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宋光宗私房话:我怎么可能不疯--(南宋)(3) 几天后,我病情有所好转,李凤娘却向我哭诉,她说你身体欠安,太上皇就 迁怒于臣妾,打算诛灭臣妾全族,臣妾有什么罪过啊。 哭诉完,她还告诉我,我只要一去重华宫,父皇就会将我扣留,从此不让我 离开。我再次感到恐惧,我想起过去在东宫担惊受怕的日子,我有强烈的预感, 父皇要将我这个皇帝废黜。这个感觉让我再也不敢前往重华宫了。 在这个问题上,大臣们也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谏我,劝得多了,我也曾 动心前往重华宫。便去和李凤娘商量,李凤娘总是危言耸听,我始终未能成行。 大臣们继续苦劝,有一次我差点就动身了,可李凤娘从屏风后突然杀出,对 大臣们河东狮吼道:你们这些秀才要砍了驴头吗? 很多大臣不敢再言声。只有宗室赵汝愚继续劝谏。他是我最信任的大臣,可 我还是犹豫,对他的劝谏我是" 出闻其语辄悟,入辄复疑" 。 就这样,关于过宫一事,李凤娘的挑拨阻拦和大臣的劝谏,让我在犹疑不决 中反复煎熬。我的精神在夹缝中挤压,我怎么可能不疯? 从绍熙三年始,我已经无法处理朝政。一应事务都由李凤娘代劳。所谓" 政 事多抉于后" 。李凤娘掌握了大权以后,却没有兴趣参抉朝政,她的心思都用在 为她娘家人捞好处上了。她封娘家三代为王,她的侄子孝友、孝纯官拜节度使。 有一次,李凤娘归谒家庙,竟然将她的172 个亲属都授为使臣。连她府上的门卫 都补了官。这种滥施官职的行为,在南宋时期是前所未有的。 如此一来,李氏一门的权势越来越大,他们拥有巨额的财富,家庙的卫兵比 太庙的还多。他们儹越规制,气焰十分嚣张。 而这一切,都是我这个精神时而正常、时而反常的疯皇帝所赐。 再羞于启齿我也要说,在两宋历史上,患有精神障碍的皇室子弟并非我一个。 太宗的弟弟赵廷美、太祖的长子赵德昭、太宗长子赵元佐和六子赵元偓,他们的 死都和精神疾病有关。 我要告诉你的秘密是,我的精神疾病和心理因素有关。当然,你会问,一个 精神病人怎会如此条理清晰向你讲述这一切? 原因很简单,这是我无从诉说的心里话。在冰冷危机四伏的皇宫里,作为皇 帝其实比谁都孤寂,什么叫高处不胜寒?就是没有一个可以真心交流、可以毫无 保留倾诉的对象。我精神错乱时,疯言疯语;偶尔正常时,我便体味到无尽的悲 哀和痛苦。一切恐惧压抑的经历,无处发泄,只能在心里说给自己听,说给多年 后的你听。 我说过,我的病态心理并不是李凤娘一手造成的,她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加 剧了我的病变。真正让我患病的,是我的父皇孝宗。在他将我立为太子后,我便 一直渴望早日登上皇位。我勤奋好学,谨小慎微,一举一动严守礼法。生怕不小 心做错事,说错话得罪了父皇,或是成为皇位竞争者的把柄。我每日都要看父皇 的脸色行事,父皇情绪好时,我也" 喜动于色" ;父皇情绪低落时,我也" 愀然 忧见于色" 。总之父唱子和,讨好中伴随着紧张。我相信,这种感受,对于如今 渴望出人头地、兢兢业业往上爬的小公务员们来说笃定很熟悉。 可是,就这样殚精竭虑地在东宫做了十几年乖太子、大孝子。直到我年过不 惑时,父皇还没有半点要传位的意思。 我有些把持不住,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我对父皇孝宗说,我的胡须已经开 始白了。有人送来染胡须的药,我却没用。 哪知道这话一说,父皇就听出我的弦外之音。他当即回复道,有白须好,正 好向天下显示你的老成。还用得着什么染须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