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思挖了五、六枝嫩笋,又到潭边摘回满满一竹篓的药草,然后带着豹儿沿淄 壁往溪流走去。 “豹儿。咱们很久没这么忙了!嗯?”相思边捡拾落在地上的果实边说。“那 个人生得伟岸高壮,要多少食物才能喂饱他呢?” 她无意间抬起头来,远远看见几只雉鸡在山沟跳上跳下,她心中大喜,急忙拍 着豹儿的头大喊着。“快去抓一只回来,快!” 金钱豹倏地飞扑上去,迅雷不及掩耳间,便犷捕到了一只肥大的雉鸡。它咬着 雉鸡的脖子奔回相思的身侧。 “太好了。”相思从豹儿嘴里取下雉鸡来,扬手丢进了竹篓里,忍不住搂着豹 儿欢呼着。 “好久没吃鸡肉了。 今天那个人真走运。”她回身一望,开心地喊。 “咱们再到溪边去抓鱼吧,看今天运气够不够好,抓条鱼来煮汤喝,那个人受了伤, 喝点鱼汤才会好得快些,你说是不是?” 她满心欢喜地往前走。浑然不知这般全心全意的忙碌,为的只是一个男人。 到了溪边.看见对岸有只棕熊也在抓鱼,相思见过那只棕熊几回,向来都是相 安无事,也就不怎么怕。 她抬来一条坚硬细长的树枝,除去了鞋袜,撩起裙摆在腰间扎紧站在溪里俯身 细看,清澈的溪水中有许许多多的大鱼来口游动.她静静等候;相准了便使劲刺去, 接连几下,次次都落空。 相思看见对岸的淙然已经抓了十几条鱼了.她却连一条也刺不中,还弄得一身 脏, “豹儿,咱们去向棕熊要几条名来吃,你说怎么样?”她嘀咕着,一脸苦笑。 “抓了几百回一次也没成功,看来,我这辈子是没机会吃鱼了。” 豹儿发出低低的闷吼,要它搏杀陆上的动物毫不困诓,但是对水中之物就一筹 莫展了。 一条鱼溜过相思的腿间,她忙伸手去抓,虽然碰到了鱼身,却是从她手中滑脱。 她叹口气,终于决定放弃。 她走上溪畔准备穿上鞋袜离开,瞥见对岸的棕熊正秀摇晃晃地走回山上,看样 子已经吃饱了,无意间,被她发现河岸溪石上还留有两条垂死挣扎的鱼,许是棕熊 吃剩的,她惊喜不已!立刻涉溪而过,拾起两条鱼来。 “豹儿,我们今晚有鱼汤喝了!”她开心地大笑着。 相思已经不记得,这样畅快的笑是多久以前的事,也不记得上回快意的笑是在 怎样的心情之下发生。 她背着重重的竹篓,心情却无比的轻快,她一路哼着歌,哼着她唯一会唱的歌 “花婢娟,不长妍,月婢娟,不长圆。” * * * 桀琅躺在床上,百般无聊,在静待断骨愈合之前,半分也动弹不得。 想起自己和敖倪遭劫的经过,脑海中一直有个模模糊糊的疑团,倘若敖倪已遭 不测,待离开此地之后,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仇人。 他和敖倪、擎天这两个生死之交住在深山里的无忧谷中,为了帮敖倪从孪生哥 哥手中抢回青梅竹马的小恋人,因而惹上了大麻烦。 他与敖倪、擎天路经这座险峻陡峭的山壁不下百次,谁也想不到,有一天他竟 会掉下这个谷底来,他依稀听得见屋外清脆的鸟啼声,也能听得见屋后传来潺潺的 水流声,然而却连半点人声也无。 难道,这谷底当真只住着相思一个人?他越想意觉得难以置信。 身边的小猴发出吱吱声来,他看得出小幼猴才出生没几天,黑漆般的圆眼珠骨 碌碌地转动,灵活地东张西望,也会像个婴孩似的吸吮手指,他越看越有趣,忍不 住伸手头逗小幼猴,小幼猴便抓住他的手,一根一根的把玩着他的手指头。 近午,他才听见细碎的脚步声,看见相思浑身湿淋淋地走过窗前,对他投来淡 淡的一瞥,便迳自走自屋后去了。 有如出水芙蓉的相思,桀琅看得不禁微微失了神。 突然间,他听见一阵声音,从窗户跳进一只金钱豹,轻盈地落在他的床前,对 着他低吼了两声,他先是大吃一惊,吓得从床上坐起来。膛目结舌地瞪视着金钱豹, 当他发现金钱豹蹲下来!摇着尾,驯良地看着他时,才猛然想起这是相思所豢养的 那只金钱豹, 他诧异地打量着令他惊艳的金钱豹,赤黄色毛皮、钱圈般的黑纹、琉璃般的眼 睛,身形优雅地蹲坐在他的床前!正温驯乖巧地望着他。 他试着朝金钱豹伸出手,它起前唤了嗅。舔了几下,然后歪着头看他,他微微 一笑,讶异着柔弱纤细的相思竟会豢养一只体型硕大,性情却温驯无比的金钱豹。 在她身上,究竟还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呢?桀琅越来越感到好奇了。 他隐约闻到一阵淡淡的笋香,想像着她在炉灶前忙碌约身影,心中有种馨香甜 美的恍惚感,眼前的一切是那么宁静平和。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相思端进丰富的饭菜,放置在桌上,她特地为桀琅装妥一 份饭菜,送至他的面前。 “谢谢。”桀琅诚心地说,见相思依旧不爱搭理,他也不以为意,挟起一片笋 子吃,这几年,他的胃口已经被擎天养刁了,一入口就知道这笋片是水蒸出来的, 滋味甜美可口。他再吃一块香味四溢的鸡肉,发现味道滑嫩鲜美,入口即化。 “想不到相思姑娘的厨艺如此精湛,我的福气真不小。”他吃得津津有味,赞 不绝口。 相思心中柔柔摩动着,脸上却仍一本正经。“不必费心讨好我了,更何况我的 厨艺与你的福气有何瓜葛。” “当然有,也许我这辈子每天都能吃得到你做的菜,这不是天大的福气吗?” 他深深凝视着她细致的侧脸,语气认真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相思的脑子转了转。顿时满脸飞红。 “简直满口胡言,等你的伤好了就必须离开这里,永远不许再来。你答应过我 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吗?”她轻叱手中的筷子无意识地搅动着碗中的饭粒。 “我没忘。”他爽朗而明快地笑着“你听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句话吗?你 若嫁给我,我走到哪里你就要跟到哪里,答应过你的话自然不用算数了。” 相思闻言怒形于色,瞪着他,咬紧牙关迸出一句话。“我这一生都不嫁人。” “什么?”桀琅满脸错愕。 “你那些轻薄的话,拿去说给外面的姑娘听吧,不必在我面前费神了。”她嗤 之以鼻。 “等等。”他必须弄个清楚。你说一生都不嫁人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很难懂吗?”她的眼瞳幽幽闪烁着。 “不难懂,只是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相思冷眼瞅着他。 “不。”他专注地凝视她认真地道。“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所以一定要弄明白, 为何我喜欢上的姑娘竟打算一生都不嫁人,我的将来可不能因此而不清不楚。” 相思的脸蓦地发烫起来,这样的对话已然超出她所能应付的范围,一时之间手 足无措,她猛然站起身仓皇地后返几步。 “你这个人轻狂得很,我不和你说话了。”她的声音透着焦灼,转身狼狈地逃 了出去。 “相思、相思”桀琅大叫着。 相思逃回了自己的房间。耳边还萦绕着桀琅唤她名字的声音,她的指尖震颤着, 完全弄不清楚是怎么样复杂的情绪正在强烈侵蚀着她。 从来没有人用那种温柔动人的语调呼唤过她的名字,她紧紧抱住双腿,将脸深 深埋进臂弯中,痛苦地抗拒着令她惊心的柔情,一阵酸涩从鼻桀窜上了眼眶,眼前 悄然泛起薄雾。 她细细地哭了起来,“娘,您也曾是这样的吗?相思懂了,懂得您是如何沉沦 耽溺的了,那算是令人难以抗拒的感觉呀。” 但我不要沉沦,不要,相思沉重而清晰地对自己说。 * * * 天色由橘黄转为靛紫,夜幕渐渐低垂。 桀琅看见一袭白衫的相思,手提着琉璃灯款款行来。 他在红融融的灯下瞧她,她白皙柔嫩的面容又冰封了,眼神冷漠而且古怪,这 是第二次,他见到她仓皇无措地自他眼前逃开,背着他稳妥地戴好那张冷面具。再 好整以暇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相思,我不想冒犯你……”他柔声地说,却被相思飞快地打断。 “你什么话都别再说了。”她冷淡而且嫌恶地,“我不想再听见你说任何一句 轻薄无礼的话,从现在开始,我除了替你换药,给你送饭菜以外,绝对不会再和你 多说一句话。” 桀琅紧盯着她,懊恼地说。“何必这样呢?” 相思打定了主意不睬他,在替他换药的时候,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就把他想成 是个全然没有生命自东西,想成是一棵树或一颗石头都行,而打定主意这么做以后, 果然让她轻松自然了许多。 桀琅凝视着她,面前的少女白皙如玉清丽且动人心弦,然而望着他的眼神却满 含戒备与恐惧,仿佛当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火魔头一样惧怕想尽办法地要躲避他,但 他怎能轻易地就让她躲掉? 毫无预警地,他突然获住她皓雪般的手腕。 “为什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盯着她,眸光炙热如火。“我绝不是坏人,也 无心害你,你说你一人独居在此,为什么?你的爹娘呢?在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事? 告诉我。” “放手。”她惊骇地奋力挣扎。 “为什么怕我?”他急切地问。“为什么害怕听见我对你说的话。” 相思被他突来的举动和逼问吓住了,她的脸上掠过一抹惊惶,急着想挣脱他的 掌握,但是他的力量大得让她无法挣脱。 桀琅紧紧扣住她的手。眼中点燃了两簇奇异的火焰,他热切地说着,“相思, 不必害怕,更不要躲避我。” “你放手、放手。”她陡然尖叫出声。 桀琅微微一震,急忙松开她。 “以后不许你再碰我。”她惊悸地大叫。 桀琅的心狠狠地缩成一团;他咬着牙。束手无策地看着她。 相思浑身发颤,凌乱地收拾起桌上吃剩的菜肴突然瞥见辛苦熬煮的一大锅鱼汤 竟然原封不动,桀琅连喝也没有喝上一口。 她转过脸看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眸子里同烁着一抹无辜的委屈,莫名地恼怒 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哑声问。“为什么不喝汤?” 桀琅兀自浸于狼狈混乱的思绪里,不解她为何没头设脑地问出这一句话。 “我不是不喝,只是汤放在桌上,我无法下床去喝。”他认真地解释起来小心 翼翼地看着她怪异的反应,想了想,又继续接口说:“等你热了来,我一定马上喝 光。” 相思的心飘忽得很厉害,她的视线被他纠缠着,移也移不开。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尾曝晒在岸上就要窒息的鱼,如何奋力挣扎也跃不回赖以生 存的水里,灼热的阳光,晒得她浑身干涩疼痛。 如果现在有面镜子,她一定看得见镜中自己那张慌乱失措的容颜。 * * * 整整半个月以来,相思果然坚守着她所说的话,除了替桀琅换药,给他送饭菜, 为他换洗衣物以外,真的不再和他多说一句话,不管桀琅怎么大胆直言,怎么搏笑 怒骂,怎么轻声细语,她一概来个相应不理。 相思按时替桀琅换药、送饭,绝不会在他眼前多停留半刻,真正会理睬桀琅的 只有金钱豹和小猴子,偶尔他会 从开放的窗前,看见相思晾挂衣服的身影,柔软轻盈,一阵紧似一阵地撩骚着 他的心。 桀琅觉得自己成了一间卧室的囚犯,相思则像酷吏般冷漠寡情,他已经闷得快 要发疯了。 捱了一个月,桀琅的腿伤几乎就要痊愈了,他再也忍不住。挪动着没有受伤的 左腿,慢慢地下床来。由于双腿太久没有行走,全身筋骨僵硬得隐隐作痛,他在屋 内扶着墙小心翼翼地练习着走路,直到左腿完全适应了以后,这才放心走出关了他 一个月的四年。 当他慢慢步出草屋,看见草屋外用木椿围成了约莫一人身高的围篱;一看就知 道是防野兽用的。放远望出去。 但见四面山峰插云,脚下踩着一片柔软的细草,鼻中间到竹林幽淡的清香,此 谷与无忧谷景象大为不同,无忧谷遍山遍野都是鲜花,嫣红姹紫,芬芳馥郁,但这 里除了树丛便是竹林,处处鲜果悬技,耳际充盈着山泉鸟语。树上甚至有猴群跳跃 嬉戏着。 此景远超过他的想像,仿佛自古以来不曾有人迹到过,隐隐约纳他听见了汲水 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他看见相思蹲在山泉旁,一瓢一瓢地将泉水舀进木桶里,小幼猴趴在她的身旁 用手盛水喝,她则一面舀水替金钱豹洗澡,一面哺哺自语着。“每回你出去吃了饭 回来,身上就满是腥臭昧,真是难闻极了,千万别告诉我你吃了什么.我可一点也 不想知道。” 桀琅听见相思对金钱豹说话的语气很温柔.虽然出言责备但眸中却盈满笑意, 他此刻倒真希望自己是那头金钱豹。 金钱豹灵敏地嗅到桀琅的气味,它抬头望他一眼,低呜了两声。 相思回头一看,乍见他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你……怎么走出来了?”她吃惊得结舌起来。 “再不走动一下。我可真要变成一颗石头了。”他掀了掀眉,跛行着。慢条斯 理地走向她。 他走得越近,相思的下颚就抬得越高,直到他站在她的面前,她的下颚已高抬 到令她颈项发酸的角度,她这时候才猛然惊觉,原来他的身材竟然如此高大挺拔, 她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么柔弱,直到现在,桀琅高硕地矗立在她的面前,压迫得她难 以喘息,她整个身子是僵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她真真实实地意识到原来 这就是男人了,而这个男人还让她成日心神不宁、魂不守舍。是个深具危险性的男 人。 “你在打水?”桀琅轻快地笑问。 相思震动了一下,终于回过神来,她猛然退后两步,咬着唇,低首敛眉。闷不 吭声地弯下回去提水。 “我来帮你。”桀琅横过左手。从她手中轻轻抢过木桶来。 相思再度愕然,自己平时不但要用双手去提那桶水,每提着走五、六步,就得 停下来喘一口气,再走、再停,总要费上一番工夫才能提回屋里,但是她看见桀琅 单用一只左手提水,加上他的右腿不便,竟然还能不费吹灰之力,那只木桶在他手 中就像轻得没有重量一样。 本来就不算大的厨房,因为桀琅的存在而显得更为窄小,他坐在饭桌前东张西 望,兴味盎然地看着相思淘米下锅煮饭。 “白米应该是从谷外带进来的吧?”他好奇地问。 “嗯。”她淡淡地应了声。 “你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谷一趟吗?”他又问。 “我从不出谷。” “呃。?”桀琅大为惊奇。“这些白米和布疋是从哪里来的?” 相思漫不经心地说着“以前,我舅舅每个月会来看我一次,每回都会带些米面 来给我。” “每个月?”梁琅努力搜寻记忆。疑惑地。“我来这里已经一个月了,怎么不 曾见过?” 相思微微一怔,舅舅的确很久没来看她了,算算日子,该有两年了吧,不知道 舅舅怎么了?仔细一想。忆起舅舅曾经向她提及过,说表哥得罪了地方恶霸,不知 是否和那件事情有关? “为什么不出谷?”桀琅忽然一问。 相思呆了呆,下意识地抗拒起他的问话,“我出不出谷与你不相干。” 桀琅早已经习惯她这种漠然不睬的态度,也不管她想不想听,自顾自地又问: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很久了。”她不耐烦地回答,瞪着他。“你能不能不要有这么多问题。” “不能。”他微笑,笑容带着一株轻佻,接下去又问,“豹儿的前腿是不是曾 经受过伤?” “你看得真仔细。”她慢吞吞地说。“豹儿一出生就伤了前腿,所以被母豹丢 弃了,我把豹儿捡回来养,豹儿虽然天生残疾,但仍有自己猎食的能力,比野山羊 小的动物它都还能错食得到,熊和野狼根本不知豹儿身有残疾,远远看见它都还惧 怕三分,不敢靠近。” “原来豹儿一出生就跟了你,难怪颇有灵性。”他想了想。又问:“你接触过 外面吗?” “没有。”她不由自主地回答,想起娘和年幼的她是如何在风雪之夜被蛮横凶 暴地赶出葛家大门,把她们和人间温情最后的牵系铿然斩断,她冷嘲着。“外面有 什么好,到处都是恶人,我舅舅这些年没法子来看我,多半也是遭恶人所害。” 桀琅想起自己的身世,他亦是孤苦无依地在险恶的环境中翻滚长大,自幼就混 在贼窝里当小盗贼,十八岁那年无意门闯入一门惨遭盗匪血洗的大户人家,当场被 抓个正着,莫名其妙被安上了杀人犯的罪名,送到牢里等候问斩。 他在狱中认识了敖倪,两个人一起逃狱,逃进了无忧谷之后便住了下来,在山 中当个劫富的盗贼,被往来客商冠上了“山贼”之名。 但他生性乐观爽朗,从不以为任何困境能难得倒他所以对相思以偏概全的想法 颇不以为然。 “谷外的世界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恶人,恶人虽有,但起码好人占绝大多数,至 少我身边的朋友全都是很善良的。” 桀琅正想侃侃而谈;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眉眼间幕然飞来一朵乌云。 “为什么说到你的朋友就不再往下说了?”相思困惑地扬起眉睫看他。 “我的朋友……如今死生难料。”他沉重地叹气,声音低哑。 相思头一回在桀琅的脸上看见如此伤痛的神情,那股悲哀的神色深深吸引住了 她的目光,凝视着他忧虑的眼神,紧抿的唇角,轻擦的眉头,她情不自禁地怦然心 动。 他忽然叹口气,勾了勾唇角,轻轻一笑道:“若不是遇见你,我也一样是活不 成的。” 相思咬着下唇,竭力压抑混乱的心跳。 “你的朋友、还有你,不也是遭恶人所害的吗?”她刻意淡漠地问。 “的确是。”桀琅的眉毛往上轻扬,笑意浮在嘴角上。 “至少,你不认为我是个恶人吧?” “只要你不犯我。”她木然。 “但是。我觉得你打一开始就好像认定了我是个天大的恶人。完全不留一点机 会给我。”他的目光投射在她的脸上,肆无忌惮的。 她别开脸,轻描淡写地说着“你我之间素无瓜葛.我要如何看待你是我的事, 申辩也无法改变我对你的看法。” 他兴冲冲地问:“你对我究竟有何看法,我倒真想知道。” 相思错愣地看着他神采飞扬的双眼,一颗心猛地抽搐了一下。“你只是一个男 人。” 这话太伤人了。他微带伤感地。极不满意地低嚷。 “最起码我也是个特别的男人吧!” 相思不自觉得想发笑,这个念头震惊了她,她飞快地抓起墙角的竹篓,转身疾 奔了出去。 “老天爷,我又说错什么了吗?”桀琅大叫着,急忙跛着脚追出去。“相思, 等一下。你现在要去哪里?” “你别跟过来!”她头也不回地大喊,接二连三的对桀琅动情,让她心中模糊 地涌上一股恐惧感,分不清楚自己真正害怕的是什么? 她漫无目的地乱走,豹儿则叼着小幼猴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一直晃到了溪水畔, 她才停下来,证忡地望着潺潺流水出神。 无论如何,她都必须对桀琅说个清楚明白,他的存在已经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影 响.他再不走。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这个峭壁口”桀琅突然在她身后发出惊呼声。 她回头,看见桀琅仰头望着高插人云的险峻峭壁,惊疑地问她。“你是在这里 发现我的吗?” “不是。”她扬手一指,说道。“是前方一处深潭。倘若你是掉进这条溪水里, 就算有十条命也难以存活。” 桀琅放眼望去,但见四周高山环绕,这一处山壁地势尤其凶险,要如何出入是 一大难题。 “出谷之路在哪里?”他好奇地四下打量。 相思微微一震,扬起细眉问他。“你现在就想走了吗?” “别担心,我还舍不得离开你。”他俯下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笑意闪 烁。 她转过脸,冷冷地说。“你这个人真是惹人讨厌。” 忽然“泼喇”一声,溪中跳起一尾大鱼。 桀琅眼睛一闪,欣喜地笑道:“上回你煮的鱼汤很好喝,再抓几条鱼来煮好不 好?” 相思这辈子唯一煮过的鱼汤就只有那一回,她想不到他会放在心上。 “我不会抓鱼”她咕哝地说。 “咦!”他忍着笑,惊奇地问“那么上次的鱼汤是怎么来的?” “检灰熊吃剩下来的,这种机会很渺茫,所以你别指望了。” 桀琅听了纵声大笑,一对眼睛黑得发亮。 “何必捡熊吃剩的,我抓几条给你。”他顺手折了一根树枝,站在溪边。凝神 细看,一大鱼游近了,他使劲用力疾刺下去,正中鱼身, 相思呆愣愣地看着他,不相信他居然轻而易举就刺中了一条大鱼。 “你为什么会抓鱼?”她有些发优地问,在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桀琅又刺了 一条鱼丢上岸。 “为什么?”桀琅好笑地看着她。“没想过为什么,这是从小就学会的了。我 和我朋友都算得上是抓鱼的高手。”他顿了顿,用力吸一口气,朝她喊。“抓两条 应该就够了吧。” “够了。”她咬住嘴唇。把两条鱼丢进竹篓里,心中漾着一股奇异的感觉,桀 琅的出现带给她许许多多惊奇和迷惑,她渐渐喜欢有他在身边的感觉了,然而,她 不该有这种感觉的,不应该。 “相思,你先走吧,我想好好洗个澡再回去。” 她听见桀琅的喊声,一抬头,瞥见他已经解开领扣,背开着,反手卸下了整件 袍子,阳光将他的裸身映射成了淡金色,她匆匆偏过脸无法逼视,心更加紊乱了。 她回身疾行,耳际听见哗哗的拨水声,她的面颊变得滚烫,双腿飘软无力。耳 里全是自己“咚、咚、咚、咚”的心跳声。 ---------- 心有千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