到这里来了?”留香不甘示弱,把墨白顶了回去。 “下来,回房睡觉去。”墨白不由得语气转硬,对于留香小孩子似的行为,有 些接受不了。 “我下不去了”夜色昏暗,留香脸上的神情墨白看不清,但他语气里的落寞, 让墨白不耐的心升起隐隐歉意,飞身落到留香身边,起落间墨白利索的将留香带回 地面。 “不会武功,还爬那么高,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放开留香,才发现他的 衣衫已经被露水打湿,粘贴在身上,“你在这里坐了多久?” 脸色沉了下来,墨白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披到留香身上。 留香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墨白拉着留香往他的卧室走去,途上吩咐 巡夜的家丁,端热水到留香房间里。 “一会儿,好好泡泡热水澡,免得伤风着凉。”边走边说,墨白拉着留香回到 卧室,“去把衣服换掉。” 看着留香走到屏风后面,墨白在圆桌旁落座。 “你怎么穿这么少?”墨白瞪着一身薄纱的留香,眼里的情绪让人看不透。 “白,要我吧”低垂着头,留香温和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飘荡。 墨白没有说话,双手下意识的推开留香靠过来的身体,“白…”眼里写着受伤, 留香忐忑的楚楚模样,让墨白移开目光。 “天冷了,多穿些衣服睡,不然会着凉的。”忽略掉留香眼里的企求,墨白站 起身,往门外走。 “白…”留香冲上前,抱住墨白的腰,紧紧的不肯放手。 “留香,我们谈过的。”站着不动,墨白的声音低沉。 “我不要做你没血缘的弟弟,我不要…”后背湿润的凉意让墨白转过身,扳开 留香的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是大哥喜欢的人,我不能…”留香拼命的摇头,泪水飞落到地面。 “可我喜欢的是你,我和墨青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只想成为你的,白,你明 白的。”抽噎着,留香哭得眼睛布满红丝。 擦掉留香的泪水,墨白笑容落寞,“我明白什么,你们都以为我该明白,可是 我真的明白吗?你们什么不说,什么都要我猜,猜对了如何,猜错了,误会了,却 走得决绝,你们谁为我想过,我猜得好累,我也会被疲惫。”有气无力的声音,仿 佛低低的悲鸣。 “白…”留香唤着陷入自己情绪里的墨白。 “我真的累了,原谅我的懦弱,我没有办法再负担一份爱,也给不了你要的爱, 留香,不要把心放到我身上,我已经没有了爱人的力量。”拉下留香环在腰上的手 臂,墨白头也不回,离开房间。 萧瑟秋风,没有安抚墨白抑郁的心,反而更加让他的心更加沉闷。 石灯在风中忽明忽暗的摇曳着,就像墨白的心,在静夜中孤寂的彷徨。从来没 想过,一个人会对自己那么重要,当他在眼前消失时,像被撕裂的痛贯穿四肢百骸, 那样的刻骨铭心。 如果没有父亲在悬崖边舍命的拽住自己的手臂,那么,此刻,他会在哪里? “墨白”苍劲的声音唤着矗立在院子里人。 “爹,您怎么下床了?”墨白越过回廊,接替下人,搀扶住墨南风。 “听堡里人说,你最近睡得不好,天天夜里一个人出来吹风。”墨南风任由墨 白扶着自己往回走,关心的语气里有着浓郁的担心。 “有些受天气变化的影响,爹别担心,过几天就没事了。”说得风轻云淡,墨 白却始终不看墨南风的眼睛。 重重的叹口气,“你还是忘不了他”墨南风怎么会不了解墨白的心思。 “他是为了就我,才…”墨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墨南风打断。 “人死万事空,你就不要再直念着什么,他杀了墨青却救了你,从此恩怨一笔 勾销,我们与他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怎么能互不相欠,他欠他一份情,欠他一条命,这是一笔永远无法 偿还的债,而利息就是他日夜的想念、心底抹不掉的愧疚。 “爹,他不是害大哥的人。”虽知道徒劳无功,墨白还是忍不住辩解。 “你大哥就是被《六音绝曲》所害,你怎么还为他说话。”声音扬高,气息紊 乱的墨南风眼睛里的恨却依旧明显。“当日你也看见了他的杀人手法,你居然还为 他说话,枉我当初还那样欣赏他,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墨白, 你心里清楚,他对你是有所图才…”气息不顺,墨南风不由得猛力呼吸。 连命都可以失去,他图的是什么?生命都没有了,他还能做什么? 墨白想反驳,但心里很清楚,同父亲争执这个问题根本是徒劳的,他现在被恶 毒纠缠,心里充满恼火,哪里还能听得进去,他为北冥独尊说话。 北冥独尊,只是想起这个名字,心便隐隐做痛。 “爹,你不要激动”阴山一役,各派高手死伤无数,身中剧毒的人更是不计其 数,就连墨南风也难逃毒发的折磨,不到一年的时间,人变老许多。墨白是唯一幸 免的,整个墨家堡现在都是墨白在答理。 “扶我回房休息”挥开墨白的手臂,墨南风吩咐身后的下人扶着他离开,墨白 知道墨南风因为他刚刚袒护的语气生气,可是他真的无法听见有人说北冥独尊的不 是。 他用他的生命诠释了他对他的爱,他最后那无悔平静的眼光深深刻在他的心上, 让他无法怀疑他是凶手。 好后悔当初对他的质问,没有听他解释,其实不必他解释,他的态度一再再回 答了他,只是,自己瞎了眼,更忘记了用心去看他,他从来都不会依赖他,不会用 言语表达,他始终都在用行动向他诉说,而他却忘记了要用用心观察,心去体味。 为什么不能早点省悟,为什么要在品味到失去的痛后,才知道反省?人是很可 怜的动物,从来都不知道珍惜眼前人,每每到了无可挽回,才希望上天给自己一次 从来的机会。 人不是九命猫,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从来不会从来,消失了就永远不会再出现。 嘴角下垂,墨白苦笑,他就是这样的可怜人,迟钝的放走了今生的爱,死掉了 全部的心。 锦鸡啼晓来到,一夜未眠,墨白穿戴整齐,由下人伺候梳洗完毕,迈步走出卧 室。 “少堡主,堡主让您不必去请安,他今天不见任何人。”家丁的话让墨白停住 脚步。 看来,爹还在生他的气。 “我知道了,把早膳端到偏厅吧,我在那里用饭。” “是”下人离开,墨白抬头,留香一脸憔悴的站在院门口,似乎在犹豫着,没 有跨进院子。 “留香”墨白率先开口唤他。 若是不叫他,恐怕他以后都会避着他,不会出现在他面前,这不是他想看见的。 “白…”跨进院门,留香忐忑的望着墨白。 “用早膳了没?”见留香摇头,墨白闪身让开门,“一起用吧” 餐桌上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周围站着的下人一个个不 敢动,小心的留意着就餐的两人,不是大家敏感,墨家的餐桌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 样安静过。各自吃菜喝汤,好象没有特别,但仔细观察就会清楚的看出,他们都只 吃自己面前的几样菜,泾渭分明,不会越界。 “少堡主,少林派人送来的书信”总管拿着信迈步走进偏厅。 “信上说什么?”留香放下碗筷,说出进门来的第一句话。 “武林大会之期有快到了,少林向各派发出英雄帖,邀请我与爹能去参加。” 将信的内容简单说了下,墨白转头对总管交代,“把信送到堡主那。” “是”总管离开,墨白示意下人撤桌,起身离开偏厅。 “你打算去吗?”留香跟在墨白身后,亦步亦趋。 “我不知道”墨白不想去参加什么武林大会,对于名利,他向来不看重,只是 事关墨家堡的名誉,他能按照自己的心思去决定吗? 留香没有再出声,默默的跟在墨白身后。 “你认为我该去吗?” “盟主之位根本不是你想要的”留香的声音肯定,“醉卧松山下,醒看北斗星” 墨白听住脚步,转头对上留香的黑眸,缓缓漾出笑,“你还记得” 留香点点头,“不曾忘记” 墨白没想到自己二十岁那年岁末,因为喝多了乱写的,竟然被留香记住,心里 不禁感慨,那时,大哥同他,还有刚进墨家堡的留香,少年不知愁滋味,可以帅性 的做任何事,而事过境迁,大哥已经过逝两年,而他…生命失掉一半,苟活于世上。 “少堡主…”急切的叫唤让墨白看向迎面而来的人。 “发生了什么事?”见是马棚的管事,墨白不由得上加快脚步。 “少堡主,夜星今早一动不动的趴在棚子里,一点活泼劲儿也没有,我们不敢 靠近它,所以…” 管事还没说完,眼前已经没有墨白的身影,“留香公子”反映过神儿来的管事, 看了眼走到身边的人。 “走吧”声音很轻,留香的眼始终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马场。 “是”管事不敢多言,对于留香一样的恭敬。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