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我在这里(3) “实在没办法的话,”我说,“单写小说我也能养活我自己。” 似乎只是为了兑现我的许诺,或者说是证明自己的能力,此后的很多天我都 在疯狂地联系一个又一个编辑,我期盼着能有一天我的小说会一篇又一篇地在各 大刊物的重要版面出现,然后汇款单像寒冬雪天里飘落的雪花那样纷纷向我飘来。 而终于我还是绝望了。 那次就是在一个编辑的要求下改我的一个稿子,只是因为他给的稿酬比较高, 但目标却是要将一个6000字的小说改为一个2000字的故事。“梗概写作才是这个 时代的潮流,”他说,“所以你只需留个故事就行了,没人会注意你其他方面的 东西的。”我很痛苦地将一个又一个我珍爱着但他却说没用的句子和段落删去, 感觉自己对文字的信仰正在大块大块地被其他什么东西给吞噬着,早前的梦想正 一点一点地远离自己。而终于在我改完后他仍说不行还需要删时,我按住鼠标右 键,点了一下全选,当看到所有的文字被蓝色淹没,我狠狠地敲了一下“Delete” 键,我说这个稿子我不发了。 那一段我一直在想我的小说,我在想叙述方式与小说整体之间的关系。雪上 加霜的是与此同时我的钱包被人给扒了。里面装的是我仅剩的用来做生活费的三 百块钱,我的身份证,和一张还只剩十块钱卡底的长城卡。我实在没能力再向任 何人借钱,就打电话给了我妈。我说我的钱包找不到了,什么时候有空送点钱过 来。 那天下着大雨,中午放学的时候我刚要往宿舍赶就见我妈已经在那里了。 “我怕你手里没钱,没得饭吃。”她笑了。我看她虽然手里撑着伞,衣服却也早 已被雨水打湿大半。她将钱递给我以后执意将雨伞也留给我,然后一个人顶着大 雨,走了。看着她的身影在雨中显得越来越小,直到整个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 转身,却早已经是泪眼模糊。 就是在那时候我才知道,蒋峰早已经撕掉了他的“新概念”一等奖的证书。 “其实这张纸并不重,不过一同附带的杂志太沉了。”他说,“曾骞,第二年又 参加了一次比赛,现在咸阳的一个民办专科考虑是不是回来读高五。刘卫东,拿 了两次一等奖还是无奈进到一个小地方的师范专科。一个月前他问我退学后打算 怎么办。我说我先找个自考念着,好让家人觉得他们的儿子不是在混社会,还是 学生。” 而终于有一天我拿起我那个证书,看着上面一连串名气大得惊人的主办大学 的名单,还有那个红得有点刺眼的大赛组委会的印章。我问自己留着它还有什么 用,来维持我那点卑微的骄傲吗?然后我也想像蒋峰一样将它撕掉。之前就有朋 友问我参加“新概念”的动机是什么。我说之所以我参加这个比赛就是想混个大 学读读,因为众所周知,以我这成绩上大学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是这个愿望没能 够实现。但就在我要撕掉它的那一瞬间被一个朋友给按住了,她说还是留着吧, 无论怎么说,也算是一个荣耀。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看到它的话就放我这儿吧。于 是那张已经被我给撕了一条很长的缝的废纸就用对待礼物的方式送给了她。 花了三节课的时间写了这些东西,期间为了使自己平静下来,我一刻不停地 在听歌,我听到莫文蔚唱我明白他我爱着他。心里期盼的却是明天心情就可以因 此而好一些。随身听里朴树还在低唱:“总会好的/ 都会有的/ 那些风雨/ 还有 阴霾/ 关于未来/ 请你坦然/ 不要离开/ 请你等待。”我相信朴树的,且我坦然, 不离开,我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