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二天的晚报上,登出了题为《要员小女开女界之风,宴会放胸实为开化行动 》的文章,在醒目的位置配发了素雅宴会上的照片。 为配合政府实行“禁止妇女束胸案”,报界推波助澜,把这渲染为“天乳运动”, 重点报道各界落实这一规定的情况。社会上一时被搞得沸沸扬扬,谁家女乳大,谁 家女乳小,张家女乳挺,王家女胸平,孙家有女放胸后足不出户,李家有女拒不放 胸被罚款,等等,有关乳的新闻趣事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主要话题。有些不安 分的男士走在街上,就有些眼神不大够用,合法地大胆地毫无顾忌地在各色女人胸 上瞟来瞟去。 素雅拿着报纸端详半日,照片上的她把一个十八岁少女的青春魅力展现得淋漓 尽致。又和存留下的那张画像相比,才感到画师爷远远没有画出少女的韵昧和美妙。 她把这张照片从报纸上剪下来,视为珍品,小心地收藏起来。 素雅打听到拍摄照片的那个记者是本市报界才子高势能,便前去与他取得了联 系,请他把那张照片放大后加洗两张。 高势能满口答应,又不失时机地为穿戴时髦、胸乳高挺的素雅照了一张相,并 约她撰写一篇有关禁止妇女束胸问题的体会文章。 素雅欣然应允。 高势能在素雅面前摧眉折腰,极尽奉承之能事,缠着素雅问了不少他感兴趣的 问题。素雅并不烦他,他说话很入她的耳脑。 他围绕着妇女的天乳、天足、发辫等话题,天南海北地好一通阔论,其中充斥 着素雅爱听的开化思想。 告辞前,素雅说:“知中华妇女之痛苦者,势能也。” 同素雅的交谈中,高势能还问及了茹芸的一些情况,很为没能抢拍上茹芸放胸 后的玉照而惋惜,定要素雅引见认识认识茹芸。素雅被缠无奈,只好答应第二天领 他去找茹芸。 第二天,素雅见到茹芸时,气氛有些压抑。茹芸见她进来,招呼不打一声就阴 沉着脸进了里屋。高势能欲跟进去,被茹芸毫不客气地推了出来。 高势能尴尬地看着素雅,素雅也莫名其妙望着他。 素雅进屋来,像往常一样扶住了茹芸的肩。“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 进门半句 话没说就甩脸子给人家看,好没道理呀。” 茹芸一转脸:“没道理的事多着呢,谁能说得清? 谁又敢说得清。” 素雅说:“好了好了,你也别给我摆派了。今天我一不求你去唱堂会,二不求 你陪我聊天解闷。只是想给你引见一个朋友。 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个朋友是报界的才子,神通广大着呢。“ 茹芸说:“神吹海捧天乳的下三烂,什么大不了的人物! 我不见! ”素雅说: “人家报界也是在为妇女解放而尽力,你大可不必这个样子。”茹芸说:“什么妇 女解放,什么天乳运动,一帮淫荡之徒,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野狗。” 素雅见状只好退出屋来,冲高势能摇摇头。 不几天,晚报显要位置登出了素雅题为“天乳天性天意”、副标题为“我之放 胸之感想”的文章,再一次配发了素雅的照片。 这张照片上的她比上次更加光亮照人,舒展的长裙把腰肢衬托得更见纤细,熨 帖的上衣把乳房突现得格外显眼。一头乌发垂在削肩上,一双雪白的纤手卡在腰际, 姿态秀丽,风度娴雅。那双美丽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光芒豁然直达,看得 出她没有丝毫掩饰少女热情奔放的天性。 素雅一时成了广州城开化女性的楷模。 这一天,陈氏兄弟的父亲突然捎信来要见见素雅,这使得素雅大为吃惊。她不 知如何是好,便去找了茹芸,想让她陪着去见陈父。 茹芸似乎还有无名之火,说:“别让我再去见那些达官要员,天下的老杂毛一 般黑,没有多少好东西,我是不去见的,想去你自己去。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 小心你的乳。” 素雅说:“想去就去,不去便罢,怎么就扯到乳上了。” 无奈,素雅又回府拉上贴儿一同前去陈家。 陈父已等在书房中,他脸上已没有了上次见面时那种不友好的表情。见素雅进 来,他上下打量了几眼,微笑了一下说:“的确是开化女性,你可成了广州城的名 人了,男界女界都关注呀。” 素雅不自在地说:“禁止妇女束胸,是要把妇女从残酷的压迫中解放出来,政 府的这一举措,对妇女来说总归是一件大好事嘛。 我只是被解放的一分子罢了,没有什么可让人关注的呀。“陈父坐下来说:” 咱们不谈天乳运动好不好? 今天请你来,只是想问一下,你知道不知道左军右军的 一些情况? “ 素雅突然意识到,多年前自己就对种种摧残妇女的封建习俗怀恨在心,现在政 府给了宣泄这一怨愤的机会,自己义无反顾地积极响应,把很大的心思都牵扯在了 放胸这件事上,这段日子很少想起陈氏兄弟,左军右军那天晚上激烈争吵而分手的 情景在她脑海中也一时模糊不清了。 她如实地告诉陈父,她确实不知陈氏兄弟的情况。 陈父击节,说:“天乳运动这阵风刮得好猛呀,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在局中迷 呀。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 素雅望着百感交集的陈父,愣愣地说:“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左军右军怎么 样了? 他们在哪儿? ” 陈父说:“鬼晓得他们在哪里! 好好的亲兄弟刀枪相见、反目为仇了,急死人 呀。” 素雅冷静下来问:“陈伯,左军右军他俩谁是共产党员呀? ” 陈父说:“眼前最忌讳提这事,实话说我也摸不清他俩的真实情况,但无论怎 样他们都是我的亲骨肉。我一直在私下托人打听他们的下落,没有得到有关他们的 准确消息。本想从你这里得到一点情况,看来你也是一无所知呀。” 素雅是跌跌撞撞地走出陈家大院的。她头晕目眩,思绪繁乱,心力不支,在床 上躺了两天两夜没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