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窦伟斌应酬到很晚才回家,平时这个时间妻子和儿子都已经各回各屋了,今天 却整整齐齐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心想着娘俩是不是又预谋了什么事情。坐定后, 窦翰涵就坐到父亲旁边,说着这一天实习的见闻,还有为何会被李萌芽拉着手的缘 由。窦伟斌听着儿子说是因为误会,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看到那么一幕,也放下心 来,原来她和儿子并不是情侣关系,也没有在公司做出什么越矩的行为,甚至不知 道更不在意儿子的身份,这倒让他颇为惊讶。现在的女孩子太精明了,都想过上一 步到位的生活,有了这样的台阶不要,却要自己努力的开垦荒地,这倒是少有的。 儿子话锋一转,开始说基层如何的学不到东西,中层如何忙碌等等,他才明白, 原来儿子的真正用意在此。他不是舍不得给儿子一个职位,只是害怕年纪轻轻的他, 轻易的得到便不知道珍惜,飘飘然的成了人人追捧的花花公子,反倒害的他会一无 是处。况且儿子要是不做出点成绩来,真要有一天自己不行了,他接过公司都震不 住,还不是一无是处。所以他是坚决反对儿子直接进入管理层,却不能明说,只说 儿子现在还小,刚开始,还不适合进入管理层,窦翰涵低头不语。在一旁听了许久 的张敏觉得自己的丈夫有点过分,他觉得儿子的要求并不过分,而且合情合理,为 什么丈夫那总是过不去。“窦伟斌,翰涵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就跟儿子过不 去,我觉得咱儿子的想法是没错的,这么有上进心的孩子,你四下打听去,无论是 老冯那个儿子还是张家那个儿子,哪个比咱儿子强了?哪个有咱儿子有上进心?就 说老张家那个儿子,外面都张少张少的叫,大把花钱,死活不肯回公司帮他爸爸, 眼看着公司就要归了外人, 你也想以后就这下场?” 窦伟斌每次听张敏嚷嚷头就疼,他不是个对儿子没有打算的人,为什么妻子根 本不理解自己,偏偏要和自己对着干。这样什么都依着儿子办,以后还怎么管得了 他。他坚决不同意,也懒得再和张敏争辩,便揉着脑袋去了书房。张敏劝儿子先去 睡觉,然后也去了书房。“伟斌,儿子既然想去中层,你就让他去吧,又不是没有 位置,就算没有位置就让企划部经理下来,让咱儿子上去。你的公司早晚都是儿子 的,一个企划部经理算什么。”男人听着女人的话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是公司,不 是小孩子过家家,错了还能重来,这么做是要失人心的,这个她根本不会懂。“我 告诉你张敏,不要参与公司的事情!家里不少你吃穿,不少你用,想买东西就买, 想旅游就去旅游,做做美容打打麻将你随便。”女人却呜咽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窦伟斌,当初你进城打工,一年一年的不回家都是我带儿子,伺候老的小的。你那 年要承包工程没有钱,我抱着儿子在亲戚家给你借钱,大冬天啊,冻的我这脚都没 知觉了,求爷爷告奶奶东拼西凑的硬是凑了两万块给你,那时候两万块多值钱,在 老家盖两跨屋的大瓦房才三千块钱。你现在成了人物了,嫌弃我们娘俩了?” 窦伟斌每次听到这段都一个头两个大,他知道女人的辛苦,所以从来没嫌弃她 甚至不要她,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但是儿子毕竟是集团公司未来的继 承人,不能让女人再这样娇惯下去,他严肃的告诉张敏,不会让儿子直接进中层。 女人看出男人脸上的坚决,咬了咬牙,不再争执,转头又说起老家四表姑的儿子王 原,在老家没有正经事情做,想出来闯闯到公司谋个工作,当初她四表姑也是借过 钱给他们的。男人想只要不再提儿子这当事就行了,至于随便安排个工作也不是件 难事。就答应女人,让她这个八竿子打不到的弟弟到公司保安队当个小队长。 窦翰涵转天没去上班,晚上和几个朋友去了酒吧,一直低头喝闷酒。同行的几 个人,也都是富人家的公子哥,有张氏集团的公子张昊张少,杜氏公司的公子杜泽 杜少,沙氏集团的小公主沙琳莎。杜泽和沙林莎是一对,张昊就拉着窦翰涵找小姐 陪酒。张昊询问着窦翰涵最近销声匿迹的成果如何,窦翰涵二话不说的拍在桌子上 一万块钱现金。三个人对了一下眼神,看样子他是失败了。 窦翰涵曾经和他们三个人打赌,缘起三个月前。酒吧里有个卖酒的外地小女孩, 认识了张昊后,吃、穿、玩都是张昊出钱不说,还以老家父母看病等借口从张昊手 里拿走不少钱。张昊每次开始怀疑,她就哭的梨花带雨,张昊也不好说什么,直到 三个月前的一天,女孩无故消失,留给张昊一个短信,内容是谢谢他的照顾,不过 她还是决定回老家和男朋友结婚。这件事气的张昊天天喝闷酒,说外地的穷女人都 不是好东西。可窦翰涵是从外地来的,他知道张昊说的也是气话,就提赌,赌他三 个月内追到一个外地的穷女人,那个女人还不要他的钱。如果他赢了,三家给他一 万,如果他输了,他给三家一万。 几人兴起,便从学校的系统中找到第一个申请助学贷款的女生,而这个女生正 是当时即将毕业的李萌芽。窦翰涵本想是自己有钱,平时都是女生往身上贴,推都 推不走,现在追一个穷女生,应该不是什么问题。而且辩论会时他见过李萌芽,长 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看着就是个正经女孩子,若真是跟了自己倒也不错。当时 没有急于表露身份,也是害怕若她真是见钱眼开的女人,势必会让他出钱还了就学 贷款,那这个赌还是输了。可他没想到,不管怎么努力,李萌芽都没正眼看过他一 眼。 张昊打电话,叫了两个女孩子过来陪喝,赌局已散,几个人又恢复了以前荒废 的日子,窦翰涵去公司的时间越来越少。窦伟斌也只当他没能如愿和自己赌气罢了, 没有妥协。 吴倩倩跟着销售部一起做市场调研,她倒是没有什么具体的指标,跟着能做多 少算多少。销售部工作很累,白天要接待到访的客户,中午以及晚上饭后的时间要 打电话做调研,因为这个时间段人们比较有时间接听电话,不会太反感。等到晚上 还要开会总结这一天的工作直到九、十点钟才能下班回家。 在荣腾就连打电话的口径都是开几个小时的会讨论出来的。就比如说她今天要 打的调研电话,你若是打过去说:“请问您是XX女士/ 先生么?能耽误您两分钟做 个调研么?”势必会有很多人说自己没有时间,瞬间挂了电话。如果你换种说法: “请问您是XX女士/ 先生么?金融街6 号地正在征求高端人士的意见,能请问您几 个小问题么?”同是一码事,效果却截然不同。销售经理张嘉程有言:中国的时尚 杂志是一群月薪八千的编辑,告诉一群月薪三千的读者,月收入三万的人怎么花钱。 房地产是一群根本买不起房的售楼顾问,告诉一群勉强买的起房的购房者,住豪宅 的人怎么生活。吴倩倩越来越感觉到荣腾的销售部不是运气好,是真的锻炼人。 四点多吴倩倩正准备去财务部给韩有仁报销费用,顺道给都小静带点中午新买 的巧克力和起士蛋糕,听她说最近在公司忙的手脚并用都嫌不够。还没等走出门就 看手机上韩有仁来电,一般这个时间他都在开会。她纳闷的接起电话,电话里是男 人焦急的声音,原来保姆今天临时有事,不能去接孩子,他开会又实在走不开,一 会集团还有个会,也是他必须参加的,只能拜托吴倩倩去把孩子接回来。吴倩倩心 想,内勤不就是干这些的么,倒也没觉得有什么难办,只是韩有仁的一再叮嘱,让 她觉得这个孩子在他心理无比重要。 按照韩有仁说的地址,来到了一所学校门口,孩子们几乎都快* 了,门口一个 老师手里拉着一个小孩等着没到的父母来接。她看见设施比较陈旧的校舍门牌上写 着T 市特殊教育学校,心想怪不得韩总千叮咛万嘱咐的呢,原来孩子有缺陷,让她 打心底疼惜起来。老师和韩有仁通过电话后,把韩厚铮交给吴倩倩,没想到韩厚铮 拉住老师的手怎么也不肯和吴倩倩走。她本就没有与小孩子沟通的经验,心想韩有 人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可是一个好内勤连个孩子都搞不定,以后怎么在公司立足。 她听老师说,自闭症的孩子都不愿意与别人接触,通常是把自己封闭在想象的空间 内不与外界交流。有的孩子甚至到了成年,智商还不如一个平常的五岁小孩。就连 叫一句妈妈,都要几百上千次的练习,所以自闭症孩子的父母是最不容易的。 吴倩倩记得看李连杰电影《海洋天堂》的时候,文章扮演的就是个自闭症儿童 大福。当时中央六台还播出了这个自闭症儿童的大福原型的母亲发表的一段讲话。 她记得上面说自闭症儿童更需要关爱,他们也渴望得到爱,还有就是小动物也能帮 助自闭症儿童,因为孩子和小动物是没有戒心的。她想起自己车里还放着想带给都 小静的零食。她拿过巧克力和起士蛋糕,蹲在韩厚铮的面前,一边喂给他,一边教 他说阿姨,老师也在一旁陪伴着,直到孩子点头跟她走。老实说她真有耐心,一般 像她这么大的女孩子,面对这样的自闭症儿童,大多数都会自己先崩溃。 上车后,孩子坐在后排坐上一言不发的玩着玩具,她向项目开去。这个孩子不 像一般孩子上了车就叽叽喳喳的说话上窜下跳,安静的令她都觉得不自在。她在学 校门前教了不下几千句的阿姨,可他就是一声也不肯叫。韩有仁每天忙的近乎连轴 转,孩子妈妈是另一个大区经理,常年在重庆,孩子只有跟着保姆,即便是个正常 孩子也快不正常了,更何况这个本就不正常的孩子。吴倩倩越想越觉得孩子可怜。 汽车路过马上关门的花鸟鱼虫市场,看到门口笼子里关了一只咖啡色小泰迪犬,甚 是可爱。她锁上车下来,几经划价,最后一千五百元钱送一袋狗粮,一个狗食盆, 还有一根肩带。 她把小狗带上车,发现一言不发的孩子眼中显露出惊喜,抱过小狗便不撒手。 她问孩子,这小狗叫什么名字好,不料孩子竟模模糊糊的说了“豆豆”两个字。这 让她惊喜不已,孩子肯和她说话了。她一路上念叨阿姨两个字,可孩子只顾和小狗 玩,也没理她也没再说话。 带孩子回到项目时,韩有仁已经乘别人的车赶去公司开会了,临走时把家里钥 匙放在了办公桌上,还留下了一张纸条。纸条的大意是让吴倩倩把孩子按照地址送 回家,陪伴到他回家,他再送吴倩倩回家。她拿起桌上的一串钥匙,心想,这回内 勤彻底成保姆了,可谁让自己干的就这个,再说了人家对自己也不薄,房子租的多 便宜。 到了韩有仁家门外,吴倩倩拿出钥匙开门,却怎么也打不开门锁。难道是自己 走错了?再看纸条,确系没错。再次左右拧动门锁,这时候门竟然开了,门口站的 正是韩有仁的妻子,华南大区经理张婕。吴倩倩先是愣了一下神,心想,她怎么在 家,家里有人为何还让自己把小铮送回来,直接让他母亲去接不更好么?难道是她 的归来根本没与他打招呼?女人笑着说:“韩总今天去公司开会,保姆又临时有事, 让我接了小铮回来,这是韩总的钥匙,我就不进去了。”张婕半信半疑的看着门口 的吴倩倩,高个、年轻、漂亮,想起这就是和自己老公暧昧关系传的沸沸扬扬的那 个内勤,气就不打一处来,但是对方也不是找上门来打架的,自己也不能失了身份, 更重要的是要先问清楚韩有仁到底什么意思。张婕接过钥匙,伸手去拉小孩子的手, 却不想小孩子竟突然躲到吴倩倩身后,像是看到极其害怕的东西一般,身子瑟瑟发 抖,不停的叫起阿姨来。这一幕让转身想走的吴倩倩始料不及,张婕的手更是尴尬 的停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 张婕本就憋着火,这一下更是火上浇油,心想,这个小蹄子手段还挺高,把自 己男人魂勾了走不说,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偏了过去,既然这样也就怪不得她不矜 持了。她伸手拽住儿子的手,用力往屋子里拽,一边拽一边喊:“你给我进来,小 兔崽子,和外人倒是亲热,跟你爸一样,闻到腥气的就往前凑,吃着碗里的看着锅 里的,希特勒画地图,都是你们家的呀。不过也架不住有脸不要硬往上贴的,年纪 轻轻的还能白捡个大儿子,买一送一,多大造化。”吴倩倩看着孩子一点点被拽进 屋子,张婕口中阴阳怪气的辱骂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她不知道是该争辩还是该忍 气吞声,心想身正不怕影子斜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总不能给韩总惹太大的 事。她转头离开,一句话也没说,下楼给韩有仁发了短信,告诉他张婕在家看孩子, 便直接回家了。 韩有仁不知道张婕已经回来,这次根本就没和他打招呼,他想她回来也好,正 好把离婚手续办一下,财产他可以不要,只要儿子跟着他就行。张婕不是个顾家的 女人,儿子跟着她是要吃苦的,如果儿子跟着自己,他就能放心的把儿子送回老家 和奶奶一起成长了。 韩有仁开完会已经快到凌晨,他回家发现厅里灯亮着,张婕坐在沙发上,并没 有去睡觉。他看着张婕那张在灯光下惨白的脸,心里有点烦躁,这是她每次大吵的 前兆。他径自从书房里拿出离婚协议书放在茶几上说:“你看看,没问题咱们就签 字离婚吧。”女人斜眼看了一下放在茶几上已经拟好的离婚协议书,并没有翻开。 “你和那个叫吴倩倩的什么关系?”男人说:“你姐夫让人力资源给我找的内 勤。”女人见男人嘴硬,又想起儿子不肯进门那幕,更是不依不饶。“内勤?我看 是给你找个填房大丫头吧,可惜现在不是旧社会,你还想三妻四妾不成。我告诉你 韩有仁,离婚,没门!”这已经不是女人第一次胡搅蛮缠了,男人就不明白,当初 气走自己母亲,离婚长离婚短吓唬自己的那个女人,怎么真到自己同意离婚了,反 倒开始这般不讲理起来。 “家里所有的财产都归你,我净身出户,只要儿子跟着我就行。你总出差也看 不了孩子,我送到我妈那总比跟着保姆强。我也不想跟你闹,你看看协议,咱们这 样真没法过下去了!”女人拿起协议翻看着,两处房产,家中存款悉数在列,男人 要的仅仅是儿子的抚养权,和海景假日两年的租赁权。“离婚后你要住在海景假日?” 女人看着第二条内容问。“”不是,海景假日租给公司的实习生了,吴倩倩她们宿 舍三个女孩子没地方住,答应租期两年。“张婕听到这个,刚平静的心又开始沸腾。” 你拿着咱家的房子给小蜜送人情,真有你的韩有仁,这还没离婚呢,你就乱七八糟 搞的公司风言风语,你胆子也太大了,你还当我张婕是不是人!“女人的嘴脸让男 人厌恶至极,他和吴倩倩什么都没有,彼此甚至一句过分的话也没说过,而且自己 从来也没往那方面想过,现在倒成了她的把柄,这简直就是莫须有的罪名。 而且哪个男人不想自己劳累一天回家有个笑脸,有个端茶倒水的人,有个温暖 的家。谁也不愿意娶个奶奶回来供着,高兴了给个笑脸,不高兴了噼里啪啦就是一 顿数落。尤其像自己这般辛苦的工作,更需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可每每这个时候, 她都在外地,比自己还忙。所以这婚必须得离,但她就是不肯签字,又如何是好。 韩有仁又累又困,丢下客厅里气鼓鼓的张婕,径自来到书房锁上门躺下睡着。他最 近为了城中心项目过于劳累,以至于睡眠质量特别不好,一晚上浅梦不断,梦中都 是张婕的吵闹,母亲的哭泣,儿子出事,偶尔也会闪过吴倩倩温柔的笑脸。也只有 吴倩倩的笑脸才能让他暂时安静。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