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T25 第二天是番西桃的葬礼。虽然她的尸体已经不在,但仪式还是要进行的。
整个小情人星放假一天,缅怀太空烈士。
清晨六点,糖再也睡不着。她起身披了件睡袍。
糖走出房间,蓝泰思木的房门敞着,里面没有人。她慢慢走下楼梯,蓝泰思木
正把早餐放在餐桌上。
糖暗自叹息,她注意到他穿着一身肃静的黑色,但看起来依然帅气十足。
蓝泰思木抬头看见她。
“下来吃早餐吧。今天是番西桃的葬礼,你跟我去吗?”
糖站在最后一阶楼梯上想了想,摇摇头,“算了,我不去了。”
蓝泰思木不再说话。
两个人对坐着吃饭,空气静谧,糖有点受不了这种气氛,这个早晨太别扭了,
一切都变了。
“昨晚睡得好吗?”蓝泰思木终于打破沉默。
她想告诉他——很不好。
“还可以。”糖回答说。
蓝泰思木点点头,站起身来,“我得走了。”
糖听着蓝泰思木的车在门外发动,突然丢下叉子跑出去。
“等等!”
“什么?”蓝泰思木坐在车里望着她。
“别忘了,带一束白色的百合。”糖倚在门口,幽幽地说。
“我会的。快进去吧,早晨风很大的。”他的目光里有淡淡的温柔。
糖望着蓝泰思木的车远去,她不知道刚刚在他眼睛里看到的那一点点温情,是
因为她,还是因为番西桃。
她关上门,把容器里剩下的咖啡全部倒入杯子,整个人蜷缩进沙发。
窗外慢慢现出淡蓝色的晨曦。
“夏天快到了!”糖感叹一声,“我已经在小情人星住了多久?”
想起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看到镜子里自己的红色头发,已经开始褪去最初最鲜
艳的一层,变成柔和的橙黄色,所有和地球有关的一切都在褪色,向后退去。
小情人星赋予她新的生存的活力,它将她包容进来,教她进入一种小情人星式
的生活轨道,异乡漂泊的孤单感早已烟消云散。不再恐惧,不再退缩,只是一步步
地向前走着。
然而对棉的惦念仍然会习惯性地啃噬她的心。
“现在先不要跟我说能,或者不能,你慢慢想吧,想好了再告诉我。”
似乎没有人逼迫她做出任何决定,她只是在自己逼自己。糖做了一个决定,她
决定上楼到蓝泰思木的房间去看看她的那部“回忆录”怎么样了。
作品保存得很完整,蓝泰思木为她存了盘。
“他会是个善解人意的好情人。”糖坐在椅子上想。
她开始重新审视棉和糖的故事,并且尽量不去想自己就是故事的女主角,她只
是一个读者,一个旁观者,在读一部爱情婚姻小说。
糖的目光在“求婚”的那一章节停留了很久。
在游乐场的一整天,棉都显得局促不安,好像有心事的样子。他有时候会呆呆
地看向高高的摩天轮,不知所措。
“喂,猪头,你在干嘛啊?”糖娇嗔地拉住他的手,晃来晃去。棉赶紧低下头,
盯住自己的鞋尖。
糖把脸凑近棉,“说!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亏心事,不敢告诉我啊?”
棉不说话。
“你今天肯定有事瞒着我。”糖一屁股坐在长椅上,抬起一只脚瞎晃着,“说
吧,是什么事?”
棉终于肯把他那张可爱的脸露在阳光下了,他勇敢地抬起头,脸颊再一次像初
次见面一样一片绯红,“我说了?”
“快说。”
“我马上就说,但你要让我深呼吸一下。”
“我的天!”糖无奈地叹息一声,只好撑起一支胳膊,把脸放上去等着。
棉静默了好半晌,他翘起鼻子,把周围的花香和空气缓缓吸进去,又慢慢吐出
来,看上去就像森林里一只嗅到蜂蜜的小熊。
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棉拼命鼓起胸膛,再次用力吸气,衬衫的口袋几乎快被撑破,当他开始呼气的
时候,一个闪着光的小东西从口袋里飞出来,掉落到地上。
“这是什么?”糖走过去。
她看清楚了,那是一枚戒指,上面壁嵌的玫瑰色圆形钻石,散发出淡淡的花馨
……
……
正是这枚结婚钻戒的出现,让糖对棉有了更深的责任感。他们已经被罩在一个
神圣的婚姻的光环里。自从棉替她把戒指戴上的那一个黄昏,糖就再也没有摘下来
过。
糖在电脑屏幕前呆坐了好久,她慢慢回过神来,低头看自己的手,呼吸突然变
得急促。
这怎么可能?
糖发疯一般冲出蓝泰思木的房间。
在哪里呢?糖打开衣柜,找到来自地球的所有东西,那天晚上的挎包、大衣口
袋……没有,没有,全都没有!被我放在哪里呢?能被放在哪里呢?
不,不!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自从棉替她把戒指戴上的那一个黄昏,糖就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从来没有摘下来过?”糖自言自语,“我不可能把它们放在任何一个地方。
我从来就没有摘下来过。”
糖闭上眼睛,集中精力回想着。拥挤的地下铁……手臂越过人群,接过一串棉
花糖,但是后面的人群挤着她……
难道戒指在拥挤的人群中从手指上脱落了?
或者,是某一天丢在小情人星上了?
她很快摇摇头,那枚戒指跟她的手指契合了那么久,如果它会在不知不觉中脱
落,简直太不可思议。
糖感到蹊跷,她的心很快又被另外一个问题紧紧擒住。为什么自从她来到小情
人星,就从来没有想起过那枚戒指?糖被这个突然从头脑里蹦出来的可怕的想法吓
了一大跳。
不,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糖竭力控制着强烈的心跳,把双手举到面前,重新
看着它们。每一根手指都光洁平滑,右手的无名指上没有留下一丝戴过戒指的痕迹。
糖思维混乱了,她有点头晕目眩。她深深地思念着棉,他们有过婚姻的盟约,
他们以一枚神圣的指环为证……她误入小情人星……她深深地思念着棉……
可是……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去注意一下自己的手指?
糖的思维卡在这个问题上,动弹不得。一种深深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戒指竟然消失了。
这是谁的旨意?
糖克制着自己想要发疯的念头,她没有办法平静下来,泪水抑制不住地流下来,
湿透了衣服……
蓝泰思木开门进来的时候,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面色平静。
“思木……”
蓝泰思木表情僵硬,站在门口看着她。
“我,我已经想好了。”
“是吗?”蓝泰思木挑挑眉毛,语气出奇地冷淡。他坐下来,双脚搁在沙发榻
上,点燃一支烟,一副散漫的样子。
糖咬咬嘴唇,“我想我是真的……爱你,所以……”
她停住说话,发现蓝泰思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跪在了她的脚边,他牵起她的手,
拇指在她右手的无名指上轻轻摩挲着。
接着,糖看到了一枚戒指,剔透白钻藏嵌在指环上,犹如一颗透明的微笑的心,
晶莹婉转,优白无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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