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汽车一走,骚乱更大了,刁明策的老婆、女儿竟上前对武存志推推搡搡。若是 换了别的姑娘,不被这阵势吓哭也得浑身哆嗦。武存志毫不惊慌,她退了几步,就 势跃上了院中倒扣着的一个大缸,火辣辣的眼睛迅速扫视了院里院外的环境,正气 凛然地说:“村长、乡亲们,大家都别急,听我把话说清楚,刚才不是有人让我们 放人吗?现在我就讲讲这方面的问题。” 村里人正好想知道刁明策被抓的原因,都睁大眼睛竖起耳朵,迫不及待地想听 个究竟,骚乱居然暂时停止了。 武存志大声说:“刁明策被抓是因为他犯了罪,犯了贪污罪,贪污多少?250 万,这还只是他自己承认的,按我们检察院掌握的比这还要多!”接着她把刁明策 的犯罪事实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村民们如梦初醒,情绪缓和下来。 刁父大声喊:“不要听她胡说!” 武存志说:“我说的全是你儿子交代的,大家不信,我可以把刁明策的口供给 大伙念一段。”她念了一段供词,看大家都在注意听,“这是白纸、黑字、红手印, 绝对错不了,如果把刁明策放回来,你们谁能替他蹲大牢,谁能替他把200 多万元 赃款交出来!” 村长还想找回点自尊:“你们抓人也该跟村委会打个招呼嘛!”但语气显然有 很大变化。 武存志心平气和地说:“大叔,您放心,这一点法律上是有规定的,人民检察 院依照法律独立行使检察权,不受其他行政机关、团体和个人的干涉,所以,逮捕 刁明策是否通知村委会,那得依办案需要,并不是必经程序。”说完她侧转身,火 辣辣的眼睛盯着刁父,“今天,我们是依法执行公务,个别人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 围攻我们,是违法行为,你们真敢持械扣押我,把我作为人质,那就是暴力抗法, 非法拘禁,也是要判刑的!” 听到这里,那些闹事、围观的人都悄悄地走了,只有刁家人还在那里强挺着充 硬。武存志跳下大缸说:“我是拿着刁明策的信依法起赃的,你们胆敢不配合,那 就是窝赃罪!” 这时,村长全听明白了,他向武存志道了歉,通事理明大义的村长,反过来帮 武存志做工作,催促刁父交出赃款,他怕一个姑娘带钱太多会出事,还亲自找车护 送到市里。 一场几百人围攻执法检察官,险些酿成暴力抗法的严峻形势被武存志 的唇枪舌剑击溃了。 南滨市人民检察院干警听到此事议论纷纷、交口称赞,院领导毫无保留地把情 况反馈给百花港市院,武存志被破格提拔为副处长。就任之后,武存志继续显露其 出色才华。半年后,百花港市召开人民代表大会,在酝酿新一届班子时,陆来喜提 名让武存志当副检察长。 陆来喜提拔武存志,除了她的才干外,还有三个因素,一是北京刚刚召开完世 界妇女大会,组织部门要求领导班子应配备女性;二是符合干部四化精神。武存志 进班子有两大好处,年龄结构下来了,知识结构上去了;三是陆来喜为自己的后路 铺垫,他已经53了,需要选个年纪小的接班人。中国人的传统道德观念是,受人滴 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天你提拔了他,他会对你感恩戴德,刻骨铭心记着你,明天 一旦有事求他,他就会两肋插刀为你效力。那时武存志才26岁,自己退休后可保证 30年内有人照应。 上个月,陆来喜调省高级人民法院任副院长。市委组织部拟从他的四个副职中 选一个人接班,征求了陆来喜本人意见。陆来喜提个机会均等的建议,让四个副检 察长推荐,一人一票,除了何天亮推荐武存志,武存志推荐何天亮外,另两位都是 自己推荐自己。陆来喜灵机一动,采用无记名投票方式,让每人写两个名额,结果, 武存志以三票当选,因为除了她自己没选自己外,另三位都选了她。 靳朝辉私下分析,那两个副检察长赵启龙和卞良玉心里是瞧不起她的,觉得她 太嫩,最没希望,不足以和自己竞争,因而选了她。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陆来喜是不愿意离开市检察院检察长的位置的。宁为鸡头, 不为凤尾,宁做小国之君,不当大国之臣是当前官场中最时髦的说法。当官就当一 把手,当个副职,处处看一把手的眼色行事,想干的干不成,不愿干的人家又非让 你干,像个小媳妇似的让婆婆使唤着,陆来喜一想就觉得别扭。他是从公社社长干 起的,然后当镇长、县长、区委书记、市检察院检察长,还从来没干过副职,现在 让他当省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还是最末一位,有什么意思? 可是,他又不能不走,都是倒霉的“8.26”大案呵!一想起今年3 月九届人大 三次会议上,代表们那咄咄逼人的劲头,他就火冒三丈,那天,在他做完了《百花 港市人民检察院工作报告》后,通过之前,一群代表提出质疑: “陆检察长,‘8.26’大案为什么撤案?” “我们记得三年前‘8.26’大案第一被告人被判处了无期徒刑,从无期到无罪, 这差距是不是太大了?” “这个——” “我们还记得,三年前的公诉机关也是市检察院,而且是市检察院自己立案, 自己侦查的,那时你们认为有罪,而后来又认为无罪,这是不是自相矛盾,请问陆 来喜代表,这是不是亵渎了法律的严肃性?” “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不能公开的隐情?” 一连串的质问像一连串的炸弹,震得陆来喜耳朵嗡嗡叫,脑袋都昏了,他无言 可对,谎称“内急”一头钻进厕所里。他蹲在厕所里足有一小时没出来,咬牙切齿 攥拳头,他心里恨呀,都是你何天亮,要办什么“8.26”大案惹怒了省里领导,才 将我陆来喜陷入这样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