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言艾陷于公司的杂务中,又要找熟人来帮忙,还要跟各种各样各的人打交道, 而承天除了上班之外,每周要抽两个下午跟冰冰在一起,冰冰可能是从她为承天打 印的那些文稿中看出了承天的一些痛处,她更加关心他,他吻她时,他的心也有一 种莫名的疼痛,但在生活中,没人真正走近过他,所以他还是要去找小姐,只有跟 她们在一起,他的香烟才是香的,他的口香糖也才是甜的,他热爱她们痛苦爱情中 那种虚伪的善意,因为小姐们痛恨自己,她们痛恨的快感也能感染他。他时常在亲 吻冰冰时设想他跟小姐们许下的诺言,下次我再来找你,但实际上他很少重复找某 一位小姐,她们分散在各个角落,他随机所去的发廊只是他自由的一部分,更多的 还在于他能回旋在各个位置之间,是妻子、女友、是小姐,是朋友,还有陌生的性 感女人。 冰冰坚守的肉体最后一道防线,允许他摸,但不能上床,即使就在床上,也不 脱衣服,他被限定在那个方式最近的一个程序上,他热爱她这种态度,这也决定了 在今后她对他的影响。跟小姐在一块时,他想到最多的便是每一个小姐都是冰冰的 一个侧影,而跟他的爱情距离遥远,他最多最深地装着的仍然是那个言艾。 人与人之间即使真正有感应的,但每个人对于感应所做出的反应却是完全不一 样的,因为年龄,亲戚关系和生活现状的差异,孝梅对承天其实并不刻意地去猜疑, 并不是因为她小,而是因为选择使然,她宁愿按她自己的方式来尊重她的感情。所 以对承天那近于无耻的生活,她所做的只是把它隔开,承天只是一个有助于她个人 的一种印象,一种美好的印象。 开春之后,她知道言艾要从美国回来,她不但没有停止对承天的思念,反而务 实了一些,只要有空,她也会写上几句话,很零碎,算是说给他听的。父亲的身体 肯定是再也挺不住了。继母并不像以往想像的那么简单,在一个完全的成人世界里, 孝梅是幼稚的,对于钱,她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她相信父亲会有最好的解决办法。 孝梅每一个月给承天写一封信,信寄到出版社,不管他怎么看的,她跟他讲她的一 些情况,不过她不在信里谈感情,她十六岁了,是可以谈的,但她不愿露出她虚弱 的一面,她谈的是她生活中的一些趣事。父亲会把大部分钱放在她名下,会由俊的 父亲一家代管,禹叔叔也清楚这个情况。 言艾回来之后,孝梅父亲也在电话中跟言艾交待好了,关于存款的数目等细节, 都在俊的父亲那,让言艾也帮孝梅记清楚,而孝梅自己反而不担心,她知道舅妈她 们一家对亲情的忠实。继母可能也得到她自己的一部分,父亲越是要接近于临终, 继母反而越平静,女人们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各不相同。现在做化疗已经没用了, 孝梅只在周六陪父亲,平时她不来,她不想让父亲看出她的脆弱,对于不能挽回的 东西,你就必须放弃,这不需要学习。 苏悦在二月,三月份经常跟孝梅一起到西南书城去买张爱玲的书,苏悦的习惯 很好,她人很平和,积极,凡是她认为好的,她都会介绍给孝梅。孝梅看了张爱玲 的一些书后,跟苏悦讲了张爱玲的那个旧上海。她们的友情出奇的好,苏悦爱听孝 梅讲那虚情漂浮的旧社会,那是一种温情,一种执拗,也是一个充满才华的想像的 旧世界。 苏悦陪她去给她母亲扫墓,她们也到三清宫去,看那些游客,一本正经地跟那 几个道士聊天,出来之后在回程中笑话他们的迂腐。青城山在三月份十分秀美,比 峨眉山还要好,加上有三清宫,自然多了一些玄妙。来扫墓不仅可以跟母亲说话, 还能促使孝梅认真地面对她母亲留下的那个谜。 二月份她到水库那边去过一次,那次没见到陶叔叔,她也没刻意去找他,只是 沿水库左手楼房背后向山凹里去,在那儿还有一道副闸,穿过副闸边的小坝子,可 到一个有水泥建筑的埂子上,说是凸起来的埂子,其实是一排平房,她到平房边的 水泥沿上走,路艰险,又长有青苔,走在上边必须很小心,往右一拐还有平房,只 是位置高了一些,那儿挂了几个牌子,那就是水库的管理所,是水库的看管人上班 的地方。这个水库很大,而且对成都很重要,在古代就有,只是在解放后专门建了 个管理所来看管它。办公房肯定弃之不用了,因为平房前边的石头包上长了乌草, 以前一些建在坡上的工房现在本门全都开了裂,十分阴森。在工棚下有伸到坎下边 的石阶,在中间还有向左右下伸的沟渠,也是台阶,这个副坝很复杂,里边好像隐 藏着一个宫殿,孝梅一个人不敢下去,只是在管理所旧的大铁门外边张望,偶尔能 看到一些很贫穷的看房子的人在里边走来走去,有些在晒茶,有些在修理工具什么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