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进入八月,天气热到了极致,尽管马上要立秋了,但中原的秋老虎要持续很 长一段时间。 因为天气热,李雪除了上班就躲在家里不出门。如今,她与一个叫李顺的服 务生好得如胶似漆,两个人天天泡在一起,有时候连班都不愿意上。 李雪与李顺好上,可以说是一见钟情。那天她下了班,下楼梯的时候碰见一 个穿工装的服务生上楼,她的眼一亮,惊叹天底下还有这么标致的帅哥。个子高, 身板直不用说,高高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双眼皮大眼睛,简直就无可挑剔。 李雪心想,这个服务生以前没见过,肯定是刚来的了,真可惜了,这么帅一个小 伙子,在这里当服务生。一边想着,两个人就走到了一起,因为楼梯窄,两个人 都侧了身子站在一边等对方过去。 “你先走,女士优先嘛。” “谢谢。你是刚来的吧?我怎么没见过你?” “是的,我才来了三天。我叫李顺,以后请大姐多关照。” “我们还是一家子呢,我叫李雪。” …… 两个人站在那里说了好几分钟,最后留了手机号,李雪才有点恋恋不舍地回 家了。 认识一星期,两个人就上了床。像李雪,在洗浴中心的身份就是透明的,谁 都知道是干啥的。她在李顺面前也不用遮掩,李顺虽然个人条件好,能不花钱找 一个漂亮小姐,也不吃啥亏。 从第一次与李顺上床,李雪就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动真情。这样一个帅哥, 身边不定有多少靓妹追呢,他肯定不会对自己动真情,自己太投入了到头来是自 寻烦恼。可人这感情真没法说。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见面都是在李雪的家,一进 屋就是做爱,做完了李顺就走人。可相处了一段时间,李雪就有点管不住自己了, 一有空就想跟李顺在一起。再走的时候,她抱着他难舍难分。很多时候,两个人 就躺在李雪的床上一起说话,一起抽烟,弄得屋里烟雾缭绕。李雪特别喜欢这种 气氛。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间,都拉着窗帘,开着灯,房间里飘着淡淡的烟雾,充 满了浓浓的烟味。身边有一个自己心仪的帅哥陪伴,说着悄悄话,时不时传递一 下相互愉悦的亲昵,充满了温馨,令她消魂。 李顺虽然是一个月工资几百块钱的服务生,但花钱却大手大脚。衣服全是几 百上千的名牌,连内衣都很讲究;抽烟也是十几元的进口烟;外出吃饭出手也很 大气,两个人一顿饭动辄就花两三百。 李雪曾经问他:“你的工资这么低,这样花钱能够呀?” 李顺笑笑,说:“靠我这点工资还不饿死,全靠家里给钱,我上班只是找个 事干,根本不靠工资吃饭。” “家里有钱还不找个好点的工作,在这里又受气又煎熬,多难受呀。” “以后再说吧,先锻炼锻炼。” 说到工作,李顺情绪有些低落,马上就岔开了话题,不愿多说。李雪想,看 来谁都有烦恼,既然他不愿意说,就不多问了。能跟他在一起就行了,一个妓女, 还能有什么奢望呢?对他,了解和不了解都一样,还是抓住现在,及时享乐吧。 这天,李雪歇班在家,李顺过来了。一进屋,两个人迫不及待地上床行事, 然后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抽烟。 李雪把床头的一盒“三五”烟拿出来给他,他却下床从包里拿出一盒“万宝 路”,递给李雪一支,说:“这几天抽惯了这种烟,抽其它烟老感觉没味。” “我以前抽过,这烟好像有点怪味。” “我以前也抽过,也没感觉多好抽,可这次一个朋友给了我几盒,抽着特别 香。” “就是,我今天抽着感觉也特别香。”李雪点着烟,拿起床头柜上的那盒烟 看了看,然后把烟放在了打火机上,又说:“我看与其他‘万宝路’没啥不一样 呀。” 李顺盯着她把烟放在打火机上,马上拿起烟和打火机倒个过儿,把打火机放 在烟盒上,说:“烟和打火机是不能那样放的,那是女人找‘鸭’的暗号,以后 注意啊。” “怎么回事?还有这讲究?” “‘鸭’就是男妓,为那些有钱的富婆提供性服务的。她们想找男妓的时候 就把烟和打火机翻过来放,内行人一看就明白。” “靠,还有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听说的。”李顺口气有点急,脸色也有点不好看。 “好了好了,随便问一句你生什么气?这烟就是好抽,我再来一支。” 李雪又点上一支,贪婪地吸了一口,然后让烟从鼻孔里出来,闭上眼睛,陶 醉地说:“好美妙呀。” “你想抽这盒就给你吧,我那还有两盒呢。” 李雪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这种烟,让她和李顺最终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吸 毒者。当她离不开那种烟再找李顺要的时候,李顺已经知道那是给他烟的人设的 一个圈套。一个比他大二十多岁的有钱女人,为了控制他把他拉进了陷阱,而他 无意中又把李雪拉了进去。 李雪也没有想到,英俊帅气的李顺就是一个男妓。说到底,他跟她一样,都 是靠出卖肉体吃饭,只不过服务的对象一个是男性,一个是女性。 吸毒的人,真的是很可怕,毒瘾的发作让他们失去了人性,世界观、人生观 被扭曲得走了样,什么道德、信念、尊严、廉耻,都随着毒瘾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对于李雪来说,吸上毒,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灭顶之灾。之前,谈不上她有 什么远大理想,但也有一个目标,挣够了钱,在中原市买套房子,再找个男人嫁 掉过平淡的生活。而现在这个再实际不过的想法也成了海市蜃楼,永远地告别了 人的生活。如今,她要面对不时发作的毒瘾,连正常上班做一个妓女也成了奢望, 很多时候就是想方设法搞到毒品。而毒品的价格高得惊人,她那几万块钱很快就 无声无息地化为乌有,后来还不得不从那个一室一厅里搬出来,换了一个租金少 的小单间。 李顺的命运也不会比李雪好到哪里,为了帮自己和李雪搞到毒品,他不得不 帮那个拉他下水的女人做事。最终他知道了那个女人就是一个毒贩子,很多时候 让李顺做的事情都与贩毒有关。他从此走向了一条绝路。稍有点文化的人都知道, 贩毒是要杀头的,而他纵使坚持得再久,最终也逃不了法律的制裁。当然,他清 醒的时候曾多次对李雪说过,是他害了李雪,他一辈子都无法弥补对她的罪过。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再真诚的忏悔,也无法让他们从毒品的阴影里自拔。 深秋的时候,李雪已经瘦得皮包骨头,脸色白中发青,眼睛显得更大了,浓 浓的眼影也遮不住黑眼圈;身体状况也很糟糕,可以说弱不禁风。但为了钱,说 直接一点就是为了毒品,她不得不硬撑着去城东路小红的美容美发店里出台。像 她这种情况,不能按时按点上班,高档的洗浴中心是不会再要她的。 这天,李雪正坐在美容美发店里等客人,传呼突然响了。为了省钱,手机早 就停机了。她懒洋洋地拿出传呼机,一看是水莲呼她,本不想回,她现在这个样 子真不敢见水莲。后来怕有什么事情,就回了电话。 水莲在电话里哭着说,她与杨起闹翻了,烦得不得了,想找她说说。李雪虽 然没心思管水莲的闲事,却也不能明着给水莲说自己的情况,就让水莲来店里。 挂了电话,李雪就想:靠,我都快没法活了,哪有心思管你们的感情纠葛,真是 吃饱撑的,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就分手,闹个球呀,无聊。 水莲来到店里的时候,李雪正在里边的房间接客。她让小红告诉水莲,让她 等一会,她得接个客人挣点钱,今天还没开张呢。 水莲就坐在外边的沙发上等她。这几天她也够烦了。张峰住院的两个多月, 她确实与他断了。杨起也对她好了一阵子,虽然不及刚搬到一起住时的亲密,却 也有滋有味,隔几天就见个面,也甜蜜温馨,让她开心。 可张峰一出院上班,她又把握不住了。在康庄租的那个房子虽然好长时间没 去过了,她甚至下过决心再也不去了,但张峰对她的吸引并不是说没有就没有了。 而张峰那么长时间不与水莲在一起,一上班心里也很急,他对水莲表现出来的热 情也不用细说。水莲开始从心里还抵制,但当她看到他那燃烧着火一样的眼神, 还有他向她诉说想念她的衷情,她还是被打动了,再次与他走进了那个她熟悉的 房子。 那一夜,水莲本来并没有准备在那里过夜,可好长时间之后与张峰的重逢, 让她迷醉,让她消魂,最终住在了那里。巧得很,那天晚上杨起偏偏去找她,发 现她不在,就想到了怎么回事。第二天,他把水莲从办公室叫出来,拉到行宫什 么都没问就是一顿拳脚,打得水莲鼻青脸肿,门都没法出。他最后向水莲发出通 牒:必须与张峰断绝,否则只有分手,分手后的后果让她自己去想。 在杨起的吵骂中,水莲听到了可以说是中国最难听的话,什么“臭婊子”、 “浪骚货”、“贱女人”、“天生的鸡永远成不了凤凰”,这个看起来道貌岸然 的老板原形毕露。他甚至说要找人杀了她,然后装在麻包里扔到黄河里。 水莲屈服了,她真的害怕,还怕失去这份工作,还怕他真的对她下手。她含 着眼泪,十分不情愿地对他说:“老公,我再也不敢了,一定与他断利索,死心 塌地跟着你。” 这场风波虽然过去了,她也把康庄房子的钥匙扔掉,下决心要离开张峰。可 杨起嘴上说原谅了她,对她却开始粗暴起来,动不动就破口大骂,水莲一句话说 不好就是一顿毒打。以前的温馨甜蜜都成了明日黄花,水莲几乎天天生活在提心 吊胆之中。她怕接杨起的电话,怕他找她,怕跟他在一起。 这天中午杨起喝了酒把水莲从单位叫出来,回到行宫就要做爱。而水莲正好 来了月经,他却不管这些,只顾疯狂发泄。水莲强忍着,本来她就痛经,肚子里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难受得直皱眉头。完事后,水莲捂着肚子,痛苦地说:“我 肚子难受。” 就这一句话,惹恼了杨起,一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嘴里骂着:“你他娘 的碰见我就难受了,他妈的你跟姓张的那小子在一起就不难受是不是?靠,你吃 着老子的,花着老子的,老子弄你是给你面子,是他妈的在乎你,你个不知好歹 的东西。” 水莲吓得不敢吭声,还强忍着泪水给他倒水。他骂了一阵就走了,她憋在心 里实在难受,也不想去上班,就给李雪打传呼。 李雪从里边一出来,水莲吓了一跳,这还是李雪吗?高高的颧骨,深深的眼 窝,还有平平的胸,瘦削的臀,简直就是一幅骨架。 “小雪,你怎么了?瘦成这样?啊?你得了什么病吧?” “减肥,结果减成了这样,现在是啥也不想吃,啥也吃不进。” 李雪本来想把实情说了,因为店里人多,再加上这事情别人一知道谁还会与 她交往呢?就胡乱编了个理由。 水莲说:“你本来就不胖,减什么肥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得抓紧去医 院看看,让医生给你想个办法。” “没事。看你这脸上,是不是杨起打你了?不行了就分吧,都啥年代了,做 老婆都不挨打了,更别说做情人了。” 水莲苦笑了一下,李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样说她,还是让她很难堪。她本 来想跟李雪好好诉说诉说,一见李雪这样子,店里人又多,就改变了主意。 水莲说:“小雪,你好好看看你的病吧,你这也忙,我就走了,晚一天再找 你吧。” 从美容美发店出来,水莲在大街上走着,不想上班,也不想回家。她现在想 通了一些人为什么要离婚了,没有了恩爱,没有了亲密,到一起就吵架,甚至打 架,真的太让人受不了了,只有选择离婚分手,有一点办法,谁会选择离婚这个 对夫妻双方都是致命伤害的下策呢?她也明白了一个问题,结过婚的男人为了另 一个女人与老婆离婚,说是有很多,其实单纯为了第三者离婚的人还是很少的, 最关键的是他原来的婚姻已经到了危若累卵的处境。 这样一想,感觉以前对杨起的期望有点好笑,看着他信誓旦旦地说要离婚, 要娶她,其实那也只是一串美丽的肥皂泡。纵然他自己真的是那样想的,但到最 后的结果也不会圆满。 当然,水莲也想到了与杨起分手。分了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是她不能不 想的问题。眼下,除了靠杨起给她积攒了三四万块钱,她什么也没有,她也没有 更大的能力。这份工作还是杨起给她找的,分手后她还能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吗? 有张峰在,即使能呆下去,今后还有什么发展?一月几百块钱的工资,勉强顾得 住生活,自己今后怎么办?张峰虽然对自己不错,可他也不富裕,又能给自己什 么?最主要的,还是分手后杨起会对她怎么样,他要真对自己做点什么,那就划 不来了。等等,等等,这些实际的问题让她顾虑重重。 但是,反过来,杨起这样对她,她也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煎熬什么时候是个 头呢? 水莲现在也明白了,从自己开始与张峰走到一起,就是一条危险的路。是的, 在男女之间,无论是什么样的爱,都有着强烈的排他性,选择了此,就得放弃彼, 彼和此都拥有是不可能的。 水莲这样想着,就来到一家银行,把银行卡上的活期存款取出来,只留了两 三百元的零花钱,其余的都存成了定期,然后打的到家,把所有的定期存款单一 起放在包里的底层,准备拿到单位放到办公室。她得提防点杨起,不能把存单再 放到家里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