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巴德。查宁大发雷霆,这个消息很快在查宁大厦里不胜而走。通常情况下,巴 德很情绪化,不讲情面,很容易发火,但这与他大发雷霆完全是两个概念,不可同 日而语。 奥利弗。克拉克看了个满眼。他自己的小办公室正挨着彼得。巴伯的办公室。 也正是奥利弗将这个消息传播出去的。 奥利弗看到巴德走进彼得的办公室,那样子只有在他真正发怒时才见得到。巴 德步履很快,脸色铁青,目不斜视,进屋后,他狠狠地将房门掉上,震得玻璃哗哗 作响,彼得的秘书珍妮刚好来为奥利弗送邮件。听到如此大的动静,她吓了一跳, 然后朝奥利弗扮了个鬼脸。 “有好戏看了。”她的声音很轻,说完便离开了。 奥利弗装做整理邮件,其实他是想听听旁边办公室里在说些什么。他只隐隐约 约地听到谈话声,听到巴德的声调越来越高,像是在咆哮,问或听到一两个词,其 中最清晰的两句话是是——“把那整套图纸都他妈的拿下来”,还有“绝对行不通”。 巴德的声音之后,总会传来彼得低低的声音,像蚊子叫。紧接着,便又会传来巴德 更加宏亮的声音。奥利弗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不管怎样,彼得,无论如何要找 到它!” 奥利弗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前台苏珊打来的,“我想,可能是你的那些磁盘到 了。”奥利弗总算找到一个冠免堂皇的理由如释重负地离开硝烟弥漫的前沿阵地。 以往巴德总是径直走进彼得的办公室,从不留意奥利弗。但他一旦从彼得的办公室 里面出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奥利弗。如果赶上他脾气不好,他便会找个借口小题 大作一番,比如冬天时办公室的窗户为什么会敞开,甚至连奥利弗在他路过时抬头 看上一眼都会招来一顿训斥。 一天早晨奥利弗因为抬头朝巴德小心地笑了笑,便惹得巴德说:“你难道没有 事情做吗?最好去找些事情做,要不然就离开这里。我的公司可不是慈善机构。” 奥利弗接过包裹,对苏珊说:“形势不妙。” “你是说老板?” “还能有谁?” “为什么?” “不知道。” “谢谢你的警报。”苏珊朝奥利弗笑笑。 奥利弗回到办公室时,巴德刚好从彼得的办公室出来。他看了奥利弗一眼,不 过没有讲话。他的脸色铁灰,眼中含着怒气。他走进珍妮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敞 开着,奥利弗看到巴德将一个信封重重地摔在桌上,对珍妮说:“立刻寄给麦修安 银行。”然后,大踏步地走出来。 奥利弗等了一会儿,确信没有危险了,才走进了珍妮的房间。“究竟发生了什 么事?” “我也不知道。”珍妮正在拼命地拨打送信员的电话。“早些时间,他向彼得 要一些银行报表。我拿了一些交给玛西亚。以后的事情你都看到了。” “哇。”奥利弗打了个口哨。 奥利弗刚刚在查宁工作了六个月,担任彼得。巴伯的助手。他并不喜欢、也从 没想过要做这份工作。他在伦敦学院修完经济学课程之后,被一家知名公司录用, 得以继续他的论文题目。他在那家公司待了一年,通过了初级考试,偏偏就在此时, 公司由于经营不善不得不裁员四十名,奥利弗便是其中之一。 奥利弗工作后不久便贷款在伊令买了房子,他每月供楼还款费用之高与他的收 人极不成比例。另外,他还买了部新车,这些都迫使他饥不择食地寻找工作。特别 是他的妹妹米兰达在得知奥利弗失业之后,吓得惊慌失措,她立刻将消息告诉母亲, 母亲则一个电话打给查宁本人。过去二十几年里,每逢遇到紧急情况,母亲首先便 会向巴德寻求帮助,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像往常一样,巴德总会在这类关键时刻伸 出授助之手。他按排奥利弗与彼得见面,彼得正好需要一名助手。奥利弗根本无力 拒绝这一切。彼得。巴伯待他非常和蔼。他表示理解,因为这份工作可能并不合奥 利弗的心愿,彼得甚至表示,奥利弗可以随时去其它公司求职面试。不过,直到目 前为止,奥利弗还没有找到一间合适的公司。想在会计楼里做完论文并不是件容易 的事情,更何况像奥利弗这样,论文刚刚完成一半,机会便少而又少。 这件事情对奥利弗打击很大。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愈发强烈地希望自己有朝一 日能够独立,不必再对巴德感恩戴德。奥利弗明白,能够得到巴德的帮助是他的幸 运,他应该感激巴德为他所做的一切,让他得到工作经验,丰富他的学历背景,让 他能有收人去买衣服,去供汽车,让他有出差的机会去见世面。奥利弗也的确从内 心感激巴德,但他仍然希望能尽早摆脱这种感激别人的窘境,摆脱做巴德穷亲戚的 地位。 巴德同样为奥利弗的母亲做了很多事:让她住进最好的养老院并且定期去探望 她,为她送去鲜花、果篮,不计其数的流行CD,以及CD机等昂贵的生日礼物。巴德 的关心甚至还洒播在米兰达身上。他为米兰达支付昂贵的费用,让她以交换学生的 身份去法国留学以及学习钢琴。尽管奥利弗对巴德的慷慨并不反感,但他总觉得有 些不大对劲。母亲劝他不要陪想。在母亲看来,以前的朋友早已离他们远去,只有 巴德这么多年来,对他们的要求从来都是有求必应,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他们理 应感激巴德。米兰达更是如此。她可以花上几个星期的时间为巴德刚刚出世的孩子 做新衣服,并盼望着被邀请出席洗礼仪式(当然这个愿望没有实现)。另外,米兰 达狂热地爱着巴纳比,并且坚持认为巴纳比也喜欢她。 奥利弗看看日历:今天是四月十四日。他想起父亲是在十七日去世的,迄今整 整近二十年了。对奥利弗的家庭来讲,十七号是个灾难日,每逢这个日子,母亲的 心情就会很差,奥利弗便会和米兰达前去探望她,带她去看父亲的墓,在墓前放上 一束鲜花,听母亲讲父亲的故事。奥利弗和米兰达都已记不清父亲的样子。不幸发 生的时候,米兰达还在裙褓中,奥利弗也只有三岁。那是四月的一个晚上,天气一 反常态地下起大雾,在回家的路上,父亲的车子撞到了树上。当时还没有查宁大厦, 他和巴德以及道格拉斯在贝斯瓦特的一座楼房里办公。一切尚处于起步阶段,用巴 德。查宁的话来讲,他们正在建造自己的真正的王国。然而,奈吉尔。克拉克并没 有分享到日后的辉煌,包括他的妻子和孩子,都没能拥有这份幸运。但是巴德一直 对他们很好,非常的好。 奥利弗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正在还债,偿还巴德对他们一家的恩 情。 临近午饭时间,事态逐渐平静下来,巴德的脾气渐渐消了。和巴德发怒的消息 一样,这个消息很快在公司上下传播开来。彼得。巴伯终于从他的办公室小心翼翼 地走了出来,虽然仍有如惊弓之鸟,但紧张的情绪已经缓和了很多。奥利弗也松了 口气,他想或许中午可以出去和大学同学喝点东西。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是奥利弗吗?我是特瑞萨。布斯。” 奥利弗一时没有想起电话里的这个人究竟是谁。直到后来,他才回忆起,他曾 参加过特瑞萨的婚礼,并且被迫和她跳过舞。当时是特瑞萨主动邀请他。“奥利弗, 来,我要和这个家庭里的每一个男人共舞。”奥利弗自己也搞不清,他对特瑞萨究 竟有没有好感,不过,婚礼之后,他们就再没见过面。 “哦,是布斯太太,你好。近来好吗?” “好极了。谢谢你,奥利弗。你怎么样?你母亲也好吧?我非常喜欢她。我最 近才刚刚把住处装修好,而且公司里的事情也都理顺了。忙完这一切之后,我想做 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望你母亲。你能把养老院的地址和电话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是——” “你现在不用讲,我们可以见上一面,到时你再告诉我好了。奥利弗,我打电 话来,是想请你吃午饭。我发现,我们两家还有些渊缘,所以我想多了解一些关于 你的事情。地球真是小得很。我的一位表亲曾经与你父亲共过事,那还是在查宁公 司成立之前。当然,那时他们都还年轻。我的表亲问我是否知道你,知道你们兄妹 还有你母亲的情况,我答应她会为她了解一些信息。” “是这样——” “所以,我想这正好是个机会,可以和你这样一位出色的年轻人共进午餐。能 接受我的邀请吗?奥利弗,找个时间,出来和我吃顿饭吧。‘”好吧。“奥利弗答 应着,他希望不会流露出不感兴趣的情绪,”我喜欢这个建议。“ “好极了。”特瑞萨。布斯说话的语气就仿佛刚刚完成一笔交易。“这样吧, 我想你会比我忙,所以时间由你来定,就定在下个星期。星期四怎么样?星期四, 在圣马丁大街的佩里肯咖啡万。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奥利弗身不由己地说,“这地方不错。”他谢过特瑞萨,然后挂上电话。奥利 弗对这顿午饭根本不感兴趣。他感到奇怪,特瑞萨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呢? 星期天早上,克丝汀一觉醒来,决定今天要做三件事情。首先要尽情享受一番 性爱,其次要去做弥撒,之后去看母亲。头两件事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做到:几周前 托比虽然提出和她分手,但是昨天他打过电话,说他想见克丝汀。做弥撒的教堂就 在不远的地方。但是去看望母亲,她必须开车到索玛赛特。自从上次违章之后,克 丝汀的驾照虽然并没有被吊销,但是,被罚以重金并被扣掉六分。如果严格按照规 定时速行驶,往返便会花去很多时间。但是如果仅仅因为这个理由不去探望母亲, 克丝汀又觉得过意不去。她还是拨通了疗养院的电话。 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告诉克丝汀,查宁夫人非常想见到她。她现在的情况好多了, 大约再过两周就可以出院。感谢上帝,克丝订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她感到内疚。因 为母亲住院期间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照料。她对电话里的人说,午饭之后,她会到 疗养院去。然后,克丝汀又打电话给托比,却只听到电话留言。现在才刚刚早上九 点,他能到哪儿去呢?真见鬼。克丝汀没有留言,她狠狠地放下电话,洗了澡,换 好衣服,驱车前往圣奥古斯汀教堂。 教堂里,克丝汀很专注地看着牧师将代表基督化身的面包和酒摆放在神坛上, 她尽力想让自己回复儿时那份圣洁、纯真的虔诚。儿时的她深深地相信耶酥的存在, 相信那面包和酒会帮助她成为好孩子。克丝汀走到神坛前跪下,她接过圣饼,等待 着,虔诚地祈求着内心的安祥,舒畅和智慧的降临。然而,它们并没有到来。克丝 汀回到座位上跪下,再次祈祷,仍旧无济于事。一直以来缠绕着她的痛苦,抑郁、 绝望仍然死死地抓住她不放,她感到一阵心痛。她搞不懂究竟是为什么。小时候, 她曾多么强烈地信奉基督、甚至想做一名修女。她小小的心灵很坚定地相信上帝住 在天堂,相信上帝爱她。然而,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已经不存在了。从她学会照顾烂 醉如泥的母亲开始,从她学会独自品尝被父亲遗弃的滋味开始,从她向尚不懂事的 小妹妹隐瞒真相开始,那个虔诚的小女孩就永远地不存在了。因为母亲,她上学经 常迟到,再加上报纸上不断出现的有关父亲的绯闻,招来同学们的嘲弄,她开始学 会和这一切抗争。她渴求爱,于是她在年纪尚不足十五岁的时候便和男孩子上床; 十六岁时,她做了第一次流产。她知道,她会因此被打入地狱;现在,她生活在城 市的一个角落,她知道,在他父亲的住宅里,又有了另外一个家,有一位新母亲在 照料这个家。经历了这种种变故之后,难怪当年那个充满希望的小女孩会永远地消 失。她真傻,上帝只会喜欢以前的那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来关照如今已经发生质变 的克丝汀呢? 克丝汀感到一阵气恼,她在生自己的气,同时也在生教堂的气。她责怪自己的 堕落,但也责怪上帝的失职。她站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 敲出咯咯的声响,人们吃惊地望着她,对她的举止颇有些微词,克丝汀毫不退缩望 着众人,强忍着泪水,走出教堂。教堂外天气十分晴朗,艳阳高照。克丝汀顺着街 道朝自己的汽车走去。起初,由于内心的恼怒,她将车开得飞快,渐渐地她强迫自 己冷静下来,车速也相应减慢。她觉得自己很傻,总想找一条捷径,能立刻得到安 慰。然而她太天真了。在教堂里待了不过一个小时,怎么可能指望奇迹发生呢? “克丝汀,你应该长大了。”克丝汀将车子驶上自家的街道,她大声地对自己 说。看见托比的汽车已停在自家门外,克丝汀感到心情好了很多。 “你看上去心情不错,是不是因为我?”托比迎着克丝汀走来,一紧紧抱住她。 “你比上帝的力量大。我已经决定放弃上帝。”说完,克丝汀对自己如此亵读 神灵感到不安,她赶忙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你不是曾经想过做修女吗?” “曾经想过。”克丝订严肃地看着托比。看到托比一脸质疑的表情,克丝汀忍 不住笑了。 “我想你。”托比说着开始亲吻克丝汀。他的双唇很有力,充满饥渴,五分钟 之后他们上了床。 克丝汀的性爱技术很高。她富于想像,从不疲倦,而且很会制造声响。她的大 部分男朋友对她很欣赏,但也有个别人不适应,认为她过于主动,太贪婪。不过托 比例是很喜欢克丝汀这样。 “你做爱时像个男人。”托比终于摆脱克丝汀炽热有力的躯体,他轻轻抚摸着 克丝汀的肌肤,亲吻她的手和头发。 “你怎么知道的。”克丝汀大声笑了。她抚摸着托比,轻轻地吻着他的敏感部 位。克丝汀的兴奋感还没有过去。 托比笑了,他轻轻抓着克丝汀的头发,让她的头从他的身上抬起。“没用的克 丝汀,别再逗它了。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我就是个男人, 你这傻瓜。” “那女孩子做爱时是什么样子。算了,别说了,我会妒忌的。” “她们从不主动。不过,我喜欢别人控制我。”托比躺在床上,他看着克丝汀, “我一直想你,非常非常想你。我为以前的事情道歉。” “不,我不值得你道歉。你说得对,我是个不开化的坏孩子。每个人都这么说, 甚至包括我妹妹。” 克丝汀意识到她的声音很伤感,她有些吃惊。托比也听出了这份伤感o ‘“或 许,我就是喜欢坏孩子。我本身就是一个典型的被宠坏的孩子。 “这倒是真的。”克丝汀笑了。托比的确是“含着银匙”出生的。他是家中的 独子,父母有钱而且很溺爱他。托比曾在伊顿公校和牛津大学读书,现在在一家公 司作经纪人。他的身材高大魁悟(曾经在牛津大学的校橄榄球队作过替补队员), 相貌英俊,讨人喜爱。二十五岁那年,他的生日礼物是在垦星顿的一套公寓。托比 是情场好手,这是他的特长之一,不过他的心理十分健康。 “那你想不想和一个十分难以调教的坏孩子度过一个下午呢?” “什么意思?” “开车带我去索马赛特,我要去看我母亲。” “当然愿意。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 “把你刚才想做的事情在今天晚上做完。我想,我会有体力的。” “我很愿意。” 托比开车时不喜欢讲话,认为那样会分散他的注意力。他驾着宝马,以每小时 85迈的速度行驶在A303车道上。克丝河也乐得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边。他们在拓顿 北部的一间酒吧停下来吃了点东酉。克丝汀有些晕车,她要了一份沙拉。 “坐你的车让人感到兴奋。不过好久没坐你的车,这种感觉我都快忘了。”克 丝汀说话时显得有气无力。 “和我一起做事,大多会给人带来兴奋。你这段时间在做些什么/托比要了一 份猪排,他边吃边问。”对不起,早该问你这个问题,只是我一直在讲自己的事情。 你真地在为你父亲工作?“ “上帝,你怎么知道。” “这个世界小得很。告诉我,倒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地狱的烈火熄灭了?” “你说什么?”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如果想让你在你父亲的公司工作,除非让地狱封霜。我 想你是个言出必行的女孩。” “显然,我并非如此。”克丝汀感到窘迫。她有些羞愧。她对父亲充满敌意, 而巴德却如此宽容并且无条件地收留了她(惟一的要求是克丝汀必需努力工作,并 且不可以享受特权),而她却并没有在公司长期任职的打算。猛然间,克丝汀记起 早上在教堂时的感受,回忆起儿时的种种遭遇,她说:“托比,我不想作个永远的 失败者。而且,我认为他欠我的。” “在这一点上,无可争议。那你现在的工作是什么?打扫厕所?为他擦皮鞋?” “不是。”克丝汀被激怒了。“我在公关部工作。” “哇”,托比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坏意。“这个职位倒是挺适合你。” “闭上你的臭嘴!” “对不起亲爱的,但是,为什么非要把你安排在公关部?至少也应该在法律部 嘛。” “我不知道,托比。”克丝汀的声音突然间充满疲惫。“他说公关部最适合我, 我可以了解到有关公司的很多东西。我只是按照他的指令去做。” “嗯,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你父亲都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你会学到很多东 西。你的上司对你还好吗!” “非常好。我很喜欢她。她叫萨曼。伊林维斯。年轻、漂亮,对我也很好。” “多大年纪可以称为年轻?” “三十来岁吧。也算不上很年轻。” “但对于那个职位来说,她算是年轻了。你父亲该不会喜欢提拔年轻女性吧? 你认为他们之间有染吗?” “没有!”克丝汀真地生气了。“这个问题太过份了,托比。就算我父亲是个 坏人,他也不会在办公室里搞这一套,萨曼更不可能这样。” 克丝河为自己如此大发脾气感到吃惊。看来,她已经在不自觉地维护着公司形 象。 “你倒挺像个公司发言人。”托比嘲讽地说,“接下来,你是不是打算给我分 析一下股价的走势?” 一托比,请你闭嘴。“ “不,我不会闭嘴,你生气时的样子很性感。咱们赶紧去看你母亲,然后直接 回家。我非常想马上得到我的奖励。” “我今天会晚些下班,布莉妮。”早餐时格雷对布莉妮说。 “格雷,和谁开会?你答应过我,今晚去看《辛德勒的名单》。” “哦,对了。实在抱歉。”格雷不想让布莉妮知道,他今晚与一位迷人的女子 在饭店有约。“我们可不可以去看晚场?” “对不起,不可以。”布莉妮近来说话时总是一副冷冷的腔调。“我今晚不想 睡得太晚,明天一早我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不过朱迪,也想去看,我可以和她一 起去。” “但是布莉妮,我想和你一起看这场电影,非常想。” “真是不巧,格雷。其实,你可以将今晚的约会取消。不过,我想,你不会同 意的……” “我们明天去看行吗?” “不行,明天我会很晚下班。没关系,我和朱迪一起去好了。晚上见。” 布莉妮离开房间时,将房门重重地摔上。格雷呆呆地看着布莉妮离开,他感到 既难过又气恼。自从布莉妮提出孩子问题以来,格雷时常有这种感受。 “该死的荷尔蒙。”格雷冲着桌子上的早餐狠狠地骂道。 萨曼。伊林维斯最善于游刃有余地应付各种纠缠。巴德。查宁近来忙得不可开 交,他实在抽不出时间接待记者。“格雷,不要对我说你只需要一个小时,你很清 楚,这点时间对于采访远远不够。你同他讲过,想在他身边跟踪采访一到两天,并 且打算采访其他一些重要人物。他不同意这样做,目前来讲,他不同意。” 格雷叹了口气。他举起双手,“好了,我认输。想不想谈谈北部的事情。” “如果你真想听的话。不过,我怀疑你是否有兴趣。” “不妨试试看。” 于是萨曼开始发挥她的公关本色,向格雷解释巴德。查宁如何计划拓展北部的 办事处,计划在北部地区至少开设两家大型购物中心。巴德。查宁认为只有这样, 才能刺激消费,尤其是时装消费。 “你并不感兴趣,对吗?”萨曼灿然一笑,她问格雷。格雷正在走神。他在想, 萨曼的确很迷人,虽然她修饰得过于考究,并不适合格雷的口味,但她浑身上下散 发着迷人的魅力。听到萨曼的问话,格雷连忙将思路扯了回来。 “我当然很感兴趣。” “格雷,让我给你再点杯喝的,我们可以谈谈天气或者其它什么事情。我对刚 才的滔滔不绝表示歉意,我真傻……” 看来,她和我一样,也遇上了难题,格雷心想。可这难题究竟是什么?格雷望 着萨曼,没有讲话,渐渐地,他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冲动,十分特别的冲动从 内心深处涌动出来。那是一种兼具生理上和情感上的兴奋,刺激而且清晰。“那感 觉就好像——”有一次,他曾试着问布莉妮解释这种感觉,“像是想要做爱。”格 雷并不经常体验这种感受。但是一旦这种感受发生,格雷知道,他可以完全信赖他 的直觉。他的直觉不会错,有些事情将要发生。 “这样吧,让我们看看都发生了哪些事。告诉我,目前的生意如何?他是不是 仍然一心在做道克兰的规划?那将是个长期投人。道克兰那地方荒无人烟。我几周 前去过一趟,去和《电讯报》的一位朋友吃饭。都是因为该死的政府未能兑现铁路 计划,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是的,我知道这个项目进展得很慢。虽然,据我们所知,政府还是一心想恢 复那里的经济,但对于查宁公司来讲,这个项目将会长期亏损。巴德先生一向喜欢 逆市而行。” “这正是我要采访的话题之一。”格雷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保持联 络。一旦有任何新动向,立刻告诉我的,好吗?我得走了,还有些工作要做。” “没问题。” 萨曼签了支票,他们一起走到大堂。 “再次感谢。”格雷说道,“这儿的马丁尼酒真是棒极了。以前,我不是很喜 欢这种酒,不过……”门外走进来一位美艳的女子,格雷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那 是一名格雷迄今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她的个子很高,有一头红色略带金色光泽 的头发,一双亮得出奇的蓝绿色眼睛,是海的颜色。她上身穿一件皮夹克,下身是 一条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如果那也可以叫做裙子的话。她看上去很忧郁。看到萨 曼,女孩稍稍停下脚步,朝萨曼浅浅地,小心翼翼地一笑。 “嗨。”女孩打了个招呼,便急步走开了。 “你好。”萨曼回答着。 “这人是谁?”格雷感到十分惊奇。他有些晕头转向,好像置身一个陌生的国 度,周围的人都在讲着他听不懂的语言。 “我的新助手。”萨曼说。 “有意思。”格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的确。”从萨曼的眼神中,格雷知道,他的这种反应已经在她看来已经司空 见惯了。“而且,她还是巴德。查宁的长女”,萨曼补充道,“是他所有孩子中身 材最高的。” “上帝啊!” 格雷努力寻找着查宁小姐的芳踪。可惜,她已经消失在长长的走廊尽头。他想 找个借口去找找查宁,但是看到萨曼的表情和笑容,格雷感到有些尴尬。“或许, 我可以写一篇关于她的专访。查宁和他的女儿。相信会很叫座。” “一定会的,什么时候你想采访她,只要通知我就可以了。” 格雷回到家,独自一人坐在电脑前,边吃晚饭边工作。他的注意力总是不能集 中,工作进展得很慢。他早早地上床睡觉,醒来时,发现布莉妮正轻手轻脚地爬上 床躺在他身边。格雷转过身将布莉妮抱进怀里,他有一种强烈的欲望,他想要她。 出乎格雷的意外,布莉妮主动亲吻格雷,将她的一双长腿缠在他身上。 “我已经服过药了。”格雷听出,布莉妮的声音里含着笑意。 格雷松了口气,同时又感到内疚。第二天早上,他依旧感到懊悔,并且对布莉 妮的态度也比平时温柔许多。直到他骑着那辆被翠西称为“老婆”的摩托车到达报 社之后,格雷才猛然意识到早上的心情从何而来。昨晚,他和布莉妮做爱之后便睡 着了,他的梦中有一个女人,但那不是布莉妮,而是一个身材高过他半英寸,有着 一头金色头发和一双海一样颜色眼睛的女人。 “弗朗西丝,这次由你来主持义卖和彩券活动,怎么样?” 弗朗西丝参加了一个慈善组织。该组织的主要工作是支持对一种过敏病症的治 疗研究。此刻,该组织的成员正在戴安娜的家里召开会议,讲话的是戴安娜。马丁。 怀特。她朝弗朗西丝笑了笑。巴德曾经形容戴安娜的笑冷冰冰的,了无生气。 “还要主持彩券活动?戴安娜,工作量太大了。” “别紧张,亲爱的。上次我也是两个活动一起做的,其实这样做可以提高工作 效率。大额善款都能搞到,小额的捐赠就更不在话下。比如,上次简。派克就向义 卖活动捐赠了两个非常漂亮的干花装饰,同时又为彩券活动提供了在她的学校免费 学习两个小时的赠礼。你只需要动用你的关系,他们自会明白应该怎样做。” “你能不能讲得明白些,戴安娜?” “我是指你的商业背景。你曾经做过真正的职业女性,而我们这些人都只是业 余选手。哦,我想起来了,比如尼克,他能否为我们的抽彩活动提供一次免费做头 发的机会?你还在他那做头发吗?还是换了别的地方?” “谢谢你的提醒。”弗朗西丝笑了,“我的头发的确该整理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最近几次,我在尼克那儿没见到过你。” 戴安娜一向讲话缺乏技巧,她的确认为弗朗西丝的头发早就该整理了。 “可能我们去的时间不同吧。戴安娜,既然你是那里的常客,为什么你不亲自 去问他呢?” “我可不想越阻代疮,还是当事人亲自去问的好。” “明白了。” “很好。其实,只要知道是在为慈善事业做事,他们肯定会同意的。” 听到这话,弗朗西丝心想,事实并不尽然。如今,肯为慈善活动做事的人越来 越少,不像八十年代的时候,经济形势好,钱也好赚,为慈善捐款,不仅可以显示 一个人功成名就,而且也不失为避税的好方法。如今的人们,生意亏损失败的不计 其数,稍微赚到些钱的,也都紧紧地锁在口袋里不放。现在,做生意的纯利率低得 已经不能再低,稍有不慎,就会破坏账面的损益平衡。在这种情况下,你想要求他 们无偿地捐出两三百镑,捐赠一张前往巴黎的飞机票,甚至只是花上两个小时免费 做一次头发;他们都要仔细考虑考虑。倒不是说这些小小的捐赠真地会导致破产, 而是现今的人们已经谨小慎微到不愿承担哪怕一点点风险的地步。 戴安娜喝了口矿泉水,又接着说道:“另外,弗朗西丝,我还需要有人帮我销 售宣传手册的版面。我觉得你将这些工作一起做,会简单一些。这周之内,你能否 给我一个清单,列出你曾拜访过哪些人?你认为可以卖出去多少张,十张?十五张?” “我真的不知道。时间又这么紧。戴安娜,这种事情我得打无数个电话才能— —” “时间紧,这个理由我听过不知多少次。根本算不上理由,只是一个可笑的借 口。我们都要做出点牺牲,我也一样,其实只是稍微调整一下我们自己。好了,如 果你——” 弗朗西丝看着戴安娜。她的豪宅是伦敦最贵的地产之一,她们现在所在的大客 厅刚刚经由名师简。邱吉尔重新设计,由杰西帕。科朗负责装修。门外停着戴安娜 新买的宝马汽车,她的三个孩子都在英国最著名的学校里读书,弗朗西丝不禁想问 戴安娜,所谓的牺牲体现在哪里?弗朗西丝常感到,这些女人很令人费解。 戴安娜终于宣布会议结束。她很抱歉地解释,她要去见她的服装设计师。弗朗 西丝一边顺着山路朝她的汽车走去,一边在脑海中列着名单,看看有哪些人有可能 以两千镑的价格购买这次慈善舞会宣传手册的广告位置。想了好久,她才列出短短 几个人的名单,远远达不到戴安娜要求的十五人目标。路上的交通十分堵塞,弗朗 西丝边亦步亦趋地开着车,一边努力在脑海中搜索着候选人,她突然间想到特瑞萨。 布斯。她有自己的公司,虽然是家合股公司,但她总是滔滔不绝地谈论公司里的事 情,或许她会想做广告,甚至还会买下几张舞会的门票。值得去试一试,大不了遭 到她的婉言谢绝。 弗朗西丝将电话打特瑞萨的办公室,特瑞萨已经回家。听起来,特瑞萨并不像 她讲的那样在公司是个实权人物。弗朗西丝又将电话打到特瑞萨家里。是管家接的 电话,她让弗朗西丝稍候,她要去问问特瑞萨是否有空。过了好久,电话里才传来 特瑞萨沙沙的声音:“弗朗西丝,亲爱的,什么事劳架你亲自打电话给我。” F 没有理会特瑞萨的尖酸,她说:“特瑞萨,你好吗?” “非常好,谢谢。我近来很忙,公司在拓展业务,有很多事要做。你们这些闲 在家里的太太们是难以想像的——” “我也工作过,特瑞萨。”弗朗西丝克制着心底的怒火,“至今还能回忆起工 作时的压力。我打电话是有关你公司的事情。” “是吗?你该不会是想找份工作吧。” “不是。我是想工作,只是孩子们和巴德已经忙得我团团转。” “是呀,亲爱的,我能理解。” 弗朗西丝在心里反复下了多次决心,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我现在正在帮助 一个慈善舞会销售宣传版面,不知我能否说服你或者你的公司买下其中一版。这是 场慈善舞会,将在十一月召开,旨在帮助医学研究,是个很好的主题——” “多少钱?” “两千镑一版。” “上帝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我知道。不过,特瑞萨,到场的观众都是些真正有钱的人。” “但是弗朗西丝,真正的有钱人未必对这类多方业主共享的物业感兴趣,更何 况我们的物业位置比较偏僻。” “这点我不太清楚。不过,你也别太主观。我就知道一些人在滑雪圣地共同购 置物业。”弗朗西丝的谈兴渐浓,渐渐地她感觉自己好象又回到公司的办公室。 “听起来不错,说下去。” “另外还有一些人将这种场合视为机遇,他们急于向别人证明自己是在做善事 ——” “这么说并不是每一位来宾都真的很有钱。” “那要看你如何定义有钱这个概念。”弗朗西丝耐心地解释。“如果他们能买 得起人场券,或许就能买得起一份物业拥有权,至少他们会考虑。而且,特瑞萨, 这也是一次很好的亮相机会。你会和很多知名品牌在一起出场。上一次,蒂芬妮、 尹斯普瑞等知名品牌全都到场了。这是一次高品位的展示,非常有助于你的公司形 象。” “这么说,你认为我的家庭时装品位不够一流了?”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一个好的氛围总是有利无害。你是否考虑买下半 个版面?” “我可不想小家子气。我要买一版。”弗朗西丝没想到特瑞萨会如此爽快,她 本以为还要再费些口舌。 “太好了。谢谢你,我真高兴。你是否想和我们一起出席舞会,你和道格拉斯, 你们可以买门票,到时我们可以坐一张桌子——” “不了,我不喜欢这种场合。我对你说过,我和那些人相处不来,没有什么共 同语言。” “我想你会有的——”弗朗西丝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不会的,弗朗西丝,真的。我可能会讲得太多。好了,反正到时候你通知我, 我会寄支票给你。而且我希望看时能准确地知道还有哪些公司加入广告版面。” “这会有些困难。” “我不明白为什么。对不起,弗朗西丝,这是前提条件。我可不想和卖墓地的 臭名公司搅在一起。” “显然,他们也不会做广告的。不过,好吧,我答应你。谢谢。另外,道格拉 斯好吗?” “哦,好极了。他在苏格兰待了几天,打高尔夫。另外,就是替你丈夫赚钱。” “嗯?”弗朗西丝觉得特瑞萨的这番话有些怪。道格拉斯为巴德赚钱实际上也 是为他自己赚钱,他们的股份是一样的,至少弗朗西丝一直这样认为。 “你丈夫怎么样?” “他还好,谢谢。”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好了,特瑞萨,我得——” “你是不是经常见到奥利弗。克拉克?”特瑞萨突然问弗朗西丝。 “奥利弗?不常见。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一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不错,不是那种被宠坏的孩子。他们以前的生活很艰难。 “ “是的,你怎么知道他?” “我喜欢认识了解每一个我感兴趣的人。我对他就很有兴趣。” “是吗?”弗朗西丝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女人究竟在做些什么? “你丈夫好像一直对他们一家很照顾。据别人讲,他对他们非常好,是吗?” “是这样,不过东吉尔。克拉克曾经是他的搭挡、他们的合伙人。我想奈吉尔 去世后,巴德觉得有义务这样做。” “有义务!你这话倒是挺有意思。” “任何人都会这样做的。一个女人守寡带着两个孩子很不容易。我想道格拉斯 对你讲过这些。” “他当然对我讲过这段故事。” 特瑞萨很刻意地强调“故事”这两个字。弗朗西丝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她觉 得有必要替巴德讲话。 “但他并不是因公去世的,对吗?我是说,从我得到的消息看,他是在口家途 中出的车祸。” “是这样。但巴德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他觉得有义务照料奈吉尔的一家。 “我知道。他真是个好人,对这一家人照料这么久,而且如此慷慨——” “特瑞萨,对不起,我还有事得出去一下。”弗朗西丝觉得没办法再谈下去。 “我得去接杰克。对了,他很喜欢那辆汽车。谢谢你。谢谢你今天慷慨解囊。如果 你改变主意想买舞票的话,打电话给我。替我向道格拉斯问好。” “我会的。再见,弗朗西丝。” 不知为什么,弗朗西丝非常想同巴德谈谈这件事。她拨通了巴德的私人电话, 电话里传来玛西亚拒人千里的声音。 “查宁夫人,巴德先生现在不在办公室。” “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对不起。” “难道他没有日程表吗?” “查宁夫人,他正在英格兰银行开会。” “预计会议要开多久?” “查宁夫人,同乔治先生的会面通常没有确定的结束时间。”玛西亚很耐心, 像是在对小孩子讲话。当然是对那种不太聪明的小孩子讲话。 “好吧,我明白了。他是不是一整天都在英格兰银行?” “他一整天都不在办公室。” “这么说,并非一直在银行开会?” “是的。他不在伦敦市里,对不起。我以为他告诉过你。” “他没讲过。好吧,玛西亚,等他回来,让他打电话给我好吗?如果有一天, 我丈夫犯了重罪,玛西亚你将会是一名很好的辩护证人。” “对不起,我不懂你的意思?” “没什么,玛西亚,开个玩笑而已。再见。” “再见,查宁夫人。” 就在巴德。查宁在英格兰银行出席会议的同时,在与英格兰银行仅几条大街之 隔的麦修安商业银行里,一位高级部门经理戴斯蒙德。诺斯正颇为忐忑地研究着一 份报告。报告显示,道克兰地区的整体发展继续呈下滑趋势,占有重要股份的查宁 公司在此项目上的亏损尤为突出,一切迹象均显示,该地区的预期前景不容乐观。 他让手下一名经理找来查宁公司在麦修安银行的账户情况。诺斯一边喝着茶,吃着 苏格兰黄油饼干(在家里,为了健康着想,诺斯夫人从不允许他吃这种饼干),一 边分析查宁公司的账户报告。从数字上看,这间公司在目前情况下运作得相当不错。 不过,戴斯蒙德还是征寻手下经理的意见,问他是否应该请会计公司对查宁公 司进行审核并提交一份全面报告。这位经理名叫迈克尔。杰克逊。这个名字给他惹 来不少麻烦。他对工作的专注和热情绝不亚于诺斯先生,他认为请会计公司的做法 是谨慎明智的,并表示明天一早就会去做这件事。 巴德终于在晚上八点半回到家。 “嘿” “你好,巴德,今天过得怎么样?” “嗯,和平常差不多。我上去换衣服,马上就下来。” 十分钟后,巴德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走下楼来。他弯腰吻了弗朗西丝的前额, 摸摸她的颈部。“你好吗?” “还好,谢谢。巴德,给我讲讲,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你在说什么?” “‘我想知道你今天做了哪些事情。我想了解一下,你和银行的官员都谈了些 什么,达成什么协议,他对这个国家未来几年的财政状况有何看法,你今天早上在 做什么,到城外——” 巴德皱起眉头,“我不能对你讲这些事。一大堆的事情,十分复杂,你听了会 厌的。” “不会的,我真地想知道。” 巴德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们讨论了金融走势。通货膨胀率有可能降低之 类的事情。” “是吗?就你们两个人?” “当然不是,一共有十几个人呢。” “都是地产商?有没有其它行业的人士?” “来自不同行业。弗朗西丝,这是怎么了?我宁愿听听杰克学校里的事情,也 好过我将这一天沉闷的细节再重复一遍。” “它们再乏味也总比我的一天有趣得多。巴德,我在尽力按照你的话去做,把 你当作我的全部事业。我是对你的工作感兴趣。如果你不愿意讲给我听,我就很难 理解它们。好吧,那么今天早上呢?你去哪儿了,做了些什么?” 巴德面无表情地看着弗朗西丝,过了好一会儿,他说:“我去看一块地。 “在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在问这块地在哪?” “在西部,靠近布里斯托。” “很大吗?” “什么?” “我是说,那是不是一片很大的地。” “是的,很大。” 弗朗西丝终于控制不住地发作了。“巴德,你应该和玛西亚。格林合伙开一间 侦探社。你们会是一对很好的搭挡,经得住任何盘问。现在,你想不想听听我这一 天都做了些什么?” “好啊,你做了些什么?” “我去吃午饭,讨论慈善舞会的事。我被派定一个任务,销售宣传手册的广告 版面。你会买下一版,是吗?” “什么?” “巴德,请你听我讲话。我在讲,你会不会买下一个版面。” “你去和萨曼商量这件事。” “好吧。另外,我和特瑞萨。布斯进行了一场十分特别的谈话。” 这句话引起巴德的高度注意。“你们谈了些什么。” “我卖给她一版广告,一整版,开价两千镑,她的爽快出乎我的意料。看来, 她的公司做得不错。” “还可以。” “然后她开始谈到克拉克一家。” “克拉克一家?” 弗朗西丝紧紧地盯着巴德。巴德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呷了一口威士忌,故意做 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但是,弗朗西丝发现,巴德的太阳穴在紧张地抽搐着。 “是的,克拉克一家。她说了一些话,好像——当然,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 思。但是她的话好像有些含义在里面。” “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你好像没必要发脾气。” “我不是发脾气,只是吃惊。听起来很奇怪,她的话能有什么含义呢?” “也许不是在影射,而是在提供一些线索。她一直在讲你如何在奈吉尔死后承 担起义务,如何慷慨地照顾他的家人。在她看来,你的慷慨有些过份。” “我并没有特别过份地慷慨呀!” “但是,她好像这样认为。她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很奇怪。巴德,奈吉尔究竟是 怎么死的?他并不是因公出的车祸,对吗?”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样想?” “因为特瑞萨好像这样认为。” “这个该死的女人。” “她是很可恶。但是巴德,事情的经过倒底怎样?据我所知,他是在开车回家 的路上,夜很深了,之后就——” “弗朗西丝。”巴德显然生气了,“这就是事情的经过。我们能不能到此为止。 我回家是想求得一些安静和放松,不想被你一个问题接一问题地盘问。” “对不起,巴德。”弗朗西丝冷冷地说,“或许我应该很识趣地躲到一边做些 针线话,或者去厨房看看地板是不是擦得光洁油亮。这样就能合你的心意,对吗? 我再也不会用问题打扰你了。” “看在上帝的份上!”说完,巴德站起身走出房间。弗朗西丝听到巴德进了书 房,并重重地将房门关上。 “混蛋!”弗朗西丝气急败坏地骂道。好半天,弗朗西丝不愿去想刚才的谈话。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去读时代杂志上的一篇文章。渐渐的,弗朗西丝的心情平静下 来,她却越发地感到不安。她的不安并非因为巴德发脾气,而是来自他对事的反应。 他对弗朗西丝与特瑞萨通话,特别是对提及克拉克一事反应过激,弗朗西丝的心头 再次掠过不安的阴影。这次,这种不安的感觉不再像上次那样如浮云掠过,而是更 加清晰,更加有力地撞击着她的内心,持续了好久才渐渐逝去。没有理由会有这种 感觉,真的没有理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