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人的堕落一旦有了开始往往就难以抑制。我和杜梅充分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时 间到她的家里幽会,年轻的我就如同一个“瘾君子”,享受着富有经验而且是热情 洋溢的杜梅带来的快乐。每一次结束,都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但每每与她对视, 就像《聊斋志异》里的公子看到狐仙的眼神一样,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捆绑了你的神 智,只有乖乖地跟去。 那个疯狂的秋天就显得异常明媚。 我和杜梅必然结成了牢不可破的同盟,而作为主任的吕教授就经常发现我们离 开工作岗位,不知所归,这令他愤怒。 由于教师缺乏,我很快就踏上讲台,开始给学生讲授《大学语文》课程,我对 当时的大学语文教程有很深的成见,中小学主要是语言文字的学习,大学就该是语 言文学的欣赏,但当时的大学语文仍旧是中学语文的集中翻板,不仅仅课本的知识 重复,课文也完全是中学课本里曾经有过的,怪不得吕教授照搬当年在中学里的的 教学方法。 于是,我就希望从自己这里改变,把主要精力放在文学史的讲授上,在讲课过 程中注意思维形式的扩展,也谈论一些现实的话题,这一变化给了这所理工学院的 学生们一种新奇的感受,我的课程居然颇受欢迎。 我给张教授写了一封信,除了对他的照顾表示感谢,还表达了对于他所给与我 的新鲜的思维方式的感激与赞赏。 我们日常的经验总结是,做事的人容易犯错误,想有所创造的人更容易犯错误, 所以大家才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说话就不惹是非,不行动便没有破绽。古人也 说过:沉默是金、言多必失。 有一次,在课堂上谈到“论资排辈”问题,我说:这是一种极其可悲的现象, 比如,你牵一头驴放在我们学校,多年以后,他有了年限、资历,最后评定为教授, 我们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这话刻薄,但学生们表示同意并给了我掌声的,谁知道几天以后,在全校大会 上,院长非常严厉地说:我们有些教师散布怪论,居然说我们的教授是驴,这件事 情一定要严厉查处。 我不知道是哪一位学生告了状,更不知道如何三人成虎地传达到了院长那里。 吕教授是真真地发了火,也许因为这吕与驴谐音,也许因为我就在他的手下,也许 因为我最后没能成为他的盟友,而是跟杜梅一起经常不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开完了 会的那个下午,他把我叫到办公室里,青着脸问:那话是你说的吧? 我说:主任,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大喊:你说是不是你说的? 我说是。 他一下子冲过来,对着我的脸就是一个耳光。我顿时感到眼冒金星,捂着脸反 应过来,跳起来就要冲过去,他喊着: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我们基础部的娄书记适时地走进门,看到了这一幕,断喝一声:方正,你干什 么? 我收了手,恼怒地说:主任就可以打人吗? 吕教授说:你说什么?我就问你为什么叫我驴教授,你就想来打我,怎么反咬 一口说我打你?书记,你们怎么要这么一个人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加愤怒,说:你这种教授,连驴都不如。 吕教授接过话音,对书记说:听见了没有?你听见了没有? 我几乎不能再抑制自己的情绪,冲上去就要抓他,他一边向书记身后躲着,一 边说:书记你看看,你看看。 高大威猛的书记挡住我,大声说:你想干什么? 我说:他诬陷。 书记说:我亲眼看到的还说人家诬陷,你这人怎么会这样?你的档案里有处分 记录,我就知道接收你就有麻烦,跟我来。 我恶狠狠地看了吕教授一眼,就跟着书记去了。 书记姓娄,后来我才知道他的简历,1973年本校物理系工农兵大学生,在此之 前基本是小学毕业,现在是我们基础教学部党总支书记,副高级职称。 到了他的办公室,他变得和蔼可亲起来,苦口婆心地跟我说:你怎么能够这个 样子?有什么样的矛盾也不能打老同志啊?再说了,你刚来,会有什么矛盾呢?我 知道杜老师跟吕教授的关系一直不和谐,你初来乍到也不能受人挑唆。 我说:我没有,是他打了我,他认为我说他是驴教授。 他说:这件事情已经引起了院领导的关注,我今天本来不想提,既然你已经说 了,我就实话告诉你,你的麻烦大了。 我说:我并不是这么说的。 他说:我已经调查过了,不管怎样,你作为一个新来的同志乱说乱动就是错误 的,不仅不反思自己,还向老同志报复,你真行啊,先回去写一份检查来。 我说:我为什么要写检查? 他终于发了火:就为了你这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态度。 我发现一切辩白都是枉然,便愤愤地回到教研室,吕教授不在那儿,我不知道 他已经去了院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