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的爱 1996年11月22日 晴 骆驼的爱 这是一匹忍辱负重的骆驼 亘古的爱情担在肩上 在冗长单调的沙漠中引吭高歌 默契的颜色 与燃烧的执著 是历史的浓缩 ——题书桌旁浓墨重彩的唐三彩 你肯定见过这种从古墓中发掘出来的唐三彩的仿制品,商场里到处都能见到。 即使你开车经过河南、陕西,公路边那些灰窑,或者刻墓碑的地方都有。现代的仿 制品多得可以论坑数,一坑好歹也有上百件,多少坑却数也数不清。谁家没几件这 个、那个的仿制品呢?无论是真的假的,一律都是摆设。我曾经到过一个人家里, 他们家装饰奢华,书房雅致内敛,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高昂的品位,但当我看到书 架上那些错落有致的线装书的时候,我笑了。这个时代,什么不能做装饰物呢?即 使女人,也不过是他孔雀尾巴上的羽毛而已,当然也只是装饰品。那么,这个外形 上具有装饰物特征的,以及本身就具有装饰目的的骆驼为什么不能理所当然地站在 这里——我的书架上呢? 健壮的骆驼,引颈、高歌,四脚扎实地站在木架上,有流火的鞍,凛然不可侵 犯的表情,不亢不卑的气质,它哪一点不配站在我的书架上?至少我的书都是实实 在在看过的,不是装饰品。它就像我那可怜的爱情吧,在我真实的生活中,被制成 了俑,存放在某个角落,它曾经的辉煌、它曾经的沉痛、它曾经的执著通通被定格 在那里,成为一个不变的画面,但终究不能再前进一步了。就是这样,成为一种可 有可无的摆设。 今天回了趟父母家,搬出了那一大箱的信件,把自己关在小屋里看了一下午。 满满一箱子信件,整整六年,一千多封,每封都有八九来页,厚厚的,密密地写满 了字,全是他写给我的。我写的,在他那里,已经被他销毁了吧?哪一页不是写满 了爱情、写满了相思、写满了等待呢?比血还要浓稠的想念难道仅仅是个梦吗?他 曾经对我说,每天等待我的信件是非常幸福的事,我又何尝不是呢?每天花费大量 的时间写信,写信几乎成了我惟一的职业,难道仅仅是一句辛苦能表达的吗?我几 乎没有一秒钟的业余时间,没有交往,没有活动,没有休息地写这些信件,我容易 吗?这一张又一张的文字,难道没有一句是真的?这可能吗?我不相信! 或许真的是我用了六年时间编造了一个梦,梦结成了网,我困在正中,就像那 个笨蛋蜘蛛。六年,充其量我们只见过二十面,其中十几面是集中在大学的那些寒 暑假了。自从他毕业后去了昆仑山,三年,至分手,我们也只见了三面,还要包括 这一次。谁能相信我居然还没有失身给他呢?但是,事实就是如此,根本没有时间、 没有机会,也没有可能让我失身给他,虽然我很想失身给他。初吻是不是不算失身 呢?但失了心啊!从此我的心就交付给了他,我变成了一个没有心的人。 我们的感情是建立在这些纸上的,没有这些纸什么都不存在了。所以,我保留 了他所有的信件。忽然间感觉自己很可笑,难道我只是爱上了这些文字?或者是这 些文字所描绘的梦幻?想当初,追我的人加在一起也有一个加强连了,其中不乏优 秀的男人,我却视而不见,留连于自己臆想的、梦幻般的幸福。梦幻毕竟是梦幻, 一睁眼,无论多么美好都破灭了,连怀想都得加入幻想才能完成。或许从一开始我 就走进了爱情的沙漠,我看见的不过是海市蜃楼,但我以为我看到的全是真的。这 是一个误区!从一开始我就为自己设计好了一个套儿让自己钻,果真我把自己给骗 了!我们总是这样,别人设的套儿,我们一眼就看穿了,懒得点破,也不会钻,而 自己给自己下的套儿却是如此天衣无缝,又如此美妙,不钻都不行啊! 原本我是想把这些信都付之一炬的,终究没有舍得。如果烧了,我的青春又有 谁来见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