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这天,天气格外的好,峡谷的天空一片明净.碧洛雪山的山峰在在阳光下闪烁 着迷人的银光。迪阿鲁在坡上放牛羊.不远的林子里.大斑鸫在咕咕地叫着,画鹛 也喧闹开了,一群金丝鸟环绕着林子起起落落地飞着,几只小鹞一动不动地停在空 中.有几只公羊攀到山岩上吃饱了嫩芽后,把母羊带到了铺满绿的山坡上,欢快地 交媾起来,迪阿鲁在一片草地上躺了下来,看到这一切,心里腾腾的。 他迷迷糊糊正要睡着时.他感到背上痒酥酥的,他坐起来,一看,一只金花鼠 从他刚才躺的地方露出头来,他赶快让到一旁,这时金花鼠钻了出来,先是一只, 接着又是一只,出来后,它们便藏到不远的一簇小杜鹃树后,一会儿就传来叽叽的 声音。他想.总是春深时节了。这世上的万事万物都在为繁殖后代忙碌呢。 中午时分,阿南恰从家里跑来对他说,乡里派基乐村的人带口信来说,要他到 乡里去一趟。这个消息,使他兴奋得从地上跳了起来,不用说一定是搬迁的事有了 眉目,不然乡官们是不会托人稍信来的。 阿南恰也为这个消息感到高兴,她看到迪阿鲁一脸喜色对他说:“这下子,总 算你们父子俩的那些鞋子没白费了。” 迪阿鲁定定地看着阿南恰,突然像一头豹子一样,冲过去把她推倒在草坡上。 阿南恰想把他推开,根本做不到,他重重地压到了身上,迫不及待地把她的裙子掀 了起来。 “别,别这样,要是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山空着呢,就我们俩。这里的天地都是我们的。” 其时,也正像迪阿鲁说的,山正空着。山谷里除了黄牛摇响的木铎声,山羊咩 咩的叫声和鸟声,就是一波接一波的风声。 他们完全暴露在没有遮挡的荒野上,阿南恰的浑身上下顿时变得热烘烘的,迪 阿鲁伸出温润的舌头咬住了她的右耳,像吃奶的牛犊一样拱动着。渐渐,迪阿鲁的 动作就变得猛野起来.他飞快地冲击着.不断地把阿南恰推向了高峰,她觉得除了 新婚时在林子里的那几次交欢以外,这么多年来,这一次是最有力的,她的身子被 迪阿鲁搂得格格直响。 迪阿鲁突然产生了想再种一个儿子的欲望,他边动作,边对阿南恰说:“我要 儿子,我要儿子! ” “要,你就种吧,地是你的,它润湿着呢,种下去就会发芽。” “像肯碰迪—羊,我们是在野地里下种的儿子。一定是我们熊氏家族。最强壮 的后代。” 阿南恰嗯嗯地应着,后来她止不住自己,变成了震动山谷的吼喊:“啊—- 啊 ——啊——” 受其感染。迪阿鲁也跟着吼了起来。那些山坡上的牛羊围过来.看着这对主人 在山坡上滚动起伏。 这天,迪阿鲁把放牛羊的事就交给了阿南恰.他一路小跑回了家,换上了干净 的衣服拿了双草鞋备着.破了些肥松明放到背篓里,这些天没有月亮,少不了得赶 夜路,儿子肯碰迪见到他要出发,吵着要跟着他回外婆家。 “儿子。你爹的事急着呢。我现在到乡里已经是晚上了,不能在你外婆家过夜。” “爹,上一次你就答应过我的.说再到乡里就顺便把我带上。” “我是说过,只是这次真的太急了。” “你就把他带上吧.答应了的事就得兑现,这亲戚也得经常走动,何况孩子是 到外婆家。”爷爷阿邓多梨拔对他说。 既然爷爷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依从。过溜的时候他要带儿子过,儿子不让, 他说:“爹,我们已偷偷地学着过了好几次溜索了,你就放心吧。” “你溜梆也没带,还是我带你。” 肯碰迪从草丛里拿出了不知什么时候藏下的溜梆,提着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子.下次还敢这样,小心你的脚杆。” 他朝儿子做了一个打的动作。 “我老祖都让我来,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要不练,不就成了涧边的老鼠了,只 能看着哗哗的流水干瞪眼。” 迪阿鲁带着儿子走了十几路,把他交到外婆家,太阳就快要落山了,都到了吃 晚饭的时分了,他也顾不上了吃了,喝了瓢凉水,抓了个烧洋芋边走边吃着赶路了, 走出了十多里后天就黑了。他燃起松明火,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进着.到乡里时已经 是半夜过后了,他去敲开老同学的门。老同学揉揉眼,看着浑身散发着热汗味的他 说:“真是服了你了,半夜三更还赶着来.你就不能找个地方过一夜明天再来。” “不来行吗.心里急着呢,这么多年了,不就盼这一天吗。” 老同学并没把他的话听进去,破例地把他叫到乡招待所,让他冲了个热水澡, 又叫开了一家小饭店,陪着他喝了酒,他几次提到搬迁的事.都被老同学给打断了 :“你急什么,现在这乡里的官让我当上了,还能亏了你们吗。” “怎么能不急,我们父子俩为这个事跑了多少次都记不清了,我的儿子都比狗 高了,再过两年又该上学了,难道你这个当叔的,还忍心看着侄子当睁眼瞎,像他 爷爷一样男女厕所都分不清。” “这些我比你还要急,现在还是先喝酒,留下话明天再说吧。” 迪阿鲁回到招待所躺了一会,睡下不久,他就被一群歇在窗外梅子树上的黑头 翁鸟给吵醒了,虽然被子很新,垫的也很厚,他还从来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因为 心里急着,他也无心多躺一阵,急忙起来,抹了一把脸就到了老同学家。老同学把 他带到了办公室里。 老同学从打开文件柜从架上取下i 本‘书,把它递给迪阿鲁,他一看,这是. 二本有关兰花的书。一本足有二寸厚,封面上印有花草的。是云南民族出版社出的。 另两本,是云南科技出版社出的,说的是兰花鉴赏和栽培。.迪阿鲁有些发蒙,这 书和搬迁可是不沾一丝边的事,怎么拿来让他看? “你就别在这里皱眉头了,告诉 你吧,这次叫你来不是什么搬迁的事,就是为了兰花。”老同学指着这i 本书说。 “兰花? ” “是,兰花。” “兰花和我们搬迁有什么关系。一’“关系大着呢,过一会我给讲了,你就清 楚了。”老同学翻开其中的一本,指着里面一株盛开着花朵的兰草说:“我从资料 上看,上面说莲瓣、荷瓣、梅瓣这些珍贵的细叶兰类的品种都处在海拔2300米左右 的澜沧江、怒江和金沙江流域。我看你们麦地村一带正合这一条件,就把你叫了来。” “你想要兰花? ” “可以这样说吧,也不全是我要,而是其他人要。”接着他又把另一本书翻开 了指着上面的一幅幅兰花图说:“你看看我们这一带产的兰花就有这么些品种:大 荷瓣、珍珠兰、虎头兰、蝴蝶兰、素馨兰、雪兰、寒兰、绿兰、蕙兰、箭兰、金边 兰、火烧兰、双飞燕、莲瓣兰等二十多个品种.其中最为珍贵的上品是,黄金海岸、 剑阳叠、长脚梅、药草。”他一讲起兰花就滔滔不绝,仿佛醉了一般。 迪阿鲁始终提不起兴趣来,他感到十分沮丧,他想起了昨天在山坡上和阿南恰 在野地里交欢的情景,此时他真担心真的把种子播下了,要是迟迟搬不了家,让小 儿子再出生在麦地村。该是一件多么令人扫兴的事。 老同学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笑了笑拍拍他说:“你啊,真是没有见过天地的 井底之蛙,做事就不会转转弯子,要你找兰花其中有一部分,就是为了你们搬迁的 事,现在上面的官们就稀奇这东西,你给我找些来,我把它送上去,事情不就好办 多了,这搬动一个村的事是要上面批准同意了才能去办的。” 经他这么一说,迪阿鲁的心又热了起来.其实刚打开书看时他就知道这种什么 兰草在麦地村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这种兰草,碧洛雪山下的林子里到处都有, 到了二三月它们先后开了,风一吹满山都是香的.还可以拔来熬水喝,医牙疼,我 回去发动全村的人给你找去,只要能搬村子,它藏在多深的山谷里我们也要把它找 到,把它全给你们送来。” 迪阿鲁背着这三本书回到村里,把人们招来,指着书里的兰草图叫让他们辨认 .有人说:“这不是牛羊喜欢吃的草吗,只是它们长在背阴的杂木林里,牛羊钻不 到里面去.剩下的还真不少。” “它和一般草最大的区别就是它的根是白白胖胖的,像奶娃娃的小指头,到了 春天和夏天会开花。” 听说把这种草找到给乡官们送去.就可以把村子搬出去,大家的热情很高,除 了老人小孩外人们都出动了,李冬对迪阿鲁说:“有一次我看到那些来收羊肚菌的 人带来了一张报纸,上面登过,说大理市有一个姓李的.把一种叫黄金海岸的兰花 卖给了日本人.一株就得了十几万元钱,还说这种花在日本和韩国最受欢迎,它的 价比金子还高。有人称它为绿色的金子,也有人说它是绿色的股票。” “不就是一种草吗,管它值多少钱,管它是金子还是股票,只要能把我们村搬 出去.就是把整个碧洛雪山的兰草一苗不剩地搜尽了给他们送去都行。” 村里人找了几天,就从各处的林子里找到了数百丛兰草,迪阿鲁把它用些地衣 包了根,放在核桃树阴下养着,叫大家继续去找,他过溜,攀到与村子相对那面陡 直的坡上去寻找。一天,他拉着一棵小树蹲在拉屎,突然闻到了一股时有时无的幽 香飘来,他搜寻了一会,在不远的一棵冷杉下发现了一丛繁茂的兰草,他急忙从地 上抓就把苔藓把屁股一擦,提着裤子边系带子,边去看,一看,把他喜得大叫起来, 这兰草正在开着花,六十多株就开了二十几支花箭,细一看,瓣厚花圆,香味清幽, 肯定就是老同学所说的荷瓣兰,他依着他交代的,小心把它拔出来,把根理顺.脱 下衣服就在刚拔了兰花的地上取了些土带上。 他把兰花弄好了刚要走.突然听到一阵唿唿的声音。一条浑身长满绿色斑点的 美姑脊蛇已经喷吐着火苗般的蛇信子,昂起头来,立在他面前,可以想象它平时就 盘在这丛兰草前..要是他强行带走.这条蛇肯定会追他.他不得不把手里的兰草 放下.那条蛇立即低下头来。 用身子把兰花护住。他想,自己的判断一定没错,这花就是难得的珍品,传说 中,这山里的宝物都是有蛇守护着的。他退到离花几步远的一棵冷杉后,拾起一截 枯枝打去,第一次,这蛇只是把头抬起,并没走的意思,他又拾起一块石头重重地 打去。美姑脊蛇被激怒了,唰一声响后,箭一般地朝前射出了几丈远。他冲过去, 把兰花抱起就跑,过了溜他才松了一口气。 找了几天,迪阿鲁把兰草收起来,一个人是万万背不动的,他要李冬跟他一起 去,李冬有些胆虚,迪阿鲁把自己的傈僳服装让他穿了。其实,李冬完全也是多疑, 乡官们谁也没到过村里,他已是满口的傈僳话,除了麦地村的,谁也认不出他来。 “你只要记住,不多说一句话就行.再说就是认出了他们能把你吃了不成? 你 打的官隔了几架大山,几天的路,就是一泡屁早臭过了,你不要缩头缩脑的,挺着 腰进去。” 李冬硬着头皮跟他到了乡里。老同学一看找来这么多的兰花.一下子高兴得把 他抱了起来:“迪阿鲁,你可是帮了大忙了,把它送上去,我们乡里的什么饮水工 程。乡村公路,扶贫资金全都有了。”当然最重要的他没说出来,也不便说。老同 学把迪阿鲁和李冬领到离乡政府不远的一个饭馆里摆了一桌酒席.小饭馆就建在山 坡上,傈僳人千只脚落地的木楞房,坐在窗前。碧洛雪山好似就在面前,山巅上的 雪光都映到了酒中,老同学感慨了一声说:“都说,香格里拉美丽。我看比起碧洛 雪山不知要差到哪里去了。” 他们喝了白酒又喝啤酒,吃的又是迪阿鲁从来没吃过的东西,他也感慨了一声 说:“老同学,当官真好! ” “做官肯定好。听说好多人为了得到一个官位,好像饿狗抢屎一样.把自己搞 得鼻青脸肿。” “看你,说一句话都这么刺耳.这样的话你不会把放在肚里。” “是。算我没说。” 迪阿鲁去了几趟厕所。厕所也在山坡上,下面空着.在上面搭了几块几寸厚的 木板,他站上去.拉开裤子一尿,下面就有几只张大嘴巴的猪把热尿接了进去。回 到饭桌上,他老想起这些猪来。 “老同学,这么多的兰花你要送些什么人。” “你以为多了,这乡里有七八个官,每个人都有些关系.他们得拿些去,不然 我一个人要这么多干啥。” “要是早知道这草逗人喜欢,我们早些送些来,事情不是早成了。” “这天下的事都有个机会.要是早送来了,那时人家还不玩这个,你送也白送, 再说,那时我还没做乡官,谁又会为你们去说劝县官州官们,现在办事少了一个环 节都不行,其实,你们也把事看得过于简单了,以为搬村子的事就这么好办,难着 呢。” “正因为难,我们才求你,一定看在同学的面上给予关照.见了上面做官的多 说几句好话。” 老同学还为得了一丛稀有的兰花高兴着呢,加上喝了很多的酒,他满脸浮着红 光从身上脱下一件皮衣给迪阿鲁披上:“这衣服还是我刚买来的,一千多块呢,就 送给你了,你帮了这么大的忙,算我的一点心意吧。” 迪阿鲁站起身来,把皮衣还给了老同学.,他望着映在窗里的碧洛雪山说: “你这么重义气。我已经非常感激了,只是这件衣服不能为我们全村的老老小小遮 风挡雪啊,还是求求你为我们搬家的事多说说话.我问你,这么些年我爹俩跑的也 不少了,怎么就打动不了乡官们呢。是不是我们村子太小了,值不得做官的去过问。” “话也不能这样说,村子倒不在大小,问题是你向什么人反映.就像一棵平平 常常的豆子,你把它装在木碗里就不会引起人们注意.要是把它放在金碗里端出来。 情况就大不一样了,豆还是那棵豆,身价就大大的不同了,放心,放心吧,你的事 就是我的事,以后为搬迁的事我一定为你们去争取。”老同学喝了一口酒又问: “你们那里有雪鸡吗。” “有雪鸡。” “有雪鸡就好。” “有山鸡吗。” “有山鸡。” “有山鸡就好。” “有箐鸡吗。” “也有.我们那里的箐鸡羽毛很漂亮。” “漂亮就更好,这样吧,你每种为我准备上几只,最好是活的,下次来乡里时 带来。” 李冬一直埋头吃饭,听了这些,走出饭馆的时候,他凑在迪阿鲁的耳边说: “看来,这下子搬家有希望了。” “为什么? ” “现在的事,就怕别人不要你的东西,一要就有希望了。” 和老同学告辞的时候.迪阿鲁对老同学说:“你就到我们那里来走走吧.虽然 村里穷些,给你吃的乳猪杵酒还是有的。” “别人怕下乡.我还真喜欢往下跑呢,何况还有你这位老同学在,我一定会抽 空到你们村去。” “你去了,我叫儿子上山去打山鸡来招待。” “好,真像汉人说的发财不如生早子,你的儿子都能上山打野鸡了.我还是条 光棍呢。” “你还愁找不到婆娘,只怕排着队等着你挑去选呢.我早早地找了婆娘到现在 还后悔呢。” “嫂子对你不好? ” “不,我后悔的是生孩子的事.要是知道搬个村子比上天还难.我敢早早结婚 生孩子吗。” 从乡政府出来.迪阿鲁和李冬到乡街子上去转了一罔.看着满街林立的商店和 货摊,李冬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自从到麦地村后,他就锁在那里,真不知 道世上发生了什么变化。看想给吉妮买点礼物回去,看了半天拿不定主意,迪阿鲁 说:“你就买上一把梳子算了,有钱再加上一面小镜子。”想来也是,他还从来没 见过吉妮照镜子呢,也就是说,吉妮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啊。他就给吉妮买了 一面镶着绿圈的小圆镜和一把红塑料的梳子,还剩下一点零钱,想给吉妮买一个绣 着花边的乳罩,到了货推前几次要开口他又止住了.他想,就是给了吉妮她肯定不 好意思要,他根本不知道吉妮最想要的是裤衩,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没买。 这是迪阿鲁到乡里最痛快的一次,路过基乐村的时候,他去接回了呆了十多天 的儿子.回到家阿南恰悄悄告诉他.她感到真的又怀上了。他笑笑说:“哪有这么 快就知道的,才几天的事。” “女人的事你不懂.一棵苞谷籽下地不到三天就发芽了.人种在月十子里发起 芽来肯定比这还要快些。” “不过怀上也就怀上了.多一个儿子.进山狩猎就可以多一个守口子的,搬家 时也多了一个帮手。” 迪阿鲁把村子有希望搬迁的事对爷爷讲了后,爷爷走出门外,望着碧洛雪山顶 上的积雪说:“待过些日子,山上的雪融化以后,你就到缅甸去跑一趟,把你爹妈 接回来,唉,两个大活人.就被几文钱憋得有家不能回。” 其实,不用爷爷提醒,迪阿鲁已经想到把爹妈领回来的事了,都这么多年了, 让两位老人,在人地两疏的异国他乡苦煎苦熬,一想到他们,他的心里就如刀割一 般难受,特别是儿子缠着他要爷爷奶奶的时候,这种痛苦更是难以言说.有一次儿 子问他,为什么自己不去挖玉石,而让爷爷他们去,本来他想说,去了家里的老祖 就没人照顾,也就没有你这个儿子了。但他没把它说出来,话在嗓眼里噎住了。 这天晚上,天上没有月亮,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漫天的星光,迪阿鲁带着腊撒来 到了村外爷爷常常看山的地方,他对着朦胧的碧洛雪山,一遍接一遍地叫着:“爹 ——妈——你们回来,搬家的事有希望了。”叫着叫着,他竟抱头嚎啕起来。 也就在这天晚上,老爷爷阿邓多梨拔待迪阿鲁回到家以后。也披着床毡子出了 门,他没有打火把,一路摸黑,来到了迪阿鲁刚离开不久的地方.他拉了一截毡子 垫了坐在那块常坐的青石上。拿出烟袋,燃起火来,一锅接一锅地抽着,回家不久 的腊撒又跟着老人来了.它看着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的烟火,心里有些纳闷,主人们 这晚上究竟怎么了。 深夜,涧水的响声越来越大,峡谷里的风也呜呜地喧嚣着,像一些发狂的猛兽 在四处闯荡,老人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他对着碧洛雪山祈祷着.让儿子和儿 媳早些回来,他发觉肯碰迪到外婆家以后。第六只葫芦又明显加重了,他把籽儿倒 出来,发现近些天来的日子又一天不拉地装在里面。这不禁又使他的忧虑加重了, 要是儿子还不回来,难说,这葫芦一满,他真的就撒手而去了。事实上,这些天睡 觉的时候,他都把阿南恰给他做的那双布鞋穿上了.他随时准备好.第一天睡下了, 第二天就醒不来。总是老人了,一棵熟透了的果子,一阵小风也会把它吹落的。这 些话他没对谁说,只稍稍地做,早上起来,把鞋脱了压在枕头下,他不想伤了家里 人的心。 第二天一早,迪阿鲁发现腊撒浑身冒着热气地回来,不用问他也知道是怎么一 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