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今晚住这儿 那天晚上我很晚才回家,和肖玥聊了很长时间。我很久没和一个女人推心置腹 的聊过,肖玥是第一个,所谓红颜知己,说说容易,有几个男人有这种机遇?这大 概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吧?就凭这个,我也要到庙里去烧柱香,遗憾的是,我当时并 没有意识到,或者更准确地说,我被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牵引着,不由自主地被引 到了另一个女人身边。 现在想来,所谓机遇,永远不会出现第二次。 我请求她先别急着走,再考虑考虑。她答应了,而且答应的是那么爽快,原因 只因为它是我提出来的。 我们走得累了,进了肯德基店,我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22点20分了,这个时 候的肯德基里大多是情侣,或是准情侣。 我和肖玥要了两杯咖啡,慢慢喝着。我偷眼看看她,她不像在我家的时候那么 兴奋了,脸上多了一丝淡淡的愁容。 肖玥,想开点,我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人,都有不顺心的时候,我 也知道你家的情况,没关系,不过是革命处于低潮,很快就过去了。 她微微一笑,但没说话。 我喝了一口咖啡,忽然没了话题。倒是肖玥忽然问我,你从印刷厂出来几年了? 我很高兴换了一个相对轻松的话题,我猜想,她大概是不想让谈话的气氛过于 凝重吧。 快五年了。 你混得真不错,不像我。 她一句话捅到了我的软肋,我内心的苦楚找谁说去?我觉得我快赶上解放前的 地下党了,整天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 其实,我也不想你说的混得那么好。 真的吗?你现在至少不会再为生存发愁了。 肖玥依然是羡慕的口吻。 但是,我是付出了高昂的代价的。 是吗?我想象不出,能不能说说? 她很期待的样子,目光里充满了温情,让人不能拒绝。 以后再说吧,太晚了。 我找了个看似正当的理由回绝了。她似乎很失望。 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们走出肯德基,我看看表,已经11点十分了,公交车早就没了。 我拦了一辆出租,肖玥赶紧说,我自己能回去。 算了吧,我可不想明天在报上看到有关你的不祥报道。 她笑了,很快乐的坐进车,我握住了她的温暖的小手。 二十分钟后,我们推开她住处的院门,院子里岑寂无声,人们都睡了,我们推 门进屋,打开灯,奇怪的是,小玉不在屋里。 咦?小玉呐? 肖玥在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我凑过去一看,上面写着:肖玥,我的一个同学 室友回家了,她一个人害怕,我去陪她。小玉。 我说,小玉就不怕你一个人害怕吗? 我?我才不怕呐,就是这屋里有老鼠,我挺怕的,你怕老鼠吗? 我?嗯——不怕,有什么可怕? 我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因为我从小就怕老鼠,而且是巨怕。 如果……你…… 我说话突然结巴起来。 你想说什么? 肖玥问。 我是说,我可以今晚住这儿。 我咬牙说出口,不知为什么,心里发慌,生怕肖玥生气,她是个传统的女孩子, 不知道她会怎么答复。 她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进里屋去倒水,然后坐在床沿上,我注意到她的脸有 些红。我看着她,心里有点后悔。 那好吧,肖玥说,嘴唇紧抿,看得出这句话她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才 痛下决心。 你喝水吧,我这儿只有这个。 她好像很抱歉地说。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好像我整天和人头马和香槟酒,没喝过自来水似的。 她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记住,我和你一样,也是草根阶级,我们是阶级兄妹,知道吗? 知道了。 她像说错话的小孩子一样,这让我倒不好意思了。 快睡吧,你明天不是还上班吗? 肖玥说,口气巨温柔,那一瞬间我竟然产生了拥抱她的冲动,但我克制住了。 我只把外套脱下来,发现她也是喘着衬衣和衬裤飞快地钻进了被窝,脸一直没 有向着我。 我暗自笑了,同时生出很多感慨,我拉灭了灯。 万籁俱寂。只有风吹树叶的哗哗作响,月光照射进来,洒满一地。 我仰望天空,恰好看到一轮明月,散出清冷的光辉。 我睡不着,屏息静听,肖玥那里没有意思动静。她不动,我也不敢动,就这么 平静的躺着,内心却在翻江倒海。 过了一会,听到又细细索索的声音,来自床下。 我轻声问,是老鼠吗? 对,肖玥说,一睡觉就出来活动。 肖玥翻过身,我借着月光看到她的脸,并没有害怕的神色。 你怕吗? 我问,心里有点发毛,心想老鼠千万别爬到床上来。 有点,不过有你在这儿,我就不怕了。 哎呦,妹妹,谢谢你的信任,可惜我也患有“老鼠恐惧症”。记得在印刷厂的 时候,有一天我值夜班,一个人睡在值班室,值班室里老鼠成灾,一关灯,屋里面 就乒乓直响,我亲眼看见起码有六七只老鼠在我的床下肆无忌惮的乱窜,每逢这时 候,我只好睁大眼睛,不敢再睡觉,生怕老鼠窜上我的床。 后来我想了个办法,把电炉子点着,红光照的屋里满室生辉,老鼠大概以为是 天光大亮,吓得不敢出来了。我睡了两三天好觉,可惜好景不长,我低估了老鼠的 智商,这个小畜牲既然能在地球上存活好几万年,也许更长,肯定IQ不低,第四天 他们就故态复萌,疯狂出动,四处觅食,大摇大摆的在我面前经过,弄得我又开始 夜夜失眠。我至今清楚地记得,有一只特大号的“耗子精”,足足有一尺多长,费 力地挪动他的过于肥胖的身躯,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居然还停下来瞥了我一眼, 它红色的目光(被电炉子的红光映照得)充满了得意和蔑视,那目光现在还让我心 有余悸。 我靠! 我向肖玥轻声讲述了这一段经历,肖玥大笑不止,睡意全无。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等到天亮吗? 肖玥问我。 目前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无奈地说。 我看到她兴奋得看着天花板,在月光下,她的脸朦朦胧胧,似隐似现。 肖玥…… 我轻声叫道。 嗯——她的声音更轻。 我用手伸进她的被子,轻轻地放在她的小腿上。 她仍然闭着眼睛,什么反应也没有,只听见她的呼吸有些变得急促。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