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恶女人 “张予瀚先生的面子,不敢不给。”程蓝的声音如同春风化雨,柔软细腻得似 那小桥流水。 是张予瀚特意请的她?他倒是从来没跟她提起过,心中却是有十分的感激, “那真是我的荣幸。” “慕小姐何必这样客气,是我应该感谢张予瀚先生照顾才是。”程蓝立即答。 “就选这件吧。”她指了一套淡精致的公主裙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完成 呢?” “以最快的时间赶制,应该在一个星期以后可以拿到。慕小姐不用担心,我们 会保证有足够的修改时间,如果您对其中有何细节不满的话。” “嗯,那就麻烦你了。”韶光只觉得坐久了难受得紧,旋即站起身。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慕小姐,我会呆在重庆一直到礼服制成,如果其间有何 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她又递过来一张名片,两个人这才走出去。 “哎韶光,这次你可真是赚大了,竟然由程蓝来给你做,我要嫉妒死你了。不 知道到时候我结婚,可不可以请她来呢……”她一脸梦幻状。 韶光立马顿住脚,问,“你要结婚了?” “我每一次进婚纱店都会幻想着要结婚啊?这有什么好好奇的。” “哦——”韶光故意拉长了声音,“我还以为你要嫁给黄于伦了呢!” “他又没向我求婚,我干嘛嫁给他?” “他如果求了呢?” “你……韶光,你有意跟我过不去是不是?”她白了一她一眼,又瞟了一眼她 的手提袋,淡定地说了一句,“手机响了好几次了,你到底接不接啊?” 呃——她立马翻开包,是张予瀚的电话,“婚纱选好了吗?” “定了,可是不知道怎么样,要不你再过来确定一下吧?”韶光答。 “今天不行了,下午要见张局长,晚上跟客户一起吃饭……你喜欢就好。” “可是我今天要去选婚礼蛋糕的啊。”这是韶光自己的安排,今天先把婚纱与 蛋糕两件事情搞定,可是他似乎总是没有办法配合她的安排。 “对不起,明天陪你去好不好?”张予瀚在电话另一沉默了一下,又说,“今 天的客户很重要。” “嗯,那好吧……我先和林佳如去看,如果选的不入你法眼,你可不能说长道 短。”韶光显然有些不高兴,原本这样重要的事情,就是应该和他一起去完成的吧? “好的,我下班以后再给你电话。” “张予瀚是不是不来了?”林佳如已经听出了一星半点儿,“那么晚上我请你 吃饭,加看电影好不好?” “呃?今天有什么喜事要宣布?”韶光问,林佳如最近忙着约会,若不是她结 婚迫在眉睫,也不会抽出时间来陪她。 原以为她看完婚纱就会丢下她呢……“嗯,不知道——我和黄于伦正式开始交 往算不算喜事呢?” 韶光睁大了眼睛,但也算不得太吃惊,只是弯了一只嘴角笑着,“动作还果真 挺快的嘛,是咱们家佳如的作风。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当然了,除了我和他之外,就你知道了!” 吃完饭回家,见着张予瀚坐在客厅,便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才刚坐下来就听见你开门的声音了,今天还顺利吗?”他上前来帮她关门, 她买了很多东西,他一样一样接过来放好。 “还好啊,定制了一件婚纱,你又不过去,不知道能不能入你的法眼。还有新 郎的礼服,先选了一下,如果你不满意,可以去重选。” “满意,当然满意了……”他只是点头,见着她换了鞋,便把她扶过来两人紧 挨着坐下,他盯着她的眸子,“韶光,你坐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嗯,好。”她捧着一杯茶,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她,问,“什么事啊?” “我们的婚礼,恐怕还得延后一段时间。” “什么?”这对于一个刚刚选完婚纱即将成为新娘子的人来说,不啻于一个惊 天霹雳。“为什么?” “因为这段时间我会去**出差,长忻在那里可能会有一个新项目,所以……” 她点点头,眉目间不掩失望与无奈之色,“要延多久?” “也许要半年。” “这么长?”她扬眉,“你以往出差,并没有这样长的时间啊。” “因为那边新的项目才刚刚发展,所有的员工又都要重新培训,事情比较多。 而且……如果不亲力亲为,我实在不放心,那个将是明年最重大的项目,所以对于 公司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韶光,我不得不去,一去至少要两个月,那时你的肚子又 大了,恐怕是不方便。” “我明白的。”他的事业心有多重,她不用细想也可以知道,只是……这是一 生一次的婚礼啊,虽然定得仓促,然而连日期都选了下来,又通知了那样多亲朋好 友,如今又该如何是好?“但是结婚不过是那一天的时间啊,之前的准备工作我可 以请婚礼策划公司帮忙完成的,你就在婚礼当天回来,这样也可以啊。” 他凑上前来,捧起他的脸,“我明白你心里的想法,但是——如你所说,这是 一辈子之中最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就样草草而过?” “我们的婚礼必须是盛大隆重的,我一定会亲自指挥这场典礼,让你做最幸福 的新娘。” “我已经是最幸福的新娘了,何必还要在乎那些俗套呢?”韶光把头靠在他肩 上,轻轻地说。 “可是我在乎啊,我希望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慕韶光是张予瀚的妻子,还希望亲 戚朋友们都来见证这一美好的时刻啊。何况女孩子总会是喜欢婚礼的不是吗,我可 不希望你留下什么遗憾。”张予瀚有些固执地说道。 “要不然……我们旅行结婚好不好?”韶光点点头,想出了另外一个主意,不 知道为什么……她就不希望,把婚礼推迟到孩子出生以后,就好像害怕那样会带来 某些意外的结果一般。 “可是——我明天就要走了啊。” “明天?!”慕韶光脱口而出,“你刚刚怎么没说是明天?” “我还没来得及细讲呢”,他说,“已经定了明天上午的机票,我必须马上去 那边遇到一些问题。” 一直到极夜之时,她依然辗转难眠,脑子里一直是张予瀚方方的话,虽然这一 切只是偶然,可是那个时候,她也许从来没有想过,他曾经有那样深而强的复仇情 绪。 身侧的枕头依然是凉凉的,被窝里只有她一个人的体温。韶光拧开床头灯,趿 鞋走出来,卧房里有铺着地毯,而她又是穿的极柔软的鞋子,所以行走起来,几乎 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果然还在书房里,坐在电脑前似乎是在看文件。灯大亮着,手边一杯咖啡缭 缭升着热气,她心里突然就一疼,回身拿了一条毯子出来——他在冬天极少用到空 调,总觉得气候太干,有些无法适应。 “这样冷,还是盖点东西在身上吧。”她走得近了,才柔声说到。显然是惊到 了他,张予瀚猛然坐直了身子,笑,“怎么还没有睡?”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睡不深。”她笑了笑,说,“反正你也还在看文件,倒 不如……陪着你看看。想要吃什么东西吗?我去准备。” “嗯,可以帮忙削苹果吗?” “当然。”她到客厅里拿了水果刀,手法敏捷很快地就削了出来,一块块切了, 放在碟子里拿来。 他微笑着说,“谢谢。” 她突然就指着他手下的一个柜子,里面有一样东西露了边角出来,“这是什么?” 原谅她,她并不是故意要查找什么,只是很相似。 而上次的袋子里……是装着一枚情侣戒指吧?那么这次,又会装着什么? “是我朋友从国外寄回来的东西。”他面色泰然自若,将柜子掩上。 “我可以看看吗?”她接着问,心里油然升起某种好奇的**,叫她无法停止下 来。 “你想看?”他眸子突然抬起来,直直地盯着她,那样的眼神——她从来没有 见过,有犹豫、挣扎、折磨以及……悲伤。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她甚至——从未自他的眸子里读出过任何东西, 所以这一次,她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纸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嗯,有什么问 题吗?” “当然没有。”他将纸袋子从柜子里取出来,递给她。韶光接过打开,竟原来 ——是一个精致的相册。相册里自然是装了满满的照片,里面大多是一个女孩子的 音容,金发碧眼,美丽无比。当然,还有极少数与张予瀚的合照。不过看得出来, 他并不是很喜欢拍照,连站在这个绝美的女人身边,表情亦然是那样僵硬而且、不 悦。 她窃窃一笑,将手机取出来,挂件上嵌着他们一张大头贴,他与她两只脑袋凑 在一起,他笑得如同冬日里的太阳,叫人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你在笑什么?”看到她这样的表情,他十分吃惊。 “没什么,我只是很开心。”她想了想,说道,“这个女孩子,我见过的,对 不对?” “什么?!”他连声调都变了一下。 “就是那一次……我刚到公司不久,你让我到你办公室画画,说是要送人。是 不是就送给她?那天在楼下,我和李子雪一起下来,看到了你们。她长得可真是漂 亮,叫人惊叹。” “那么——你知不知道她的身份?”他缓缓舒着气,问。 “知道啊,你远在**的表妹嘛……不过,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回来找你了哦, 她们最近是不是课程比较紧。” “她呆在国内的时间更少,根本不适应国内的生活,所以很少回来。”他深深 叹气,“韶光,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处理好什么?”韶光十分惊讶地问。 “没什么。”张予瀚低头一笑,扶着她的肩,“韶光,我爱你。”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心神不宁,简直是措手不及,只得婉转地笑着。 片刻之后又说,“我没有扰着你吧?” “没有,事情已经做完了。”他的眼睛极是明亮,仿佛是蕴着光彩的黑宝石。 她突然就说,“予瀚,我睡不着,给我讲点事情好不好?” “嗯?”他把她抱在怀里,低声问着,“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你小时候的事情,你不是说……以前是在国外长大么,能不能跟 我讲一讲那个时候的事情?”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想——多了解你一点。”她的声音是极低的,在这样静谧的夜色里如同寂 寂而过的秋风。她原本是极倔强的女孩子,可是那样的娇小的外表与柔软的声音偏 偏又叫人心疼。 他侧过头来紧抱着她,声音同样有些异样,“好啊,不过……你听起来也许会 有些乱,因为——我还从来没有跟别人讲过呢,所以……要一边讲解一边整理思绪。”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一击,抿紧嘴巴说不出话来,心中有一摞疼痛沉沉往下, 揪心入腑。 “我爸爸是前去纽约的留学生,上学的时候遇到了我妈妈,两个人私定终生。 妈妈是地地道道的纽约女孩,但是外公思想很是开明,作为一个金融专家,他在那 个时候就看出了我爸爸的商业潜能,自然也愿意我妈妈跟他一起回到以后的创业资 金都是由我母亲家里拿出来的。” “创业期间还算顺利,我爸张顺奇和他哥哥,也就是现在的董事长一起创立了 长忻,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我爸年轻气盛,又事业有成,自然爱慕他的女人不少, 在外面渐渐有了别的女人。我母亲知道后很生气,她是烈性女子,哪里容得这样的 屈辱,当下要求他们分手。我爸爸不同意,那个时候我妈妈身怀六甲,气得从桥上 摔下去,当场而亡。好在大夫来得及时,剖腹把我救了出来,在医院里整整呆了三 个月才出院。然后直接被接去了**,由外公外婆带大。” 他的复仇心理,是来自于此吗?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想要把长忻抢回来?因为 妈? “再后来,外公家里出了些事情,我搬到邻居家里同住。大学毕业之后便回国, 到我爸的公司里来上班。”他渐语渐低,到最后只是轻轻点着头,“大概就是这个 样子。” “那照片上的女孩子呢?” “你说苏珊?她是国外那个邻居家的女儿。” 她眨了眨眼睛,努力想要弄出些欢快的氛围出来,“青梅竹马?” “怎么会,虽然我在她家里长大,不过我们平常见面的机会不多,她上寄宿学 校,而放大假的时候,我大多会回国。一年能见上面的时间还不到四分之一。”他 笑着摇摇头,“其实我们之间,是那种比较客气的关系。” 听到韶光说旅游结婚的消息,林佳如的眸光十分黯淡,有些不解,“明明是早 就定好的东西,为什么又要改呢?”她拉着她的手,“韶光,你是怎么想的?” “他工作忙嘛。” 林佳如又开始叹气,“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旅行结婚怎么行,无论如何, 婚礼还是要办的吧?你是真的不知道,虽然那只是一个形式,可是那个形式,对于 女人来说,太重要。” “实在不行,不办也没关系。”她看了看自己微微有些* 的* ,“现在对于我 来讲,安全生下小宝贝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对了,你妈妈不是说要出来照顾你的吗,什么时候来?” “下个月吧,她要先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好。” “怎么,不会吧……你家那个旗袍店还在做哦,你妈妈怎么忙得过来?” 韶光摇摇头,眸中有一丝哀色,“没有啊,我妹妹生病的时候就不做了,她最 近要把店面整理出来,然后租出去。” “嗯,好,到时候你不要到处跑了,我去接她吧。” “没关系,予瀚的司机还在重庆,我可以请她去长川接我妈妈。” “哦,那就好,也算是省下了一桩事情。” 韶光跟他们两个人一起去吃饭,黄于伦刚刚回了长沙才过来,带了大袋的特产, 放在车里。两个女人坐在后面边吃边笑,眉目成花。 “我这么大一个电灯泡杵在这里,不会影响你们约会吧?” “什么一个啊……”林佳如点了点她的肚子,“是三个好不好?”随后又大手 一挥,十分大度地答,“不会介意,你只要在我们那什么什么的时候,回避一下就 得了。” 韶光掩嘴偷笑,“简直教坏了小孩子。”又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说话,“以后可 千万不要跟你们林阿姨学哦。” “什么林阿姨?我是干妈!韶光,你该不会选了别人吧,这个干妈是我的位置, 我一定要坐。” 韶光噗嗤一笑,“那个又不是什么好位置,还非得要坐,到时候满屁股是疮, 我可不管哦……” 几个人又是哈哈,韶光看着前面开车的文秀男子,不由得问,“黄于伦,你这 样沉默是金,遇到大吵大闹的佳如,会不会招架不住啊?” “什么话,这叫互补知不知道。” 黄于伦也在前面点头,“对,互补。”他脾气极好,似乎对于林佳如的有时候 的胡搅蛮缠也完全不放在心上,总是会依着她,哄着她。连韶光在旁边看着也会觉 得甜蜜在心,只是打心眼里替林佳如高兴。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极快,司机刘平去长川把慕妈妈接了过来,又帮忙拎东西。 韶光早就作好了准备,去楼下迎着,见着妈妈又是激动又是感慨,一直话说个不休 不止,末了才想起来要去洗水果。 慕妈妈简直是慌了,“真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天气凉了,水冷得刺骨。 你一个孕妇,少碰冷水为妙啊。”她过来拉着韶光,“你坐那里吧,我来。” “唉呀,你才刚到就让你忙,那以后怎么办?” “原本还不是过来照顾你的么,当时我怀孕的时候,你爸爸什么事情都不让我 做,连牙膏都会帮我挤好。”慕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来,把水果端出来,见着 她默着不作声,又道,“你也别多想,张予瀚工作那样忙,肯定不能比的,他对你, 到底是用了几分真心的,否则……这结婚证可不是说拿就能拿的。他那样的人,如 果没有下定了百分之百的决心,必定没有那样的勇气。” “我明白,而且……也并没有怪他啊。”韶光笑着摇头。 “嗯,能想通就好。”慕妈妈把水果拿出来,放在茶几上,“你啊,转眼就是 一个大姑娘了,已经结婚了,很多事情都会有自己的想法。” “再大,还不是你的女儿啊?”韶光也觉得好笑,仰起头言道。 慕妈妈便叹气,上前替她把头发整理好,又问,“明天去医院检查是吗?” “嗯,已经跟医生约好了,刘师傅会过来接我。” 晚上张予瀚便打电话过来,应该还没有起床,她听着都有些睡眼朦胧的味道。 “妈妈到重庆了吗?” “下午就到了,已经在帮忙洗衣服呢。”她问他,“今天准备忙些什么?” “上午有几个会议要开,下午我想去看看阿姨。”他补充解释道,“就是跟你 提起过的,那个邻居家,很久没回去了,想去瞧瞧。还有外公外婆的墓地。” “今天去吗?” “嗯,今天是二老的忌日。” 他的声音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相悲哀落寞,声音也没有任何变化。然而听在她 耳朵里,却比哭泣更悲,较哀嚎更厉,她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颤抖了一下。“你从 来没有提起过啊……”她说,“予瀚,在这样的时候,我真想呆在你的身边。” “很快……”他那边突然传过来一阵奇怪的噪音,她完全听不清楚他的话。 “什么?” 他又说,“我说,很快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啊,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可是他方才,分明不是说的这一句啊,她倒也不纠结于此,也觉得此次他离开 的时间实在是长,只是说,“好,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