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三十的早晨,蕊儿跟老牛打了招呼,便坐车来到市里。她原打算租车赶回家, 看看母亲弟弟,看看回来过春节的马凯,再连夜赶回柳叶镇的。但车子开出几十公 里时,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是做贼心虚。她怕母亲,更怕马凯看到她的衣着打扮, 看到她租车回来,问她在外面干什么工作,半年多就发了财,不好自圆其说。她想 她与其撒谎骗人引起亲人们猜疑,还不如不见,还不如把孤独的思念,留给自己, 留给漫漫的长夜,留给以后去解释,或者永远埋藏在心里。她在邮局又给家里寄了 五千块,买了好多好吃的回到柳叶镇,夜幕掩护着她径直来到了她和商镇长的“家” 里。 窗外雪花飘飘,不时有零星的鞭炮声传来。蕊儿机械地嗑着瓜子,眼睛看着电 视屏幕,却不知节目的内容。她在心里问自己,这会儿的母亲和弟弟,是在油灯下 吃年饭,还是坐在烧着牛粪的炕上说叨她,还是心里在默默地思念她?那个要娶她 的马凯,在他们分手以后给她来过信吗?如果来了,来了几封?信上都说些什么? 如果马凯真的写了信来,却没有接到她的回信,他会怎么想,他会生气,他会到山 沟里看她吗?如果将来他知道了我今天的所作所为,他还会爱我,娶我吗?如果我 听了他话,在山沟沟里呆四年,等四年,他是医生了,或者是硕士博士了,他还看 得起我这个山沟里的女孩吗?蕊儿真的很迷茫,一千次问自己,一千次不能回答自 己。忽然窗外有雷鸣般的鞭炮声响起。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燃烧,把柳叶镇的夜 空照耀得绚丽夺目,当——当——新年的钟声敲响了。轰鸣的鞭炮声,一刻不间断 地响着。窗前的蕊儿,伸了手接着翩翩飘落的雪花,闻着浓郁的火药香,看着路灯 的灯光里,有淡紫色的烟雾,渐渐地浓厚起来。 年三十的晚上,孤单的蕊儿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绪。她算了算,她已经有了四十 多万。她原本是想通过自己的辛苦努力,挣些干干净净钱的。可如今细细想来,只 要在权力的笼罩下,挣来的每一笔钱,那怕它再怎么合理或者合法,一样都是肮脏 的。一时间,她真的弄不清楚,她是应该马上离开商镇长,离开柳叶镇,去上完了 医大,然后回到山沟里办医院,还是应该继续留下来,挣更多的钱,照商镇长所说 的“有钱能买鬼推磨”的路走下去。蕊儿,再一次迷惑了。她问自己,我该怎么办? 我是谁?我是蕊儿还是星儿? 初二的后半夜,熟睡的蕊儿被叮咚的铃声唤醒。开门见商镇长的胡子眉毛上挂 着霜花,知他刚从市里回来,然后从家门口步行过来的。她帮他脱了衣服上得床来, 商镇长问蕊儿说,知道我为什么连夜赶回来吗?蕊儿见他颇有几分神秘,说,为了 什么?商镇长说,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啊!然后翻身爬上来,看着蕊儿的眼睛, 喜滋滋地又说,医疗改革有了新的方案:给每个职工和退休工人,发一张农行卡。 这持卡人呢?每月都能准时拿到,自己应该拿到的医疗费。然后到指定的医疗和医 药单位消费。你可听清了,是指定的单位。蕊儿不屑地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商镇长微笑着,拿了指头点着蕊儿的额头说,你啊,嫩!依我看, 关系大了。想想看,我的蕊儿要是开个药店呢?蕊儿的药店又是指定的消费单位会 怎么样呢?柳叶镇有二万多职工和退休工人,倘若一半的人在店里刷卡,每人不多, 按二百元计算,一年的营业额是多少?利润又是多少?再说了,上门的生意,用不 着提防谁,也无须周旋,你轻松自在,我也放心,挣的每一分钱又都干干净净,你 说呢?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