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娘,您说什么?” 慕容纤纤一脸震惊,她不敢相信一向疼她的婆婆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这是寒非自己开的口,他说想纳蕙儿作妾,蕙儿也愿意屈就,那我这个做娘 的还有什么话说呢?” 寒老夫人冷着脸又道:“纤纤,不是娘不疼惜你,实在是你太不自爱了。” 当初她与老爷不理会世俗的眼光,执意让非儿娶身为寡妇的纤纤入门,虽然说 是报答昔日救命之恩,可打从纤纤嫁进寒家,进退应对都很好,所以她也将纤纤当 成女儿看待。 可她却万万没想到,看似贞静的媳妇,骨子里竟是个荡妇。 “娘,我没有。”慕容纤纤只能红着眼眶摇头。 “有或没有,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老实告诉你,蕙儿从小便喜欢非儿,我也一 直拿她当女儿看,要不是你,我原先也想过把他们俩凑成一对呢!” 寒老夫人自顾自的说完,就在小醉的搀扶下准备离去。 她缓慢地走到门口,突地蹦出一句:“要不是蕙儿告诉我,寒非亲眼见到你和 男人私会,说什么我也不信。” 看着婆婆的背影渐行渐远,慕容纤纤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小姐……” 飞春在一旁早就哭得淅沥哗啦,可做丫头的哪有说话的份儿?她也只能在心里 替主子打抱不平。 纤纤芙颜上布满泪水,她的手抚上肚子。 要不是这个孩子,她早就不想活了…… ??? 寒家上上下下全都为了寒非即将迎娶宁暖蕙而忙得团团转。刚开始,慕容纤纤 一见大红喜字,就会伤心地躲在晨风阁哭泣。 她不再出晨风阁,就连跟公公婆婆请安也不去了,整日只锁在房里为未出世的 孩子缝制衣服。 “小姐,今晚夜色好美,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诗情画意了?”慕容纤纤抬起头取笑飞春。 “走嘛,走嘛!你好几天没有踏出这扇门了,再待下去肯定会闷出病的。既然 你白天不想撞见人,那咱们挑夜深人静的时刻就不怕啦!” 看着飞春圆圆的笑脸,她知道飞春的心意。“好吧。” ??? 夜晚的风徐徐吹来,显现些许秋天的寒意。 “飞春,我嫁进寒家这么久,从来就没仔细瞧瞧这儿的景致,没想到这亭榭曲 廊、碧瓦红柱,在晚上映着粼粼池水别有另一番风情呢!” 倚坐在回廊的座椅上,慕容纤纤难得抛开愁绪,神情愉悦的欣赏夜色。 飞春笑而不答,她可不懂欣赏夜景,她只知道主子快乐,她就快乐了。 “对了!飞春,咱们去瞧瞧上回种的蔷薇好吗?不知是否长得好?”慕容纤纤 心血来潮地道。 “当然好!”她的目的就是要小姐多走动走动。 绕过环池的曲径,她们来到花园前。 “小姐,我记得在那儿。”飞春指着转角处。 “嗯,我们……” “唷,这不是姐姐吗?” 只见宋暖蕙搂着寒非的手臂,亲昵地走了过来,后者则一脸冰霜。 采暖蕙这些日子以来的苦苦纠缠,简直令他厌烦至极,正想拉开她似八爪章鱼 的手时,却看见慕容纤纤出现在花园,他随即改变心意,任由她牵他来到她面前。 慕容纤纤无语。 她灵透水净的眼瞳,直勾勾地瞅着寒非。 纵使宋暖蕙与他亲热的模样烧痛她的眼眸,刺疼她早已破碎的心,她仍执意看 着他。 她要自己永远记住他无情的脸庞、仇恨的眸光,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顷刻,她收回目光,神情自然。“飞春,回房。” 慕容纤纤转身要走,却被寒非挡住去路。 “三日后,我正式收蕙儿为妾,届时你得出席。”他神情凛冽地说。 他厌恶她脸上的那抹恬然,尤其是在看见自己和蕙儿这么亲热时,她的神情竟 是该死的满不在乎! “我不会去的。”她清灵的眸子凝望他。 “由不得你不去!”寒非的冷眸迸出怒气。 他恨不得抹去她脸上飘忽的笑,那会令他莫名的感到心慌…… 所以他残酷地打击她,试图逼出她的真实感受,即使是恨意,他也不在乎。 慕容纤纤无声地叹了口气,“好,我去。” 她不想做无谓的争吵,她知道自己爱寒非,很爱、很爱! 爱到泛疼的心,是再也禁不起任何打击了。 她绝望的以为,要是寒非知道她爱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把那颗真心捏碎。 她的快语使寒非一怔,他眯起眼,眸光迸出戾气。 “好、很好!”由齿缝迸出的话,令人不寒而栗。 “表哥……” “直插不上话的宋暖蕙,也被他阴惊的表情骇住。 寒非一把搂住宋暖蕙的腰,猛地将她紧贴住自己。 “蕙儿,你不是一直想种牡丹吗?”他轻佻地抬起宋暖蕙的下巴。 “呃?是啊!”宋暖蕙完全迷醉在他的柔语之中。 “那么我明天就让人把这些蔷薇拔了,全都改种牡丹。” 他的话虽然是说给宋暖蕙听,可眼睛却紧紧盯住慕容纤纤。 “太好了! 谢谢你,表哥。”宋暖蕙娇媚地一笑。“我最讨厌这些蔷薇了,怎 么说也是牡丹最美啊!” 她示威似的抬高下巴,艳红的唇得意地讪笑。 她恨透了这几株蔷薇,因为那是慕容纤纤种的。 慕容纤纤闻言,黛眉紧锁。 望着亲自栽种的蔷薇,她心中万分不舍,深知这些花儿其实是无端地替她承受 寒非的怒气。 她紧闭上眼,又再度睁开。“蔷薇虽美,但的确是不抵牡丹花的尊贵。” 她旋身离开,娇弱的身子迅速隐没在黑暗中,仿佛是突然消失一般…… ??? 慕容纤纤才刚踏进门,寒非随即带着阴沉神色跟着闯入。 “出去!”他对飞春吼道。 飞春吓得打了个哆嗦,可是一想到可怜的主子,她忍住发抖的双腿,硬是挡在 慕容纤纤前面。 “姑……姑爷!你不要欺负小姐,她怀着身孕啊!这可是你的骨肉呐!” 寒非赏她一个杀人的眸光。“我的骨肉?还不知道呢!你少在这儿废话,滚出 去!” “我不……” “飞春,你先出去。” 慕容纤纤拉住她的手,安抚地拍拍飞春的手背。“我保证不会有事的!” “小姐……好吧。” 飞春勉为其难地答应。她家小姐看似柔弱,其实是固执得可以,一旦她决定的 事,十条牛也拉不动她。 她瞄了一眼他的背后,却没看见宋暖蕙的踪影。“你怎么把蕙儿一个人丢在花 园,那儿挺暗的。” “你在花园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凝视着她,声音低哑地问。 纤纤沉默许久,“没什么意思。” “又在说谎!”他愠怒地斥道。“你心中明明有话,又为何不说?” “我心里的话……” 她仔细咀嚼他的话, 凄凉地勾出一朵几乎看不见的笑。 “我心里的话,你不会信,也听不进去的。” “你不说,又怎知我不信?”他阴郁地说。 望着他尔俊的面容,慕容纤纤虽然早下定决心,但仍感到不舍。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她轻轻说出心中的 决定。 “你休想!”他怒不可遏地吼道。 这可恶的女子,居然想和他断绝关系! “你肚子里怀的可能是我的孩子,在还没确定之前,你哪里也不能去!”他撇 嘴冷笑。 “你打从心里不要他,更残忍地污蔑他是我和外面的男人的……” “够了!”他拍桌怒喝,移步靠近她,“你说得对,我是不要他!留下他的主 要目的,正是为了折磨你!”慕容纤纤往后倒退数步,跌坐在床沿。 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可伤人的话自他口中说出来,还是令她感到一阵心痛。 寒非失去他一向引以自傲的冷静,口不择言地说:“不管孩子是谁的,我都会 留下他。如果你敢抛下他私逃,我寒非发誓:上天遁地,我都将找回你,让你尝尝 背离我的下场如何。” 他语气轻柔,可说出口的话却是残酷至极。 慕容纤纤因他的话整个人一震,心里一直重复着:他不要孩子…… 看着她怔仲的小脸,寒非倏地用力地扣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与他四目 相接。 “你听明白了吗?”他厉声问道。 她定定地凝视这张教她心碎的脸。 “明白了……明白了……”她喃喃呓语。 她不再为自己、为孩子争辩什么了。 寒非松开手,阴惊的俊颜并没有因为她的妥协而好转,反而更拧紧双眉。 “好,很好!”他深沉地点点头。 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慕容纤纤一眼…… ??? 入夜,整个晨风阁陷入寂静,偌大的庭院里,却只有屋里的一盏小烛火照明。 微风吹动树梢,惊动栖息在黑暗中的鸟,顿时鸟鸣声此起彼落。 “小姐,雾气很重,小心着了凉。” 飞春在慕容纤纤肩上披了件衣服,又顺势关上窗子。 慕容纤纤离开窗边,倚着桌旁坐下。 “小姐,要不我们修书回家,告诉老爷你要回去小住。”飞春建议。 她知道小姐的心事,只因明儿个姑爷就要迎娶表小姐了。 “不,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说什么也不该再让爹担心,我不能回去。” 就这么回去,那么她的努力不都全白费了?况且,寒非也绝不会答应的,他说 过要折磨她的。 “可是……” “别说了,我不会回去的。” “姐姐,你睡了吗?”门外传来宋暖蕙刻意压低的声音。 慕容纤纤尚未回应,她便径自推门而入。 “我早猜到姐姐一定还没睡!”她笑吟吟地在慕容纤纤身旁坐下。 慕容纤纤被她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刺得心都碎了。 “蕙儿,你有事吗?” 宋暖蕙的笑容一僵,她没想到慕容纤纤会开门见山的问。 “姐姐可别误会,蕙儿只是想,日后咱们俩得相处,你瞧!我还特地叫崔嬷嬷 炖了鸡汤要给纤纤姐姐你补身呢,崔嬷嬷!” 身后的崔嬷嬷连忙将手上捧着的汤盅放到桌上,不知怎么地,她双手微微发抖, 导致汤汁溢了些出来。 慕容纤纤看在眼底,一切了然于心。 “大夫嘱咐过,不能喝太油腻的东西,尤其是鸡汤,我看还是你自己喝吧。” 她推辞道。 宋暖蕙神情骤变,敛起笑容不悦地说:“姐姐可是嫌弃蕙儿?” 慕容纤纤一声轻叹。 她晶眸一凛,冷声道:“你又何苦要除掉我?寒非既不爱我,也不承认孩子是 他的,我们母子并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啊……” 宋暖蕙一看反正被揭穿,天真温柔的神情瞬刻转为狰狞凶狠。 “你说我心胸狭窄也好、说我心手狠辣也罢,总之我的眼中容不下你,更遑论 你肚里的贱种!” 她一步步接近慕容纤纤。“我看你还是乖乖把汤喝了。” “你休想!” 飞舂扑过去,想打翻桌上的鸡汤。 宋暖蕙一个旋身拿走汤盅。“崔嬷嬷,拉住这个贱丫头!” “是!” 崔嬷嬷老早就看飞春不顺眼了,这下子终于可以让她出这口恶气,她一抓住飞 春,立刻就赏了她几巴掌。 “不要!你别打她……” 慕容纤纤跑过去想拉开崔嬷嬷,却给宋暖蕙推了一把,狠狠地跌在地上。 “你给我识相点,喝了这碗汤好投胎去,记得看准点儿,下辈子别再来跟我抢 男人!” 她恶狠狠地扣住她的嘴,想把汤药强灌入她口中。 一向柔弱的慕容纤纤为了保住腹里的胎儿,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她挣脱宋暖 蕙的手,顺势推开她。 药盅一个晃动,里头的汤汁一半全洒到宋暖蕙的衣衫上,褐色的污渍染在她嫩 黄的纱裙上…… 慕容纤纤撑着虚弱的身子往屋外冲去,冀望能找人求救。 “想跑?来人啊!”屋外立刻冲进六、七名丫环,堵住慕容纤纤的去路。 “你跑呀!”宋暖蕙笑得得意非常,“这些全是宋家的丫环,只听我宋暖蕙的 话,你以为你跑得了吗?”慕容纤纤被她逼到墙角,深知自己再也没有退路。 “蕙儿,你来小住的这段期间,我一直对你不错,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再说, 你毒杀了我,难道你不害怕王法吗?”她要自己冷静下来,别乱了阵脚。 “哈……” 宋暖蕙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狂笑不已,她从袖袋里拿出一个被踩烂的 绣荷包,往慕容纤纤脸上一砸。 “谁希罕你对我好?”她刻薄地道。“至于这汤……” 她捧高只剩半盅的鸡汤,笑吟吟地说:“是谁告诉你,里头是毒药的?是打胎 药!” “打胎药?你……” 慕容纤纤颤抖地揪住领口,惊惧地看着宋暖蕙几近疯狂的脸。 宋暖蕙笑着欺近她。“本来打胎药是毒不死人的,但是万一过量的话,那可就 不一定了。” “你……你疯了!” “我没疯!明儿个一早,寒府的丫头就会发现姐姐因为服了过多的打胎药死了。 寒家的人只会认为你是害怕小孩出世后,被人发现是那个波斯人的,才会私下服用 打胎药。” 她睨了一眼飞春。“至于她嘛……” “你想对飞春怎样?”慕容纤纤问道。 “你听过宫里的娘娘们是怎么对付阻碍她们的死对头吗?” 宋暖蕙摊开手掌,上头放了一包白色药包。“这是我爹的朋友从宫里带出来送 给我爹的,听说这药要是吃了,任谁都会丧失神智……也就是说,吃了它就会得失 心疯。”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会遭到报应的!”飞春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嚷道。 宋暖蕙毫不理会飞春,她对着一旁的丫头使了个眼色,要她们将慕容纤纤捉住。 “不,求求你,不要!” 慕容纤纤拼了命想挣脱,她扭动身子,甚至用脚去踹那些丫环,可全都徒劳无 功,只能害怕的看着宋暖蕙捧着那碗致命的汤,缓缓走向自己。 “抓牢她的下巴!” 宋暖蕙要丫环制住慕容纤纤不断闪躲的头,自己则把那剩余的药往她嘴里灌去。 “不,唔……”慕容纤纤闭紧嘴巴,咬紧牙关,死也不让汤汁流进喉咙。 “你给我喝!”采暖蕙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慕容纤纤莹白的脸颊立刻浮起五个指印,嘴角也泛出丝丝血渍。 被那一巴掌打得昏沉的慕容纤纤终于松开牙关,宋暖蕙立即想把汤灌进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一瞬间,飞春顶开抓住她的崔嬷嬷,朝宋暖蕙的背一阵捶打。 屋里的一群人霎时乱成一团。 “唉哟!你这个贱丫头,啊!”宋暖蕙的头发被飞春死命地揪扯住。 慕容纤纤这才得以推开抓住她的丫责,“飞春……”她担心地看着飞春和宋暖 蕙扭打成一团。 “小姐,你快跑,快!” 慕容纤纤抓紧衣领,犹豫不已。 “小姐,想想孩子,快走……” 眼看着飞春就快被宋暖蕙她们给制住,慕容纤纤一咬牙,拖着虚弱的身子往屋 外逃去。 “别跑!” 宋暖蕙挣开飞春的手,一个箭步想追上去。 飞舂见状,死命地抱住她的腿,不论崔嬷嬷和丫头们怎么踢打她,她仍是不放 手。 宋暖蕙一面踹着飞春,一面怒斥她带来的丫环:“你们还不快给我追!” 顿时,七、八个人全追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宋暖蕙、崔嬷嬷和飞春。 “你给我放手,放手!”她使劲地想踹开飞春。 “我死都不放……你休想去害我家小姐……” 飞春瘀青的脸上布满汗水,身上更是被抓打得血流不止,可她还是死抱住宋暖 蕙的腿。 支持她的唯一念头就是,她可怜的小姐只有她能倚靠,只有她能救她。 “你!”宋暖蕙气极了,四处寻找能让她脱身的东西。 突然间,她眼角瞥见桌上的针线盒里放着一把红色的剪刀。 她不假思索地拿起剪刀,二话不说地就往飞春的背上刺去。 “啊——” 飞春一声惨叫,剪刀刺入的当口,鲜血立即喷出,溅得宋暖蕙和崔嬷嬷满脸。 “啊!”崔嬷嬷吓得放开手,瞪着呆怔怔的采暖蕙。“表小姐,你……你杀人 了……” “不……不是我!” 宋暖意颤抖地看着沾满血迹的双手。 “我的妈呀!” 崔嬷嬷拖着瘫软的双腿,连滚带爬地跑出晨风阁。 “不是我、不是我!” 宋暖蕙看着一动也不动的飞春,“不是我!”她大叫一声,冲出晨风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