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关天 张伟到龙山监狱看望李玉兰。 张伟说:“听说你改造得很好,得了奖,是劳动改造积极分子,祝贺你!” 李玉兰说:“于立春也获奖了!” “我知道,我刚从他那边来。” “其实在监狱里得奖,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能证明你正确认识以前犯过的罪行,改造自己,重新做人,是有积极意义的, 刑期快满了,你应该高兴的,继续好好改造吧。” 李玉兰说:“张律师,告诉你一件事,我前几天见到苏女了!” 张伟问:“什么苏女?” 李玉兰说:“你忘了吗?我妈死时,是你给送终的。她不是说过曾经在海边拾 过一个苏女,后来送给人了吗?” “哦,对了,说过,我差点给忘了。” “我可无忘,那苏女我特别喜欢。” “你在哪里见到她的?” 李玉兰说:“那天,监狱批准我入城去看望蓝仔,在回来的路上,司机将一个 小姐撞倒了,我下车上前去抱起那位小姐,原来她就是苏女。” “是吗?她现在有多大了?” “差不多十八岁十九岁吧,生得很靓!” “你怎么一口咬定她就是苏女呢?” “她左边耳珠少一块肉,即是说耳珠凹陷下去的。” “那你有没有跟她说清楚以前的事?” “没有。我也见到她的爸爸妈妈了,他们好象有什么事,也不要我们赔钱,就 匆匆忙忙地走了。” “不是说你们的车撞倒那个女青年了吗?怎么又走了,没有受伤吗?” “无受伤,只是苏女一时吓昏了,马上又醒来,无事了。” “你为什么不抓紧时间跟他们说清楚以前的事呢?” “我想说的,但还未讲,他们就上车走了,我想追上去跟他们说,女警把我喝 住了。” “根据你的判断,他们是不是龙山市的人呢?” “看来不似龙山市的人,象是过路的,当时快到中午一点钟了,苏女买饭盒。 对了,我记得他们的车号,是一辆有几个圆圈串在一起的车。” 张伟习惯性地拿出本子和笔:“什么车号?” 李玉兰说:“前边的忘了,有两个字母的,后边四个数字是9103。” 张伟记下了9103这个车号。 李玉兰说:“对了,那个做妈妈的管苏女叫娟女。” 张伟在沉吟自语:“9103,象是谁的车牌呢,见过的。几个圆圈,奥迪车,一 家三口,中午快一点,叫娟女,……不会那么巧是她吧!” 李玉兰问:“张律师,你说什么?” 张伟说:“不,我没说什么。” 李玉兰说:“张律师,你不是说我妈将苏女的一条大毛巾给你了吗?” 张伟说:“是啊,仍在我家里。” 李玉兰说:“麻烦你替我保管好那条毛巾,说不定还真能再次碰上苏女呢!” 张伟回到律师事务所,彭水娟双手将一个律师资格证递到张伟跟前,高兴地说 :“给你看,向你报喜!” 彭水娟参加律师资格考试,达到了录取分数线,颁发了律师资格证。张伟看过 律师资格证后,很高兴地说道:“小娟,祝贺你!” 张伟放下公文包,喝了杯水,问过一些业务上的事以后,对彭水娟说:“小娟, 问你一件事,你哥的案件开庭那天,你们开车回富江市,在龙山市市区内,有没有 发生过什么事?” 彭水娟说:“有啊,那天龙山监狱的一辆警车差点撞到我,把我吓昏了。见你 这段时间很忙,就没有跟你谈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伟说:“你先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问你,当时有没有些很特别的事发生?” 彭水娟回忆了一下说:“哦,你问这个。有啊,当时有个女囚犯,一个劲地说 我是苏女,问我是不是从海边拾回来的。我妈说她的神经有问题。” 张伟当兵的时候,带着彭水娟到部队去随军的彭淑娴已说过彭水娟是领养的。 十多年之后再见彭淑娴,彭淑娴已经绝口不提彭水娟是领养的事了,看来彭淑娴早 已把彭水娟视作已出,所以作为外人的张伟也绝不可能主动跟程志雄夫妇谈论这个 话题了。现在,这个彭水娟很有可能就是李玉兰在海边拾的那个女婴。张伟也感到 有点好奇,有意无意地想在暗地里问个究竟。 张伟问:“小娟,你有没有听你母亲讲过,你,是不是她亲生的?” 彭水娟说:“张律师你怎么会这样问?我当然是我妈妈亲生的了!” 张伟说:“哦!……无事了,我随便问问的。” 彭水娟却是个很精灵的孩子,一点就通。李玉兰口中喊着“苏女”唤醒她,已 经引起了她的注意;李玉兰问她是不是从海边拾回来的,她已经将此事紧记于心, 只是这么一件十分敏感的事,绝对不可能向父母亲提出疑问的;到现在张伟问她是 不是母亲亲生的,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可能有一定问题了。不能问父母,现在问 张律师是最好不过了。她对张伟说:“张律师,我来龙山这么长时间了,没有正式 出钱请你吃过一顿饭,今晚就请你吃一顿饭吧!肯赏脸吗?” 张伟说:“我不是不赏脸,吃饭嘛,无非是谈事情,现在有时间,有什么事不 如现在说,好吗?” 彭水娟说:“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张律师。张律师,你不要瞒一个后生女,你 老实跟我说,我是不是我爸爸妈妈亲生的?你说给我听,我自己会妥善处理的。” 张伟说:“小娟,我问你,你爸爸妈妈待你怎样?” 彭水娟说:“我爸爸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妈妈,他们待我真是很好很好!” 张伟说:“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处理好与爸爸妈妈的关系。” 彭水娟说:“我会的,我答应你。” 张伟说:“你不是你爸爸妈妈亲生的。你爸爸妈妈之所以不跟你说这件事,目 的就是把你当作亲生女儿了,让你也把他们当作亲生父母。我当兵的时候,你的妈 妈带着你,到你父亲那里去,当时你父亲是我们连队的指导员,我和你父亲关系很 好。那个时候,你母亲已亲口说你是领养的了,那时你还是个一岁大的小女孩。” 彭水娟第一次听说自己不是程志雄和彭淑娴亲生的,虽然先前有一点怀疑,但 现在得以证实了,反而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望着张伟留心地听着。 张伟继续说:“我经常带他回来的这个跛孩子李蓝,你也跟他很熟了。李蓝的 母亲叫李玉兰。” 彭水娟插嘴说:“对了,那个女囚犯就叫李玉兰。” 张伟说:“李玉兰小时候在海边用吊罾吊鱼,有一天,和她母亲一起在海边拾 到了一个女婴,养了十多天,便将女婴送给了一对到她家里躲避风雨的渔民夫妇。 李玉兰说,那个女婴的左耳珠有凹陷,而刚好你的左耳耳垂也确实有凹陷,所以她 那天一见到你便认定你就是她从海边拾回来的那个女婴。” 彭水娟说:“天底下左耳垂有凹陷的人可能会很多,很可能是巧合吧。我信你 说,我不是我爸爸妈妈亲生的,但也不可能是那个从海边拾来的女婴啊!” 张伟说:“你已经考取了律师资格了,关于这件事,我提几个疑点你自己分析 一下。第一个,你说天底下左耳垂有凹陷的人可能会很多,我跟你的观点刚好相反, 天底下左耳垂有凹陷的人并不多,十八、九岁的女青年左耳垂凹陷的概率就更小了。 第二,李玉兰的母亲说他们执拾女婴的时候是1976年年底,那个女婴刚出生不久, 而根据推算你也应该是1976年下半年出生的。第三,李玉兰说当时那个女婴是送给 了一对渔民夫妇,你说过你外公外婆是渔民,当时那个女婴是不是送给你外公外婆 了?第四,当时女婴身上包裹着两条黄色大浴巾,一条随女婴送给了渔民夫妇,另 一条李玉兰母亲留着。我受李玉兰之托去探望她母亲,她母亲拿出自己留着的大浴 巾交给我,让我带给李玉兰。那大浴巾一直在我家里放着。你爸爸妈妈第一次到我 家里来的时候,你的妈妈见了那条大浴巾,便吓得面色都变白了,并一再让我讲那 大浴巾的故事,显然她是很在意这条大浴巾的。如果你不是那个女婴,就不会有那 么多巧合了。” 彭水娟一边听,一边在想,还有一些巧合看来你张律师是不知道的了。陈海燕 阿姨为什么很热心地去看望我外公外婆呢?陈阿姨讲故事,说有一个女婴在偷渡的 时候失踪了,那个女婴到底现在在哪里呢?陈阿姨也提到在一个人家里发现了一条 大毛巾,她是在我母亲家里发现那大毛巾还是在张律师家里发现那大毛巾呢?我是 不是陈阿姨故事里提到的那个女婴呢?看来这事对张律师也得瞒一瞒,自己先在暗 地里查一查。 彭水娟问张伟:“张律师,你家中的大浴巾除了我爸爸妈妈他们看过之外,还 有没有其他人看过呢?” 张伟说:“没有啊,我收藏得很好的,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你为什么这样问 呢?” 彭水娟开玩笑说:“你刚才教会了我讲一句说话:我随便问问的。” 张伟说:“看来你这小鬼有什么事放在心里了!” 彭水娟对张伟说:“张律师,我真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我竟是从海边拾回来的 野孩子!我不知我的亲生父母在哪里。这对我的打击确实是太大了!……” 张伟说:“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先不要跟你父母提这件事。一则免你父母伤心, 他们确实把你看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的;二则也给点面子张律师,免得你父母埋怨 我,说我在你面前乱讲是非,把你的身世全讲给你听了。” 彭水娟说:“好的,这件事我暂时摆在心里,不对任何人说。张律师,我想请 你吃饭是还有一件事跟你说的。来蓝海所跟你实习,已有一年时间,在你那里学到 了很多知识,应该好好感谢你的。我现在已考取了律师资格。在知道了考试成绩、 确认了马上会发下来律师资格证之后,我的同学便给我在北京联系了一家律师事务 所,已有了初步意向,那家律师事务所招聘我做执业律师。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了, 跟你、跟龚律师、跟马律师都相处得很好,真舍不得离开你们,但天下无不散的宴 席,我自己想出去发展,象你们这样,一步步地创立自己的事业,希望张律师支持 我。” 张伟说:“正所谓人各有志,我十分支持你,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很出色的律师 的。同时,我刚刚才知道你要走,也请你考虑一下,最好能留在我们所里做执业律 师,我和龚律师、马律师是十分欢迎你留下的。” 彭水娟说:“我绝不是对你们有意见,也不是不想留在蓝海所里做执业律师。 只不过,我现在的思想,跟当年龚律师来龙山的时候一样,只想脱离父亲的羽翼, 靠自己的本事,独立干一番事业。仅此而尔。” 张伟说:“既然小娟去意已决,那么看来真要一起吃一顿饭了。其实,我也有 好消息要告诉你的,我自学考试法律本科段全部课程考试及格,即将颁发本科毕业 证书和法律学士学位证书。我有喜事,应该我请你吃饭的。说吧,到哪里去吃饭?” 彭水娟说:“银泉酒家吧,你就不要跟我争了,我请客!” 程志雄和彭淑娴在家里吃饭。 彭淑娴说:“娟女已决定到北京做律师了,你不能劝劝她,让她不要去吗?” 程志雄说:“你以为她是小孩啊?她已经是律师了,有自己的思想,谁也阻拦 不了的。” 彭淑娴说:“唉,东仔入去了,现在娟女又要到北京去,这一去就不是读几年 书那么简单了,可能永远都留在北京了。” 程志雄说:“小娟也征求过我的意见的,是我同意的。我当铁道兵,南征北战, 还不是这样过来了!当时你明知我是这样的,也嫁给我啊。现在怎么反而思想落后 了。” 彭淑娴说:“不是落后了,我是有另一层考虑的。万一找回了娟女的亲生父母, 那是要把娟女还给人家的啊!” 程志雄说:“你一向不是最怕人家认回小娟的吗?怎么现在突然间变了?” 彭淑娴说:“老程,如果现在娟女的亲生父母要来认回娟女,你认为应该怎么 办?” 程志雄说:“我是搞法律的,依法办事就是了。根据小娟的意思,如果她仍和 我们保持收养关系,那么我们仍是她父母;如果小娟本人认为应该和我们脱离收养 关系,那么我们就不再是小娟的父母了。为什么这样问呢?有人来找过你吗?” 彭淑娴说:“不瞒你说,是有人来找过我,我一直放在心上没有跟你说。” “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你这个人,不知道父母养育儿女的辛苦,就知道依法办事。” “是谁找过你呢?真是小娟的亲生父母吗?” “你法院里的事那么忙,这件事让我处理就得了,搞到差不多我就会跟你说的。” “我信你,但你也不要瞒小娟的亲生父母了,你知道人家失散了亲生骨肉会多 痛苦!”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我们都是中国人,将自己的子女看作是自己的性命。” 彭淑娴说:“从龙山回来后这个礼拜,娟女天天在家陪我,我们闲谈家常,渐 渐地,我想开了。不是为东仔被判刑的事,而是为娟女亲娘的事。你说得对,我们 中国人将子女看作是自己的性命。东仔被判刑,我初时真是不想活了。那天,我亲 眼看着一辆汽车撞向娟女。当时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内失去了 我的一双儿女。我的心碎了。回过头来为娟女的亲娘想一想,失去了亲生的女儿, 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我想通了,我准备为娟女寻回亲生父母,使她能享受真正的 天伦之乐!” “有线索了吗?” “你别急,办妥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小娟知道吗?” “我还没有告诉她。” 程志雄笑着说:“你看,这对我和小娟是不公平的。” 彭淑娴说:“在这个家,将子女看作是自己性命的只有我,你是将法院的工作 看作是自己的性命。你就不要多管了,娟女那里你也不要跟她说,我想给她个意外 惊喜。” 程志雄笑着说:“反正家里的事我全听你的,我照你的话去做就是了。” 彭淑娴算是征得了程志雄的同意,于是,她另外找了个时间,拨通了陈海燕的 电话。 彭淑娴在打电话:“喂,陈小姐吗?我是富江市的彭淑娴,是彭水娟妈妈。” 电话里陈海燕的声音:“彭大姐啊,在哪里打电话来呢?” “在富江市我自己家里哩!陈小姐很忙吧?” “不算很忙。” “最近有没有行程安排要回大陆呢?” “彭大姐有什么事吗?请直说。” “如果你回来,我想跟你见见面谈些事,电话里不好说的。” “这样……,我后天回来一趟,到哪里去找你呢?” “能到我家来吗?” “好的,我后天到你家里去!” 两天之后,陈海燕来到了彭淑娴的家中。程志雄出差去了,剩两个女人在家中 谈话。 陈海燕很关心地问:“你儿子的事,现在怎么样?” 彭淑娴说:“判了十年。” 陈海燕说:“想开些吧,彭大姐。事情已经发生了,就顺其自然吧,随着时间 的过去,你的痛苦会逐步减轻,心情会慢慢平静的。” 彭淑娴说:“我已经想开了。我请你到家里来坐,就是要跟你商量一件事的。 说起来,你不要怪我无礼貌。上次你在我家住的那一晚,我失眠了,上洗手间去, 无意中听到了你给娟女讲故事。” “你都听到了!” 彭淑娴说:“都听到了。后来,经历了两件大事,一件是我儿子程东被判刑十 年;另一件,就是在程东被判刑的那一天,一辆汽车差点将娟女撞死!” 陈海燕很心急地问:“小娟现在怎么样?” 彭淑娴说:“无事,她一点事都没有,只是昏了一会,也没有去医院,完全无 事。那天汽车刚碰上她就停了车,娟女是被吓昏的。经历了这两件事之后,作为母 亲的我完全醒了,我决定将娟女交回给你。” 陈海燕十分激动:“小娟真是我女儿?” 彭淑娴点点头,说道:“是的!” 停了一下,彭淑娴说:“你等我一下。” 彭淑娴说完,走进房间里,过了一会,从房间里拿出折叠整齐的绣有yan 三个 字母的黄色大浴巾,递给陈海燕,说道:“你说说,这毛巾是你的吗?” 陈海燕双手接过浴巾,一下一下将浴巾摊开,仔细看过之后,将浴巾放到脸庞 上,眼中涌出泪水来。那弄丢了二十年的大浴巾,现在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手中,怎 能不激动呢? 陈海燕问:“有两条的,怎么只有这一条呢?” 彭淑娴说:“是我父母从海边的一对母女家中要来娟女的,那对母女家中留下 了另一条毛巾。那另外的一条毛巾,现在竟然在张律师的家中。是这样的,张律师 替一个女犯做辩护,那女犯就是当年在海边拾小娟的那个人,张律师到女犯家中探 望女犯的母亲,谁知女犯的母亲刚好在张律师探她的时候死去,临死时就将这另外 的一条大毛巾交给了张律师,让张律师将这条大毛巾交给那个女犯,女犯还在服刑, 所以大毛巾就留在张律师家中了。” 陈海燕问:“这些都是张律师说的吗?” “是的。” “关于这件事,张律师还说了些什么呢?” “没有了。” “张律师不知道小娟是我的亲生女儿吧?” “不知道。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到现在,连老程和小娟自己都不知道。” “小娟的生日是1976年农历11月11日。”陈海燕指着浴巾的端部说,“这个地 方我用线缝起来了,里头写着小娟的出生日期。请你拿个刀片来我把这个地方拆开。” 彭淑娴拿来刀片。陈海燕一下一下地将浴巾端部用线缝起来的地方拆开,果然 露出“76年农历11月11日”这些字样,字迹陈旧,化水程度严重,仅能辨认。 彭淑娴说:“大妹子,真难为你了,思亲之苦是最难受的!” 陈海燕说:“小娟有福,碰到你这样的好人家。要不是她左边耳珠少一块肉, 我还真没有办法认出她哩!” 彭淑娴说:“娟女要去北京做律师了。” “是吗?什么时间走?” “可能是过几天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陈海燕很郑重地对彭淑娴说:“彭大姐,这件事,我知道 小娟是我亲生女儿就得了,你和程院长也不要跟小娟讲。以后,就好象什么事也没 有发生过,小娟仍是你的女儿,好吗?” 彭淑娴说:“这怎么行呢?我请你上来,就是要你们母女相认的。难道你不想 念娟女吗?” 陈海燕说:“不是这样的。你们把小娟养大,不容易的,供书教学,现在大学 毕业,出来工作了,就要认回我这个娘,这对你们是不公平的。我自己没有尽过做 母亲的责任,现在要回小娟,于心不忍。” 彭淑娴说:“娟女是个很明事理的孩子,她可以有两头父母嘛!对了,问你一 句,娟女的亲生父亲是谁?” 陈海燕说:“我想保持现在的状态,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我不想小娟知道她 亲生父亲是谁,也不想她知道她亲生母亲是谁。” “为什么呢?” “这当中的原因你就不要问了!” “看得出,你是很疼爱小娟的,怎么又说不想她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呢?” “我自己本人有很多难言之隐,不方便说出口的!” “哦!” 陈海燕说:“你不是已经听到我给小娟讲的故事吗?我跟小娟的亲生父亲,现 在正处在一种非常尴尬的处境里,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我和小娟亲生父亲的故事,包 括不想程院长知道我的事,不想小娟知道我的事。所以我想你为我保密,为小娟的 身世保密,一切维持现状,象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彭大姐,你能答应我吗?” 彭淑娴想了一会,说道:“既然是这样,我照你的说话做就是了。” 陈海燕说:“这真是太感谢你了!” 彭淑娴说:“我去做晚饭,今晚在我家里吃饭吧,吃了饭就不要走了,象上次 一样,在这里睡一个晚上,咱好好聊聊。老程出差去了,家中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陈海燕说:“不了,我想马上到龙山去。今晚在龙山过夜。现在真想立即见一 见小娟。” 彭淑娴最终没有留住陈海燕,也就只好送她走了。 张伟和张海涛在看一幢小楼房,这幢小楼房位于龙山市的正华路,是一幢刚建 好的三层小楼房。楼房已装修好,但装修的档次并不高,并不豪华。楼下是二厅一 房,加上厨房。二楼和三楼都是一厅三房。有个小楼梯可以直上第四层的天台。 张伟说:“爸,这小楼房不贵,是市中院强制执行拍卖还债的拍卖品,我买下 了,过几天我们全家搬到这儿来,腾空司法局的宿舍归还给司法局。” 张海涛说:“那就搬吧。不过,生活改善了,你自己也应该想一下自己的终身 大事了。” “爸,你又来了!” “斌仔缺乏母爱,不可以说是正常地成长。” “我正在努力啊,我准备再跟陈海燕谈一谈,看有没有结果。” “你就只爱她一个人吗?你不能跟龚红复婚吗?我看你们现在挺合得来的。” “爸,这些事很难说得清楚,但我心里只有陈艳,和龚红始终觉得只能是工作 上的好拍档。” 张海涛说:“你考虑过没有,一旦你与陈海燕结婚,那斌仔就有一个后母,世 界上没有哪一个后母能真心照顾好她丈夫前妻生的孩子的。” 张伟说:“爸,你讲到哪里去了,陈海燕现在还不承认她就是陈艳,根本就不 可能谈什么结婚、后母的。” 张海涛说:“你考虑陈海燕,就得考虑最终的结果,不考虑结果只讲爱是没有 意思的。” 张伟说:“爸,这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就放心吧。现在先不谈这些了,过几天 搬家,我想请几个朋友到这里来聚一聚。” 张海涛说:“你看,又说其他事了。走吧,回家再说吧。” 晚上,张海涛和张伟在看电视。张斌一个人在一旁做作业。 张伟说:“爸,还记得二十年前送我去当兵时的情景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张伟说:“那时候,我的一班同学,曾经相约过二十年后再相聚。如今,二十 年过去了,我很想找回这些同学、朋友聚一聚。前些日子,于立春被判了刑,所以 我没有心情搞这件事。现在,于立春的刑期已满,刚好李玉兰也刑满,他们两人差 不多同时出狱,我要设宴为这两个人洗尘,庆祝他们的新生。我大学自考本科毕业, 也是件喜事。彭水娟考取了律师资格,要出发到北京去做律师,我要为她饯行。过 几日,是农历11月11日,是张斌的生日,我就是想在这一天叫同学朋友在我们新买 的三层楼房里欢聚一下。所以,我搞的这个宴会就有了几重意义。要请的人,就是 二十年前在我们家为我参军送行的人,有马得军老师、连家富、韩再添、程院长、 于立春,当然有陈海燕了。除了二十年前曾相聚的这几个人之外,另外增加要请的 有龚红、彭淑娴阿姨、小娟、李玉兰,还有李蓝。将他们都请来,来个尽欢尽庆。” 张海涛对张斌说:“斌仔,你爸爸为你开生日宴会呢!” 张斌说:“好啊,我很高兴啊!” 张伟说:“如果你们一老一少不反对,那我就准备向人家发出邀请了!” 张海涛说:“好啊,怎么会反对呢?亲戚朋友来热闹一番也好嘛!” 一家人讨论完这件事之后,张伟入房看了一会书,就睡觉了。深夜,时钟的时 针指向一点半。张伟已熟睡。突然间,床头的传呼机在响,张伟醒过来,开灯,看 看表,自语道:“谁呼我了,夜半深更的。”又看看传呼机:“这不是陈会庆别墅 的电话吗?他现在呼我干什么?” 张伟拿起话筒,按电话键,打电话:“喂……” 话筒里传来一个女子的说话,声音颤抖:“你是张律师吗?” 张伟一惊,坐起来:“你是谁?” “我是于春花啊!” “你在那里干什么?你很害怕吗?发生什么事?陈会庆呢?” “他死了!” “什么!” 话筒里于春花的声音:“你快来,我很害怕!” “你说陈会庆怎么了?” “总之这间屋里的那个姓陈的老头死了,你认识他吗?” 张伟说:“你不要离开那里,我马上来。记住,不要离开!” 张伟放回话筒后又拿起,按电话键:“喂,龚律师吗?我是张伟啊。半夜叫醒 你真不好意思。有件急事想和你一起去处理。于立春的女儿,是个按摩女郎,刚刚 在陈会庆的别墅里打电话给我,说陈会庆死了。我估计这里头有男女之间的问题, 没有女的在场不大好,所以想和你一起过去处理。” 电话里龚红的声音:“陈会庆住在哪里?” “北苑新村西区A 幢别墅。” “现在就去吗?” “是啊!” “你开车顺道过来接我吧!” “好的。” 北苑新村西区A 幢别墅内。陈会庆躺在那里,已死去,身上盖着被单。于春花 蜷缩着身子蹲在墙角处,瑟瑟发抖。有门铃声。于春花弹起来跑出房去,开屋门。 张伟和龚红站在门外。三人进屋。 张伟问于春花:“怎么回事?你说说。” “我们正在做事的时候,他突然间不动,就死了。呜……”于春花哭了起来。 龚红喝令:“不要哭!” 张伟说:“人呢?” 于春花指一指房门:“在房里。” 张伟轻轻推一下房门,见陈会庆躺着,脸无血色,口唇干涩、发黑,估计确实 已经死了。张伟说:“我进去看看,你们不要进来。” 张伟进房后,从陈会庆头上拔一根头发,放在陈会庆的鼻孔前,头发纹丝不动。 他退出房外,说道:“不要进去了,他已经死了,要保护现场。”说完掏出电话打 电话给公安局报案。于春花又在一边轻声地哭。 张伟给公安局打电话的时候,站在窗前,看着对面的B 幢别墅。他一边打电话, 一边在转动着脑袋。刚才未进入A 幢别墅的时候,仿佛看到B 幢别墅里有一点很微 弱的灯光,当时张伟的精神完全集中在A 幢别墅内,就没有太在意这件事。现在望 过去B 幢别墅那边,却是漆黑一片。张伟感到事情有点跷蹊。曾经听陈会庆讲过, B 幢别墅是准备送给陈海燕的,从来没有人入住过,怎么会有灯光呢?难道自己看 花了眼!他给公安局打完电话后,拿出一个小本子,查了一下B 幢别墅的电话号码, 然后拨打B 幢别墅的电话。电话通了,很长时间,终于有人接电话了。张伟问: “谁人在B 幢别墅?” 对方是个女人的声音,反问:“你是谁?” “我是龙山市蓝海律师事务所律师张伟,你是谁?” “我是陈海燕。” 张伟一惊:“原来是陈总!我和龚律师现在在A 幢别墅里,这儿出事了,你爸 爸出事了,你快过来吧!” 张伟收起电话。 龚红问:“陈海燕在对面?” 张伟说:“是的。” 一会儿,陈海燕过来了。张伟对陈海燕说:“你冷静一点,你父亲在房里,已 经死了。我们已报了案。公安人员马上就到。” 陈海燕哭,想走入房里去。龚红阻住她,说道:“现在不能入去了,我们要保 护现场的。” 张伟对龚红说:“你照顾住陈总,不要让她做任何事。” 一会儿,派出所的人来了。紧接着,北区公安分局的刑警也来了,问了一下事 情的简单经过后,开始勘查现场。 法医问:“谁是家属?” 陈海燕说:“我是他女儿。” 法医问:“死者平时有什么病?” 陈海燕说:“他有严重的心脏病,有时候会发病昏倒。” 一位刑警问道:“现场有没有动过?” 张伟说:“我们来了以后就没有动过。” 于春花已经穿好衣服。 刑警问于春花:“你是当事人吧?” “是的。” “你是做什么职业的?” “在桑拿浴室做按摩的。” “你再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 “他call我来,我来了,跟他做那事,做着做着,他突然不动,就变成这样了。” 刑警说:“你们在场的,全部跟我到公安分局去录口供。”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