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5 一阵恼人的广播之后,我渐渐被逐出了梦境,似乎也到了该醒来的时刻了,再 过两个小时就要抵达这趟列车的终点站——北京站了。 整理洗漱完之后,我拿着手机开始考虑是不是要立即给叶葎打个电话,同时又 隐隐担心她是否会答应出来见我,甚至她此时是否还在北京。 在踟蹰了一会儿之后,决定还是发个短信给她试试看,毕竟现在是上课时间, 要是她还在学校的话,打电话兴许会不方便。 『叶葎。我是冷……我想见你。』打完这几个字后随即按了发送键,这条短信 带着我满心的期盼和不安传送向了归属的另一端。 『你在哪?』等待的时间显然与我焦虑的程度是成正比的,不过还好叶葎并没 有给我太漫长的焦虑,很快就回复了我的信息。 『驶往北京的火车上,上午10点多到站。』我颤抖地拼出这几个字并发送了过 去,不知什么时候被悬上去的重石忽然慢慢降了下来。 『专程来找我?』之后她发短信这样回问到。 『是。』此行显然已经无需修饰以至掩饰了。 『那我现在就过来接你,出站的时候给我电话。』她爽快地回答。 『好。』没料到叶葎会要来接我,可能她也预料到了什么事的发生,毕竟印象 中的她依旧是那个万分聪明的女子。 叶葎的短信证明此时的她应该还一切正常,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见面的时候如 何开口我心中的疑惑了…… “叶葎,这边!”听着电话,在她的指示下,我在人群中找到了她,向她挥手 致意。 “你是?”她有点迟疑地走了过来,像是怕认错人似地问道。 “怎么了?”我疑惑道。 “啊?真是你啊。换了发型,差点没认出来。”她释然道。 “啊~ ”随即我也释然。我换发型后,想当初连朝夕相处的阿仁都花了些时间 才认出我,更别说许久没见的叶葎了。 “不过好看多了。”她忽然笑说道。 “额……是吗?”被她这么一说真有点不好意思了,感觉气氛和车上预料的大 有背离。 “不说这个了,你准备待几天?” “不知道。”这趟北京之旅在看完叶葎之后还有什么安排倒真没考虑过,至少 见到叶葎之前还一直惴惴不安于叶葎的境况呢,所以根本没考虑那么多。 “先去我们学校附近找家旅馆把行李放下吧。” “恩,好……”这样的见面让我多少有点迷茫,之前剑拔弩张的关系一下子变 成了情比多年老友的融洽,一些潜藏深处的东西似乎正渐渐浮出水面,催化着正在 发生与即将展现的一切…… “是玉晴告诉你的?”在放完行李坐进校附近一间餐厅点完菜之后,叶葎一语 道破了我此次北京之旅的起因。 “你怎么知道?她联系你了?”我有些吃惊地问道。 “没,在我把这件事告诉她俩并让她们保守秘密的时候,实际上我就已经违背 了保密原则,所以也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而依依早就去了澳洲,应该就只可能是玉 晴告诉你的了吧。”她洒然一笑,似乎玉晴的隐瞒只是她无关痛痒的琐事甚至与她 无关一样。 “你的病……情况怎么样啊?”面对她的洒脱,我自愧不如,还是说出了我的 担心。 “能活一天算一天喽,听说能活到5 年以上的患者大概只有30% 到40% ,所以 我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嘿嘿。”看来她是铁了心要洒脱到底了。 “不是说骨髓移植能治愈这病的吗?”按说要是得了这种病,家里人都要验骨 髓抢着移植的,没理由拖这么晚啊,难道都不符合? “白血病也分好几种呢,我的好像是和淋巴细胞有关,听说只能缓解不能治愈,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你自己的病,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呢?”我焦急道。 “什么都了解的医生都没办法,我清楚了能有什么用,还不如一天一天好好过 呢。”她继续笑道。 “你这也太看得开了吧?”看得开的人多得是,这么看得开的不一定能遇着啊。 “别说这个了,菜都凉了,吃菜啊。我们学校数这家菜馆的菜最好吃了。”她 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疑虑与焦躁,很不淑女地吃了起来…… “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没?”快吃完午饭的时候,叶葎问道。 “额……好像没有?”这趟来北京根本就不是为了游山玩水,可是经这叶葎一 折腾怎么就变了味了呢? “那就去鸟巢吧,水立方就在它对面,难得来一趟又赶上刚举办完奥运会,作 为北京的新地标去看看是应该的。”她似乎早有安排。 “额……那就去吧。”我茫然应到…… “问清楚没有?”我无奈道。没想到在北京混了三年,叶葎竟然也是第一次去 鸟巢,在女孩普遍路痴的大前提下,我竟跟着她坐错了地铁。 “恩,这回应该是很清楚的。我们坐到10号线,然后在北土城转8 号线就能到 了,跟我来吧。”她讪讪道。 “哦。”幸好北京的地铁是一票到底的,只要不出地铁出口一张票随便坐。不 然碰到这种情况,浪费时间精力不说,还烧money 呢,想想就闹心…… “果然和电视里的一样啊~ ”叶葎像孩子似地感慨道。 “要是和电视里的不一样,那就不是电视了,该是搞怪电影了。” “不说话会没人怀疑你是哑巴~ ”她白了我一眼然后继续瞻仰她眼前的鸟巢去 了。 “额……”戏谑的对话像是块优质橡皮擦,把高二暑假开学到昨天的所有记忆 都摸了个干净,我和叶葎似乎又回到了同桌时代,依旧持有那份轻松与惦念…… “OK!”伴随着一个OK的手势,叶葎和鸟巢又一次印在了同一张相片里。相机 前的她就像恒心一样,总能散发出耀眼的璀璨,那种曾经让我执迷不舍的绚丽。 “相机给我。”她要过相机,朝着不远处的一家人扣动了快门。 “你拍他们干吗?”我凑过去问道。 “你看那个的大姐,一手拽着一个孩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她老公看起来又 那么温柔,真是幸福死了。”她很是羡慕地说道。 “是啊,不过你要是羡慕,你也可以……”说了一半就感觉自己变成了白痴, 竟然不用脑子讲话了。 “……呵呵,没事,我可受不得生孩子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想想就害怕。”即 使这样安慰,但我依然觉察到了她脸色的一丝苍白。 “咳……你知道古代埃及的时候人们是怎么检验妇女是否怀孕的吗?”虽然不 符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条件,但秉承着肇事者负责的道理,我决定还是把话题引向一 边的好。 “你脑子里怎么总装着这样杂七杂八的知识啊?” “就问你想不想知道,不想知道就当我没说喽~ ” “哪有话说一半的道理,我当然想知道啦。”她再度白眼相对。 “咳……为了检查妇女是否怀孕,古代埃及人把妇女的尿加入大麦中。如果大 麦发芽生长,检查的结果就是怀孕了。这是因为孕妇尿中含激素,有促进植物生长 的作用。”习惯性地清了清嗓子之后,原因被我娓娓道来。 “人类的智慧和观察力果然不容小觑啊~ ”听完后她这样叹道。 “那是当然,有我这样优秀的知识传播者鼓舞士气,人类的未来必定更加璀璨 夺目!”慷慨激昂的陈词换来的不一定是更加鼓舞人心的掌声,果然—— “呵呵,你可不是知识的传播者,你是痴癫傻呆的传播者才对!”叶葎笑道。 “嘿嘿~ ”目的业已达到…… 传闻后海是个相当浪漫的地方,特别是温如春夏的夜里,只可惜时不我待,不 过冬日的后海似乎也有她别样的魅力。 今年的天气不算太冷,所以没赶上水面变成个大冰盖的场面。但即使如此,往 来穿梭于湖畔的游人依旧络绎不绝。 熙熙攘攘的人流夹伴着纷纷扰扰的声乐就这样一直延续着后海的浪漫,并将随 着文字和语言被更多的关联者期盼与憧憬。 “后海依旧是那么热闹啊~ 还以为冬天了人能少点呢。”叶葎吃过晚饭就领着 我到了这片名声在外的后海。 “名气摆在那了,人头自然就往这边挤啦。”我随口接到。 “看来你很质疑后海的‘名副其实’啊?”她问道。 “还好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心中的美景。我的观点只能代表我个人的体会, 而且我也没说后海不美啊,只是顺着你的话随便阐述下嘛。” “听着感觉你还是不喜欢后海,看来我带你来错地方了。”她肯定道。 “哎~ 反正我是挺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的。没有人的地方可能会是仙境,人迹 罕至的地方可能会有美景,人不多的地方应该会有风景,而人潮涌动的地方就只有 景观和景点了。人似乎天生就是风景的破坏者,总会在风景之下贴上标价并且执意 购买。哎~~”对于社会生活中的一些事虽然略有看透,但做起来依旧会执迷不悟, 就如同我现在逛景点消费一样,毕竟这就是生活,现实和俗是它的基调,我也只能 是感到些许尴尬和无奈。 “看你有点愤世嫉俗啊,该不是准备立地成佛,皈依空门了吧?”叶葎调笑道。 “哪里,哪里~ 我这不是触景生情嘛。” “你这情可有点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味道啊~ 呵呵~ ”她笑道。 “额……再怎么都是情嘛~ ”我尴尬道。 “呵呵……”今天的她似乎很开心,时不时地总会露出些笑容。 “你,你怎么了?……”叶葎的笑声嘎然而止,眼神迷离的作势欲倒,我下意 识地伸出了手臂去挽住了她。 躺在我怀里的叶葎轻颤着嘴唇,睫毛也在不住颤抖,不明情况的我此时真有点 不知所措了。 “难道……是你的病发作了?”脑海里闪电般划过这一可能,随即立马抱起她, 准备即刻送她去医院。 我直起身的一刹那,恍惚间有一团黑色掉落地上,而此刻的叶葎的靓丽长发竟 然了无影踪了。我怔了一下,随即捡起掉落的假发,然后抱着叶葎挤过人群往出口 方向跑去…… “咳……咳……” “你醒了?”我低头望着仍旧躺在怀里并慢慢睁开眼的叶葎问道。 “嗯……这是哪啊?你怎么?……”她依旧很虚弱,所以声音很微弱。 “你刚刚昏倒了,我正准备带你去医院。怎么老是没出租车来呢~ ”我刚说完 情况又瞅了瞅来往的车辆,依旧没有空载的出租车,再等不到看来只能打电话去医 院了。 “……不用了,我身上带药的…吃了就没事了。”说着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 个药瓶子,白色的包装此刻在我眼里竟跳动着生命的绚丽色彩。 “恩,那你赶紧吃啊……”我急道。 “……这药太苦,有水吗?” “有。”我刚想去背包里掏水,这才想起来双手都用来支撑着叶葎的身体,根 本抽不开啊,“我先放你到路边坐下来吧,水在包里呢。” “啊……哦……”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是被我抱着呢,煞白的脸上竟也泛起了 一丝浅淡的红晕…… “感觉怎么样,不行我这就打电话到医院让他们派救护车来啊?”在看到叶葎 服下药之后,我焦急地问道。 “没事了,吃了药就好了。今天玩得太高兴了,都忘记吃药了……呵呵……” 她试图逞强地微笑,只是给人的感觉却更加让人不放心。 “你的病很严重吗?每天都得吃药?”我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还好吧,医生规定的……啊!”她说着说着看到我手里拽着的假发突然惊呼 道。 “额……” “……”她神色木然地用手轻轻触碰了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似乎在试图证明什 么,不过结果似乎并未如她所愿。 “……”我静静地看着她,平时算是能说会道的我竟一时想不到一句合适的话 来安慰她。 “现在的我很难看……是吗?”她惨然一笑,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我才真正了解 到了苦笑的悲伤。 “不……现在的你依旧很美,比高中时更美,真的,你知道我不爱说假话的。” 我说的是实话,即使是剔除了头发,此刻的叶葎依旧很美。姣好的轮廓,精致的五 官,吹弹可破的肌肤,虽然映衬着惨白的肤色显出更多的凄美,但不得不说这种美 似乎更加让人目不转睛并久久不能忘怀。 “呵呵,希望真如你说所吧。”她坦然道。 “高三开学的时候是因为这病才故意避开我的吗?”她的病情似乎并未如她所 说的那般轻松,多年的疑惑和心结今天似乎真的要开诚布公了。 “现在,现在知道这个还有意义吗?”她微微哽咽道,往昔坚强的女孩就这样 渐渐哭了起来。 “我不想留下遗憾……同时,我也不想你一个人把所有事情都担待下来,去承 受所有的病痛和委屈……你为什么,为什么…哎……”激动的心情让我难以自已, 我别过头去,这五年来积攒的泪水蜿蜒而下,其中的滋味更甚千百。 “借我肩膀用一下好吗?”她低头说道,然后径自靠在了我的肩上不住地抽泣 ……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