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距山洞还有一段路,迪阿鲁在悬岩前的一片林问空地上见到了托拉,这悬岩笔 直陡立,高过千丈,下面是哗哗流淌的涧水。在这里遇上托拉,他不由得心中一喜, 他想,就在这里把托拉射死,割去掌后,再把它推下岩去.立即就被湍急的涧水卷 走,这样做神不知鬼不觉。其他熊要是知道了,也只会以为是它是失足跌下去的。 托拉在地上打了个滚,到一棵树下拉了一堆紫褐的屎,看去冒着热汽的屎上, 还有一粒粒没有消化的锥栗籽和藤果核。之后,它便蹲在地上,久久地凝望着不远 的碧洛雪山出神,灿烂的阳光从冷杉的树梢上枝叶间洒落在它身上,它浑身变得一 片发亮,它的每一根毛发都像镀上了金子,阳光中它的身躯凸显得格外庞大,迪阿 鲁一下子呆住了,这哪里是熊,分明就是神啊,就是力大无比的祖宗。 迪阿鲁的信心又一次动摇了。他也一动不动地在一个小石坎下看着,一只鹰从 碧洛雪山上飞来,歇落在附近的树梢上,扭动着脑袋,瞪视着眼前的一切,一群乌 鸦飞来了.它们呀呀地叫着,从头上掠过,扇起了嗖嗖的凉风,迪阿鲁打了一个冷 噤。 抬起头来,太阳光好似黯淡了,要是再等下去,今天只好空手而归。如此一来 .就可能永远失去了这么个难得的机会。这时,迪阿鲁眼前,又一次出现了老同学 寄来的那封信,那只从信里走出,驮着村子的木楞房过溜的巨熊。这只熊不就是托 拉吗。他的耳边也响起了爷爷上山时对他说过,熊就是熊,长着肥厚巴掌的野兽, 不是什么神。他也不是什么熊的后代,只是一个猎人,一个见了野兽就手痒心动的 猎人,眼前要做的,就是把箭射出去.让这只巨熊在他面前山一样倒下来,之后. 他跑上去,抽出猎刀,把熊掌割下,再砍一棵栗木扛.把它一点点地撬到悬崖边, 用力一推。要是地上有血迹,搂些草叶盖上,其他熊来了也发觉不了。把这些做完 后拔腿就往回走,到了家.一刻也不停,把熊掌和屋檐下挂着的几双草鞋连夜送到 乡里去。争取在明天天亮前赶到,送草鞋是爷爷m 的主意。起先,他对这事有些不 解,对爷爷说:“送几双破鞋子。哪个明白我们的用意,人家接过随手也就丢了。 搞不好还以为你是在给他们难看。”爷爷说:“丢了就丢了,但这样的事他们就会 记住,要不,这熊掌不就白给他们了。” 迪阿鲁端着搭了毒箭的弩弓.从坑里站起来,把大半个身子探露在外面。很快, 托拉也发觉了他,站起来挪了几步,认出了迪阿鲁和他散出的气息。它记得,不止 一次的在他家门前的地上躺过,吃过芬芳的杵酒,掏过香甜的蜂蜜,还啃过他们送 上山来的羊腿。托拉满心欢喜地迎了上来,想和迪阿鲁表示一番亲热,它心里没有 一丝提防,也不熟悉弩弓,更不会知道面对的是一支能叫它立马送命的毒箭。 迪阿鲁看着托拉渐渐挨近,他感到温柔和慈祥的目光射到了身上。不过,他很 快又调整了自己,认定,托拉就是步步紧逼的猛兽,要不把它打死,它很快就会被 自己撕成碎片。 当这巨大的黑影向他步步移来时,他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一步、两步、三 步……托拉一下子惊住了,它看到迪阿鲁身后的悬崖.伸出手来想把他拉住。 “嗖”一声,箭射了出去,那只鹰突然飞起,正好被这只箭射中了身子,它啸 叫一声.从空中往下栽了一段,又呼地腾起来.借着大风斜斜地朝对面的一道山谷 飞去。几乎是同时,迪阿鲁脚下一空,一闪身直朝崖下坠去。 他的身子被一棵斜长在岩上的黄檀木晃悠着挂拉了片刻,嚓一声脆响,树枝断 了.迪阿鲁颤抖着喊出了一声:——托拉! 托拉站到崖边伸头看着飞快往下坠落的 黑点,对着幽深的符底,长长地吼开了。之后,痛苦不堪地在崖前的空地上,走来 走去,满布的地衣被它踩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