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节 下午两点多,雪停了。山脚停着两辆北京213 ,幽燕县检察院检察长董立功跑 过来握住武存志的手:“啊,武检,你们可来了,盼你们正像大旱盼雨啊!”他和 何天亮等一一握手,“何检,你们走下山的?车留哪了?顶上?” 何天亮说:“车在后边,估计到了二盘!” 董立功向北京213 招招手:“快,解副防滑链,给市院的车递上去!” 大家上了董立功带的北京213 汽车驶向县城。 车上,董立功抓紧时间介绍案情:“昨天早晨,新郎、新娘两家亲友拿着结婚 证找到高粱冲乡派出所,所长派两个干警到张某家领人,才发现新娘邵俊俏和张治 都死了。特别是新娘,一看见尸体就知道死得惨啊,除了脸部和胸部,浑身没一块 好地方,到处都是青的、紫的血印子,阴道还有精液残留物。这个张治也忒狠了, 听法医说,精液还是两次残留,生前强奸过,死后又奸尸……” 武存志皱皱眉,她不明白男人们为什么对女人遭蹂躏的惨相津津乐道,尤其是 这件案子,行凶的张治已经死亡,说这些毫无意义,心里厌烦地问:“致命原因是 什么?” “在后脑,那里有两个长条状粉碎性骨折,部分脑浆外溢,是用铁钎打击造成 的。”董立功看看武存志,见她在认真听,接着说:“去的人里有新娘的爹娘,新 娘的亲友几十人找到乡长和派出所长算账,现二人都躲了起来。” “躲哪儿了?”何天亮问。 “到现在还没弄清。”董立功面露忧愁,“新娘亲友们和一些义愤填膺的乡亲 冒雪抬尸到县城,先找县政府,后找公安局,不知受了谁的指点,又抬尸到检察院, 非要讨个公道不可!” “现在这群人都在检察院?”武存志想象着近百人的死者亲朋好友在县检察院 哭天抹泪的情况,不安地问。 “尸体我让他们拉到殡仪馆,可他们不肯,只好腾出一间车库让他们停尸,好 在天寒地冻,倒不用担心尸体腐败……” “人呢?新娘家的那群人?” “先安排在县招待所了,不过,他们还不放心,轮流派人看守尸体!” “吃、住的费用呢?”董立功苦笑着:“没谈,我想,这是派出所惹的乱子, 总不该算到检察院的头上吧!” 靳朝辉嘬嘬牙花子:“老董,你们这事办得可有点傻,卖酒的向拎瓶子的要钱, 他可不问酒给谁喝了呀!” 董立功没说话,他担心的也正是这件事,后悔忘了嘱咐办公室和法纪科,应该 只收案子不管其他才对。 幽燕是个贫困县,干警们已经欠了三个月工资。工资也只是基本工资,几项补 贴如上岗费、风险金等都没发。要是县招待所硬向检察院要钱,那可真是雪上加霜 了。 车轮滚滚,越过了几道山岭,穿过几道沟谷,跨过一条冰雪封冻的小河,驶上 一段平坦的乡间公路,就进了县城。县城街道两侧,布满了商店、酒家和旅馆,但 因天冷雪大路滑,各个都门庭冷落。再往前走,是县检察院啦,远远看见一群人黑 压压地在门口围着,隔着车窗还听到一些女人悠长婉转的哭声。 “怎么回事?不是安排好了吗?”何天亮问。 董立功心里发烦:“是呀,不好好在招待所呆着,又都堵着大门闹什么?这么 大冷的天,也不怕——”话没说完便停住了,因为他看到那群人突然齐刷刷地迎着 汽车跪下来,脑门朝下磕头。在弯腰低头一刹那,人群中露出两条长凳架着的床板, 床板上盖着一条素被,分明是一具尸体。 “怎么回事?”董立功脑袋“嗡”的一声,心里骂:“我这个办公室主任咋就 这么无能,怎么又把尸体从车库里弄出来,让市检察院领导看见……” 没等他反应过来,武存志和何天亮已经推开门跳下车。 “青天大老爷们那,你们可得给小老百姓做主哇!”为首的一对老夫妇,又磕 头又作揖,嚎啕着哀求武存志和何天亮。 武存志走近床板。她在车上就听说新娘死得很惨,想看个究竟。她小心翼翼地 把被子掀开一角,却像突然触了电,手猛地缩了回来,心脏禁不住突突狂跳,感到 脸颊发热,仿佛全身的血都涌到脸上来了。她猜测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何天亮看出蹊跷,他上前猛地一把揭开被子,不由得倒吸口冷气。原来,被下 盖的不是新娘,而是一具一丝不挂的裸体男尸。 “老董,你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天亮大声地喊着。 一位老头从破布包里拿出个本本,取出夹在里边的一张红纸,“你们看看,这 是我儿张治和邵俊俏那个骚货的订婚庚贴,上面有三媒,有六证,都写得清清楚楚, 又是东西又是钱,光订亲的礼金就是五千块呀!这是我们家土里刨食,一辈子的积 蓄呀!那骚货说翻脸就翻脸,这不是成心害人嘛!求青天大领导说句公道话,让她 把钱退给我们!” 董立功觉得脸上挂不住了,说:“老人家,法医已经鉴定过了,你儿子是服毒 身亡,是张治把新娘活活打死,他自己畏罪服毒自杀!你还有什么说的?你们还来 闹腾什么?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