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进入冬季,郝鲜与谢天终于闹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自从那次郝鲜夜里回家晚大吵了一架,夫妻关系就开始紧张。你不让我,我 也不让你。郝鲜理直气壮地跟他讲条件,家务活做了明确分工,包括接送孩子, 星期一、三、五郝鲜接,二、四、六谢天接,星期天轮流带。 谢天有点恼,因为他的工作实在没准。郝鲜却不依不饶,说你凭什么不管孩 子?你是警察,警察怎么了?你说你值班,谁知道你在外边干什么呀? 这样一来,弄得谢天焦头烂额,有几次因为工作脱不开身接不了孩子,跟郝 鲜又联系不上,他只好让王浩天替他接孩子。他曾想过让韩惠去接,可孩子给他 妈一说矛盾肯定会更激化,就没敢让她去。最不能让他忍受的是她经常深夜回家, 打传呼也不回,回到家也不说在外边干啥,有几次还喝得满身酒气。 谢天终于忍不住了,在初冬的一个晚上把正要出去的郝鲜拦住,说:“郝鲜, 到了这一步,我也不想再迁就了,我看咱们还是分手吧。” “分就分,你说吧,怎么分?我都没意见。” “好吧,你想想,我也想想,都拿出个方案,然后再说。” “方案你写吧,除了孩子归我,剩下的条件我都答应。” “你不是不想带孩子吗?孩子还是跟我吧。” “不行,这一点我必须坚持,孩子不归我,这婚就别离。”郝鲜说过,就领 着孩子去了娘家。她之所以坚持要孩子,除了自己离不开孩子,还有父母的原因。 谢天提出来要孩子,也就是说说,真给他了,就他那工作带孩子还真困难不 小。韩惠虽然跟他好,可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她能不能接受孩子就更难说 了。现在郝鲜坚持要孩子,他也就顺水推舟,也显得自己姿态高一点。 谢天心里清楚,走到这一步,应该说责任在他自己。他跟韩惠的感情,他自 己都吃惊。刚好上那阵子,他天天像着了魔似地与韩惠泡在一起,一天不见都难 受。这样越陷越深,到后来,竟然在郝鲜面前承认了自己有婚外恋。他没有想到 的是,郝鲜变化这么大,让他最终对自己的家庭失去了信心。 以前,他们吵架的时候,也不止一次提到过离婚。但真的坐下来去写离婚协 议书,谢天还是流眼泪了。看着他们共同奋斗建立起来的这个家,还有可爱的孩 子,离婚后将天各一方,心里不免生出了悲哀。他有点后悔了,是呀,为什么这 么急于离婚呢?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还是等一等,等都冷静下来再说吧。 他把笔放在桌子上,从卧室里出来,坐在客厅抽烟。郝鲜和孩子这几天是不 会回来了,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可以放开抽烟。既不怕影响孩子健康,又没人管 他。 屋子里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谢天坐了一会,感觉那可以把人熔化的静 能让他发疯。他站起来,来回走了几趟,最后拿起了电话,拨通了王浩天的手机。 王浩天一接电话,谢天就说:“老兄,心里烦得很,我必须马上见到你。十 分钟后你下楼在花园路等我,我去接你。” “怎么回事,烦什么呀?好吧,我等你,你慢点开车。” 谢天一找他,王浩天就知道是因为家庭的事情。说实在话,王浩天自己把家 弄得一团糟,也没资格评论别人。但他知道,男人在男女事情上,绝大部分是好 了伤疤忘了痛。就说跟他一个部门的张军,曾经因为嫖娼得病把老婆孩子都传染 了,光看病花了好几万,按说他该有记性了吧?可那件事情过去才一年多,眼下 他又开始不安分了,一喝点酒就去找小姐,前几天小两口又因为张军夜不归宿闹 矛盾,让王浩天去调解。再说他自己,一边跟老婆闹矛盾,他又跟倪红斌搅到了 一起。他曾经这样安慰自己:无论自己做了什么,只要老婆不知道,就不造成伤 害。可有句老话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做了,肯定就有知道的机 会,就有可能造成伤害。想想自己以前的做法,真的是有些荒唐。 王浩天到了花园路,没多大会谢天就到了。王浩天一上车,谢天就说:“浩 天老兄,我要离婚了,过不下去了。” “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我劝你三思而后行,离婚可不是开玩笑。” “我有反悔的意思,可不知道郝鲜怎么想。唉,她现在已经走得很远了,夜 里经常回来很晚,我敢肯定她出去是与男人在一起。你说我还能忍受吗?” “多为孩子想想吧,孩子没爹没娘都不完整,你还是冷静点吧。” “唉,尽量吧。不说了,我现在就想喝酒。对了,今天周五,咱去开封吃小 吃吧,我在家实在呆不下去。” 王浩天看着谢天难受的样子,想了想,自己也憋在家里没事,就说:“去就 去,还叫不叫人?就咱两个?” “叫上韩惠,你再叫上倪红斌。” “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敢叫韩惠呀?倪红斌估计去不成,她到九点多十点才 能下班。” “什么节骨眼?不就离婚吗?谁还怕了不成。接上韩惠咱就走。你还用叫谁 吗?” “我给红斌打个电话看看,她能去就让她去,她去不了就算了。” 王浩天给倪红斌打手机,打通了却没人接,再打电话,接电话的服务员说不 知道她在哪个房间,一时找不到她,只好作罢。 韩惠一听说去开封吃小吃,兴奋得直喊。这一段,谢天因为家里起了硝烟, 陪韩惠的时间明显减少了,她虽然可以以作画来打发时间,排遣寂寞,但她时时 刻刻都在盼着谢天的到来,为谢天而痴情。 接上韩惠,他们一路飞驰,过了107 ,上了开洛高速公路,八十多公里就到 开封了,那里的小吃夜市可以说驰名全国,中原很多有车的人到晚上有了兴致就 驱车前往,吃完了再开车赶回来。 到了开封小吃夜市,他们找地方坐定,点了烧烤、小菜,又要了一个碳锅鱼。 这碳锅鱼是信阳菜,跟火锅差不多,只是碳炉子是长方形的,里便放满烧着的木 炭,上边放一个正好可以放进去的方形锅,里边是炸过的鲶鱼片,还有豆腐条、 酸菜、海带等配菜,还可以点几样青菜放里煮着吃。味道有辣、微辣和五香三种。 冬季里,几个人围着碳锅鱼,一边烤火一边吃鱼,再喝点酒,马上就暖和起来, 甚至还会出汗。 谢天因为心情不好,就猛喝酒。王浩天见状,就劝他:“你少喝点吧,咱们 还得回去。” “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喝半斤酒也不影响开车。” 王浩天想想,出来就是陪他散心的,不让他喝酒倒显得没意思了,也就不再 劝他。喝完一瓶白酒,又要了几瓶啤酒。虽然天已经冷了,可围着碳锅,吃着辣 辣的鱼,喝着啤酒别有一番滋味。红红的炭火映红了他们的脸,他们吃着,喝着, 聊着,直到很晚才结束回中原。 谢天因为喝得有点晕,回去的时候就没有走高速,而是走原来的中汴路。上 车的时候,谢天坚持让韩惠坐在前边,他带着醉意说:“我要让韩惠坐在我身边 陪伴我。王浩天,你知趣点,老老实实坐在后边。” 王浩天见他这样,有点不放心,就说:“谢天,我看你喝得不少,要不咱住 这吧?” “笑话,你以为我喝多了不是?没事,再喝半斤也挡不了我开车,你就把心 放到肚里吧。” 王浩天想着他应该没事,也就没再坚持住下来。上了车,他就一直让谢天慢 点开,谢天却不以为然,一出开封市就猛加油门,直把面包车开得嗡嗡响。 面包车在路况并不好的中汴路上飞快地行驶,时不时碰上一个坑洼,车子会 颠起老高,坐在后边的王浩天都坐不稳了。不时有车迎面而来或从后边超过,刺 眼的车灯在空旷的原野中划过,可以看见没有树叶的树一闪而过。 王浩天在心里默念着:千万别出事,平安到家就是胜利。 怕出事,到底还是出了事。当一辆大货车从对面驶来,灯光在他们的车挡风 玻璃上一闪,接着就是一声巨响,王浩天头嗡地一声,就失去了知觉。 他们的面包车与大货车撞在了一起,事故惨不忍睹。面包车前边的三分之二 都变了形,谢天与韩惠几乎被挤压成肉饼,生命肯定是画了句号。王浩天坐在后 边,躲过了这场毁灭性的灾难,但伤得不轻,头上、脸上被缝了三十多针,除了 有严重的脑震荡,还有右腿、肋骨、右锁骨三处骨折。当他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 精神和肉体双方面的痛苦让他悲痛万分。好朋友谢天,还有那个做着画家梦的姑 娘,刹那之间,就完成了生与死的跨越。他好后悔呀,为什么让谢天喝那么多酒? 为什么不打着他的别硬着住在开封?…… 他的痛苦和后悔都无法挽回谢天和韩惠的生命了。此时,他躺在医院里,浑 身到处都是绷带,连起码的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还能去做什么? 王浩天摸摸口袋,手机还在,就让护士帮忙,先给单位打电话请了假,又给 倪红斌打电话告诉她发生了事故。最后给家里打电话,家里的电话却没人接,估 计武丽娜去上课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无论怎么闹,都应该给武丽娜说一声, 她要真不放在心上,选择离婚也就不用再犹豫了。 倪红斌很快赶过来,一看见王浩天那样子就哭了,脸和头都肿着,还缠着绷 带,腿上打着石膏,真是让人心疼。 听王浩天说了情况,心里更是难受。假如她昨天也跟着去,现在她最少也得 躺在床上不能动了,甚至永远告别这个世界;再假如,坐在前边的是王浩天,现 在他也到了另一个世界,就不能躺在这里跟她说话了。想想,人的生命真的是很 脆弱,一次意外事故,一场病,等等,转眼就会让你的生命化作看不见摸不着的 虚无。 倪红斌对王浩天照顾得可以说无微不至。本来她就对他非常照顾,有了那层 关系,两个人的心更近了。她知道王浩天还在为与老婆的和好努力着,但她并不 因此而疏远他。作为一个失去丈夫的年轻女人,曾经有两年多的生活中没有男人, 王浩天对她来说是一种难以抵制的诱惑。表现在行为上,她一边劝王浩天别拈花 惹草,好好对老婆,而自己却禁不住地迷恋于他的怀抱。很多人都是这样,说别 人的时候,觉悟高得让人佩服,显得很高尚;轮到自己了,就没有了觉悟,情不 自禁,管不住自己。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王浩天打通了家里的电话。武丽娜一听就哭了,王浩天 从通话中可以感受到她对他的担心和牵挂。她表示,马上就来中原。好一会,王 浩天都在为武丽娜态度的转变而兴奋。他想着,也许这次车祸会成为他们夫妻和 好的转折。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