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结连理 连家富来到龚红宿舍门口,轻轻敲两下屋门,里面无人应。他推一下门,门没 上锁,打开了。连家富入到屋里,见屋里空无一人,电视机配着大音量开着却没有 人看。看房间门,房间门关着。连家富坐下,一个人看电视。他点着一支烟,一边 看电视一边慢慢地抽烟。 房间里,并没有熄灯,张伟和龚红躺在床上,都显得有点累。 张伟说:“我现在才看清楚,你胸前有一颗痣。” 龚红笑一笑,说:“没礼貌!” 张伟说:“陈艳也有一颗这样的痣。” 龚红说:“是吗,这么巧?” 张伟说:“不过,她的痣不在两乳之间,而是在左边乳房上方。痣很大,有几 条黑毛。” 龚红说:“你现在提起陈艳,不怕我不高兴吗?” 张伟说:“我见你笑得很开心,我才讲的。” 停了一会,张伟说:“我觉得,外边好象有人。” 龚红说:“不是吧!” 龚红起床,穿好衣服,打开门,见连家富坐在厅子里看电视,便说道:“哦, 原来是你,怎么进来的?” 连家富说:“我拍门,无人应,轻轻一推,门开了,我就进来了。怎么样,那 么早就睡觉了?” 龚红说:“还早?你看看表,都快十一点了。” 连家富说:“哦,那我失言了,打搅你睡觉了!“龚红说:“你没失言,电视 正大声地开着,怎么会睡觉呢?现在这个时间来我这里,有什么急事吗?” 连家富说:“韩再添说张伟上这儿来了,我就到这儿找张伟来了。” 龚红走到房间门边,敲敲门:“出来吧,连家富到这儿来找你。” 张伟已穿好衣服,走出房门。 连家富笑着说:“难怪你们俩能双双考取律师资格,原来已到了不分彼此的程 度,我是指知识的交流方面。” 张伟说:“连家富,另找个时间我跟你解释,现在一时说不清。” 连家富说明来意:“韩再添打电话给我,说他遇到了麻烦,叫我想办法。我问 他张伟对这件事如何看,他说张伟找龚红商量这件事去了,要我到这儿来找你们, 我就来了。” 有敲门声,龚红去开门,门外站着韩再添。张伟见韩再添来了,忙问:“我叫 你在我宿舍里等我的,怎么来了?” 韩再添说:“我心急啊!” 龚红说:“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韩再添进屋。 大家坐下来,龚红关掉电视机。 龚红说道:“在座大家都是自己人,不搞笔录,不搞录音,不签名,怎么讲怎 么散。大家来说说这个案子。我详细研究过案情。事情发生了,如果是在公安局内 部搞,会好办一点。现在弄到我们检察院这边来,事情算是闹大了,总得有人背这 个黑锅。” 连家富说:“谁背这个黑锅呢?局领导是不会背的。其实就整个事件来说,你 韩再添确实有一定责任。关键是如何负责任,负多大责任,负什么责任的问题。现 在以罚代刑、收钱代替行政处罚的事经常发生,不出问题大家都好,内部出问题内 部好解决,问题捅到外边去就来真的了。你韩再添办这个案子,一下来就给自己设 下了一个陷阱,为了帮于立春,你估计不到自己会有被牵连的一天,自我保护意识 不够强。” 张伟说:“现在应该研究一下如何解决这件事。” 龚红说:“和公安局打交道,我可能多一点,我谈一下自己的看法。现在,如 果韩再添你主动放弃公安局的工作,局里会顺水推舟,放你一马,让你离去。当然, 你离去以后案子的问题是将一切责任归咎于你,公安局就对检察院有个好的交代了。 如果你自己不提出辞职,局里也要处分你,是不是要革除你的公职就很难说了,最 起码背个处分再让你离去,那时你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权衡再三,我认为 韩再添主动辞职回乡为上策。” 连家富说:“看来也很难找到其他更好的解决方案了。” 张伟没说话,只是看着韩再添,意思是:你看怎么办,我完全同意他们俩的看 法。 韩再添说:“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回去也好,反正我真的不大想做这刑警, 既要对付罪犯,又要应付那么复杂的内部斗争,很累。多亏了我老婆孩子没有转上 来。” 张伟长叹一声,说道:“当年是我鼓励你来当刑警的,看到你的业务水平在不 断提高我很高兴,但现在却弄成这样,我真不知说什么好!” 韩再添说:“你什么也不用说。三位能坐下来真心真意地为我的事进行讨论, 提供意见,我感激不尽。明天我就准备跟局长谈这件事。” 张伟正在办公室里写资料,电话铃响,张伟接电话:“喂,你好,龙山市律师 事务所,我是张伟。” 电话筒里传来韩再添的声音:“阿伟啊,我是再添啊。” “哦,再添,有什么事呢?” “阿伟啊,我走了,回沙田镇去。” “什么时间?” “现在。” “你怎么不早说呢,我找车送你回去。” “不用了,局里很客气,专程派了个车送我回去。局长副局长也很客气,说以 后有什么事情用得着他们,一定帮我办!” 张伟说:“我立即过来送送你。” 韩再添忙说:“不用了,我立即出发,只是打个电话给你再走的,又不是到哪 里去,是回家,不用那么隆重的。你什么时间回龙平就跟我说一声,我到你那儿去 坐。” “好的。回去以后有什么打算?” “回去再说吧。” “给你个建设性的意见,听讲这次于立春无事,回去以后你到林头镇找他,前 途出路的事,让他给你想想办法。” “你以为人家欠你债吗?” “这事因他而起,不找他找谁?你不好意思找他的话,我到林头镇去找他!” “算了,你有这个时间吗?回去以后我到他那儿坐下就是了。就这样了,不多 谈了,车要开了!” “好的,就这样,多保重,保持联系,再见!” 张伟放下听筒,心情不能平静。 张伟想,那天晚上在龚红宿舍里的事,应该约连家富出来谈谈,跟他解释一下 的。他约连家富星期天早上在东乙轩酒楼饮早茶。早上,穿着便服的连家富来到东 乙轩酒楼大堂。服务员迎上来问:“先生几位?” 连家富说:“我约了人的,在海棠室等我。” 服务员将连家富带到一间门口标有“海棠”二字的餐室,敲门后让连家富进去。 张伟已在那里等着。连家富走过去坐下。服务员给连家富开茶位,给连家富斟茶。 张伟和连家富一边饮茶吃早点,一边谈话。 张伟问:“最近很忙吗?” 连家富说:“说忙也不太忙,老样子。” “小道消息传你是未来的院长,有这回事吗?” “组织部和人大的文件一天未下来,我也不抱半点幻想。” “你可真是个现实主义者啊!” 连家富说:“这可给你说对了。我爱人也从沙田镇搬入法院宿舍里来住了,在 教育局的一个属下机构里做出纳员。人总要现实一点好。” “我也希望能够现实一点。” “说说那天的事吧,你说过找时间跟我详细解释的。” “我约你今天出来,就是专门跟你谈这件事的。” “说吧,我洗耳恭听。” 张伟说道:“这事我也反复想了很长时间,始终找不出一种既能说明问题又不 会中伤别人的解释方法。这件事发生的前前后后,应该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复习功课考律师资格这几个月,我和龚红约好的,晚上在我宿舍里学习,因为她那 里太嘈杂。法律的系统知识、理论知识方面,我需要依靠她向我提供帮助,她在我 那里复习,确实能帮我很大忙。每晚十二点至一点这段时间,我就用单车载她回检 察院的宿舍。在我宿舍里,学习场地的分配是我在小厅子里,她在我房里。应该说, 在作风上,我们大家都很检点。开头的这段时间大家对学习、作息等都能够按约定 的方式方法去做。但后来,有一晚,半夜十二点我进房准备带她回检察院宿舍的时 候,她却在我床上睡着了。这就让我为难了。我们两人白天都有各自忙不完的工作, 甚至可以说白天的工作已累得要死,晚上还要连续看几个小时书,那辛苦的程度, 只有自己知道。见她睡得那么香,我真的不忍心弄醒她,所以也就没有叫她,我自 己在厅子里继续看书,也不知到什么时候就伏在桌子上睡着了。直到六点钟闹钟响, 我们两人才醒来。大家相安无事。谁知自此之后,这样的事经常发生,天又太热了, 有时她只穿贴身内衣睡在我床上。我怕自己心猿意马,一发不可收拾,把律师考试 的事弄糟了,就婉转地向她提出,说这样做不是很好,她象是完全不在意这件事, 并表示尽可能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事情终于向好的方向发展,我俩双双考取了律 师资格。” 张伟停下来,吃了一个虾饺,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说道:“但是,两个年轻男 女夜晚长期共处一室而没有发生那种关系,就一般凡夫俗子来看,是绝对无可能的 事。我为考取律师资格而高兴,为我和龚红之间的圣洁而沾沾自喜,正在这个时候, 问题来了。韩再添的案子发生后,我怕韩再添会被革职,因为当时韩再添到市里来 工作是我鼓励他来的,我想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保留韩再添的工作,所以去找龚红 商量,要求他在法律和组织原则许可的前提下放韩再添一马。谁知龚红却愤怒地责 骂我,说我作为男人已使一个女人自尊丧尽,伤透了一个女人的心!初时我如堕五 里云雾,但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为了能使一个女人寻回那失去的自尊,慰籍那 颗伤透了的心,也为了韩再添不至于遭到最严厉的处罚,那晚我做了我自己认为应 该做的事。而且,在形式上,尽到了一个男人追求一个女人的最高规格。但内心深 处,我只觉得我是在履行一种义务,是在偿债。然而,可悲的是,口口声声说接受 西方思想文化,不受封建思想束缚的龚红,给我的竟是第一次。这使我在完事之后, 又多了一重罪恶感,添了一层负债感,我哀叹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做错了第三件事!” 连家富问:“你的第一件错事应该是和陈艳恋爱的事,这我已知道了。第二件 错事是什么呢?” 张伟说:“既是错事,不讲也罢,让它永远埋藏在自己心里,要改过时,偷偷 地忏悔;要受惩罚时,暗暗地接受。你永远不会在我那儿问出这件事的真相来的!” 连家富说:“你这个当代社会快速工作节奏的弄潮儿,在心里装那么多的难言 之隐,怎能应付这紧张繁忙的工作啊!” 张伟说:“我可没法象你那样将任何事情都处理得妥妥当当!” 连家富说:“我问你,你与陈艳分别有多少年了?” 张伟说:“算起来,也有十一、二年了。” “现在有没有陈艳的消息?” “相信会有的。” “你只回答有、或者没有。” “没有。” 连家富说道:“我说你这个人啊,有时候对某些事情就是太执着了,到了偏执、 顽固的程度。这几年,很多香港人回大陆投资办厂,回大陆探亲,也有人在大陆娶 妻生儿育女。大陆也有很多人去香港旅游探亲的。如果陈艳在香港,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她仍想着你,那么她早就应该出现了。你也学过逻辑的,在现在的大环境下, 可以作这样的逻辑推论:要么陈艳已不在这个世界上,要么陈艳已不再想你了,二 者必居其一。你说,你的无限期的等待有什么意思呢?还是现实一点,想一想自己 的婚姻大事吧!你已到了而立之年,事业上可以说是立了,但没有家庭的人生始终 不是完整的人生啊!” 连家富看着张伟,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张伟却没有说话。连家富便继续说: “根据我平时的观察,龚红是很爱你的,她在我面前也透露过这个意思。但她是一 个女人,一个高干子弟,一个学历资历比你高的人,一个脑袋十分聪明的人,她想 保持女性的那么一份矜持。相反地,她想让你主动开口。你为什么不认真地考虑一 下这件事呢?放着现实的婚姻机会不去考虑,偏偏去追求那不可能实现的空中楼阁, 这是为什么呢?现在已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没有爱情可以照样生活,但是没有 婚姻,光是周围的人向你投去的奇怪的目光,就够你受的了。人到底是生活在现实 环境中,而不是生活在真空中,有些社会现实,你说是世俗也好,势利也好,虚伪 也好,但不由得你不去面对、不去应付、不去考虑!你不妨设想一下,现在这样的 状态一直下去,陈艳长期无音讯,你长期不结婚,久而久之,你的思想不崩溃才怪 呢!信我吧,应该是转变一下你的思想的时候了。” 张伟说:“你没有在部队做过指导员,怎么思想工作会做得如此到家!” 连家富说:“你这个人,我一本正经地跟你说了那么多,你却要跟我开玩笑。” 张伟说:“我跟你开玩笑不等于没有听你的话啊!” 连家富问:“那么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张伟说:“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我始终觉得陈艳仍活在这个世界上。” 连家富说:“我们想问题应该多从反方向想。既然你同意我的推论,那么,就 算陈艳活在世上,如果她已另嫁他人,那么,对你不是打击太大了吗?你苦等十多 年他却另嫁他人,到时你那呆傻形象将使你在龙山市抬不起头做人,这就是无情的 社会现实。你已等了十多年了,已经对得住她了,不能再等了。” 张伟说:“你这法庭庭长简直有三寸不烂之舌,连我这张虚称的龙山铁嘴都讲 不过你!” 张伟接到韩再添的电话,说他要跟于立春办一个企业,请张伟回龙平来为他们 起草一份正规合同,同时做他们办厂的见证人。星期天,张伟便回了龙平一趟。张 伟、韩再添、于立春三人相聚在张海涛的家。 张伟拿出纸笔,对韩再添和于立春说道:“具体说说你们的协议内容吧,我一 边听一边做些记录,然后整理,再给你们签名。” 于立春说:“是这样的,我这次出事,难为了再添,我这边后来却无事,不了 了之。为了作出一些补偿,我想出资跟韩再添办一个小企业,两人算来算去,最后 决定办电器厂,主要生产小型鸿运扇。因为我们对办工厂都不大熟悉,所以先来个 小打小闹。我们俩也偷偷地到人家工厂去参观过,去偷师。办小型鸿运扇厂很简单, 是俗称螺丝批工厂,全部的部件零件都交人家加工,在人家那里取货,零部件到齐 以后,用螺丝批直接装配就得了。我们已经在人家原有的工厂那儿聘请了一个工程 师,他有齐零部件加工的客户关系。由于韩再添暂时没有钱,办厂的资金就全部由 我出。工厂由韩再添领牌,法定代表人是韩再添。挂靠集体。在资金方面,我抽十 万元作为固定资金,另十万元作流动资金,除了这二十万元外,我要再放钱入工厂 的话,就算是我借入的资金了,借入资金计一分息。当然,固定资金和流动资金就 不计息了,是投资,但如果要清盘的话,要先偿还我的投资再搞分配。再添入厂做 厂长,领工资,因为他在部队是搞机械的,回来后在农机厂又做过,而且一直都想 做工厂办实业,所以由他做厂长是最好不过了。我自己有其他生意打理,就不参加 工厂的工作了。出纳会计是要找的。我找一个出纳,再添找一个会计。也就是这样, 我用资金作投资,再添用人力作投资,得到的利润各占百分之五十,但如果亏本了, 也各负担百分之五十。利润的结算分配每年进行一次。” 张伟边听边做记录。 韩再添说:“立春说是补偿什么的,就不要说这些话了,大家都是朋友,说这 些话不好听的,多谢立春你这次出钱与我合作办厂就是了。张伟也知道,我一直以 来的心愿就是办工厂、做厂长。谁知道,往龙山市区去了那么几年之后,象做梦一 样,转了一个大圈,回到沙田镇来,托立春的福,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如果不是这 次出事,我还不可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呢,真是塞翁失马啊!” 张伟说:“那么先恭贺你了,再添!” 韩再添说:“多谢、多谢!” 张伟问:“做风扇,应该用很大的流动资金吧?” 于立春说:“说大也不大,关键是我们交货给人家之后怎样及时收回货款。至 于原材料、半成品,全部赊欠客户的就得了,客户出钱为我办厂,有什么不好呢?” 张伟问:“厂址选好了吗?” 于立春说:“在沙田镇利丰村。厂房搭星铁棚。” 张伟问:“厂名叫什么,定好了吗?” 韩再添说:“名称叫龙山市沙田镇利丰电器厂,挂靠沙田镇利丰管理区。” 张伟问:“出纳人选是谁?” 于立春说:“是我的小姨子,叫廖爱华。” 张伟问:“会计人选是谁?” 韩再添说:“是你父亲张海涛。” 一边问一边记的张伟停下笔:“是吗,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韩再添说:“给你个意外惊喜嘛,你爸已将责任田给别人耕了,说是要专心专 意为我管好账。” 张伟说:“我爸还真有点老来福,要拿工资了,世事难料!” 于立春笑着说:“我们是有个条件的,你要为这间工厂无偿提供法律服务。” 张伟说:“搞咨询可以,象现在这样利用业余时间起草一下文件也可以,这样 不收你们的钱。但如果要打官司,不收费是不行的,我们有我们的行规啊,该收费 时不收费是会犯错误的。” 于立春说:“总之你将这间工厂看作自己也有股份,用这样的标准来对待这间 工厂就得了。” 张伟说:“行,我无偿做你们的不签约的法律顾问。” 韩再添高兴地说:“我们厂法律顾问都有,还愁搞不好吗?” 张伟说:“别太美了,办起来才知道是什么滋味。” 韩再添说:“反正我是满有信心的。” 张伟说:“我这就给你们整理一下,搞一份合同出来。你们这叫合伙,挂靠利 丰管理区之后就叫集体企业了。你们一边饮茶一边等我。” 张伟自个儿埋头整理合同,韩再添跟于立春在一边闲聊。 张海涛买了一条鱼、一只鸭和一篮菜回来,笑着对韩再添和于立春说:“今天 下午请两位在我们家里吃饭。” 于立春很客气地说:“给你添麻烦了,张伯。” 张海涛说:“不麻烦、不麻烦,你们来了我很高兴,顺便请你们劝一下阿伟, 你看你们和他一样大,你们都娶妻生子了,阿伟还不当这是一回事。其实,不为别 人,就为我这个老人家,你也得早点给我生个小孙子啊!” 张伟说:“爸,你又来了!我们在做正经事,你先去煮饭吧,你讲的事等会专 门给时间你讲。” 张海涛说:“你们看吧,一讲到这些,他总有道理把话岔开。我去做饭了,你 们俩帮我劝劝他吧。”张海涛说着提起买回来的东西往厨房去。 于立春说:“其实你爸说得对的,张伟,你看吧,我与你一齐高中毕业,我的 女儿都快十一岁了,而你仍不考虑结婚,也难怪张伯为你心急的。” 韩再添说:“是啊,别说于立春吧,我的经历与你差不多,但我的儿子都已经 三岁了。岁月不饶人的,一眨眼,几年时间便会过去的,是应该将心思转过来,考 虑找个女人结婚了。” 张伟说:“你们是不是和我父亲约好,要我回来一齐围攻我!” 韩再添说:“不是的。但我们讲的都是在情在理的说话,我相信,在你的朋友 中,持我们这种观点的人不在少数。也就是说,你不要认为众人皆醉你独醒,众人 皆浊你独清,应该听下人家的劝嘛!” 张伟说:“当过几年刑警的人,讲说话就是不同,有板有眼的,有时候还来几 句俗语啦、古语啦。立春,和你合作的这个厂长有潜质,搞交易谈生意,肯定能胜 任。” 于立春说:“正在谈你的事哩,你不要岔开话题讲别的了。” 张伟说:“看来你们真是有备而来!” 韩再添说:“不是这样的,是讲起这个话题,我们关心你才一直往下讲的。都 十几年了,找陈艳又找不到,你又不考虑结婚,我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讲得难听 些,如果陈艳真的已经死了,在天之灵见你现在这个样,她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的。” 于立春说:“你已经三十岁了。在我们龙山本地,在婚姻问题上,对正常人来 说,三十岁应该是个临界点。也就是说,三十岁之前,正常的人是应该结婚的。如 果超过三十岁仍不结婚,那应该是不正常的。超过三十岁不结婚的人,有的是无条 件结婚,有的是在婚姻问题上受过重大挫折,有些是高不成低不就。总之,在我们 龙山这样一个既不是十分前卫也并不落后的城市来看,过了三十岁仍不结婚,人们 就会用异样的眼光来看你,就会为你的婚姻问题作多种猜测。你张伟虽然是个很超 脱的人,但做的是社会工作,接触的是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如果你的当事人都认 为你是个有点怪异的人,那你的当事人怎么会放心让你去办他的案子呢?” 张伟说:“还有,我代你们讲吧,凡是见到熟人,见到自己关心的和关心着自 己的人,他们都会就这件事轮番向你轰炸,直轰炸到你举双手投降为止。” 韩再添和于立春相对而笑。 张伟说:“你两个都是我的知心朋友,你们就不要再投放炸弹搞轰炸了。现在 我向你们俩宣布,我决定抽时间考虑一下这些事,你们就不要再花费唇舌了。” 韩再添问:“有对象了吗?” 于立春问:“正在跟谁谈恋爱?” 张伟说:“我说你们两个已经结婚生孩子的几十岁的人,有时真象个小孩子一 样,我说的是从这一刻开始考虑,刚开始考虑就能谈成对象了?” 于立春说:“不管怎样,总算有转机吧!” 韩再添高兴地说:“哎,阿伟,你快给我们写合同啊!我去帮张伯煮饭,顺便 将这件事告诉张伯,让他高兴高兴。今晚我们喝两杯,贺一贺。” 夜晚,龙山公园内,龙湖边,乍暗还明。长椅上,坐着张伟和龚红。周围有三 两对情人在窃窃私语。 龚红对张伟说:“我和你之间发生过的事,大家就当它没有发生过,以后大家 就象以前一样做朋友。有些事情,我们不应把它看作手段,也不应把它看作目的, 而应该把它看成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就象一起看一场电影那么简单。事情过去了, 也就把它忘记了,好象它根本没有存在过。对这件事,我就是这样看的,你也能这 样看吗?” 张伟说:“能这样就最好不过了。从中国的传统风俗来看,男女之间有了那回 事,总认为男的占了女的便宜,总认为男的要负这样那样的责任。我还真为这个有 点放心不下哩!” 龚红说:“封建保守那一套在我那里是没有市场的。对了,你约我出来有什么 事?” 张伟说:“只是想跟你随便聊一聊,你宿舍里太嘈,我宿舍里又太静太严肃, 所以就约你出来了。” 龚红说:“听说于立春跟韩再添办了间电器厂。” 张伟说:“是的,于立春出钱,韩再添无钱,出人做厂长,利润平分,风险共 担。工厂前两天开张的时候我也去参加开张仪式了。” 龚红说:“那于立春还真有点过去讲的江湖义气。” 张伟说:“可惜是赌瘾难改。做生意钱是赚了不少,但听说赌博老是输,赚来 的钱一转手便输给赌友了。有时钱多了,也去嫖,弄到家庭不和。” 龚红说:“说起来,我们俩还是在于立春家里认识的呢!” 张伟说:“是啊,算起来,我们也认识了七、八年时间了!” 龚红问:“怎么突然间感慨起来了?” 张伟说:“人生毕竟还有很多任务没有完成呢!” 龚红说:“跟着感觉走就得了,如果为自己设定很多任务,那是活得很累的。” 张伟说:“我到底是个思想有点保守的人,不象你那样开放、洒脱。” 龚红说:“顺其自然吧,人为地去追求某些事,会适得其反的。” 张伟说:“话虽这么说,但如果有机会的时候,也得有人先提出,也得要做计 划,搞落实。” 龚红问:“我不是很明白,你想讲什么呢?” 张伟说:“我想问你一些话。” 龚红说:“问吧。” 张伟问:“你考虑过结婚未呢?在你的生活圈子里,有没有意中人呢?” 龚红说:“结婚这回事,是考虑过的,但还是刚才这句话,顺其自然。至于说 有没有意中人,追求我的人不少,真正考虑要与谁人结婚那回事,真的没有考虑过。 也没有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谈恋爱。” 张伟说:“如果我追求你,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龚红反问:“那陈艳呢?” 张伟说:“我已等了她十多年了,她仍不出现,相信她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就算在这个世界上,也应该另嫁他人了。在现在这样一个现代化商业化信息化的社 会,应该没有那种文学作品上出现的悲壮的爱情故事。” 龚红说:“一个接受现代文明教育的、干着现代进步的工作事业的保守人士, 思想终于开窍了!” 张伟说:“我跟你商量正经事,你却拿我寻开心!” 龚红说:“我不是拿你寻开心,我是为你高兴。” 张伟问:“我提的问题……” 龚红说:“你只是提出了一个假设性的问题,并没有正式向我求婚,你要我说 什么呢?” 张伟一本正经地说道:“龚红小姐,我正式向你求婚,请你答应嫁给我!” 龚红问:“你不是要我马上回答吧?” 张伟说:“不是的,我今天只是提出问题,你可以回去后慢慢地考虑,但我需 要向你说明的是,我是真心真意的,诚心诚意的!” 龚红说:“给我一个礼拜时间,让我好好考虑,好吗?” 张伟说:“好的,应该的!” 过了一个礼拜,龚红同意了与张伟结婚。又过了半个月,两人到民政部门领取 了结婚证书。 那天晚上,两人在张伟宿舍里商量结婚的事。 张伟说:“我们俩的婚礼,如果不在我乡下家里摆酒,我父亲可能不同意的。” 龚红说:“可以动员一下他嘛,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如果太困难的话,我跟你 一起去说服他。” 张伟说:“不用了,先由我去跟他讲,看效果怎样再说吧。” 龚红问:“司法局不是刚分给你一套两厅三房的单元楼吗?” 张伟说:“是啊。已全部装修好的,不用自己花钱装修。” 龚红说:“我们布置一下,就在那里举行我们俩的婚礼就得了。” 张伟说:“要举行婚礼,那地方太窄了。” 龚红问:“太窄!你准备摆很多酒吗?” 张伟说:“这事我正准备跟你商量哩。” 龚红说:“我的意见是,请最要好的几位亲戚朋友来贺一贺就得了,低调处理, 不要搞得太铺张了。” 张伟说:“我们现在就可以排一排要请的人。先从你那头排起吧。河北你父母 那边有多少人来?” 龚红说:“一个也不来,我们在这里搞完婚礼以后,到北京去旅游度蜜月,顺 便去见下我家里人。” 张伟问:“检察院那边,准备请哪几个人?” 龚红想了想,说道:“也是一个也不请。我建议,公检法司等如果不是平时要 好的朋友,而只是工作关系的,一个也不请。当然,中院马院长是你的老师、连家 富是同学,那是例外。” 张伟说:“我经常求人家的,现在结婚不请吃,不是很好吧?我的工作性质和 你的不同呢!” 龚红说:“现在你是办婚礼,不是开政法干部会议。再说赴你的宴你以为人家 就空手而来吗?” 张伟说:“请他们吃饭,人家送来利是钱,我们只要一点点,然后绝大部分退 回去就可以了。” 龚红说:“你可以这样做,但这个龙山城区的风俗不是你说的这样,而是叫做 ‘来者高寿’,人家得给你贺礼的。” 龙山城区的人办喜事,对送来的礼金礼品全部接受了,也即全部收下了,俗称 “来者高寿”。龚红办受贿案多了,对这些风俗习惯是了如指掌的。她做检察这一 行,不想过多的给人家留下话柄。 龚红继续说:“你那个二厅三房的小屋,除了摆家具外,还能容纳多少人吃饭 呢?一切从简。结婚之后买些高级糖果,我跟你到那几个机关走一走,这样就行了, 你好我好大家好,何乐而不为呢?” 张伟问:“这样,你那边应该请谁?” 龚红说:“如果要请连家富,算是我那边的吧,连家富是我的大学同学,还是 他介绍我和你相识的哩,他其实起到一个大媒人的作用。还有我在检察院那边找两 个姐妹来陪我,你给我留两个位就得了。” 张伟说:“我那边,如果不请公检法司四大机关的人,算来算去也是那么几个 人:我父亲、于立春、韩再添、马得军老师。另外,司法局那里,我想请霍金友局 长。马老师一路栽培我,霍局长一路提携我,我才有今天。” 龚红说:“好的,就照你的意思,司法局里就请霍局长。” 张伟说:“另外,我在市里办结婚仪式,在沙田龙平乡下那边,我就不再搞了。 那么至亲的兄弟啦、舅舅啦,等等,大概十多人吧,是必须请的。这样算起来,共 二十几人,差不多够三席酒吧。” 龚红说:“够了够了,计划共三十人,摆三席酒就得了。” 两人对婚礼的筹备达成一致意见之后,便到那二厅三房里研究如何布置新房。 星期天,张伟回沙田龙平一趟,跟父亲谈在城里结婚的事,出乎意料地顺利,张海 涛没有表示反对。 张伟和龚红一起去给连家富送请柬,两人来到法院,在标有“院长室”三个字 的门前站住,敲门。 里边传来连家富的声音:“请进!” 张伟推开门,龚红和张伟先后进门。张伟双手给连家富递过去请柬,说:“请 连院长参加我们的婚礼!”然后,坐在连家富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龚红也坐下,说道:“感谢你这位大媒人,玉成我们之间的好事!” 连家富笑一笑,说:“今次你不得不承认张伟是龙山市最杰出的青年之一了!” 龚红说:“我们不说这个吧,再说就好象有点夸奖自己的丈夫了。说你吧,为 什么偷偷地做起院长来了?” 连家富说:“怎么会偷偷地呢?市委讨论通过了,组织部盖红印了,人大那边 正式授权了,我是公开的。” 龚红说:“在你的那班沙田朋友中还未请客,就可以说未正式公开啊!” 连家富对张伟说:“张伟,你们就饶了我吧,以后一定找时间补。现在我刚上 来,工作忙得要死,哪有心思请你们吃饭啊!” 张伟笑着说:“你以为我们来敲你竹杠吗?我们是随便讲下笑罢了。” 连家富拿起请柬,边打开来看边问:“在哪家酒店摆酒?” 龚红说道:“你连升两级都无声无息,我们结婚不是一样可以低调处理吗?” 张伟说:“司法局刚分给我一套二厅三房的单元房,我想在那里摆两三席庆贺 一下就算了。” 连家富说:“难得你们志同道合,能想到一起去。” 龚红说:“连院长,请你准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连家富说:“一定准时到,一定准时到。” 张伟说:“那我们走了,不阻你更多时间了。” 连家富说:“好的,我送你们出去吧!” 七天之后,张伟和龚红如期举行了婚礼。 十个月之后,1989年12月,农历11月11日,龚红生下一子,取名张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