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公安人员押巧兰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村里人几乎全都跑来了,大家围在大门口 看着,议论说,贵富光顾了防狼子,倒把媳妇惹下了,这媳妇也真厉害的,可怜了 贵富,也可怜这个好好的家,要全完了。 张贵富觉得黑夜里突然响枪,虽然很奇怪,但巧兰如此惊叫呼喊,就更让他难 以理解了。他点着了灯,看着巧兰惊痛难忍的样子,疑惑更加地问:你这是,你这 是怎么了? 巧兰看看他,无法抑制内心里的悲痛,冲他气愤地说:你问我干什么?你难道 还没有听见吗? 张贵富说:我是听见了呀,响了一枪,可这与你,与咱们何干啊? 巧兰忽然觉得贵富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她仇视地看着他,说:你,你就知道你 活着,就知道你活得好是不是?别人死多少都与你无干是不是?他死了你更高兴是 不是? 张贵富听了她这话,不由向狼子那边看了看,似乎这才明白了巧兰为什么惊叫, 痛苦。难道刚才的枪是狼子打的?难道他们真有了什么?否则她怎么知道是他打的 枪?否则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他一下用吃惊仇恨的眼光看着巧兰,气狠狠地 问:你说的是那个狼子吧?啊,是不是? 巧兰听他说出狼子的名字,并发现他那吃惊仇恨的眼光以后,才猛然间有点清 醒过来了。她这是在干什么?难道因为悲痛,就要把她跟狼子的事,告诉给贵富吗? 这不能。狼子这一死,她也没法活了,她也得死了,死就死个干净吧,为什么还要 把坏名留在世上呢?可她已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贵富已经听到了,已经仇恨起她了, 她还能把话收回去,还能叫贵富相信吗? 张贵富紧追着她问:你说话呀!你知道刚才打枪的是狼子对不对?你们有什么 事瞒着我对不对? 巧兰灵机一动,索性跟他大嚷道:对!我们早就好上了,你信不信? 张贵富听她这么一嚷,倒软了下来:我,我信不信管什么事,你,你说的可是 真话? 巧兰说:我说的怎么不是真话,我会穿墙术,我能飞檐走壁,你两道锁把我锁 在家里,我也能出去,也能跟他相会,你满意了吧? 张贵富一想也是,他一直两把锁把她锁在屋里,他或她就是有那个心,也没有 办法实现啊。可他又想,既然这样,巧兰怎么会知道刚才打枪的是狼子呢?她又为 什么那样为狼子担心呢?所以他缓和一下态度说:瞧你,我并没有说你们有什么事 嘛。我是说,你怎么会知道刚才打枪的是狼子,又那样为他担心,好像知道他要自 杀似的。 巧兰已经把解释的话想好了,她说:我当然猜出那肯定是他打的枪了,全敖包 村,还有周围的村子,除了他,谁家里还有枪哩?又不是打猎的季节,又是深更半 夜的,这时候响枪,还能有别的事吗?全村的人恶他,骂他,你更是,他能活得下 去吗?要真是他死了,就是你做的孽,就是你造的罪!她说到最后,完全跟自己的 思想吻合了,所以说得情感涌溢,爱憎分明,忍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张贵富对于巧兰的这个解释,还是比较能够接受的。因为巧兰曾多次地劝过他, 她有同情狼子的思想基础。但贵富还是觉得巧兰的表现超乎寻常,他不愿再就这个 问题与她争执,就说:行了,你也不要误会我,我不过觉得奇怪,随便说说罢了。 你是个好人,总爱为别人担忧,可也用不着那样上心呀,再说我也没有怎么他,他 要真想不开,能怨我吗? 巧兰想驳他的话,但话到嘴边儿上又忍住了。 张贵富心里犯着疑惑,特别注意地观察着巧兰的神情。 巧兰为了躲避贵富的眼睛,一口气吹灭灯躺下了。 张贵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他翻来覆去地想着巧兰的反常言行。 巧兰更加地无法安身。她似乎能够看到狼子暴尸野外雪地上的惨状,一个多好 的男人,难道就这样死了吗?这是她的罪过呀!如果没有她,他即便再苦,也不至 于要死的。也是她太冲动,太对他冷恨了,只顾严厉地训他,骂他,没有好好给他 讲清道理,他能不绝望,能不往坏处想吗?巧兰越想越悔恨,越痛心,眼泪在被窝 里涮涮地流淌着。 张贵富知道巧兰并没有睡着,也听到了她唏嘘的声音。他更加对巧兰怀疑了, 静观着她的动态。 巧兰忽又侥幸地想,狼子他也许并没有死,他自个打自个,哪能打得那么准呢? 幸许只是打伤了,他正需要人去救啊。这样想着,她腾地一下又坐起来了。 张贵富也随之坐起,问她:你怎么了? 巧兰看看贵富,又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转念一想还是说:贵富,你说,他要 真是自杀,我,我们应不应该去,去救救他啊? 张贵富完全看清了狼子在巧兰心里的分量,他心里发恨,嘴上却套巧兰说:要 真是那样,我们可以去救,可你,可你应该把你心里的话,给我说明白呀,我总不 能迷迷糊糊地去干傻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