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走钢丝是官场上的绝活 俏俏并没有为自己的恶作剧而骄傲,反而还有点后悔。她告诉妈妈,爸爸那一 耳光似乎把自己打明白了不少事情,今后她会努力学习,感动爸爸,甚至让他痛苦 流泪。李玉华很奇怪悄悄怎么忽然发生了这么大的飞跃,后来她想到,在一本青年 杂志上看过主持人白岩松关于醉了一回酒就突然长大了的自述也就释然了。 正当李玉华被女儿所感动的时候,李大可拎着一只精致的箱子敲门而进了。 一阵寒暄过后,李大可对俏俏说:“大伯送给你个礼物,也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李大可从包装箱里抽出电脑。 俏俏问:“这是什么?” 李大可说:“不认识吧?上回我来,你不是朝你爸爸要电脑么?这就是电脑! “这就是电脑?电脑不是这样式儿的吗?”俏俏用手比划了一下。 李大可说:“那是台式电脑,这是笔记本电脑,这个比那个高级。你喜欢不喜 欢?” 俏俏说:“喜欢。 李玉华说:“李总,你收起来吧,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不能收。 李大可大大方方地说:“没多少钱。 “没多少钱也不行。大地回来会急眼的。”李玉华要把电脑装回箱里去。 李大可阻止了李玉华:“他急什么眼哪?是他让我送到家里的。 李玉华问:“你碰见他了? 李大可说:“我刚从他办公室来。悄悄呀,只要你学习好,今后李伯伯供你! 悄悄高兴地说:“谢谢李伯伯。 李大可说:“弟妹,请你到我公司帮忙的事儿,田德跟你说了吧? 李玉华说:“李总,先谢谢你了。实在抱歉,我暂时不能去。 李大可一怔:“为什么?如果嫌工资低的话再往上调么。 李玉华说:“李总,实心实意地谢谢你。孩子念书一时一刻也离不开我,以后 再说吧。 李大可说:“我的意见是你再考虑考虑,咱俩一笔可写不出两个李来,我和大 地又是朋友。行了,我走了。悄悄,你进高中的事我包了。 俏俏向李大可夸张地摇了摇手:“谢谢伯伯! 李玉华送走李大可转回屋发现俏俏正在看说明书。 李玉华命令地:“悄悄,快装起来! 俏俏爱不释手:“我想试试。 李玉华说:“咱可别试。 俏俏不解地问:“为什么? 李玉华说:‘那不是咱的。 俏俏天真地问:“他不是送给咱的么?” 李玉华说:“送也不能要。咱可不能把你爸爸送进去。” “把我爸爸送进去?往哪儿送啊?”俏俏来了刨根问底的劲儿。 李玉华边装电脑边说:“长大你就知道了。” 为李大可办养殖厂的事儿,李清泉决定亲自跑一趟秀水,他实在怕徐大地不买 李大可的账,于是,他拉上孙天祥就出发了。 李清泉的车驶进了秀水乡政府的大院。乡政府的工作人员正在篮球场上赛球。 李清泉和孙天祥站在场外绕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华乡长是裁判,徐大地和丁秘书是混战双方的队长,比分牌只是一分的差距。 更让人忍俊不禁的是队服。双方队员的服装眼花缘乱,尤其裤权,各式各样,如一 面面飞舞的旗帜。 丁秘书在和徐大地争夺篮板球。球被丁秘书抢去。华乡长哨响,做了一个了秘 书犯规的手式。 丁秘书嚷道:“不行不行,华乡长吹黑哨。” 徐大地说:“不服从裁决下场!裁判,是发球还是罚球?” 华乡长说:“发球!” 徐大地抱着个球不撒手:“发球干啥呀?应该罚球!” 球场上哄堂大笑。 这时华乡长发现了人群中的李清泉和孙天祥。 华乡长对场上的徐大地说:“徐书记,李书记来了!” 徐大地说:“那我也得罚进再说。” 李清泉和孙天祥等几个人兴致勃勃地站在场地外观看。 徐大地两罚不中,坚持再罚一个。最后终于进了。 徐大地喊:“平局!平局!” 丁秘书也喊:“赖球!赖球! 罚完了球的徐大地走到李清泉和孙天祥的跟前笑了笑并握了握手。 李清泉笑眯眯地说:“你球投的可够准的了! 孙天样对李清泉说:“乔丹是他徒弟。 李清泉说:“乔丹要有这么个师傅教可够呛!起码球风有问题。 徐大地对了秘书说:“老丁,把会议室打开。 李清泉制止了:“别开了。一会儿我们还得走,有个事儿就在这儿跟你俩说说 得了。 众人知趣地走了。 李清泉问:“你认识李大可吧? “认识。不就是那个企业家么?”徐大地嘴里回答心里却在想:“这个李大可 不是个简单人物。 李清泉说:“这个人最近为咱们县做了一个贡献,也可以说为你们秀水做了一 个贡献。 徐大地不以为然地说:“做买卖人,就是瞎忽悠呗! 孙天祥横了徐大地一眼:“啥话一到你嘴就变味儿。 华乡长打着哈哈:“徐书记说话就是幽默。 李清泉却没笑:“变味也罢,幽默也罢,但我说的这个事儿你们必须得认真对 待。 “大老板说话我们还能不认真对待么?”徐大地看出了李清泉有了一丝丝的不 满。 孙天祥及时为徐大地摆好:“还行。还知道谁是大小王。 李清泉说;“他和香港的一个外商合伙想建个养殖场,报告给我看了,挺有想 法,也挺有规模,资金也到位了一部分。他选中了秀水永平境内有个叫东山渣箩的 地方,我已经答应他了。等哪天他来找你们给他提供点方便。咱县是穷县,软件硬 件都不行,能够引来点外资不容易。听明白了吧? 华乡长说:“明白了!李书记咋定的我们咋执行。 李清泉又问徐大地:“你呢? 徐大地说:“他引来外资我欢迎,他在秀水建场我也支持。可是,在东山苍箩 占地这个事儿有点难度。 李清泉问:“为什么? 徐大地说:“我们要在那儿修路。我可以给他另找一块地方让他发展。 李清泉说:“他就相中了那块地方。 徐大地说:“李书记,我保证给他圈一块好地,这个你放心。 李清泉的语气里分明有点变调了:“大地啊,一切要服从大局。招商引资目前 就是全县的中心工作,这个就是大局。 徐大地却依然我行我素:“可是在秀水,改善老百姓的生存条件,让他们一步 一步地富起来也是大局。李书记,我不是不支持他,我可以划给他更大的地方但不 是东山苍箩。 李清泉面露温色:“大地,我亲爱的徐书记,我把你放到秀水来,为的不是给 我树立个对立面吧?” 徐大地想仔细地陈诉一下自己的理由:“李书记,你听我说… 李清泉打断了他的话:“我还听你说什么?我这是在跟你谈工作,不是在跟你 谈条件! 李清泉上车了。 孙天祥拍了拍徐大地的肩膀也上车了。 车开走了。 徐大地愣愣地站在了那里。 当日夜里,徐大地躺在炕上辗转反侧难以人睡。 李玉华关切地问:“你咋的了? 徐大地淡淡地回答:“没咋的。 “没咋的咋张跟斗打巴式地乱翻身呢?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李玉华伸手摸了 摸徐大地的头。 徐大地拿掉了李玉华的手:“真的没咋的。” 李玉华说:“没咋的就快睡吧!” 徐大地赌气地说:“睡!” 李玉华说:“把眼睛闭上,别寻思事儿。” 徐大地说:“你睡吧,我不寻思事儿。” 在李清泉家,李清泉躺在床上也辗转反侧。 王英问:“你怎么的了?” 李清泉答:“没怎么。” 王英又问:“没怎么咋睡不着?” 李清泉说:“不困。” 王英说:“睡吧!这是给你个县委书记,要是给你个省长、总理啥的,还不得 把你给熬死呀?” 李清泉问:“王英你困么?” “你不困我还能困?”王英回答。 “你说,我想起毛主席来了。”李清泉说。 王英觉得奇怪:“是么?” 李清泉说:“我想起了他说的那句话。” 王英问:“哪句?” 李清泉说:“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 王英敏感地:“怎么?要动干部了?” 李清泉说:“你想儿哪儿去了?这刚动完才几天。这个徐大地,今个儿给我气 坏了。” 王英问:“啥事又气着你了?他不是你的五虎上将么?” 李清泉说:“可能也就倚仗这一点,有时候不听摆弄。李大可办个养殖场,要 占一块地,徐大地非得说那块地要修路,你说气人不气人?” 王英说:“你是说修路和李大哥办场发生冲突了?” “可以这么说吧。”李清泉淡淡地回答。 王英说:“我有办法。不过,你可不能给他们惯下脾气,关系好了,就不拿你 当回事儿了。” 李清泉闭了灯:“这个你放心,我还没软到那种程度。 孙天样家里,孙天祥在床上同样辗转反侧。 孙天祥的妻子问:“你咋的了?” 孙天祥说:“没咋的。” 孙天祥的妻子问:“又想啥呢?” 孙天祥说:“没想啥。” 孙天祥的妻子说:“你还是心里有事儿。不是材料上的事就是干部上的事儿! 我猜的对不对?” 孙天祥说:“也对也不对。我想了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 孙大祥的妻子问:“什么问题?” 孙天祥说:“你不困哪?” 孙天祥的妻子说:“你都不困,我还敢困?” 孙天祥说:“坚持正确非常有可能犯错误,而坚持错误只能是错误并不犯错误。” 孙天祥的妻子:“睡吧!我看你都快坐病了。瞎坚持啥呀?我看那都是有病! 谁嘴大听谁的,动那脑筋干啥呀?有那脑筋炒股票去呗!” 孙天祥为没找到知音而有点失望:“你说那个玩艺……” 孙天祥的妻子:“不中听?” 孙天祥闭了灯:“睡吧!” 华乡长这一夜在灯下苦苦地思索了大半宿。 华乡长的妻子躺在炕上抬起头瞅了瞅:“你咋还不睡呀?” 华乡长说:“你睡吧!” 华乡长的妻子没好气地说:“你不知道我点灯睡不着觉么?” “我得赶写一份材料。”说着将灯拧暗了些。 华乡长的妻子埋怨说:“你赶十份材料都白扯!你说你,侍候完这个侍候那个, 比你后上来的都当书记了,你还在原地打磨磨呢!整的我都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华乡长信心地:“快啦!这回快啦! 华乡长的妻子抬起头:“这还没等睡觉呢,咋做上梦了呢?” 华乡长的妻子赌气地用被蒙上了头。 华乡长想了想,便提笔写了起来:“敬爱的李书记:我不是有意和大地书记唱 对台戏,我是由衷地拥护县委关于发展县域经济,进行招商引资的方针大计……”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徐大地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瞅着乡政府的院子怔怔地发呆, 这时走进乡政府大院的华乡长进入了他的眼帘。 华乡长步入乡政府大院,他下意识地将眼前的纸团拣起,又拣起一个草棍,走 了几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将手中的纸团和草棍又丢在地上。走了几步,想了想, 又转过身拣起纸团和草棍,扔入垃圾箱中。这一切都被徐大地看得一清二楚。 听到华乡长上楼的脚步声,徐大地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 华乡长推门走了进来:“怎么?还没过来劲儿?” 徐大地苦笑了一下:“当官不自由,自由不当官,真对。老华哇,跟你说一句 实在的,昨天晚上我一宿没睡。” 华乡长说:“我也是。徐书记,我想跟你谈谈心……” “谈谈心?咱俩除了晚上睡觉自己接自己的老婆外,整天轮辆在一起,无话不 说,还谈什么心!”徐大地觉得华乡长的想法挺怪。 华乡长坚持说;“那也得谈。” 徐大地说:“我跟你谈啥呀?老华,你别跟我整景儿好不好?我也不是不知道 你,咱俩谁也不用笑话谁,都没念过多少书,谈什么心呢?那都是人家知识分子, 闲的没啥事儿,你说呢?” 华乡长说:“昨天为李大可占地的事儿,在李书记面前我也没征求你的意见就 表了态,我也不知道你不同意呀!这一宿给我折腾的,我老娘们也骂我,说我这是 往里装你呢! 徐大地十分不屑地:“这算个啥事儿呀?也不像OR们党委统一研究了,你又出 尔反尔,没事没事,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华乡长说:“我就怕你以为我在拆你的台。” 徐大地说:“没想到你小子心思更重,我那么以为还是人了?一个单位一二把 手要尿不到一壶里那工作还有个干么?” 华乡长说:“我可检讨完了! “去去去去!净跟我扯蛋。说不说的咱俩得统一统一呀!”徐大地说得挺正经。 华乡长没等听徐大地说什么内容就急忙表态:“我没告诉你么?昨天我折腾了 一宿,我觉得还是你考虑的比较全面,我没意见。” 徐大地说:“对于修路这个事儿,我的意见是党委不再研究。因为以前都研究 决定了么,还反复研究啥?说了不算,算了不说,那党委还有没有权威了?如果这 个事儿咱们坚持对了,到时候有你的一份。如果坚持错了,县委怪罪下来,我一个 人兜着。有人来调查你,你就说犟不过我,我也这么说!咱不能两个人都搭进去呀! “大地,我这心里很难受……”华乡长脸上全是痛苦状。 徐大地说:“别难受了,咱们还是干点咱们自己的事儿吧。公路马上准备开工 吧,开工以前咱俩还得抓紧跑一跑钱的事儿! “行!那就分别行动。”华乡长又找到了面见张县长的机会。 华乡长回到自己办公室就开始给李林打电话:“李林吗?我是华兴宇。老爷子 那个事儿该做的我可都做了,不过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有比我还犟的……” 这时了秘书进屋送文件,华乡长不但没撂电话,反而还提高了声音:“刚才我 和徐书记研究了,公路马上就要开工了。听明白了吧?动作一定要快!需要做思想 工作的一定要做在前面。行了,就这样吧,老丁在我屋呢,我们俩还要研究点事儿。” 支走了丁秘书,他又给张县长打了一个电话,明确表示:那笔修路钱不要啦! 县交通局局长王英刚上班就接到徐大地给她打来的电话,当她听明白之后,不 无关切地告诉徐大地:“大地啊,你不给我打电话我也要给你打电话,大姐承诺的 事一般不会变。何况还有清泉替你说话,整天吹我的枕头风。你知道大姐为什么这 么热心在秀水修路么?一,我是报恩。第二故乡养育我的恩。当年要没有李大可和 众乡亲力排众议推荐我上大学,大姐能有今天么?现在我有了这么点小权,我不回 报我咋做人哪?二呢,大姐这可不是挑好听的说,也真是为了你,给你增加点政治 含金量。但是咱不能乱来,我这是用共产党的钱给共产党修路,自己没往腰里揣一 分钱,到啥时候也不犯毛病,大不了说我是感情用事。我说的是啥意思呢,我估计 我说不明白你能听明白。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我还是建议晚开几天工。我明天去省 里开个会儿,散会之后,我直接去秀水。大姐咋的也得看看公路规划的科学不科学, 这涉及到资金投放的合理不合理。别着急,千万别着急。” 撂下王英的电话,丁秘书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徐书记,你马上躲一躲。” “怎么了?” 丁秘书说:“来一伙上访的。” “上访的咱怕他干啥呀?” 丁秘书说:“这伙上访的不是一般的老百姓,都是有头有脸的。” “都啥事呀?” 丁秘书:“都是一帮买地户,说是修路占了他们的地,冲乡政府要土地赔偿费。” “总躲也不是办法呀,你把他们都给我领来。” 这伙上访的果然都不是凡人,都是秀水乡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听完他们的陈述 之后,徐大地说:“还有谁要讲?讲就讲完!没了?我可丑话说到头里,咱们先君 子后小人,你们一定要讲完,我呢,就接待这一次。我也不能没完没了的处理这个 事儿!再给你们一分钟!” 丁秘书说:“有话都倒出来,别在肚子里沤烂噗!” 众人相互看了看,都不再说什么了。 徐大地看了看了秘书:“那就是真的讲完了。这回该我的了,哎!我发现在座 的有几个人咋这么面熟呢?你老兄是哪儿的?” “我是信用社的。” 徐大地问旁边的一位:“你呢?” “医院的。” 徐大地又问另一位:“那位?” “工商所”。 徐大地一脸的严肃:“我就不再往下问了。有卖就有买,古往今来,天经地义。 但是有一条,土地不能流通,它也不是商品,它属于国家。咱们所说的买卖,其实 那是转让使用权,不是什么买卖,这个各位必须弄明白。这个弄明白了下个问题也 就好解决了。既然是转让,我愿意转让就转让,不愿意转让我就收回来。现在乡里 就要替国家收回来了。这个官司打到哪儿都是乡里胜,有哪位不信的,有钱愿意花 诉讼费的可以去试试,我徐大地奉陪到底。我可以这样说,你们和永平之间的土地 买卖属于非法交易,不但不受法律保护,而且还要负法律责任!为什么?道理很简 单,耕地是应该转包给农民的,如果是农民种不了或者不愿种那另当别论,可目前 的情况是真正的农民想种地没地种。你们是一手钱一手货还是一手权一手货我不能 在这瞎评论,可这里边一定有别的因素。永平的农民缺地种,曾经想要李林的命, 大家也不是不知道吧?可是,咱们又是乡里乡亲地住着,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乡 里也不能把事情办得太绝了。你们手里不都掐着收据吗,你们一定要把它保管好, 等以后我们尽最大努力使大家的损失减少到最低程度。听没听明白?” 众人哑口无言。 徐大地冷冷地说:“既然大家听懂了,也就原谅我不能奉陪了!” 众人纷纷退了出去。 丁秘书默默地坐在那里。 徐大地问:“丁秘书,还有事吗?” 了秘书说:“没啥事儿。徐书记,你来秀水也有些日子了,感觉咋样?” 徐大地好生奇怪,丁秘书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他想了想:“挺好哇!” 丁秘书说:“你不说真话。” 徐大地问:“我咋没说真话?” 丁秘书说:“你就说对我的感觉吧!” “对你也挺好哇!”徐大地其实并不是搪塞,他确实感到这个人不错。 丁秘书问:“你就没感觉到我是个老油条?” 徐大地笑了:“当秘书的,不油点也当不了。” 丁秘书说:‘其实呀,你在感觉大家,大家也在感觉你。“ 徐大地问:“说说咋感觉的。” 了秘书笑了:“我当你的面我能说你的坏话么?” 徐大地也笑了:“又开始油了不是?” 丁秘书说:“不过你有几个事儿,挺让大家赞成。跟你说句过心的话,原先我 对你也没看好,以为你是在装。看到你搬家收礼心里更是没瞧起你,没想到你是那 么处理的。还有对孙冬,对李龙。可是你也有盲区。 徐大地来了兴致:“老丁,你说! 丁秘书说:“像今天这件事儿,你就没发现背后有一双手在操纵?” 徐大地也坦言:“感觉到了,但我不知道是谁。” “我也不知道。徐书记,刘文汇这个人可用,孙冬也可用。你忙,我走了。” 丁秘书又油了一下。 徐大地叫住他:“你等一下。 丁秘书问:“还有事儿?” 徐大地说:“我送你一句话:你既是油条,又是个好同志! 香香酒家,李大可、李林、华乡长和村会计纪洪彬正在喝酒。 漂白粉问:“今天怎么少了两个人?” 华乡长说:“少谁?” 漂白粉说:“孙冬、李得胜。 华乡长呷了一口酒,将杯子一墩:“李得胜还提他干啥。孙冬?哼! 李林乘机说:“这个徐大地啊,不是咱们的人。 纪洪彬说:“不是咱们的人还给派来了。 李大可很权威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原来想让他在秀水干几天,没想到他这 么不容人。李书记昨天还问我他干的咋样呢?看起来真得动一动了。 华乡长挑唆地:“大叔,你那养殖场该进料就进料呗,有李书记支持你怕啥呀?” 李大可说:“洪彬,你最近就别在村里了,在外边常驻给我买料。 纪洪彬点点头说:“老爷子,你让我干啥我于啥,就你一句话! 李林说:“华乡长,等你当书记那天儿,可得赏老弟一碗粥儿喝呀!” 华乡长更会空走人情:“老弟,我要当书记,你就是乡长! 李林豪爽地:“来,走一个! 在刘文汇家,徐大地和他正在谋划一场“战役”。徐大地深情地说:“文汇啊, 刚才不都说那么多了么?就你挂帅,找几个精明强干的,先查永平。永平的机动地 指定有鬼儿,但鬼儿有多大就靠你了。查完永平查其他村。机动地要查,大吃大喝 也要查。触犯法律的,移送公安机关。违章违纪的,该咋处理就咋处理!大胆于, 没关系,使劲儿整!这里不存在百分比。烂肉割去才能长出新肉芽儿呢!文汇啊, 不整不行了,不整这不要从根儿烂么?有些干部不是能吃么?咱这回让他把吃的退 回来,不但吐老本,还要吐利息!他卖房子卖地也得还上欠老百姓的钱!咋样,敢 不敢干?” 刘文汇说:“徐书记,他还能掉脑袋呀?咱一身正气,怕他们干啥呀?” 徐大地说:“你说这个我赞成。成克杰咋样?胡长清咋样?他犯到那了,狗蛋 不是! 人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可对于徐大地都是例外。秀水被批准成为中草药 种植基地不久,省农大又和秀水草签了联合办学的合同。用了秘书的话说这叫结婚 就抱小子——双喜临门。徐大地连夜召开党委扩大会。徐大地兴致勃勃地说:“今 天把大家连夜请来,就研究一个事儿。不,不研究了,就表决通过一个事儿。省里 的农业大学,同意替咱们代培二十名学生。这二十名分两班,十个学中草药,十个 学植保,时间一年,以实践为主。这二十个学生回来之后,就是咱们的宝贝。这二 十个学生一个村两个,自愿报名,谁报都行!考试录取,不看人,就看分儿。学费、 书费、宿费由乡里掏,本人就掏个吃饭钱儿,你在家不也得吃饭么?这笔钱由哪出? 和华乡长我们几个研究了,就用村干部的吃喝退赔款,这也叫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同意的举手!” 众人鼓掌通过。 推荐本乡学生去农大进修这无疑是个喜讯儿,可潘喜林家笼罩着的却是愁云。 潘大海的母亲对只知一味默默抽烟的潘喜林吼道:“你倒是说话呀!烟不出火不冒 的,得把人给急死!” 潘喜林闷闷地:“你让我说个啥呀?” 播大海说:“爹,我不去考了。” 潘母问:“咋不去考了?” ‘印e 家缺劳力。“其实,潘大海说的并不是心里话。 潘喜林终于说话了:“照实说,咋缺劳力该考也得考,你没上高中,爹都够对 不起你的了。可是儿子,你真的信了?” 潘大海说:“爹,是不是告状把你告的,你咋啥都不信呢?” “不是我不信,我是考虑咱们上边没人。”潘喜林一副将世事看透的模样。 潘大海喃喃地说:“大喇叭里说的明明白白,凭考!” “一条道跑到黑的手,死犟死犟的。”潘母最看不惯他的这种“高明和练达”。 潘喜林开始发表自己的见解:“你们都知道几个问题呀?还说我死犟死犟的。 现在于啥不得上炮儿哇?咱家有上炮的钱么?既或咱有钱,送给谁呀?人家接不接 呀?这玩艺就跟随礼一样,人家都随一百,你随五十,这人不但没交下还把人给得 罪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潘母说:“我看徐书记那个人挺好,咱们走走他的后门呗?” 潘喜林训斥道:“净说那虎话!全乡都得走他的后门,你能干过别人?条件这 么优惠,明显是个好事儿,谁不想走?” 潘大海有点服了:“我爹说的是这个道理。” “这么说咱们是一点路也没有了呗?儿呀,你咋托生这个家……”潘母嘤嘤地 哭了起来。 潘喜林也将头埋在胸前。 潘大海说:“爹、妈,咱不去赶这个热闹还不行么?你们都别上火,在家干活 不照样一辈子么!” 潘母说:“儿呀,你这一说,妈的心更疼了……” 与潘家相反,田中田家弥漫着的却是喜气。正在吃饭的田小甜说:“爹、妈, 我也去报考。” 田母说:“报吧!我老闺女报哪儿我都愿意,你考到外国留洋妈才乐呢!” 田小甜说:“我老妈更现代,爹,你是啥意见哪?” 田中田闷声闷气地说:“你的事儿我做不了主。这么多年,哪个事儿是我做主 了?” “买地卖地那事儿谁替你做主了?上赌场谁替你做主了?”因母的话来得很快。 田中因语塞。 因母紧追不舍:“说呀?你不说你没做过主么?” 田小甜说:“妈,事情都过去了,还提那节干啥?” 田母说:“我听他说话气人!不着调!” 田小甜说:“爹,我这回听你的,你说我去不去考?” 田中田问:‘你想不想去吧?“ 田小甜说:“咋不想去呢!我可不愿在家呆了,出去散散心。” 田中田说:“想去还用考么?乡政府说了算,你老舅又是一把,他不把你排在 第一号也得排在第二号哇?” 田小甜说:“就怕我老舅跟我装。” 田中田瞅了一下田母,带有几分讨好地说:“跟你敢装跟你妈还敢装么?” 田小甜问:“妈!你说呢?” 因母说:“我可不管。我告诉你,别让你老舅为难。” 乡政府真真地热闹起来了。丁秘书成了第一大忙人。这天,丁秘书正在统计报 名人数。 徐大地和华乡长走了进来。 徐大地问:“现在报上多少了?” 丁秘书说:“快到二百了。” 华乡长问:“还有报的么?” 丁秘书说:“也有,但不像头两天那么猛了! 华乡长说:“咱们收点报名费不行么?” 丁秘书突发奇想:“我看行。一个人要是十元呢,这就两千来块,工作人员的 用餐和考卷的钱就基本解决了。” 华乡长说:“你能不能不闹哇?收一回就收十元?左溜也是收了。” 丁秘书说:“那可就有账算啦,一万来块钱。” 华乡长说:“买纪念品的钱都有了。” 丁秘书问:“徐书记,你说呢?” “我说……收报名费是合理的,现在是收多了他拿不起,都是穷家子弟。收少 了吧,咱又不解渴。”徐大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丁秘书说:“那就取个中间数,二十五怎么样?” 徐大地说:“算啦!就按你说的,一个人十元。这样监堂的、批卷的、试卷纸 也就够了。就一张卷,复印二百多张,也就百十块钱。请人出题花点儿,伙食好办, 放倒个小猪啥问题都解决了,如果还有剩余,就给批卷、监堂的一个人买个背心子。 丁秘书笑了:“你都赶上周扒皮了,能算计到骨头。” 徐大地说:“这都有吃亏的。考上的欢天喜地,考不上的那十块钱掏的就有点 冤。十块钱买十斤大米够全家吃好几天了。” 华乡长说:“能都是分子吗?到啥时候分母都是多数。” 徐大地说:“要不咋说残酷呢!” 华乡长说:“咱们也来个正规点的,搞个截止日期。” “行!正式考试那天截止。机会嘛,人人均等。”徐大地对华乡长的提议表示 赞同。 华乡长说:“试题谁出?让中学出几个人吧?” 徐大地说:“不行不行,出题得请县里的,考试头一天把出题的人接来,出完 题就印,他做答案。然后就别让他动地方了,陪他喝酒、打扑克,一直到考生进考 场。” “关键的在于监堂。”丁秘书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徐大地说:“监堂的一个考场三个人,一个老师、两个考生家长,为了自己的 孩子,监堂的积极性准高。” “行行行,这招绝!”华乡长连连伸出姆指表示了自己的意见。 徐大地说:“考试那天咱哥几个都弄个主考副主考当当,一定得拉单桌,一定 要严肃考场纪律,不能让老实人吃亏,鬼头鬼脑的占便宜。” 华乡长说:“派出所也出两个人。” “好招。上午考完试当场订卷,下午集中人力马上批卷,核分,当天就把分数 公布出去,省得夜长梦多。”徐大地说。 丁秘书说:“行!越透明越好。” 徐大地说:“老丁,你把花名册拿给我看看。” 丁秘书问:“你是全看还是看个别的?” 徐大地说:“我看看永平的。” 徐大地翻看着花名册,不禁念出了声:“董连海、徐子朋、吴山、田小甜…… 田小甜也报了?是我外甥女,比我还笨,有那十块钱干啥不好?胆儿可挺肥。” 华乡长说:“你也别说那个,考试无常,就兴许能考上。 徐大地说:“那丫头可不行。过日子,做个小买卖指定是一把好手,一让她学 习,脑袋就大了。从小我就知道她! 丁秘书:“叫你这一说还完了呢! 徐大地:“说你咋还不信呢?念小学的时候她跟老师犟,硬说加法和乘法是一 回事儿。老师说她大脑有问题,她反驳说不是一回事那二加二等于四,二乘二咋也 等于四呢?一下子把老师造没电了。 华乡长:“那是她有钻研精神。 徐大地:“念中学她始终弄不明白大二的肩膀头上蹲个小二怎么能是平方呢? 丁秘书哈哈大笑。 徐大地忽然发现了问题:“哎?这上面怎么没有潘大海? 了秘书说:“可能没通知到吧?满城贴告示,还有不认字的人呢! 徐大地说:“那哪儿能呢?我替他把名报上! 华乡长说:“你替他把名报上,你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呀? 徐大地:“也是……” 傍晚,简单的饭菜摆在了桌上,可潘家三口没有一个动筷的。 潘大海蹲在了炕桌前:“爹、妈,吃饭吧! 潘母说:“你吃吧,我不饿。 潘大海问:“爹,你呢? 潘喜林说:“你先吃吧,我等一会儿。 潘大海默默地给父母各盛了一碗饭放到桌上,自己也盛了一碗,有一下没一下 地用筷子拨拉着就是不往嘴里填。 潘母看大海这样,坐到桌前冲潘喜林:“来!都吃!愁还能愁出头来呀? 这时徐大地推门走了进来:“哈!你们这饭可够晚的了。 潘母将饭菜端下。 潘大海慢慢地穿上鞋,欲走。 徐大地问:“潘大海,你干啥去?” 潘大海:“我…… 徐大地说:“想溜是不是?知道自己错了?” 徐大地的一句话,把潘家三口都说愣了。 潘母问:“儿呀,你又咋的了?” 徐大地说:“嫂子,咋也没咋的,我是跟大海开玩笑呢!不是大海错了,是我 错了!我是来检讨的。” 潘大海:“你?” 徐大地说:“可能我们的工作做得不细,大海到现在还不知道乡里送二十个青 年到农大进修吧?回头我批评村里。” 潘母说:“你说那个可把人家村里冤枉了,大喇叭一天播的都没遍数。” 徐大地问:“那你咋不报名呢?是另有高就还是怎么?” 潘大海蹑儒地:“我能行么?” 徐大地指着墙上那张拼对在一起的录取通知书:“就凭这个,你就能行! 潘喜林话中有话地说:“凭那个他是行了,凭别的呢?” 徐大地说:“老潘,你不要把啥事都想的那么复杂! 潘母适时插上话来:“这老鬼才气人呢,净打破头楔。说是没人不行! 徐大地说:“潘大海,我今天是特意为你这个事儿来的!你相信共产党你就报, 你不相信你就不报! 徐大地跳下炕欲走。潘大海将其拉住:“徐叔?” 徐大地问:“于啥?” 潘大海说:“我陪你喝一杯。就一杯! 徐大地乐了:“这才叫小子呢!大海呀,你不考第一名,我都不饶你! 潘喜林冲潘母:“还放啥愣啊?把桌子放上,我们爷仁今儿个好好喝一场。 徐大地说:“不用不用,我就和大海于拉一杯,表达一下心情。 潘大海早都给自己和徐大地各斟了一杯酒,二人相碰,一饮而尽。 这时田小甜推门走了进来。她一见徐大地,露出满脸的惊讶:“老舅,你咋在 这儿?” 徐大地说:“兴你来就不兴我来么?” 田小甜:“也是呀!大海,你出息了,喝上洒了? 潘大海怯怯地:“我就喝一口。 徐大地看出了点门道:“嘿!我外甥女怎么跑这儿来管事儿了? 田小甜:“管的宽吧?老舅,我跟大海是同学。大海,走! 潘大海问:“于啥去?” 田小甜一本正经地:“放心,我不找你谈恋爱,看把你吓的那样。你帮我复习 复习课程。 徐大地说:“对对对,在乡里我看见小甜也报名了。大海,你真得好好帮助她。 田小甜:“老舅、叔、婶,你们慢点呼,我俩走了。 田小甜拽着潘大海走了。 徐大地瞅着潘喜林两口子笑了:“你别说,他俩还真像那么回事)L 。 潘母:“像是像,就怕我们高攀不上。 徐大地大咧咧地说:“谁比谁高哇?都是两条腿支个屎肚子。将来我给他们俩 保这个媒! 村外,傍晚。晚霞将村外山坡的树林烧成了通红的一片。田小甜和潘大海静静 地坐在山坡上。 田小科:“你往我跟前坐一坐不行啊?你怕我把你吃了哇?” 潘大海往田小甜跟前挪了挪。 田小甜命令地:“挪一回,就挪那么点儿。再近点儿。” 潘大海终于靠近了田小甜。 田小甜说:“潘大海,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 潘大海连忙声明:“没有。我对你,敢有误会?” 田小甜说:“没误会咋这么相远呢?你猜,我为啥在李林的摩托车上绷着他的 腰?” 播大海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田小甜故意地:“我那是气你呢!气你呢,知道不?” 潘大海:“那天,差点把我给气死!” 田小甜;“气死那才叫真心呢!大海,这回你知道我心中有谁了吧?” 潘大海:“你不也知道了么……” 田小甜:“大海,我都设计好了。” 潘大海:“你设计了什么?” 田小甜:“这回,咱俩一定要一起考上。我不图稀别的,就图稀我能天天跟你 在一起,一起到食堂打饭,一起在一个教室里学习。到了晚上,咱们一起散步、一 起看电影、看节目……这一年,我要好好地陪陪你……” 在晚霞的映照下,潘大海的双眼滚出两滴晶莹的泪珠。 田小甜问:“大海,你怎么了?” 潘大海不好意思地笑了:“小甜,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