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这么说你是接受我的道歉了?” 艾薇轻轻点了点头:“那有什么办法,肯德基都吃了我还有什么话说。” 林安笑了。艾薇第一次觉得他的笑很单纯,也很好看。林安举起可乐:“到现 在为止我的这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咱们以可乐代酒干一杯怎么样?” 两人碰杯,开心地笑起来。林安事后对王小宁说过这样一句话,艾薇笑起来时 让他想到了早晨的阳光。 两个人出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色彩斑斓的夜生活已悄然拉开了帷幕。 林安的心情很好,当然和肚子里的汉堡包可乐无关,但这是他近一段时期以来自我 感觉最好的时候,他不想就这样过早地收场,他需要这种感觉,此时此刻的感觉, 所以他说,怎么样,是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呢还是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天。 “只有这两种选择吗?”“当然不是。” “深圳有聊天的地方吗?”过了一会儿,艾薇才小声地问。 十七 林安是第一次来青青咖啡屋,以前他总听小宁提起,说青青的味正、地道,清 新雅致。林安坐下之后,才觉得小宁这么说是有他一定道理的。深圳的酒吧不少, 找乐的地方多的是,但要想找一处清清淡淡,轻松聊天的地方还真得要费一番功夫 才行,好在有小宁的指引。林安看得出艾薇对他选择的地方也相当满意,艾薇一落 座便说,我挺喜欢这儿的。 “喜欢可以经常来嘛。”林安要了两杯咖啡。“你是不是经常来这种地方?” “怎么了?” “我可消费不起,我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保证自己能顺利地活下来。” “有那么严重吗?”林安发觉艾薇其实也蛮幽默的,能时不时自嘲一把的女孩 在这个年代已比较少见了,正因为如此,艾薇的这番话听起来显得清新可爱,这是 林安的想法。 “想什么呢?这么深沉。”艾薇歪着头神情专注地望着林安。他笑了笑,指指 侍者送来的咖啡,说请吧。 艾薇呷了一口:“嗯,味道真的不错,比雀巢好喝多了。” “这是现煮的,味道当然要比速溶的好了。” “哎,刚才你想什么呢,那么专注,是不是想女朋友呀?”艾薇顽皮地问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直觉。” 林安感受到了艾薇温暖的目光,他低下头,望着杯里香喷喷的黑色液体,一时 竟不知该说什么。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前不久我内地的两个朋友来深圳出差,因为我那段时间 特别忙,没有时间陪他们,就给了他俩一张深圳地图,告诉他们深圳其实不大,交 通也很方便,坐中巴车就能玩个够。第一天他俩出去了,回来时除了赞叹深圳的建 设和交通外,也有一丝不解,其中的一个问我,林安,中巴车是方便,可我们总听 有人说‘有落,有落’,这‘有落’到底是什么意思呀?我告诉他们‘有落’就是 下车的意思,没想到这下闹笑话了。” “怎么了?你快说呀。”艾薇听得有滋有味,不时闪动着两只可爱的大眼睛。 林安喝了口咖啡,接着说:“第二天我的朋友上了一辆中巴车,等到了目的地 想下车时,其中的一个想起了我昨天告诉他的话,便扯开嗓子煞有介事地大声说‘ 有裸(落),我要裸(落)’,司机笑了,不单司机笑了,整个车厢的人都笑了, 我的朋友不明白,心里还想呢,我要下车,车怎么还不停呢,这时另外一个人也站 了起来,大声说‘有裸(落),我要裸(落),我们要裸(落)’,司机把车停下, 车门打开,回过头笑着对我的两个朋友说:你们俩一起裸(落)吧。” 艾薇笑得已弯下了腰,眼泪都笑出来了。 音乐弥漫着整个空间,温柔的萨克斯使人很容易联想起一些逝去的东西,林安 抬起头,对艾薇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戴在她中指上的白金戒指。 “真的想象不出你男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男朋友?”艾薇先是一愣,又顺着林安的目光看了看自己左手的中指,脸微 微一红。“你怎么知道我有男朋友?” “这不明摆着嘛。” “就凭这个?”艾薇伸出左手,在林安面前晃了晃。 “也不完全是。但我相信他应该是幸福的。” 艾薇低下头,不停地用乳白色的汤匙搅拌着咖啡。这枚戒指是去年过生日时周 松义送的,她之所以把它戴到现在,主要是不想引起别人过多的想象与猜测,25岁 应该是恋爱的年龄,但她早已感觉不到了那种心跳的滋味。对于和他的这段感情是 不是已经到了尾声,有时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么你呢,你的女朋友也该是幸福的。”艾薇喝了口咖啡,接过林安的话头。 林安觉得她在躲闪着什么。 十八 一连几天,周松义都不敢正视孙英,从出版社回到家,便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 晚饭也尽量在外面吃,每次孙英问起,他总会吱吱唔唔地讲出一大堆理由,好在孙 英也不深问,点点头就过去了,但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做贼的感觉。那天晚上,孙 英哭了,结婚10年,他第一次看到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肆无忌惮,她断断续续地 只重复着一句话,我做得哪点不好,让你这么讨厌我? 周松义第一次遇见艾薇是在3 年前的“当代四人画展”上,那是他和居住在北 京的3 位画家朋友一起搞的,开幕式当天虽然是星期六,而且画展的消息头天已在 《北京晚报》上登出,但来的人仍不是很多,几家事先打了招呼的媒体记者象征性 地拍了拍照,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后,打着哈哈拎着纪念品走了。周松义对身 旁的朋友们说,明天给你见个百八十字的消息,已是给我们天大的面子了。人们三 三两两地进进出出,指指点点,说着和绘画本身毫无关联的话,周松义一度想到了 外面炎热的天气,他在猜想这些人是不是因为躲避酷暑才肯花20元钱走进这个充满 凉意的空间。但随后他便否定了自己的臆想,因为他发现离自己不到5 米远的地方 站着一个女孩,确切地说是她聚精会神的姿态使他打消了刚才的念头,在她的对面 便是他的《生命意象》,一幅被同仁称道的作品。他慢慢走了过去,站在她身边, 女孩居然没有发觉。 -------- 深圳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