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殇一十七 古台县电视台一班人的到来,让龙腾的气氛活跃了一阵。 从2001年开始,古台电视台每年都要派人赶到深圳,制作节目,报道宣传古 台人在南方的创业历程。他们落脚深圳的第一站,就是龙腾。木大头和他的龙腾, 成了古台人在南方创业的一面旗帜,一座向标。 领队的还是柴主任,柴主任名字叫柴进,和《水浒传》里的柴进柴大官人是 同名。柴主任是电视台新闻专题组的主任,别看官不大,在古台县那可是以豪爽 侠义而著称,是一个呼风唤雨的人物。认识他的人,从来都不喊他柴主任,都叫 他“柴大官人”。你想,在一个县城里,什么主任科长之类的官,一抓一大把, 叫他“柴大官人”,就兼备了官场江湖两种称谓,叫得顺口,听得舒服。柴主任 的姐姐柴琼,是古台县房地产的大亨,古台县被省里定为扩展县后,城建规模滚 雪球般的壮大,几乎近一半的工程,都拿捏在这个女人手里。凡是见过柴琼的人, 没有不首先怀疑自己的眼睛的,亿万身价的柴总,怎么会是她这样一位年轻妖艳 的女人?关于柴琼的说法,古台县流传着很多版本。对于一个人来说,版本越多, 内容就多,传奇色彩就越丰富越稠浓。现实生活中,多一些传奇色彩,还是一件 好事,倘若富人都是千面一孔,便也就平淡了。木大头和她见过几面,觉得这个 女人非常的不同凡响,想不到家乡小县,还藏着这么一个人间尤物! 柴主任一行到了深圳,木大头先把他们安排在“鹭岛宾馆”,稍作停顿,就 来到龙腾。车子进入龙岗地界,柴主任望着车外的山岭说:“木总啊,老家可是 雪花飘舞了,深圳什么都好,就是雪少。” 木大头打趣道:“柴大官人,你刚到深圳,就诗兴大发,我看你啊,准又是 想到‘十万雪花银’了吧。” 柴主任说:“木总,外地人到了你们的地盘,尤其是到了深圳,怎能不生起 寒酸之烦恼?” 木大头纠正道:“哪里话!能像你柴大官人这般潇洒的,生活中有几个?老 弟,说真心话,在深圳干了这么多年,我还真有些头疼,什么时候能回到咱木桐 屯,盖一片房子,安安顿顿地过日子,那该有多好啊。” 柴主任收回眼睛,看着木大头,点了点手指,说:“噢,还真看不出来,一 向宏图大志的木总,啥时候有了归隐之心。我今天跟你说,你真要是回到木桐屯, 我可不敢去看你。为啥呢?我怕那时候木桐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戒备森严,我可 不想叫他们搜身盘查,呵呵!” 木大头大笑起来,说:“亏你能想象得出来,我的柴大官人!” 10点钟上下,柴主任他们到了龙腾。今天的龙腾,一派热闹喧嚷,院子里 停着一辆辆小车,不时还有车子进来,聚会一般。今天就是聚会,在柴主任到来 之前,木大头早先就吩咐小水司机,通知散布在深圳几个区有着名望的古台老板, 来龙腾为家乡领导接风,顺便开一个新年座谈会。 会场是刘栓柱带领几个人布置的,刘栓柱忙得一头汗水,把会场收拾的一尘 不染。木大头检查一番后,赞许地说:“栓柱,干得很好!”刘栓柱聪明,别人 一个点拨,他马上就心领神会。刘栓柱朝旁边几个工人指指说:“木叔叔,多亏 他们几个帮忙,要是我一个,天黑也干不完啦。”木大头和那几个工人握握手, 说了几遍谢谢,表示一下慰问,接着,他又叫刘栓柱到办公室拿条烟来,分给大 家,算是酬劳。刘栓柱把烟塞到他们几人手里,说自己不会抽烟,自己的那份就 匀给大家。几人领到烟后,脸上都愉快地笑,笑的朴实,笑的耐看。 柴主任他们,在深圳住了一个星期。在这期间,木大头安排刘栓柱暂时停下 手上的事情,全程陪同。那几天里,刘栓柱和电视台的小宋,熟悉上了。小宋大 他两岁,大专毕业后就招进了电视台,做一名采编。白天,跟着柴主任他们后面 转,晚上,两人有了空闲,要么外面转转,要么就窝在宾馆里,说话,很有些相 见恨晚的感觉。 小宋离开深圳的前一天晚上,刘栓柱买来礼品,赠送给小宋。分别即将来临, 初聚的场面,更容易让人留恋。那天晚上,他俩没有出去,坐在温暖如春的房间 里,说话。话,说的很是随意,说了一阵,话题就转到木大头身上。木大头的辉 煌,就成了两人谈论的核心。在小宋的叙述里,刘栓柱发现,他比自己了解的还 多,于是,就引起他的兴趣。当然,小宋嘴里的木大头,也是转播柴主任他们说 过的。刘栓柱来深圳将近一年,有关木叔叔,原来竟还有那么多的故事。刘栓柱 在诧异好多天以后,才弄明白其中的道理。小宋是什么人,他是电视台的记者, 记者都是干啥的,记者干的活都是捕捉生活,就像渔民在河里捕鱼一样,那是人 家的职业。古台县穷,缺厂少矿,如同不长草树雀鸟不蹲的山岗,随便一只鸟儿 飞来,都十分的打眼。何况木大头他们这批人,这批由泥腿子成长起来的老板。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刘栓柱才真正地明白,去年木叔叔回木桐屯,陈八爷为什么 要给他挂上红花。 小宋,到底还是记者,记者就是有水平,小宋讲述的故事,非常动听。于是, 刘栓柱也讲起木大头回乡的事来。小宋一听,十分遗憾似的“唉”了一声,小宋 说:“典型!是个典型啊!唉,我们当时要是在场,那就好喽。”小宋见他不说 话了,就催促地问:“还有?” 刘栓柱被他催得急慌,一句话就脱口而出:“我想起来了,还有喇叭和《春 天的故事》” 这下,轮到小宋着急了。“喇叭?春天的故事?”小宋有些纳闷地看着他, 连声问,“怎么回事?木总为谁捐赠了喇叭?” 刘栓柱连忙解释道:“不是的,是戏班子那帮人搞的。”接下来,刘栓柱就 讲起他们在离开木桐屯老家时,那个令人难忘的场景。 小宋听的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刘栓柱见他听的投入,他的话也讲的绘声绘色 令人鼓舞。在刚刚认识的人面前,把话讲的那么长那么精彩,刘栓柱还是第一次。 刘栓柱终于讲完了那个属于他木大头一个人的场面。小宋坐着没动,他点上 一枝烟,深深地吸上几口,火线就舔到了烟卷的中间。这时候,小宋才开口说话, 小宋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很是激动,看来木大头的这个故事,大大超出他的想象 力,深深感染了他。小宋站起来,感叹道:“精彩,绝对精彩!这样的镜头,影 视上没有,小说里也没有。小刘,我敢说,这样的事要是让哪个作家知道了,保 准他一气呵成,轰动一时!木总木总,真是人中俊杰啊!” 小宋的一番话,像一位导演在激情地向演员说戏。可惜刘栓柱不是演员,他 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突然奇怪起来的小宋,也拿起小宋扔过来的烟,点上。小宋 重新坐到对面,脸上满是渴求急切地问:“还有呢?” 刘栓柱吐出一口烟,想了想,说;“后来,木叔叔就带我来到深圳,没了。” 小宋抽回伸长的目光,给刘栓柱分析一通,讲了一阵典型事件在人生经历中 的举足轻重的作用。说完,小宋叹口气道:“花红不过百日,唉,人怎么也是这 样?就拿木总来说吧,你说说好端端的一个木总,他怎么就……”说到这里,小 宋咽下后半句话。 “木叔叔?我木叔叔怎么了?”刘栓柱见他说的遮遮掩掩,就惊奇地问道。 小宋顿了顿,说:“也没啥,你都知道。” 来深圳快一年了,刘栓柱也觉得木叔叔有些奇怪。这下,听小宋这么一说, 他就更加好奇了,便一个劲地催问。小宋见他一副惑然的样子,就不动声色地讲 起一个故事。 小宋说,前年,有一位大老板来到古台县,实地考察投资项目。他在古台转 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的时间,对于一个大老板来说,那是什么概念。商 人都是特精明的,他花费那么长的时间,当然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同时,也留 下一段诽闻,被圈子里人做成茶余饭后的一道佐料。 讲到这里,小宋又燃上一枝烟。刘栓柱受到感染,也不由自主地拿起一枝点 上,那个晚上以前,刘栓柱还没有实实在在地吸完一根烟。小宋很会讲故事,他 比老马讲的要好,老马怎么能跟人家大学生比呢。 大老板来到古台没几天,姚刚就搭上了关系。姚刚是谁?姚刚是古台县有名 的“衙内”,父亲原先是县里的一个重要领导,老头子退下来时,他已经羽毛丰 满翅膀硬朗。大老板也好生了得,初来乍到,身边就簇拥了一大堆新结识的朋友。 姚刚那人极有心计,几圈下来,就号准了大老板的嗜好。大老板潇洒豪放挥金如 土,有钱人,跟普通人不一样,他们要的是一种派头。大老板嗜好什么?女人! 记得有本书上说蒋介石的特务头子戴笠,嗜性如命,夜夜眠花卧柳,没有女人便 睡不香。其实,那位大老板丝毫也不亚于戴局长。姚刚第一次请客,饭后邀请大 老板去‘大浪淘沙’洗浴城,姚刚说用家乡的水为大老板沐浴身上的旅尘。别看 古台县穷,这档子事档次很高,周边几百里,少有。这里生意好,无论白天夜晚, 莺歌燕舞好不热闹。回到家乡,和弟兄们初次见面,大老板真不含糊,开了一张 五位数的支票,吩咐吧台,今晚一次性消费掉。 但大老板阔绰的作派,让姚刚窥探出一个机会。几天后,姚刚找来一位女人, 在古台,那可是数一数二的角儿。大老板白天洽谈,晚上难免寂寞,这下来了一 位佳丽,正好可以解解枕边无聊。大老板哪里知道其中的圈套,女人和大老板两 人缠绵时,正处于女人的排卵期。女人就像土壤,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排卵期里 的女人,那可是一片水草丰茂之地,随便插一根柳条,就会长出一片林子。姚刚 想从大老板腰包里掏钱,但又不能使出下三流的手段,于是就打起这个主意。女 人只要怀上大老板的孩子,敲诈,也就成了光明堂皇的事了。 哪料两个月过去了,大老板就要离开古台,女人的肚子里竟没有一点迹象。 是大老板哪个地方不行?女人连连地摇头,大老板夜夜挑灯酣战勤奋耕耘,折腾 的她死去活来。姚刚疑惑了,难道说大老板发射出去的亿万发子弹,一发都没有 命中?还是女人心细,就在她和大老板最后一次奋战结束后,女人悄悄收集大老 板的东西,送到医院化验,结果竟然是大老板的东西质量太差,几乎全是秕谷, 再好的水土,秕谷,也不会发芽啊。 讲完故事,小宋身体软在实木椅子里,吞进一口烟,好半天不见出来。小宋 突然停下,故事就成了没有结尾的戏,刘栓柱便赶紧问道:“最后呢?最后怎么 了?” 小宋记者说:“还不是明明白白的,大老板走了,谁也不能拿绳子把他绑了。” 刘栓柱似乎明白一点什么,问:“大老板,是谁?” “你,真想知道?”小宋压低了声音。 “宋记者,你现在不告诉,明天一走,不就成了一个迷团了吗?” “那好,但是你要相信它不是天方夜谈,没有影子的事,我小宋从来都不会 信口开河。”小宋眼睛在房间一扫,摁灭烟头,坚定了决心似的,说出让刘栓柱 万分惊诧的结果,“木总!就是你的那位木叔叔!” 绝对不可能!刘栓柱刚想辩解,见小宋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便改口道: “秕谷?秕谷又是什么?” 小宋回答的很干脆:“秕谷,啥意思,字典里有。放在男人身上,就是骡子 的意思,骡子,看过吧。” 天一放亮,柴主任小宋他们就去了机场。当小宋他们在云头上飞跑时,刘栓 柱满脑子里还在思量:小宋他这家伙,吃木叔叔的喝木叔叔的,为啥非要讲那个 故事?如果木叔叔就是故事里的大老板,那就是说木叔叔真的没有小孩?刘栓柱 摇摇头,又使劲地摇摇头,木叔叔不是那号人,木叔叔绝对不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