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狭路相逢 星湖的乡亲们不让李华荣走!他们怒骂蒋启书伤天害理。好多人去找蒋启书, 要求他去和公社有关人物交涉都碰了钉子。乡亲们对李华荣说,户粮迁走没关系, 我们每个人的家都是你们知青的家。星湖村需要你们,我们的下一代需要你们呵! 李华荣的心碎了。他强咽下已经涌出眼眶的泪水,让它流到心的创口上,痛 得小伙子脸色煞白。今天,他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鱼水情。这是三年好比流水 一般逝去的青春岁月为自己换来的特殊收获。然而他已经考虑成熟,他不能留下 来。如若不服从调遣,那些心怀叵测的当权派会想尽种种办法来制服他的。妈妈 病成那样子,万一儿子遭到不测,她怎能经受得起打击?留在星湖,只能给乡亲 们制造麻烦,让他们为自己付出不必要的代价,他们已经被害得够苦的!换一个 地方,他的心里失去了塌实的感觉,未来变得更加渺茫。可他不得不沿着这条荒 芜的生命之路去探险,按照菩萨的金口玉言去做。 这是一个阴雾沉沉的日子。 早饭后,他终于离开了送行的人们。乡亲们那依依惜别的话语,孩子们那揉 碎心肠的哭声,一直伴随着他走了很远很远。他拗不过那些乡亲,只好让一位中 年社员为自己挑行李。走出村头,回身想重望一下村庄时,它已经被浓雾吞噬了。 唉,星湖村,这个曾使几个插队之友魂牵梦绕的小山村呵! 三年前,跟随着他前来此地的是那么几捆行李裹着一腔郁闷。三年后的今天, 跟随着他告别此地的依然是那么几捆行李裹着一腔郁闷。他似乎得到了许多东西, 可仿佛也失去了不少。 在这儿,他到底是得多还是失多?为什么想在这儿把根扎,为什么又想永远 离开这儿?几个月前,他曾胜似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准备飞离这小山村,如今却 绝象一头被转手卖掉的牲口被逼走开……多么难以理解的不公正的生活呀! 雾,恍如白粉末般飘散着的浓浓的雾,铺天盖地,迷迷茫茫,在山林里萦绕, 在人的身旁萦绕,遮断了重峦秀峰,围住了人的灵魂……呵,这魔鬼们布下的迷 魂阵呵!令人怅然若失,看不见过去,摸不透将来……生活,难道就是这锁住阳 光的迷雾,将一直延伸到他生命的尽头? 广平大队位于山涧一片相当大的平地里。这里的阳光充足,土地肥沃,水源 丰富,农作物的生长有着可靠的保障。大概是受了水土的影响,村里的猪长得又 快又大。村庄里有许多天然的池塘,都种着驰名中外的莲子,又盛产各种各样的 鲜鱼。自古以来,本县的人们都羡慕这块宝地。这几年,广平不知不觉成了县里 新结合的领导班子最关心的地方。头头们“屁股冒烟”地在这条公路上常来常往。 他们亲自下来传达中央文件和指示,检查工作和生产,然后在大队的小食堂里菜 饱酒足地美餐几顿,用以一当十的特别钞票买了大包小包满载而归。于是,广平 大队更加出名了。“优秀党支部”,“先进知识青年集体”紧紧偎依着“广平” 这闪光的地名,随着记者根据需要的肉麻吹捧而名满天下。 由于心情不好,华荣走得很慢。中午时分,他们才到达广平大队。同行的那 位社员先将华荣带到自己的一位叫阿凤的亲戚家吃午饭。阿凤是三队的生产队长, 很同情李华荣。他答应星湖亲戚的要求,去找支部书记叶盛昌,争取将华荣分配 在他们三队。 “哎呀,真倒灶,盛昌去公社,大队的权都集中在那个‘扫帚星’手里。” 阿凤回来时说。 “哪个‘扫帚星’?” “你还不知道?县里最有名的,知青里最先进的代表,也就是我们这里一个 脸最臭的女 人叫甘四念的,她的外号是‘寡妇脸’。“ “那小李分到哪一队?” “唉,哪一队都还可以,就是不能和她一个队。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可怕 的女人偏偏就要小李去他们六队。我说小李的视力很差,目的是想让她把小李再 推到别的队。你知道她怎么说?‘阿凤,你不了解他,不要被他表面的现象所迷 惑。他出身和表现我都了解,他那双带眼镜的眼睛窥测方向可灵呢!一有风吹草 动,你就得提防了,前不久差点混去念大学。对这种人可得警惕呀!’她好比是 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舍生忘死地抱走了一颗随时都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小李,阿凤是个爽快人……看样子,那女人对你有什么仇恨,你可得处处 留神呢!” 李华荣神色严峻地沉默着。 “这个女人心毒手辣,对她可得多长几个眼睛和耳朵呀!去年因田头宝象的 事抓走了六队的阿宝,急得他老婆去吃乐果,差点命都去掉了。为了当她的积极 分子,六队队长都成傀儡了。六队的社员被害得最苦。夏天热的比在灶里烧还烫, 她却高喊‘接连打几仗’,硬拖着大家在稻田里收割,有个女知青还昏倒在田里。 冬天,山垅田里冰结得寸把厚,牛灌了酒都赶不下去,可太阳还没出山,她就‘ 嘀嘀嘀’地吹哨子催大家下田了……” “队里有几个知青?” “本来有五个,那个昏倒的女知青办理病退回去了,还有一个男的,叫雷震 明,人很野,甘四念很怕他,已经上调了。现在就剩林素珍和林建成,是两姐弟, 连甘四念一共三个。” 李华荣相当气愤,然而他并不感到害怕。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在广平是没有 一点前途的,这反而无牵无挂了。他要效法书中那些不怕鬼的倔强、勇敢的人, 昂首面对那个不可一世的“扫帚星”女皇,将她那凶残、丑恶的嘴脸惟妙惟肖地 勾画在自己的作品中。 “那我们去六队吧!”华荣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六队的知青住在生产队队部。此刻林素珍姐弟在家。两位乡亲把华荣交给姐 弟俩,坐了片刻就走了。使华荣感到安慰的是,两姐弟都是热情人,容易接近。 “你也住楼下吧,阿成住在这里,你就住在隔壁这一间,以前也是知青住的。” 林素珍没有血色的脸上含着微笑,举止温文尔雅。 “你还会拉手风琴?”林建成带着天真的孩子气摸弄着琴盒,“以后教我好 吗?” “阿成,他的画画才叫好呢,你要向他学的东西还不少呢!” “你怎么知道我会画画?”华荣惊奇地问。 “我早就听柯霞说的,我们是同班同学。她在公社时,我常去玩。” 一缕阳光照进了华荣那阴郁的心灵里。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并不是孤单的一个 人。 “姐,我们把房间打开,帮他打扫一下。” 甘四念回来时,见三个人正忙着整理,立即动怒了。但对姐弟俩说话,她现 在尽可能缓和了自己的语气。她明白今后要斗倒李华荣,不靠他们是不行的。 “都还没研究,怎么就搬到这一间?”她把素珍叫出来问。 “楼上不是没有空房间?刚才你没在,我想,他是新来的……” “新来的又怎么啦?是官,还是老爷?” “甘四念!”听到那尖刻刺心的话语,李华荣从房间里走出来。他要在她第 一天对自己撒野的时候就让她懂得:姓李的不是好惹的!于是,他站在甘四念面 前,恶狠狠地盯着她。那咄咄逼人的目光逼得甘四念低下了眼睛。但刹时,甘四 念的眼前重现出在公社被对方猛推一把的情景,全县瞩目的最先进的知青代表的 自尊心使之又傲慢地抬起头来: “怎么啦,又想打人了?告诉你,这里叫做广平大队!”甘四念的嘴巴拉宽 了,嘴角上带着一丝冷笑。为了显示自己的威风,她又用带命令的口吻说:“素 珍,建成,下午在大队政治学习!” 李华荣就这样在广平落了户。第二天,他就跟随着六队的社员下地劳动了。 大概是因为甘四念在场,这些社员很少说话,更别提象星湖人那样活泼地开玩笑 了。华荣那颗铅锤般沉重的心不知要怎么摘下。这是和小说《吕蓓卡》中那个女 管家一样阴险恶毒的母夜叉!“甘四念”三个字火苗般地在他的脑中跳跃。他常 常会不可理解地窥视那张丑恶的面孔,他不能忍受那尖声尖气的声音,耳朵却偏 不漏过她的一句话。他时时神经质地怦然心跳,觉得旋即就有什么难防的暗箭要 射向自己了。 小小的纰漏都可能招来大祸。华荣放弃了对写日记的爱好,将那些笔记本和 作品藏在木箱底。他只能给亲人们写写信,但吐出满腹的苦水又怕他们整天为自 己担忧。陈岩又这么久都没来信,他需要鸿雁捎来他真挚的慰勉,他早上刚发给 他一封信,什么时候会得到回复呢?唉,日子的步伐是多么迟缓呀! 好容易度过了三天。这个晚上,知青房只剩下华荣一个人。甘四念又去公社 开什么会,两姐弟去哪里串门还没回来。形影相吊的,他不由地又想起慈和的双 亲,吃尽苦头等着自己的丽丽,一种负债感在百无聊赖中又袭上他的心头。他苦 恼不堪,昏头昏脑灭灯钻进了被窝…… 朦胧中,听到有人叫他,他也懒得答应。 “暗摸摸的,鬼地方!小李也跑到哪里去了?” “可能去阿凤家里。我们都不在家,他一个人怎么呆得住?去我楼上吧,看 看那件背心打得合适不合适。” 在楼上,姐弟们说什么他并没去注意。后来他们说起了甘四念,华荣不由自 主地竖起了耳朵。他们的房间是用木头隔的,在这静夜里,小小的声音都能听见。 “……” “下午甘四念要走时叫你去说什么?” “她那狗嘴里还能吐出象牙?她要我注意李华荣。”华荣象被毒蛇咬了一口 似的猛地坐起来,听林建成说下去。“要我看他读些什么书,写些什么,对别人 都说些什么,特别要注 意他画些什么。“ “她怎么这样子,人家才来两天,就对他这么恨?” “她说他是狗崽子,思想很反动。” “她就很‘革命’了?这次来调查的一个公安说她曾向严家石投怀送抱,十 足的婊子。别人无意之间的事,她却小题大做,害得人家去坐牢、吃乐果。害得 这么多知青没几个能相互知心的。那招工名额好象是她的私人财产,还没下来, 她就这里许愿,那里许愿的,搞得大家互相疑神疑鬼。她自己又不走,比幽灵还 可怕,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姐,她也是这么对我说的,这是在考验我,要是我表现积极,就要先选调 我。” “这样缺德的选调,咱不稀罕!” “姐,什么时候也能轮到你选调?你身体那个样子,在这里吃不消呢!要不, 你也搞病退回去。” “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再说,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回去干什么?” 林素珍的话音显得很凄伤。华荣听建成说过,他们本来有一个祖母,在他们插队 前去世了。 “那什么时候我陪你去城里看看病。” “公社医生不是看过了吗?我很清楚,我这病是去年冬天下水田引起的。” “听说城里有个老中医很出名,吃了他的药一定会好的。” “唉,哪来的钱呢?” “……” 对于甘四念的卑劣行经,华荣的思想早就有了准备,因此他毫不感到吃惊。 然而姐弟俩对此事的态度却强烈地震撼了他。听完他们的对话,他发现自己已经 是泪水盈眶了。突然,他觉得眼前的黑暗被灿烂的光芒驱散了,那就是姐弟俩的 心灵之光。呵,也许他们就是“贵人”! 一天中午,知青们收工回家时,大家都在西边厨房里忙着准备午餐的菜(这 里和星湖完全相反,除了几个人的饭在一起蒸外,伙食是各管各的)。忽然,林 建成跑进伙房,带着戏谑的神情说: “小李,外面一个人在等你,是个本地妹子。” “你快去看看,我来帮你炒菜。阿成,过来切菜。”林素珍过来接过华荣的 锅铲。 甘四念正在洗菜,她借舀水的机会,顺着门口往外望去。那姑娘正朝这边瞧 着,甘四念觉得有点面熟。她很快想起来了,那是叶松山的未婚妻,她曾在叶松 山的订婚照上见到的。叶盛昌有一回在公社酒醉时,曾苦恼地泄露未来的儿媳和 一个带眼镜的知识青年关系不寻常的秘密,这不是对上号了!甘四念的双眼阴狠 地半眯了一下,随着鼻子一声轻轻的“哼嗤”,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 “彩金,你从哪里来的?”李华荣快步走到姑娘面前。 一句话也没说,彩金的眼睛随着暗淡的目光垂下来。她咬着辫子末梢,还是 控制不住悲痛的泪水。 华荣带着彩金进了自己的住室。他让彩金坐在自己的床上,从壁勾上取下一 条毛巾她。 “你不是在医院看护你外婆,怎么来这里?” “听村里人说了你,我就直接从城里坐车来。跟我回星湖吧,不要理那个伤 天害理的人!” “我们的户粮关系都迁过来了……” “不,迁来的只是你一个,其他人都没动!” “哦……我去拿饭来,你先填填肚子。” “我已经在路上吃过了……” “彩金,不要把事情看得那么严重。男儿四海为家。你看,我在这儿不是挺 好吗?”华荣脸带微笑安慰姑娘。 “我知道,你心里很苦恼,你是不会对我说的。他们那样轮番害你,都是因 为我跟你学画引起的,是我害了你……” “别这么说了,彩金。在我几乎对生活失去信心的日子里,是你用孩子们的 笑语拯救了我。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你用友谊的双手为我雪里送炭。彩金,不 管是谁,怎么对待我,你在我的眼里永远是那样善良和纯洁的……说实话,这一 次回家,要是没有你心细地发现我缺路费,我真得都到不了家。我妈妈和丽丽听 我说了,都很感激你。丽丽还希望你有机会去安美玩呢!” “是吗?”彩金抬起头。她那睫毛上的泪花将红朴朴的脸映美了,更显得容 光焕发。“你妈妈病好了吗?” “我回到家时,她已经脱离危险了,离开的时候,她身体还很虚,能做一些 轻松的家务了。” “丽丽她好吗?” “很瘦,可骨头还很硬。”华荣笑笑说,“她托我送你一件礼物。” 华荣翻开箱子,取出一个木盒子给彩金。 彩金站起来,打开盒子,解下外面的红布,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用红珊瑚和 奇形怪状的贝壳粘合而成的玲珑剔透的假山。 “太美了!”姑娘情不自禁地欢叫道。 “这珊瑚和贝壳丽丽一直珍藏着,这一回特地加工好叫我带给你的。” “她的手太巧了,真不知道要怎么谢谢她。”彩金捧着假山翻来覆去地欣赏 着,只见最底层的一个大蚌壳下还写了两行字: “虽然我们并不相识,你的音容笑貌却深深地铭刻于我的心扉。” 彩金凝眸注视着底下的“刘丽丽”三个字,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多想 能见见她呀!” “有机会的,秀英也总盼望着你能去安美玩呢!在那边波澜壮阔的大海会使 你的眼界更开阔,对提高你的画技是很有帮助的。” “秀英她还会来吗?” “会来的,她的户粮关系都还在这里呢!前几天你不在,秀英寄了一小筐香 蕉我都分给孩子们吃了。” 他们正说着,林素珍姐弟将饭菜端过来。素珍还煮来了一碗面条。 “你们快趁热吃吧,客人就吃面条。”林素珍友好地把手中的面条和筷子递 给彩金。 彩金望望素珍,又望望华荣,显得有点腼腆地笑着。 “素珍,谢谢你。” “这有什么!”她催彩金说,“快吃吧,没什么调料,可能不好吃。” “彩金,吃吧!” “哦,你是蒋彩金,以前柯霞常说起你。”林素珍的笑容在说完这句话时突 然消失了,她想起这姑娘是叶松山的未婚妻,她曾听到有关华荣和彩金的不妙的 舆论。刹那间她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地叫了声“哎呀”。 “什么事情?” “甘四念怎么菜洗一半就不见了,她又有什么坏主意。” “她还借走我自行车呢!”林建成急忙说。 “那……我还是走掉好。”彩金搁下饭碗,将丽丽赠送的珊瑚装好,放进自 己的提袋中。 “不要走,我们光明磊落的!”华荣忿忿地说。 “我倒不要紧,你在广平的日子还长着呢!”彩金那凄凉的声音里蕴含着无 限的关切。她礼貌地朝素珍姐弟点一下头,对华荣说了声“我走了”,就急急地 走出房门。 “哎呀,这不是松山他未来的爱人吗?老远地从星湖赶来,松山不在,你连 他家都不去?等一等嘛,你公公马上就要来看你。”彩金刚走到大门口,就被守 在那边的甘四念挡住。 对于甘四念那龇牙咧嘴的模样,彩金一阵恶心。她早听够了秀英对此人的各 方面描绘,果然并不夸张。此时她想,要是自己现在走掉,华荣待会儿受到的压 力就会更大。不如继续逗留片刻,等叶盛昌来了再视情况另作处理。 彩金睥睨了甘四念一眼,就往回走。华荣正好走到门口,他想送她。见彩金 往回走,他怒视了甘四念一眼,也往回走去。 “哈,古人说色胆包天,一点也不过火。叶松山要是在此,该会做何感想呢!” 甘四念在他们背后很刻毒地讥讽道。 “色胆包天,那你那次中午冲进严家石的房间,是严家石‘色’,还是你‘ 骚’?别以为这只是秘密,严家石的日记我们都看过,他里面写着你骚得就象发 情的母猪扑上他的床。你这下流的女人,连严家石的短裤都抢着洗,走到哪里, 害人到哪里。寡妇脸你在这里我看着讨厌,你到底走不走?”说到这里,李华荣 忍无可忍,走前两步将甘四念狠狠一推,对方重重地撞到墙壁上。 “他妈的,你敢打人?你这个狗崽子!”甘四念尖声骂道。 又是这最侮辱人格的话!李华荣的心象被锥子猛扎了一下,胸腔有如火上加 油地烧的,他不由自主地举起了右手。 “不许打人!”刚刚进门的叶盛昌喝道。 “不要脸!”甘四念斜着半眯的眼睛盯着李华荣,撇着嘴巴显得很残恶地骂 着。 林素珍姐弟、路旁几个被吵架声吸引进来的社员都心悸地注视着这怕人的场 面…… “你为什么打人?你缺理!你到了这里还死不了心,割不断那种关系。你到 底安的什么心?欺负到我叶盛昌的头上来!” 李华荣想答话,但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彩金从屋里走出来,她那绷得紧紧的脸冷若冰霜。 “彩金,你来了,怎么也不去家里坐坐?” “盛昌叔”,彩金说得很慢,声音低低的,为了华荣在这里的今后,尽量缓 和语气,“既然你这么不相信我,要我去你家干什么?就因为我跟他学画画,你 们就断定我和他有什么不正常的关系。为这事,松山找上门去打过他。松山去念 大学,为什么小李先选上又变没有了?你们简直要把人逼疯!如今,他怎么又被 从星湖拖到广平?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不觉得太过分,太残忍了吗?他有什么不 是呢!他受的罪都是我造成的,我的良心感到不安。我今天来的目的是想得到他 的宽恕,你们以为又抓到什么把柄。你,”彩金面转向甘四念,抖着右手喘着气 指着她,“你这个害人精,自己是贱货,以为人家都和你一样下流。你到底发现 我和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害我们?盛昌叔,你想想看,你听这个 害人精的话到底会有什么好结果!” 彩金说完话,反而抑制不住悲痛的泪水,她掩着脸冲出了大门。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