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你这样讲我很遗憾。”他扎起围裙钻进厨房。 倒是蓓蓓对这件事表现出浓厚兴趣,为什么为什么问个没完。她感叹道:“真 来劲啊,连失败都跟变魔术似的,真刺激!” 女儿成大姑娘了,一举一动都在模仿自己。这点发现令她安慰。蓓蓓曾说过她 想转系,去学公共关系,没准儿到她那个时代一切都阳光得多。 三五年?也很快。她想。 “爸,”蓓蓓推开厨房门,“妈妈真是挺苦的,你不该那样。” “小孩子懂什么?” “真的,你不在家的时候,有天晚上我看见……” 她猛然提气,觉着就要噎死过去。 “我回来,看见她一个人在流泪。” 她的心像翻倒在地的水平仪里的气泡……哦,蓓蓓! 默生说:“自讨苦吃。斗不过人家就不要斗嘛,还要逞能。” “才不是呢。我们同学都挺崇拜她。他们说,你妈妈才是真正的政治家,又机 智又有风度,跟那些官僚站在一起,简直可惜了。” “你们懂什么政治?笑话。”默生叹气了。 “真的,那次模特大赛妈妈一出现,全场嗡一下差点闭过气去!绝对超一流… …对了,你还没见过吧?快让妈妈穿给你看看。”蓓蓓硬把默生拖出来。 她说,“别闹,我累了。” 默生冲她耸肩一笑,算是和解。 晚饭后,他解释说,“现在我耳朵里一天到晚都是关于你的新闻,演讲啦报告 啦杂七杂八的事情啦,那些头头没有事情好做也跑来讲,回到家里还是这些。烦也 烦死了。” “所以你就觉得受冷落了?”她讥讽道。 “那倒也不是。我有自己的事情好做。” 她仍不放过他:“你的中心地位受到挑战了?” 默生辩解说:“我这个人顶开通的,主张妇女解放。但是我也不同意女权主义。” 他比划着找不到合适的字眼:“这反映出一种无聊。没有事情做的人才去吹牛皮, 才去听牛皮,才去抓牢一些小事津津乐道。现在世界上每年有几千万人死于战争和 疾病,可是这些人还在为一两只官位子争来争去,谁上台啦谁下台啦,而且还有那 么多人关心。真是无聊。是全人类的精神疾病。” “这恰恰说明政治生活每个人都需要。” “恰恰说明每个人都不健康。这种疾病就叫做……统治狂想症候群!”默生说 得亢奋起来,脖子上的青筋比手指头还粗。“这种毛病已经腐蚀了全人类,权力啦 地位啦金钱啦名誉啦,包括你在什么运动会上的表演,世俗得一塌糊涂!” “爸爸!”蓓蓓抗议了。 她脸黑着。默生已经滑稽到这种地步了,还有什么话好说?不错,世俗是全人 类的弱点,其中当然也包括你林默生! “有个笑话说,玉皇大帝在天上看见紫禁城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就问谁能把 这些人数清楚?大臣们谁也答不上来。只有太白金星跨前一步:陛下,臣只看见两 个人。明明有那么多人,怎么说只有两个人呢?答曰:名利二人。”默生摇头晃脑 自鸣得意大笑不止。 可她们母女谁也没有笑。 “默生,在你看来,事业还有意义吗?在你那个世界里,”她尖刻地冷笑: “还有什么事业可言?” 默生说,“当然有。我为人们治好了病,我就会感到很幸福。” “请问这种幸福有没有一个表现形式?” 默生说,“有。人们尊重我,感谢我,还请我去讲学……” “还有给你评职称让你出国考察,对吗?” 默生把头僵着:“是……就是这样的。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