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给点零钱吧。夫人。” 克丝汀厌恶地看了一眼那个蟋缩在睡袋里的人,她干脆地说道:“没有。请你 立刻从我门前的台阶上离开,否则我要叫警察”克丝汀,你真是铁石心肠。“ “巴纳比!是巴纳比,你这个坏蛋,差点让我吓出心脏病。你在这干什么?为 什么回来也不通知我?快进来。上帝!见到你真高兴。” 克丝汀牵着巴纳比的手,将他从睡袋中拽出来,把他带进房间。她紧紧地拥抱 他,亲吻他。克丝汀非常喜爱这个弟弟,尽管他一直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尽管在你 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往往不在身边,尽管他一次又一次离家出走…… 克丝汀将巴纳比带进厨房,让他在椅子上坐下,然后问道:“想不想喝啤酒?” 巴纳比点点头,咧开嘴笑了,“多来几瓶。” “见到你真高兴,只是,你怎么瘦成这副样子——” “去印度的结果。” “我根本不知道你去了印度。” “我一个月前才决定要去的,听起来这个主意不错,但实际上并不是很好——” “你身体还好吗?” “还行。就是很累,飞机飞得太久了。” “为什么不让我去接你?” “我找不到你,也找不到维多利亚龙有霍顿。 “弗朗西丝呢2 ” “她出去了,我给她打电话时,她不在家。桑迪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桑迪听说你回来,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是啊,她很兴奋。她说,要不是弗朗西丝把孩子们留给她照看,她会开车去 接我。最后,我还是搭地铁回来的。 “可怜的巴纳比,这样欢迎你可是有些不公平。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回来?我以 为你至少还要再待上一个月呢。 “我感觉不舒服才不得不回来。克丝汀,我的肠胃不好,非常不好,好像不是 我的一样。 “别着急,慢慢讲给我听。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用了,过段时间就会好的。我想吃饭,你这儿有什么吃的东西?” “没有,我可以去欧罗巴餐厅去买,你想吃什么?” “想吃点素净的东西,比如鸡汤之类。哦,还有,要些上好的白面包,就是以 前我用来塞你鼻子的那种。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我差点忘了,你以前是个多么让人讨厌的男孩子。 克丝河在巴纳比身边看着他吃东西。她仔细审视着巴纳比那削瘦的被太阳晒得 黝黑的面庞,他的一头凌乱的金色长发,以及骨瘦如柴的胳膊。 “巴纳比,你看上去就像是得了——你真的没事吗?” 巴纳比笑了,“我发誓,没染上不好的病,你看看和我一起的其他人就知道了。 “什么其他人。” “就是和我一起回来的其他人。克丝汀,我很好,真的很好。谢谢,你怎么样?” “我还好。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讲给你听。” “维多利亚好吗?” “很好,她忙得很——” “能想像得到。” “她爱上一个很可怕的人。大部分时间待在那个人那里。” “你呢,谈恋爱没有/”当然没有。你知道的,我不相信爱情。“ “身边也没有其他人?” “我——嗯,我——”好了,克丝汀,告诉我,出了什么事?“ “我不想提这件事。” 克丝汀讲的不是实话。她其实很想找个人倾诉,但不是巴纳比。虽然她爱巴纳 比,但他不会明白她是如何又一次将所有的事情搞砸。原本与托比很合协、很快乐 的关系,因为她一时的气愤并且与另外一个男人上床而变得发发可危。而她又喜欢 另外那个男人,还欠着他很大的人情,他不应该被她如此地利用,也不应该受到任 何伤害…… 巴纳比耸耸肩,“好吧。那就等以后再说。” “或许会的。” 电话铃响了,上帝,千万不要是格雷打来的电话,千万不要让她现在就去面对 这一切。 电话是托比打来的。 “我是想告诉你,我一直在想你。”托比说。 “你真好。”克丝汀小心地回答。 “不,我不好。克丝汀,那天我做得太过份了。” “是吗?我很高兴,我们的看法一致了,我也不喜欢你那天的做法。” “上帝,我只是和那个女孩跳跳舞。” “那一场很特别的舞。你的手伸进她的短裤,你的舌头舔她的脖子…” “别说了,克丝汀,你就像个酷劲十足的中学生。总之,我认为我们的关系不 可能再继续下去了。你觉得呢?我真同情那位老哥。毫无疑问,他被你迷住了。在 他眼里你是位女神。不过,他很快就会认清你。可怜的老家伙。他有多大?三十五、 四十?你父亲的一切秘密就要公开于世。他是不是在了解你父亲的公司?如果他有 头脑,肯定能挖出内幕。恭喜你,克丝汀。我不想说再见,因为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克丝汀狠狠地挂上电话,她迅速走到冰箱前,取出一瓶酒,用开瓶器在瓶塞上 胡乱地戳着。 “嘿,让我来吧。”巴纳比说,“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 “谁的电话?好像是托比。” “是他。” “你还在和他约会,真不敢相信。” “再也不会了。”克丝并努力想作出一个笑脸。 巴纳比走到克丝汀面前,递给她一杯酒,紧紧地抱了抱她。“见到你真高兴。” 他笑着朝克丝汀说。克丝汀也抱了抱巴纳比。她心里想,如果她在这个世界上爱过 什么人的话,那只能是巴纳比。她为巴纳比又倒了一杯啤酒,然后坐下来看着他。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克丝河问。 “不知道。十月份大学开学,在此之前,我只能闲逛。我得想法尽快弄点钱。 我的口袋已经空了,还欠了一个伙计几百块钱。你有钱吗?” “开什么玩笑。如果你想找爸爸要钱,最好别抱太大希望。我现在已经和这个 家断绝了关系。他不理我,对我恨之入骨。而且他好像一直在出差,对了,他们的 孩子病了,心脏有问题。” “真的?太不幸了,弗朗西丝怎么样?” “我可不知道。”克丝汀冷冷地说。“我们从来都不讲知心话,尤其自从——” “自从什么时候?” “有一天晚上我喝醉了,向一个无耻的女记者讲了不应该讲的话,被她以极大 的篇幅登在星期天的小报上。糟透了。” “真是糟糕,克丝汀,你有些时候真是很糊涂。” “谢谢。唉,还有,莱姆住进医院,他酒后开车,出了车祸。” “上帝,这还是一个家吗?杰西奶奶怎么样?” “她很好,对我非常好。替我向爸爸解释、求情。” “亲爱的老奶奶。我明天可能会去看她。她会给我一些经济援助,是不是?” “我可不希望你仅仅是出于这个原因去看她。”克丝汀义正严辞地说。 “瞧你,何必当真。妈妈好吗?” “不太好,又住进疗养院,不过现在已经恢复。她要知道你回来了,一定很高 兴。” “是啊,我这两天就去看她。上帝,我突然感觉好多了,我有个主意,克丝汀, 我先休息一阵,然后我们一起出去。我很想出去。上俱乐部,或是其他什么地方。” “我可没兴趣。而且,我刚找到份新工作,明天会很忙,我不能喝得醉田田的 ——” “克丝汀,你怎么了?又变成爸爸的乖乖女了?他才不会在乎你上班迟到呢。” “我不是在为爸爸工作。他把我解雇了。” “什么?是不是你偷他钱时被他发现了?” “当然不是。都是因为报纸那件事。他艰本就不和我讲话。” 巴纳比躺倒在沙发上。“我可从来没想过你会因为害怕迟到而不去过夜生活。 你怎么了,克丝汀?是因为人到中年,还是因为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该不会是你染上病了。” “闭嘴。”克丝汀看着巴纳比。她知道巴纳比是在开玩笑,但他讲的是实情, 她近来确实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满不在乎。克丝汀还记得一年前的她是什么 样子。那时她还在大学读书,她可以通宵达旦地酗酒、抽烟、跳舞。她看了一眼贴 在冰箱上的照片。那是她上学时在舞会上拍的。照片上的克丝汀仰头大笑,她的长 发飞扬着,晚装内的双乳若隐若现。仅仅一年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她 与一位年长她一倍的男人发生暧昧,竟然让她对外出狂欢不再感兴趣。真是少见。 终于,克丝订说道:“Oh,你赢了。想去哪儿?花园俱乐部好不好?先去睡会儿觉, 我一点钟叫醒你。” “这才是个乖女孩。” 克丝汀在俱乐部玩得并不开心。她甚至有些讨厌这里,讨厌这里的噪音、热气 以及地下室的昏暗,就连音乐听着都不顺耳。她安慰自己,可能是因为太累了,所 以没有心情。巴纳比起初玩得挺投人,他找到几个朋友,跳了会儿舞,抽了几支烟。 然后,他突然跑到克丝河面前,脸色十分吓人,“你去叫辆出租车,我得回家。” 克丝汀挽扶着巴纳比走到酒吧门外,让他在边道上坐下。巴纳比捂着胃口,蟋 缩着身子,痛苦地呻吟着。克丝河拦了一辆计程车,司机看了看巴纳比,摇摇头说 :“不行,我的车很干净,对不起,小美人。” 接连两辆计程车都拒绝揽他们的生意。克丝汀正在绝望的时候,一辆警车在他 们面前停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 “哦,没事,我很好。”克丝河连忙解释。 “你朋友看上去不太好。他怎么了?” “他突然胃疼。他是我弟弟,刚刚从印度回来。”克丝汀觉得有必要让警察知 道她与巴纳比的关系,虽然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是吗?”克丝汀面前站着两名警官,其中年轻的那个听到克丝汀的解释后朝 她笑了笑,那笑容里隐含着什么。 “是真的。我本不该让他出来。现在,我们得叫辆出租车回家。” “他喝过酒,对吗?” “没有。”克丝汀很坚决地说:“他没喝酒,我也没喝酒。我知道你们心里怎 么想,但是,我们没做任何坏事。” 巴纳比抬起头,他的脸因为疼痛显得十分樵怀,有些扭曲变形。“对不起。” 他咬牙忍着疼痛说道:“我刚刚从沼泽地区回来——”说完,他的脑袋又低垂下去。 “天呀。”年轻的警官心地十分善良,“看来他得去医院。这样吧,你们先上 车,我送你们到急救中心。只要五分钟。” “可是——”克丝汀说。 “如果你不想去急救中心,小姐,我将不得不通知你的父母。你有父母吗?” “当然有。”克丝订为了捍卫尊严坚定地说道。 “我也这么认为。好吧,你选择吧。” “还是先去急救中心。谢谢。” “好的。来,扶他上车,好姑娘。” 三个小时后,巴纳比躺在急救中心的病房里仍然不停地呻吟着,克丝汀颇为忐 忑地拨通父亲家里的电话,是桑迪听的电话。 “桑迪,谢天谢地。我是克丝汀。对不起,这么早把你吵醒。但是,我们需要 帮助。我们现在在医院,巴纳比病了。不,不是很严重。医生说他得的是疟疾,需 要小心照顾。我觉得他应该回家去住。你能不能问问弗朗西丝,这样做可不可以? 我会想法找辆出租车,只是很多司机都不愿意载我们。谢谢你。” 克丝汀拿着电话等在那里,几分钟后,弗朗酉丝接过电话。“克丝汀吗?我这 就去接巴纳比。大概半小时后到医院。” “谢谢。”克丝汀说。然后她又极不情愿地加了一句:“你真好。” 十五分钟后,弗朗西丝的汽车便出现在医院门口。克丝汀正等在那里,她朝弗 朗西丝挥挥手,然后进去接巴纳比。巴纳比需要靠克丝汀搀扶才能走路。他很瘦, 克丝汀并没感到吃力。 弗朗西丝从车里走出来帮忙。“他看上去很吓人,什么毛病?” “疟疾。在印度染上的。” “怎么会到急救中心来的?” “警察坚持要——” “警察?上帝,这件事怎么把警察也扯进来了?” 克丝汀向弗朗西丝讲了前后经过。 “克丝汀,他生着病,你却带他去酒吧,怎么能做出这等傻事。” “是他的主意。”克丝汀讲话时就像个坏脾气的小女孩。 “我觉得这个理由并不充分。你父亲要是知道这件事,不知要发多大的脾气。 来,巴纳比,坐在后面,可以稍微躺下一点。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好。我的肚子一阵阵地疼,总想大便,你能明白吗?” “谢谢,我能明白。” “对不起。”巴纳比可怜兮兮地说。“弗朗西丝,我真的很抱歉。你很高兴我 能回家,对吗?” “不是特别高兴。”弗朗西丝的语气有些冷,但她还是朝巴纳比笑了笑。克丝 汀看着巴纳比,她觉得巴纳比很会为人,这次事件的结局还算不错。当然,弗朗西 丝一向喜欢巴纳比,每个人都喜欢他。 “我们先回家安顿你躺下,然后我会给你找医生。你现在热吗?”弗朗西丝问。 “不,现在很冷,浑身发抖。” “可能你在发烧。” “弗朗西丝。”克丝汀小心地问,“爸爸知道这件事吗?” “你打电话时,他正在旁边。他今天一早有个会议,他说等他回来再说。他搞 不懂你们为什么会在急救中心。如果我是你,我会这样解释。就说你们吓蒙了,叫 了辆救护车,直接被送到这里。他不一定会信,但可以试试。” “好的。”克丝汀不情愿地做出一副高雅的样子。“这个主意不错。” “他说晚些时候会给我打电话,再问详细情况。你是想叫辆车回公寓,还是和 我们一起回家。” “我还是回公寓吧。我还得去上班。你行吗,巴纳比?” “还好。谢谢你照顾我,克丝汀。” 克丝汀已经转身离开了,但又折了回来。虽然不太情愿,但她知道,她必须这 样做。 “谢谢,”克丝汀说,“谢谢你能来,还得谢谢你所做的一切,我想爸爸会给 我打电话,骂我办了件蠢事。” “可能会的。” 直到临近黄昏,巴德才给克丝汀挂了电话,但对巴纳比的事情只字未提。 布立革迪尔很愿意同格雷。詹森谈话。星期二早上,他整整等了一个上午,并 且吩咐妻子不要打扰他,他正在接受记者采访,妻子因此对他刮目相看。唐森好像 对布立革迪尔讲的每一件事情都相当感兴趣。当然了,他有这么多年的经验,对地 产生意自然有他自己的一套观点。他也确实曾经建议巴德。查宁,劝他不要购买卡 罗娜码头,但是巴德不听。好在事实证明,巴德的决定是正确的。 唐森先生还问布立革迪尔是否同道格拉斯。布斯共过事。布立革迪尔回答说是。 唐森先生又问,他们是否一起打过高尔夫球,并且说,他很惊讶,为什么布斯先生 没能说服巴德。查宁涉足娱乐业,特别是高尔夫业。“这可是一项日新月异的工业 啊。”布立革迪尔觉得唐森的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其实查宁公司曾经讨论过高尔夫 球场的问题,也找到些地皮,并为此支付了很大_笔钱。不过,布立革迪尔估计, 这块地后来可能又被卖掉了。 “那块地在苏格兰,名字很怪,是查宁命名的。叫什么来着?等一下,让我想 想,总之,他当时对那块地情有独钟,一再表示肯定能得到规划批准,并且由阿诺 德。帕尔玛设计,是个很有意思的项目。” “我对苏格兰的土地行情不太了解,我是说,这块地要动用多少资金呢?” “大概要一百万以上。事实上,我感觉应该接近两百万。不过有一点你尽可以 放心,查宁买地一向物有所值。他很精明。估计他把这块地卖掉也赚了很大一笔。 如果你对这方面感兴趣。布斯能提供很多信息。哦,想起来了,那地方叫奥赫那莫 提。” “你这个建议很好,我应该和道格拉斯谈谈。我们已经约好一起吃午饭,我会 向他问及此事。多些这样的小细节,文章会更加生动。非常感谢,布立革迪尔。” “我很荣幸,年轻人。能做些有用的事,我很开心。我的生活很沉闷,每天只 是在消磨时光。好了,根据我提供的线索,相信你会挖掘出道克兰的故事。” “相信我会的。” 桑迪为弗朗西丝的浴室换上干净毛巾,又检查了一番手纸、面巾纸的数量,并 且换上两小瓶装满的香水。桑迪一直偷偷分享着弗朗西丝的香水,只是弗朗西丝始 终没有觉察。这时,弗朗西丝卧室里的电话响了。桑迪看了眼壁炉上的闹钟,心想, 一定是科林打来的电话,他们约好十点钟通话,科林一向守时。科林。道格拉斯是 桑迪的男朋友,他待人和气,长相也不错,桑迪非常喜欢他。科林离过婚,目前在 一家大型药品公司做推销员。通常科林打来电话后,桑迪都会再打回去。既然是查 宁公司支付电话费,实在没必要让科林花费这笔可观的冤枉钱。好在由于工作原因, 科林总是从伦敦各地不同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过来。这样,桑迪回电话时,就会在 账单上留下不同的电话号码,即使查账单也不会露出马脚。桑迪随手将剩下的两瓶 香水放进口袋。她走进卧室,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准备好好同科林聊聊天。 然而,电话是莱姆打来的。桑迪喜欢莱姆,十分同情生活对莱姆的不公平。她 觉得莱姆的相貌十分性感,有些像他父亲。他们父子有着相同的肤色,同样黑黑的 眼睛和浓重的眉毛。只不过,莱姆的个子比巴德高了很多,而且也比他英俊得多。 桑迪近来很少见到莱姆。她刚到这个家里时,恰巧碰到过莱姆,后来,在几次家庭 聚会上也遇到过他。莱姆一向对桑迪很好。 “嘿,莱姆,你好吗?听说你出了车祸,真不幸。” “哦,我正在恢复。桑迪谢谢你。我已经可以下床,拄着拐杖倒处走动了。桑 迪,谢谢你寄来的卡片。你真好。” “不用谢。” “当然要谢,所以我今天打电话过来。我想这个时候应该能找到你。弗朗西丝 ——?”莱姆有些口吃,“查宁夫人在吗?” “她不在。她好像去什么地方接克丝河。”莱姆对查宁夫人一向视如仇人。现 在看来,他们的关系好像有些复苏。 “克丝汀?怎么,克丝汀也需要有人接送?” “我不清楚。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可能接着要去参加一个慈善活动。” 桑迪向来不能理解弗朗西丝的慈善活动,她曾经对科林说:“纯粹是没事找事 做,为的是让她觉得自己还有价值。” “明白了。没关系,我只是想和她讲几句话。”莱姆好像突然间伤感起来。 “她对我很好,几乎每天都来医院看我。” “是吗?”桑迪的好奇心越来越重。她在想,查宁先生肯定不会去医院看过莱 姆,不知他是否知道这件事。 “好了,请你转告她我来过电话,向她转达我的问候。我回头再打电话。” “我会的。再见,莱姆,多保重。真高兴你已经恢复了。” “再见,桑迪。” 这是怎么回事?桑迪禁不住打了个问号。她敢肯定,莱姆原本想说,让她向查 宁夫人转达他的爱意。他们之间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不会,这想法太荒唐。不过, 莱姆这么迷人,显然,他和弗朗西丝已经成为朋友。或许是因为查宁先生让弗朗西 丝感到压抑,她需要放松,于是便和莱姆调调情。如果是这样,也怨不得查宁夫人。 桑迪的这种想法并非因为她不喜欢巴德。她其实很喜欢巴德,虽然巴德的坏脾 气也让她感到害怕,而且巴德的容貌令人不敢恭维。桑迪一直搞不懂,弗朗西丝为 什么会嫁给巴德。巴德至少比她大二十岁,一想到和这样老的男人上床,桑迪就感 到恶心。弗朗西丝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可以忍受呢?答案只有一个,弗朗西丝肯定 是为了金钱才嫁给巴德。钱,才是她惟一想要的东西。也算她走运。换了谁,都不 会放弃这样难得的好机会。所以,桑迪一向讨厌弗朗西丝,而且她发现,为弗朗西 丝工作并不容易。弗朗西丝很主观,也很挑剔。当然,桑迪也承认,这么多年来, 家里一直没有女主人,她因此被宠坏了。她一向在这个家里拥有指挥权,孩子们也 都喜欢她,他们晚上经常一起在家里位戏。现在,突然要她按照弗朗西丝的意愿行 事,桑迪肯定感到不适应。有很多次,桑迪想到过辞职,但是她又舍不得这份工作。 家里有罗伯特夫人做清洁,有保姆照看孩子,还有霍顿帮忙。大部分周末,她会独 自拥有这座空宅,她还有自己的汽车和一份相当不错的薪水。由于保姆很少休假, 桑迪用不着费神去照看孩子,而且在这个家里她还可以暗中捞到不少实惠,比如香 水,还有T 恤,她都可以偷偷拿几件据为己有。当然,她不敢动那些顶级的名牌货, 但是像马克斯班这样的大陆牌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她也用不着买紧身衣或是短裤, 弗朗西丝的这种东西多得不计其数,随手拎走几件根本不会引起注意。每个周末, 她只要从全家的生活费中克扣一小部分,便足够她和科林大吃一顿。所以,就算受 点气,忍受一下女主人的专断,也是值得的。不过,桑迪也有一种预感,而且她的 预感一向准确,早晚有一天,她的这些中饱私囊的行为会被发现。桑迪知道,保姆 也不喜欢新的女主人,认为新主人没有出身。她总是把弗朗西丝同帕蒂。查宁以及 其他一些高贵的母亲们做比较。桑迪和保姆一致认为弗朗西丝不够能干。保姆还认 为弗朗西丝神经质,桑迪则称之为精神过敏。她们一向吃不准弗朗西丝何时会发脾 气,有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令她大动干戈。虽然各自的理由不同,但桑迪 和保姆都认为弗朗西丝经常发脾气毫无道理。保姆崇拜查宁先生,她认为查宁先生 脾气爆躁是由于操劳与压力造成的。弗朗西丝没有如此之重的压力,当然没有理由 发脾气。桑迪则认为,既然已经得到如此奢华的生活,有什么理由不可以忍耐呢? 桑迪放下电话,她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这件事很怪,非常奇怪。她回到浴室, 用刚刚据为己有的香水,将浑身上下喷了个遍。她原想听过科林的电话之后再做这 件事,但是她已经急不可待了。 “可怜的家伙,快进来。你的脸色难看极了。我先扶你躺下,再去叫医生。” 巴纳比正想告诉弗朗西丝不要叫医生,这一晚上,医生已经将他折磨得够惨了。 就在此时,他只觉腹部一阵剧痛,连忙往洗手间跑去。等弗朗西丝再回到房间时, 巴纳比正躺在沙发上,他用手使劲按着肚子,直压得肚子瘪瘪的,好像肠子都不存 在了一样。 “是不是感觉很难受?” 巴纳比点点头他勉强笑笑。 “我给海明医生打过电话,他很快就来看你,现在,你最好说个澡,你自己能 行吗?” “你得帮我搓背。” “巴纳比,别瞎说。” “我没瞎说。我真的想让你给我搓背。想想看,如果我晕倒在澡盆里,被洗澡 水淹死,你该多难过。” “我要生气了。我去给你放水,然后我会等在这,随时听你吩咐。” “弗朗西丝,你是个冷酷的女人。” “巴纳比,你是个难缠的讨厌鬼。来吧,握住我的手,我拉你起来。你能走到 楼上去吗?” “不行,我还是用你的浴室安全一些。然后,在你的床上睡几天,直到我感觉 好些。小男孩有权利这么做的,对吗?” 弗朗西丝笑了。“巴纳比,抛开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我还是很高兴你能回来。” 医生为巴纳比做了检查。他用冰凉的手在巴纳比的胃部推拿按压,又取了一些 血样,并让巴纳比提供尿样、便样。然后,医生说,据他观察,巴纳比患的是轻微 疟疾,只要休息几天,并且注意节制饮食就会好的。 “要严格控制饮食,只能喝些清汤,不能吃任何坚硬的食物,不可以吃奶制品, 多饮水。这是药方,每天用水冲服,有助于恢复体内水分平衡。” “啤酒可以吗?”巴纳比从床上坐起来问道,“啤酒很容易补充水分,还有红 酒,杜松子酒。” “巴纳比,别捣乱。”弗朗西丝生气地看看巴纳比,巴纳比咧开嘴笑了。他觉 得弗朗西丝很好看。她的头发比以前长了,巴纳比喜欢长发。弗朗西丝穿着T 恤和 短裤,显得很年轻。她的身材很棒,特别是那双腿,真是迷死人。巴纳比搞不懂, 爸爸是怎样把弗朗西丝弄到手的。他从不认为金钱在这里起到什么作用,至少,不 仅仅是金钱在起作用。弗朗西丝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她不会单单只被金钱打动。 况且,她当时有工作,事业有成,她和到过这间房子的其他女人都不一样。巴纳比 希望父亲能珍惜他所拥有的,但或许他并没有。 “谢谢你,海明医生,我会监督他照你的话去做。 “特别注意,不要吃奶制品。年轻人,不要喝酒,不要吸烟。”海明医生本想 故意吓唬一下巴纳比,但是巴纳比并不害怕,他只是一味地咧着嘴朝医生笑。 “求求你,海明医生,我只抽雪茄可以吗?” 送走海明医生,弗朗西丝拿来一大扎开水放在巴纳比床头。 “午饭之前,你必须将这些喝完。如果你表现得好,我会给你做一碗鸡汤面。 “太棒了。弗朗西丝,别走,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我去给道格拉斯打个电话,然后,我们可以聊一会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不好。恐怕等不到你打完电话,我就已经死了。 “放心,你能坚持到我回来。”弗朗西丝笑着走出房间。 几分钟后,弗朗西丝回来了。 “他出去了,真遗憾。我本想这周末带孩子们去看他。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他好吗?“ “不错,和以前一样,这个老可爱。 “特瑞萨呢?” “她也很好。 “爸爸呢?” “他很忙,你知道的。 “我知道。他还发脾气吗/”哦——你应该了解。“弗朗西丝笑了,”我正在 学会适应。“ “我也是。我是说,直到现在,我还在学。弗朗西丝,小宝宝好吗?克丝汗说 她病了。”、“她的心脏出了点问题,可能等她长大些之后要动手术,很可怕。” “太不幸了。她出生一个星期后,我就再没见过她。她漂亮吗?” “很漂亮。” “长得像你?” “有点像。 “那她一定非常漂亮。”巴纳比笑了。他伸手握住弗朗西丝的手,一阵睡意袭 来,“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弗朗西丝。 “别这么说,我们不能让你父亲知道你去酒吧的事情。还有,警车送你去医院 ——我的天——” “他见到我,可能一高兴就把这件事忘了。 “我可不抱这种幻想。好了,你先睡一会儿,巴纳比——” “能给我讲个故事吗?就讲一个小怪物爱上了漂亮的继母,继母无法抗拒他的 故事。 “不行,巴纳比,我不会讲这个故事。 格雷不知道下一步究竟应该怎么办,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这件事。送鲜花?太 老调了,克丝汀会看不起他。寄张字条?但是又该写些什么,难道写上“难忘美好 回忆”?“还是让我们做个朋友。”格雷觉得他必须做点什么,做一件很绅士的事 情。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想仔细翻阅一下报纸,但是他的注意力无法集中。 格雷觉得他确实对克丝订产生了超出寻常的亲密感。这不是昙花一现的冲动, 但是他不知道,克丝汀这样年纪的年轻人是否会认为这只是一时的寻欢作乐。难道 他们真地认为,性爱充其量不过是一顿美味、一次宴席、一场回忆,虽然美好,但 却不搀杂任何个人感情。布莉妮肯定不是这样认为,但布莉妮比克丝河大好几岁, 她们的观点更是相差千里。格雷试图想像克丝汀强烈希望做母亲的样子,但是他想 像不出。克丝订一定十分恐惧并且排斥孩子。上帝,难道他就这样逃避下去?他究 竟该怎样去做?格雷没了主意。他觉得眼下最好的方法就是等待克丝汀的反应。如 果克丝汀想同他谈话,或者想见他,她一定会讲出来,会告诉格雷。如果她不愿意, 她就会默不作声。克丝汀从不介意任何事,就像在床上一样,她占据主动,格雷只 是服从。 想到这,格雷的心情好了一些,但还是忐忑不安。他仍然为自己如此之快地背 叛布莉妮感到吃惊,但他又放不下克丝汀,忘不了她的样子和那个夜晚。格雷的心 绪被克丝汀打乱了,他非常想再见到她。 格雷强迫自己将思路从克丝汀身上转移到道格拉斯。布斯身上。他将和道格拉 斯共进午餐,希望届时能解开心中的几个疑问。 格雷对几个问题充满好奇。他并非只是奇怪,为什么道格拉斯觉得有必要见他, 并且就他太太的一些行为进行澄清。而是觉得,道格拉斯如此主动地约见一家颇具 权威的报纸,其背后一定有莫大的苦衷。显然,道格拉斯一定知道什么,或者有什 么为难的事情,亦或二者兼而有之,而且这绝非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虽然道格拉 斯算不上绝顶聪明,但他毕竟也是老奸巨滑,才能在如此险恶竞争的行业中摔打四 十年。想到两个小时后就可以找到答案,格雷的心情为之一振,克丝汀的事便显得 不足挂齿,失去布莉妮的痛苦也减轻了许多。格雷翻了翻日记本,想确认一下与道 格拉斯的约会是不是一点钟亦或是订在十二点半。他的日记上没有记录,他想最好 打电话确认一下。 格雷拨通道格拉斯的住宅电话,没有人接。奇怪的是,留言电话也没有开。他 又将电话打到查宁公司,道格拉斯的秘书说:“他还没有到公司,估计就快来了。 他十一点半有个重要会议,所以,你们预订的午餐应该在一点或者一点一刻。日记 上写着是一点钟。唐森先生,等布斯先生到公司之后,我会向他确认,再通知你。 “谢谢。 十一点到了,十一点半也过去了,接着便是正午,道格拉斯。布斯的秘书始终 没有消息。 查宁大厦今天早上的气氛异常紧张。巴德两次走进彼得的办公室暴跳如雷,并 且向奥利弗吼了三次。一次是因为他看到奥利弗桌上的电脑线垂到地上,认为迟早 会有人被这些电线绊倒摔死。还有一次,他需要一份同卡帝夫发展商的合约复印件, 大概三十秒钟之后,他发现奥利弗还在电脑上调这份文件,便质问奥利弗是否没做 完他交待的事情就去吃午饭了。十一点四十五分。巴德终于进了董事室开会,连彼 得。巴伯这位做事一向谨慎且循规蹈矩的人也忍不住朝奥利弗轻轻摇了摇头。然后, 他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随手关上房门,好像生怕再流露出任何不忠诚的表现。 奥利弗又开始着手他刚刚进行一半的工作,更新几位雇员的合约。他正琢磨着 要不要利用午饭时间再去逛逛百货商场,这时巴伯出现在门口。 “奥利弗,请你进来一下。你刚刚给我的数据表,我想和你校对一下。 奥利弗走进巴伯的办公室。他一向欣赏这间办公室的布局,刻意模仿图书馆的 风格,有一张很沉的仿古办公桌,一张皮椅,书架上摆满书籍,并非经典名著,而 是税务大全之类的工具书。奥利弗想,与其说彼得是位会计师,倒不如说他更想成 为一名学者。 奥利弗走到桌边,接过巴伯递给他的文件。 “就是这部分, ”彼得说,“请你将它们——巴德,你怎么了?” 通往走廊的大门敞开着,巴德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死灰,目光迟钝,毫无表情。 他走到巴伯的办公桌前,双手用力撑住桌面。他垂下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那双手。 奥利弗觉得巴德的手很好看,手指又细又长,与他笨重的体形截然不同。 “巴德,出了什么事?” “是道格拉斯。”巴德终于开口讲话,他的声音很轻。 “道格拉斯?他怎么了?他今天早上在哪?难道出了车祸?” “差不多。他——心脏病突发。彼得,道格拉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