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做清洁工比打杂简单 李方一把搂过忆摩,他说他眼看着忆摩受累,心里很难过,除了画画和爱你, 我是一无所能!李方呜咽着说。忆摩挣脱开李方的手,哭着说:我说过多少遍了, 这些事跟你无关! 那天半夜里,李方从睡梦中惊醒,他听见忆摩在哼歌,背对着夜光,像一道朦 胧的剪影,或孤独的幽灵,斜倚在床边。四年后的一天,李方和新婚妻子游四川峨 眉山,在山脚的宝光寺与小纯偶尔相遇,就在那里他得到忆摩失踪的消息,好像一 道霹雳把他的脑袋炸成了空白,迷糊中耳边有谁在轻轻地唱,声音从心上飘过,就 是这首歌了,它是忆摩最爱哼的英语歌曲之一,《昨天》:小时候我总要听收音机, 等待我最喜欢的歌,当歌声响起时我跟着唱,歌声使我欢乐…… 忆摩就这样哼着能使她欢乐的歌,开始了她的清洁工生涯。 做清洁工比外卖店打杂要简单,却更烦杂。各家的要求都不一样,做这、做那, 多些、少些,紧点、松点,有个逐步熟悉、熟能生巧的过程,忆摩还能对付。最难 的是角色的颠倒,笑笑出生时,她雇了个小保姆,帮忙做家务事。小保姆来自安徽 农村,没文化,对身边发生的事不敏感,反应迟钝,你有时不顺心、不满意,责备 她几句,她也不计较,更不会去过多联想。忆摩很清楚也有准备,干这类活是受气 的角色,她要学会扮演,学会忍受,所以就像小保姆刚进她家一样,她去每一家, 都干得特别卖力。 比如有好几次,女主人们的钱包不见了,戒指丢了,手表找不到了,首先要问 的人,就是她。也许只是问问而已,并无怀疑的成份,但忆摩就脸红,心里直发毛, 感觉好像是在问她:是不是你拿了?没做小偷却比做了小偷还难堪。最可气的是在 一个信教人家里,女主人天生一张苦瓜脸,东西从来不收拾,没了就来问忆摩,把 忆摩当成她的失物招领处或垃圾桶。那问话的口气既蛮横又霸道:你看见没有?你 肯定没有看见?你再仔细想一想!有次忆摩忍无可忍,一句话把对方顶回去:我说 没看见就是没看见!忆摩心想:你无非是不要我干了,我还不想干了呢! 干活像一场混战 给这家人干活像一场混战。女主人才25岁,已经有六个孩子,忆摩去时,肚子 又像发酵面团似的在逐日扩大。每次见面女主人都要布置一大堆杂事,恨不得要你 在三小时内干完一年的活。这个住宅有三层,八个卧室,每个卧室都有洗澡间。所 有的衣服袜子内衣内裤都扔在地上,忆摩的首要任务之一是把它们拾起来,干净的 放入衣柜,脏的装进大筐,抱到洗衣房。有时分不清是干净还是脏的,就先交给女 主人用鼻子闻闻,来进行辨别,结果经常出错。洗衣机从早响到晚,最愉快的肯定 是卖洗衣机的和销售自来水的公司了。孩子们满屋乱跑,吵闹,往往为找一件衣服, 把所有的东西重新扯到地上。你刚把玻璃镜子抹光亮了,转身功夫又布满了指头印。 在忆摩干过的所有人家中,惟这家的孩子教养最差,见着忆摩爱理不理,很傲 慢的,就像他们离上帝最近,有优先权。有次忆摩见一个女孩坐在地上哭,就上前 想安慰她,问她为什么哭?女孩一掌揎开她:滚开,管你屁事! 好几次忆摩想劝劝这家大人多给孩子一些关注。那女主人只顾埋头繁殖,成天 像抱窝的母鸡坐在那里呼哧直喘,等待着下一个破壳而出的雏崽。男主人瘦如钉在 十字架上的耶稣,他的全部工作除了念经还是念经。忆摩闹不懂这两口子靠什么活 着。犹太教是个昂贵的宗教,吃的食品必须按它的教规制作,比通常的价格要高出 三倍。厨房设备和器具要准备两套,以把肉类和非肉类分开。有时忆摩不免替古人 担忧:要是全家出外旅游,买不到犹太食品怎么办?那会饿肚子的!要不,随身扛 个冰箱也成……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