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在所有散落着的岁月全部褪去华彩之后,你我的世界回归于最最纯情无暇的 造物。 在那些夏日中,一幅一幅甜蜜而铿锵的故事里,你是贯穿始终的女一号么? 还是来路与去路都披满了奢侈与苍茫的过客呢? 那些触动着你生命的灼热华年,真的就这样在我的笑声里不经意地忘记了么? 还是说,它们只是静悄悄地封印在你波澜不惊的心底。 这个即将成为历史的暑假,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一转眼,大家又义无反顾 地投奔到各自的轨道里,继续忙碌着。 当何旭再次跨入校园的的大门时,看到新生一张张新鲜而陌生的面孔,才慢 慢回忆起,当初的自己也是这个样吧。经过一场接一场犹如雷雨般的考试以后, 才得以拿着一张薄薄的录取通知书来到这个自己梦寐以求的学府。 当时的兴奋还挂在心里面。一回想起来就有一种激动。 后来呢,自己就孤独地离开了伴随成长了十几年的故乡。 虽然何旭的家乡不是什么繁华的大都市,却是一个安逸的令人感到温暖的南 方小城。那里有何旭小时候居住的老房子,有玩耍过的小河以及少年时种下的一 个个闪闪发亮的理想。 而现在呢,已经从那个年少轻狂的小少年,成长为一个英气逼人的大男孩了。 那些逐渐被忘记了的事情,都沉默着向后划去。再次面对那些大一的学弟学妹的 时候,何旭只有真心的祝福了。 何旭更多的时候还是会想着自己的未来,还有一直住在自己心里的熠如。 可是,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熠如和何旭一样,都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 她和他一样,都会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做一些鲜艳夺目的梦,在那个时候,何 旭的心变得滋润起来。 生活开始趋向于平静。 白天何旭坐在教室里上课,熠如和秀菁在季北里忙活。空闲的时候何旭会给 熠如发短信,可是熠如总是不回,原因是怕耽误何旭的学习。于是何旭就一条接 一条的发过去。 虽然熠如也会生气,但是当她看到一连串的甜言蜜语时,觉得自己是个最幸 福的人。 真没意思啊!图书馆里的明泽对旁边的何旭大声地哀叹道。何旭眼睛瞪得大 大的,看了看四周立马摆出一幅“我不认识这个人”的动作和明泽保持着一段距 离。 明泽咧着嘴凑了过去,狠狠地拍了一下何旭的肩膀说,喂,我认识你。 还没等明泽说完,就被何旭一把揪了出去,大哥,你就这么无聊啊。看没看 到墙上的“肃静”两个大字啊。 明泽推了一把何旭,你少来了。然后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叹了 一口气。何旭站在他的旁边听着这个带有着忧伤的音节,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 觉。 何旭在明泽的身旁坐了下来,陪着他一起看着天空发呆。怎么了呢?不开心 么? 明泽轻声笑了一下说,被你看穿了。我……失恋了。 何旭很吃惊地转过头来,就是你上次说是校花的那个?你这个帅哥也会有今 天啊。 切,我长这么大都是靠这张脸来泡女孩子的,可今天她突然说不要我了。说 找到了一个比我帅的。我当时都搞不清状况了呢,你说,我能咽下着一口气么。 结果我就跑去看了那个帅哥一眼。你猜怎么着,自从看完了以后,我他妈看谁都 叫帅哥了。 明泽有声有色的顺带动作在那滔滔不绝的说着,何旭就在一旁随着他的节奏 点着脑袋。别特有多带劲了。 说着说着,明泽突然停下来问,兄弟,你能理解我的心情么? 何旭眼睛发直地摇了摇头。 这么跟你说吧,两个字,明泽在何旭眼前伸出两根手指头,伤心。 在这光芒万丈的演讲之后,明泽总结出了一条结论,女人的长相与心眼成正 比。何旭有感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明泽又补上了一句,小心点儿你的那位 吧。 你是说熠如?何旭有些不高兴地冲明泽吼道,你放心,她才不会呢!我最相 信她了。永远永远都不会离我而去。 永远。 也,不会。 天上的浮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涂上了一层阴云密布。何旭抬头看了看灰蒙蒙 的天,像是要下雨呢。 处于本能,何旭拉着明泽往公寓里跑的时候,明泽突然停下来说,有一种想 淋淋雨的冲动。 那天何旭和明泽踩着亮铮铮的球鞋,踏着汪汪的水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淅淅沥沥的小雨滴带着来自天堂的哀伤狠狠的砸在他们的身上,然后粉身碎骨在 白色的衬衫上。 冰冰凉凉的雨水像条条清澈的小河在肌肤上欢快的流淌着,然后淤积,并且 绽放着朵朵斑斓而清澈的小水花。 雨中的城市不知不觉地令人感到一种紧迫感。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雨伞,到 处都是用手挡在脑袋上奔跑的人们。 然而何旭却顿时在大街上变得漫无目的。他从来都没有发觉到,自己是这样 无法融入这个城市。 明泽对何旭说,我觉得自己干净极了,像虔诚的基督教徒做完洗礼后一样的 清澈。可是,可是他旁边的何旭却被雨水浇得跟一块地图似的,并且散发着阵阵 懊恼。 这下子何旭有些生气了,他一面低着头用薄衬衫擦拭着头发上的雨水,一面 痛心疾首的诅咒着这肮脏的雨。 他说,这雨真脏。这雨真脏。 何旭抬头望着天空中飘落的雨水,心里顿时翻涌出庞大的感慨。 熠如,你现在好么? 我知道你对我说过无数遍了,现在的我应该以学业为重。可是我不得不告诉 你,我现在真的很累啊,累得对这烦闷的生活充满了绝望,你说“绝望”是个很 有分量的词藻,不要轻易地搬出来,但是现在的我总觉得给我一千个一万个绝望 也不能够让我的生活充满希望。 今天我最好的朋友失恋了,我听得很是难过。 你说你有一天也会这样轻易地离开我么?虽然我告诉了自己无数次,这样的 事是不会发生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心里的最深处还有一份犹豫呢。 我有些累了,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在我学会勇敢之后,你就又可以看到我 明亮的笑脸了。 今天过后,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相信你。 不论如何,你就在我心里那个最安逸的位置里。我不会撒谎的。 在那些恍恍惚惚的记忆里,阳光总是那么的好。 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香薰的气息。我把它们每一瓶香料都像至宝一 样,稳稳地摆在玻璃橱窗里。 我经常做的事就是一动不动的摊在床上,然后睁着干干的眼睛索取着一切。 我新换了一间公寓。没人可以找得到我。这里的角度很好,十八层。 从这里恰好可以观摩到整个城市的风貌,尤其是那座精致的小教堂。在缕缕 碎金般斜阳的映射下波光粼粼的,像淌不尽,流不完的辉煌恣意翻滚。楼顶尖尖 的矗入云霄。柔柔的云朵一旦碰触到它的利端便会被无情的割破。我还记得在以 前,熠如总是拉着我去教堂里做祈祷。 我每次都会问她,你对上帝都说了些什么呢? 傻瓜,说出来就不灵了。然后熠如就会一次次的敲我的脑袋。 然而当我独自一人再次来到它的面前时。我不会再祈祷什么了,因为熠如从 来都没有教会我怎样来祈祷。 眼前,那道道明媚的伤口触目惊心的慵散在铅灰色的桎梏里,在刺骨的风中 来回荡漾着激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了。我把日历翻过去的时候纸张沙沙地作响,我觉得自己的 身子越来越虚弱了,我开始一大把一大把的吃药,那药片的确很多,多到我要分 好几口才可以吃完。后来我干脆就不再吃药了。我没有什么太多的奢望了。然后 我抬头看到那些晃晃悠悠的云朵大片大片的飘过了我的天空。 我常常想像天空会居住着天使。我想象天使的样子,就像我会不由自主地想 起熠如的脸。在年华即将悄悄伤逝的日子里。我静静的回忆着那些稍纵即逝的倾 诉。那些仿佛咒语般的音节从舌尖晃晃悠悠的飘向不知名的远方。我想我是读懂 天使喜悦与哀伤的人,就像宫崎峻那样相信在高高的云朵之上有一座城市,天空 之城。于是我便将这些话毫无保留的告诉给了天使。 她对我清澈的笑,然后抚摸着我的头。我说,一切,我只能这样吗?也许吧。 她说。这个时候,我又想起了熠如,还有微澜。然而只是转念作罢。 我吹了吹额前的刘海,我又想到了那些熠如曾经爱不释手的香料。这味道有 的像浓烈的夕阳,有的像缠绵不绝的清凉。这所有的都在我眼前晶莹的容器里繁 衍生息。 借着微薄的日光,我和这些色彩艳丽的香料沉默以对了许久,最后我激烈地 揉碎了它们,于是我苍白的手掌上沾染这肮脏的色彩,像死去而皎洁的痂。绵延 着一阵阵的香气。 我沉淀着自已的心情。抬头看到天空中盘旋的天使,他们躲在浮云的后面, 低头向我凝望。我淅淅沥沥的听见撕心裂肺般的悲鸣穿越我的胸膛。 那是荒凉的夜歌。那是唱尽梦魇,唱尽来路的挽歌。 我决定再次走进二十五小时是在我撕毁所有的回忆之后。我以为我能以一个 陌生人的身份走进去。不带走任何故事,也不留下任何邂逅。 我踱着步子,穿过潮湿粗糙的走廊。螺旋般的电子乐不断地袭来并挤进我的 耳朵。恍恍的,我在这蜿蜒寥落的忽明忽暗里跌进一片绵延的繁华。横冲直撞的 眼神撞击着我干涸的双眼。 空气中凝结着细微的阴影。那是一个女孩的模样。她转过头来看我,湿漉漉 的长发贴在明亮的脸上,那色泽比什么都明亮。有点像夏日里灼灼的烈日。她走 到我的身边,然后狠狠地抽了我一个耳光。 我叫她,微澜。 二时五小时里有太多太多的人,可是我再也看不清楚了。微澜的脸庞占据了 我的整个视线。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突然眼泪一滴一滴的砸了下来。 她说,该死的,你知道么,我每天都在这里等你。我曾经想放弃过无数次。 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在这里等到你的出现。 我眼睛红红地望着微澜。你真傻。你真傻。 微澜眼神发呆地开着车,我坐在她的旁边。在经过熠如公司门口的时候,我 不敢转头去看。我怕看到熠如一个人孤单的站在那里等我去接她,怕看到她咬着 嘴唇一遍遍的低头看表,更怕看到熠如身边站着一个比我高大,比我英俊,比我 温柔的男生,然后牵起熠如的手说,天黑了。我们回家。也许,我只是怕也许。 我转过头去对微澜说,微澜,你说你可以想象人死去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么? 微澜猛地踩下了刹车,然后对我说,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知道呢。听着, 不要再去想那样古怪的问题了! 我于是微笑,说,我很感谢你,依然在我身边。真的。 你知道么,我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我一直都是自己,就这样一点一 点的长大了,有很多男人爱,可是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爱,我也不需要那样虚假 的关系。直到遇上你,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好,只有你。你说吧,我还能为你做 些什么。只要你张口,上刀山,下火海,我就没有一个“不”字! 微澜……我的嘴突然僵住了。胸口一阵阵地痛,我坐在那里感觉空前绝后的 麻木。在喧嚣的街边,霓虹映着夏日里的沉闷。我和微澜静静地坐在车里,开着 空调。风呼呼的作响。在那些耀眼的华灯下,我们抬头看夜晚的天空,非常非常 湛蓝。那种忧伤的色彩深深钻进我们的眼瞳里。 微澜微笑着对我说,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吧,熠如是谁呢? 霎那间吹来一阵夏日里难得的冷风,可是我没有感觉到清爽,只是感到头微 微地昏眩。那些美丽星星点点,那些面目全非的喜怒哀乐。 我听见自己小声地说,熠如是我喜欢的女孩子。 微澜得意的哼了一声。我就说么,你那点儿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 其实我一直都在你模模糊糊的叙述中猜她的样子,但是我却从来没有想清楚, 熠如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要我说,我也说不好的。我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我不知道她现在还会不会 想我。在这个深北方的城市里,我遭遇了这些,只能就这么不告而别的离开她了。 我不知道什么现在的她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等我,虽然我不希望她这么做。 我说着这些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微澜。她眼神游离地都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 我的话。 可是她突然张口说,会的,一定会的。我相信如果你一直不到她的身边去, 那她会一直等着你。 微澜的样子很坚决。我没有再说话。 我看到夜空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的湛蓝了,而是涂上了一层起伏不定的灰色。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