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殇一十八 柴主任他们离开深圳不久,木大头带上冯敏,去了古台县。小水司机开车把 他们送到机场,回到龙腾,就忙开了。木大头临走时安排他料理好公司里的事情, 到了年底,公司一大摊子事,就压在小水司机一个人的身上。仅仅是工人离开深 圳回家过年之前的工资结算,就够他忙碌一阵子了。木大头回古台,是应邀参加 古台县委县政府举办的一个规模隆重的表彰大会。古台县领导为了拓展招商引资 的局面,每年年底都要举办一次这样的大会,邀请那些在外创业卓有成就的古台 老板,回乡座谈交流。听小水司机说,木叔叔这次回去,是参加古台县“十大杰 出务工青年企业家”的颁奖。小水司机话音刚落,刘栓柱就焦急地问:“就木叔 叔一个人回去的?”小水司机说:“哪能呢,荣归故里,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 深圳这边,古台人当老板的多着呢,能回去的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木总这回啊, 够风光,还把你婶婶带上。嗬,栓柱,你想想木总那个派头,保准让那些官老爷 们,羡慕的眼球爆炸!” 一提到婶婶冯敏,刘栓柱心里就好像有一根针在捻动。自从小宋记者跟他说 起木叔叔的事,刘栓柱就常常替婶婶遗憾,尽管他不是十分地相信小宋的话。婶 婶不是那种看上一眼,就会叫男人拽不动腿的女人。在刘栓柱眼里,婶婶不仅仅 是人长的好看,婶婶身上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东西,是让人怜惜而又敬畏的气质, 高贵、圣洁,像怀里抱着耶酥的圣母,有着令人惊叹而又杂念遁去的美丽。想到 这里,刘栓柱脑子里突然蹦出“家”的概念。木叔叔的产业再大,就算他超过美 国的比尔-盖茨,没有孩子的家,也是不完整的家啊。 就在刘栓柱思绪纷飞之时,木大头回来了。 这次回古台,木大头只住了短短三天,就飞回深圳。小水司机很会来事,安 排一桌酒水,为他们接风。席面简单,点的都是木大头平日喜欢吃的东西。小水 司机举起杯子,说:“木总,嫂子,我敬你们两杯!” 冯敏笑嘻嘻地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上一口,脸上便漾起了红晕。木大头杯子 一举一放,那杯“五粮液”就灌了进去。小水司机又举起酒杯:“向木总学习, 这杯酒,敬敬古台县的英雄!” 木大头阻拦说:“小水兄弟,英雄二字,我可不敢当啊。”说着,他指了指 冯敏说:“我跟你嫂子说,这次回去,我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家乡人那个热 情,简直叫人承受不起。后来,我就一直在琢磨,他们为什么那样热情,还不就 是因为家乡穷吗?在古台当父母官的,也是让穷给整怕了,一门心思引进外资企 业,为经济发展添加动力。其实,我们这些人做了什么?做的很少啊!” 见几个人都没有说话,木大头又说:“古台不像深圳,除去环境不讲,关键 的是责任。没有责任感的投资,一句话说到底,就是应付,就是投机,就是谋利!” 小水司机鼓起掌来,迎合道:“木总的话,真是入木三分,点到穴位上了。” 木大头把那杯酒倒进嗓子里,感慨地说:“下一步,我们要制订一个周密的 计划,把那边的事情办好,也算是给自己,给心一个交代。” 春节前一个星期,柴主任和姐姐柴琼两家人,来到深圳,他们要在南方过年。 每年这个时候,南方打工的人们,鸟一样地飞回内地,内地那些有钱人,就浩浩 荡荡地开拨南下。他们喜气洋洋地赶来,为的就是在温暖如春的海南,过上一个 喜庆的春节。北方,天气太凛冽,舒展不了筋骨,另外,把春节安放在一次长旅 上,那是一件极有意义的事情。于是,忙碌的春运途中,北上与南下,就成了两 种对比鲜明的风景。 柴主任他们两家,其实算不上真正的两家。柴主任一家三口,是圆圆满满, 而姐姐柴琼是带着女儿来的,至于另外一位,她的老公,处在哪里,一般人就无 从谈起了。来了贵客,照例还是木大头出面安排。柴主任在深圳玩了两天,就准 备动身前往海南。柴主任他们第一次来过春节,木大头就决定亲自陪送一程。冯 敏那几天有些不舒服,经不起舟车劳顿,于是,木大头就叮嘱刘栓柱,要他留在 家里,陪陪婶婶,顺便照顾一下。 他们离开深圳,前往海南,看上去极像欢乐融融的两家。刘栓柱看到柴琼, 是在龙腾公司。小水司机跟他说,这女人牛逼,你们古台县城,将近一半都是她 的。看见柴琼之后,刘栓柱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位模特样的女人,竟能拥有那 么高的身价。柴琼不是那种珠光宝气的贵妇,但是叫人看上一眼,眼睛就不想移 开。肖红和冯敏婶婶是美,好些地方甚至超过了她,可是区别在于她们让人一看, 总会觉得能从她们身上攫取点什么,而柴琼的美丽,具有一种威慑和排斥力,让 一般的男人,心里先是生出自惭,然后便换成一种景仰的目光去看。变换一种说 法,那就是令人在欣赏里胆怯。于是,刘栓柱眼前便又一次地浮现出树上的缠藤 来。肖红冯敏婶婶她们就是那树上的藤,再鲜嫩水灵,也是经受不起风雨淋漓, 柴琼是竖立在男人群中的一座峰岭,虽不崔嵬峻峭,但瘦削夺目。 木大头陪着客人去了海南,刘栓柱一下子想起小水司机说过的话“木总是一 位枪法百发百中的猎人,凡是他看上的女人,从来没有失手过!”他没见过海南, 只知道海南四面都是大海,还听人家说过那个顺口溜: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 不到深圳,不知道钱少;不到海南,不知道肾不好。刚听说那阵,刘栓柱怎么也 弄不明白,这人的肾咋跟官钱联系到一起?有一次在学校里,他疑惑地问一位高 年级的男生,那男生一听,顿时就哈哈大笑,嗓子里的笑声好像一道没有闸口的 流水,哗哗地流淌了半天。男生最后才说,真是书虫一个!肾,不好,就是说男 人那东西不行。苕样,男人女人之间的那点事,都不知道!看着他那副趾高气扬 的样子,刘栓柱心里愤愤不平地说,啥德性,你当你真是一个过来人?跟俺一样, 只不过肚子里脏东西多一点,臭美的你!接下来,刘栓柱就很自然地念起木叔叔 来。木叔叔这次陪他们去海南,该不会闹出什么花样吧,真要是那样,木叔叔也 就太对不起婶婶。婶婶是女人中的凤,今后,自己要是能得到一片凤毛,就是荣 幸的了。 木大头吩咐刘栓柱去陪陪冯敏,其实是要他去收拾收拾别墅里的花草。刘栓 柱赶过去,是小水司机开车送的。冯敏一个人在家,她把刘栓柱让进屋里,端来 一盘糖果,就坐在他的对面,热情地说着话。木叔叔的房子,很大,房间里暖和 和的,里面好像藏着一个太阳似的。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婶婶,刘栓柱发现婶婶比 以前还要好看。那天,冯敏穿着一套紧身衫,上身着了一件小外套,脸上笑吟吟 地,头发挽在脑后,梳理成一个发髻,神采奕奕的模样,看上去很像电影《西安 事变》里的蒋夫人。冯敏说话时的声音,很好听,清脆地像山林里的百灵。刘栓 柱坐了一会儿,还是感觉到有些局促,就站起来说:“婶婶,我下去,收拾收拾。” 冯敏喊住他,说:“栓柱,先别忙,我给你倒杯水,外面凉着呢。” 刘栓柱接过水杯的一刹那,眼睛触及到冯敏胸前那对圆鼓鼓的山丘,目光在 上面慌乱一舔,转而又惊吓的挪闪开。冯敏坐下,双膝拢起,两腿浑圆修长的轮 廓,愈发显山亮水的勾勒出来。刘栓柱低着头,只顾喝水,眼睛一时不知道该放 在什么地方。冯敏先说话:“栓柱,你在外过年,跟家里人说了?”刘栓柱这才 抬起头,迎着冯敏的目光说:“讲过了。上次,木叔叔寄去钱,为俺家装上了电 话,俺娘叫我代她向叔叔婶婶感谢。” 冯敏笑了,说:“木桐屯那么多户,你叔叔也只是帮你一家呀,还不是把你 们当成一家人看。唉,栓柱,你多大?” “不小了,过了年,十九了。”刘栓柱也笑。 “十九。嘿,马上就成大人了。”冯敏说,“栓柱,你来深圳,觉得这里, 好吗?” “好是好,就是有些时候,觉得发急。”刘栓柱不假思索地说。 “想家了?”冯敏微笑着问,“要是想家了,你就常来这里坐坐,你木叔叔 忙,你正好过来陪我说说话。” 刘栓柱犹豫一下,说:“婶婶,我不是想家。婶婶你看,这深圳那么大那么 有钱,我有时侯就想,自己啥时候能站起来,混得像木叔叔那样气派。” 冯敏说:“有志气,就好。只不过,你木叔叔那门子经,你可念不得。” 刘栓柱干上半天活,晚上没有离开,住在木大头的别墅里。冯敏抱来一个大 包裹,里面全是崭新的衣服,冯敏说:“快过年了,这是我和你叔叔买给你的。 来,穿上试试,看看合不合身。”见刘栓柱没动,冯敏就拿着上衣,旁边催着。 刘栓柱拗不过,就穿上那套上面带有对号标志的休闲装,这种样式的服装,学校 里只有东林乡长的儿子穿过。冯敏站在边上,前后左右的帮忙,又帮他把上衣的 拉链拉上,上下看看,高兴地说:“哟,栓柱呀,成了一个帅小伙啦。”婶婶身 上的气息,兰花般的芬香,尤其是她细瓷般颈上的耳垂,小巧圆润,让刘栓柱心 里突然蹦出“玲珑”两个字来。 临睡前,刘栓柱翻看一阵床边放着的几本,南方出版的时尚画报,上面全是 风姿各异的女人照片。看着那些面容俊美体态丰满的美女,刘栓柱愉快地想,她 们就应该生活在南方,要是长在穷地方,真的就应验了老家常说的那句话:“鲜 花插在牛粪上。”当天夜里,刘栓柱做了一回长长的多姿多彩的梦,梦里不时地 走进肖红冯敏她们几人,他自己也恍惚地变成木叔叔。那夜的梦里,有歌声,有 花开…… 刘栓柱醒来的很迟,醒来后,才发觉自己昨夜梦里的事情。他赶紧换掉内裤, 溜进浴间,快速地冲洗干净。 中午,刘栓柱干完活进来,冯敏说:“栓柱,要是有洗换的衣服,就交给我, 我帮你洗洗。”刘栓柱连忙说:“不用啦,婶婶,还没有脏。”他刚一抬头,发 现冯敏正朝着他笑。 木大头从海南回来,一副喜悦,满身清爽,精神得像满载而归的猎人。望着 他那欢快的样子,刘栓柱心里竟第一次地生出不满。木大头一进门就说:“栓柱 子,我跟你娘说了,我说是我安排的,叫你在深圳过年。快过年了,你哪里也别 去,这就是你的家。” 刘栓柱嘴里应着,心里也满满的漾动着高兴,他真的舍不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