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请你安安静静地坐下。”杰西命令着。“我最不喜欢看到别人坐立不安。如 果你能想办法让你的外表保持平静,那么,你的内心也会随之平静。” 巴德盯着母亲。“我不想安静。这个时候也没办法安静。” “现在是什么时候?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搞得鸡犬不宁?你这样做又有什么 用?” “我没想让别人不得安宁。至少,没有故意这样去做。” “你已经搞得弗朗西丝乱了方寸。” “是她让我乱了方寸。你怎么知道的?她和你谈过?” “她是和我谈过,但不是用你想像的那种方式。是我打电话给她,告诉她,如 果她愿意,可以到我这儿来。她说眼下不行。显然她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她非常 想帮你,却不知道该怎样做。她好像有什么心事,我不知道是什么。” “她可以和我谈谈。”巴德平静地说。 “伊萨巴德,我对你的了解比弗朗西丝要多得多。我很清楚,如果你不想谈某 件事,任别人怎样,你都不会讲。” “可是我想谈。” “不,你不想,你不想交谈,只想让别人听你讲。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你应该试着去听她讲。” “妈妈——” “伊萨巴德,求求你。”杰西的神情不再像刚才那样严厉,而且突然间变得十 分忧郁。“我请求你,不要将弗朗西丝拒之门外,不要失去她。她是个好女人。如 果你愿意,她能帮你很多。”一巴德没有讲话。他努力抑制着心头的怒气,做出洗 耳恭听的样子。终于,他表示:“好吧,我保证,我会试着去做。你这儿有威士忌 吗?” “没有。我给你泡杯浓茶,对你有好处。喝酒不能帮你解决问题。帕蒂以前就 是这样,这个可怜的姑娘。我还以为你从她身上吸取了教训。” 巴德看着母亲。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喂?不。我当然会。上帝,如果他们允许我在场,事情会简单得多。都是些 废话。好吧,让他们打电话去问彼得。不行,谁都不行。妈的。” 巴德气鼓鼓地关上手机,狠狠地扔在桌子上。 “是谁来的电话?” “玛丽。费比,查理。普林蒂斯的秘书。她和其他几个人有幸被留下来协助清 算员工作。” “你对她很没有礼貌。这又不是她的错,你应该打电话向她道歉。” “妈妈,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怎么可能给一名秘书打电话?” “伊萨巴德,那个女人可能会因为刚才的事情丢掉工作。你至少应该在力所能 及的范围内对她的态度好一些。” 巴德没友讲话。沉默了一会儿,他说:“好吧,我回头打电话给她。别那样看 着我,我发誓会打的。” “好吧。现在,我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让你留在公司,而让查理。普林蒂斯 留下。发生了什么事?” “上帝,我怎么知道。” 杰西喝了口茶。她温柔地,但却焦虑地望着巴德。“伊萨巴德,你有没有做错 什么事情?” “什么?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他妈没做错任何事。” “请你讲话别再用脏字。告诉我,查宁大厦里发生了什么?” 巴德叹了口气。他压着性子耐心地解释道:“政府的会计师们正在清查账目, 包括所有的资产,所有的债务。他们要尽力挽救剩余资产,这是他们为信贷人所能 做到的一切。” “他们不希望你去帮助他们。为什么?” “因为这是他们的程序。他们从公司里选了几名精干人员做助手。我不知道他 们按照什么标准挑选。反正,稍微资深一些的,选了查理,年轻些的,留下了奥利 弗,为他们打打杂,复印些资料,还有一名测量员——”“没有彼得彼得。巴伯?” “没有。”巴德不耐烦地说。 “这就怪了。按说,彼得比任何人更精通公司的财务。” “上帝,这种事一点都不奇怪。” “你用不着这样大喊大叫。” “我没有大喊大叫。” “伊萨巴德,你就是在大嚷大叫。现在,我还想知道另外一件事。你的个人财 产有没有受到损失?” “可能会有。”巴德回答得很小心。“我不清楚。” “为什么不清楚?” “您是什么意思?” “伊萨巴德,这是最起码的问题。你是否有义务偿还公司所欠债务?是,还是 不是?我认为你应该有这种责任。” “谢谢。” “如果我是查宁公司的一名小股东,当我失去所有积蓄的时候,却发现你仍然 住在大房子里,开着名贵的汽车,我一定会朝你家窗户上扔石头。” 巴德盯着母亲,他的脸涨得通红。终于,他平静地说:“当然,我的大部分财 产会损失掉。不过,由于它们有不同的形式,比如说,有为孩子们准备的基金等等, 因此,我们还可以——挽回一些。 “如果说只是挽回其中的一小部分,我认为还说得过去。那么,在查账的这段 时间,你打算怎么过?” “没什么打算。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我根本不知道——上帝!”巴德的手机又 响了。“喂?不,我不接受记者采访。没有例外。就是梅择要人也不行。告诉他们, 让他们见鬼——”巴德瞟了杰西一眼,他把话咽了回去。“让他们别来烦我,对了, 玛丽,我刚才不是想对你发脾气,请你原谅。 巴德关上电话,他问母亲:“这样总可以了吧?” “你的道歉过于敷衍,不过,也没办法。我两个星期前见过一名很不错的记者。 纯属偶然。所以,记者也不全是坏人,他到我这吃过午饭。 巴德的脸色立时变得死灰,“什么?你说什么?” “我和一名很好的记者吃了午饭。”杰西耐心地重复一遍。“他不是想采访你。 他对早期政治以及我在社会党内的工作感兴趣。” “记者!你接待了一名记者!他是谁?为什么要到这儿来?” “他为星期日新闻工作。你应该知道这家报纸,办得相当不错。是克丝汀安排 的。 “克丝河安排你见一名记者?他叫什么名字?上帝呀,妈妈,你有没有大脑?” “不要骂人。他是克丝汀的朋友,而且,他帮克丝订找到工作。我很喜欢他。 他叫詹森,出席过道格拉斯的葬礼,好像和道格拉斯很熟。还认识特瑞萨。 “唐森先生。他干得真不赖,竟然调查到我家里来了。 “别讲傻话。 “我没讲傻话,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我一直不喜欢他,不相信他。克丝订怎 么敢约你和他见面?她怎么不肯吸取教训。该死!等这一切结束,我——她——” “伊萨巴德,别再胡言乱语。唐森先生是个很好的年轻人,他为一家知名的报 社工作,而且,他准备写一篇有关社会党的文章。我很小心,没有讲任何有关查宁 公司的事情,他也一再强调对此不感兴趣。” “我敢打睹,他对查宁公司非常感兴趣。难以想像你们两个会做出这种事,克 丝汀怎么敢这样对付我?” “克丝汀没有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喝口茶,安静一下。在我的家里就要听 我的。伊萨巴德,我知道,你已经习惯责令他人做这做那。真遗憾,那些人就这样 顺从你。可是,我不会。现在,你最好收敛一些。我在炉子上炖了牛肉,希望我们 能吃一顿心平气和的晚餐。这对你有好处。我不想你生克丝汀的气。她只不过安排 唐森先生到我这儿来过一次。” “我的上帝。这绝不是件小事。” “你别嚷。这点小事不值得大嚷大叫。你有没有听我讲话?” 巴德强忍怒火,说:“我在听。” 说不清是为什么,弗朗西丝只觉得紧张、害怕。巴德正面临财政危机,他的公 司有可能被宣布破产,自然会造成她精神紧张。然而,这并不是全部原因,至少不 是导致她害怕的理由。凌晨两点钟,她从梦中惊醒,之后便再也无法人睡。恐惧无 时无刻无处不在追随着她,无论她在开车还是在吃饭,都摆脱不掉恐惧的阴影。每 一声电话铃响,每一次敲门声都会让她心惊肉跳。实实在在地讲,弗朗西丝不在乎 巴德破产。她经历过父亲的破产,知道当财富烟消云散之后也不过如此。而且,在 弗朗西丝的人生哲学中,失去财富并不可怕。当然,弗朗西丝明白,当一个人在即 将失去一切时,如果她知道还会住在大房子里,还会有人照顾她和她的孩子们,无 需她亲自操劳,她的紧张感会减少许多。但是,即便她知道将会露宿街头,或是搬 进贫民小巷,她也有足够的能力去应付。她并不在乎巴德的财产。虽然她享受过财 富带来的快乐与满足,让她拥有漂亮的物品,让她有机会看到更大的世界,让她不 用再冒雨去等公车,不用做家务,不用操心她的银行户口。然而,失去这些,弗朗 西丝只会有片刻的遗憾。在辗转难眠的时候,她甚至想到,如果能够让她回到以往 的生活,回到那更艰苦但却充满欢乐的时光,她会毫不犹豫地放弃眼前的一切。她 已经品尝了巨富带来的种种滋味,正如许多故事中所讲的,财富并没有带给她真正 的快乐。 是的,她不担心破产,她只是害怕孤独,害怕被冷落,害怕被巴德认为不能帮 他,害怕在巴德的生活中没有地位。当她闯进巴德的办公室,看到母亲安抚他的情 形,想到自己同巴德的亲密程度甚至远远不及母亲与他的关系时,弗朗西丝被深深 地震惊了,她感到无地自容。由于一时冲动,她对母亲大发雷霆,命令她立刻出去。 事后的一整天,她都不肯接听母亲的电话。回想起这些,弗朗西丝感到十分羞愧。 虽然她最终泪流满面地去见过拉切尔并且向她道歉,虽然母亲宽容地表示理解,但 是,弗朗西丝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那天晚上,巴德回来得很晚。他不仅疲惫不堪,而且故意躲着弗朗西丝,一个 人在客房过夜。弗朗西丝一夜没有合眼。当她鼓足勇气走进巴德的房间,想向他说 对不起,想请求帮助他的时候,却只见巴德已经沉沉地睡了,出声中带着浓浓的醉 意,床头柜上的威士忌已经被喝掉一半。第二天,巴德没有和弗朗西丝打招呼,一 早就出去了。但是不到两个小时,他便带着满面的羞愧返了回来。他告诉弗朗西丝, 他去了公司,但是被挡在门外。弗朗西丝不敢正视巴德。他已经失去往日的神采, 已经不再是神话中的英雄,已经不再拥有辉煌,已经不再是得心应手的弄潮儿,弗 朗西丝不敢用同情的目光伤害巴德的自尊。然而,巴德误解了她的用意,他转身离 开房间,离开别墅。弗朗西丝听到巴德启动汽车向远方驶去。很晚了,巴德才回到 家。弗朗西丝试图向巴德解释,向他道歉。然而,在巴德眼中,他已经认定弗朗西 丝在讨厌他,鄙视他,所以他不接受这无谓的道歉。自此,巴德和弗朗西丝之间便 很少讲话。巴德像一只焦燥不安的幽灵,在屋子里不停地踱来踱去。他不停地打电 话,总是来去匆匆,弗朗西丝休想从他那里得到哪怕是短短的一分钟。几天后,玛 西亚来到家里。他们在书房里密谈了几个小时。玛西亚对弗朗西丝表现得十分得体, 很有礼貌。同巴德一样,她也被拒绝进入查宁大厦。 巴德被拒之于公司门外,这是令弗朗西丝担心的又一个原因。她曾装作漫不经 心地样子问过这个问题。巴德的回答极不耐烦。彼得。巴伯亦属于被拒绝之列,他 倒是颇有风度地对弗朗西丝说,这种情况十分正常。他说,在这样的时刻下,公司 董事们总要千方百计地挽救财产,因此他们有可能做出“销毁文件、转移资产等一 系列不择手段的事情”。彼得虽然面带笑容地讲这番话,但是看得出他本人也陷入 深深的不安。那些清算专员到底在找什么2 他们如此仔细地追寻着每一个细节,公 司里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深究不放?弗朗西丝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特瑞萨葬礼之后 在厨房里对她讲的一番话。显然她掌握着巴德的一些隐情,知道十分危险的线索。 她说过:“弗朗西丝,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了。”这句话里隐含着什么?特瑞萨知 道些什么?是不是和现在的清查有关?弗朗西丝一再试图克制住内心的恐惧,几个 月来,她已渐渐学会如何控制紧张激动的心情。此刻,她只不停地告诉自己,不会 有什么大事发生,特瑞萨只不过因为一时冲动,信口胡扯。彼得讲得有道理,在这 样的情形之下,依照法律程序,也只有这样做了。 弗朗西丝感觉十分孤独。大部分朋友为避免尴尬,都不再打电给给她,他们不 知该说些什么。有几个要好的朋友打过电话,匆匆地表示一下同情。只有玛丽安达 对她最体贴,她打来好几次电话,并且带弗朗西丝出去吃饭,逗她开心。然而,绝 大多数朋友都退避三舍。偶尔弗朗西丝在健身房、餐厅等场所碰到他们。有时,她 也会主动打电话过去。每逢这种时候,他们都小心翼翼地避免涉及这个话题,就好 像在小心呵护一名刚刚失去亲人,或者刚刚得知自己身患绝症的女人,让弗朗西丝 觉得可笑。弗朗西丝明白,自己丈夫的公司宣布破产,并且已在接受审查,这种情 形颇令朋友们为难,他们的确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过去的几年里,圈内也有其 他朋友遭遇过破产,然而,那些都仅仅是一场不幸,不涉及任何犯罪嫌疑,最多是 因为经营管理不善。如今,巴德这样一位叱咤风云的人物有可能一落成为无能甚至 无耻的鼠辈,朋友们岂能不为此尴尬。当然,这样的结论或许不会成立,但弗朗西 丝已经感觉到,她和朋友们疏远了。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莱姆,弗朗西丝同样感到心惊肉跳。她想,或许她的紧张 是担心被别人发现。但是,她又觉得这个念头好笑。她担心别人发现些什么呢?她 只不过和莱姆聊过天,去医院探望过他,并且在他的家里待过一个小时。他们之间 只是有过几次短暂的拥抱,并无非份之想,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惟一令她感到不安 的是,这一切都是隐藏在她心中的秘密。无论白天还是深夜,她的脑海中永远有莱 姆抹之不去的影子。亲爱的爸爸:从报上得知,你目前面临困境,十分替你难过。 我知道,你一定为此焦虑不安,希望能够顺利度过难关,这件事情出乎意外!显然, 新闻界在故意让你难堪,希望你的股东们不会落井下石。 你的儿子莱姆莱姆微笑地粘上信封,他感到无比兴奋。想到他的父亲将被剥去 正人君子的外衣,从一名巨人富豪沦落为卑鄙小人,将不再坐拥财富与权力,从此 陷人债主的围追堵截,将从施善于人的慈善家变成无用的乞丐,想到这些,莱姆忍 不住仰面哈哈长笑。已经很久了,他从没像今天这样开心,从没像今天这样觉得自 己重又恢复了力量。多年积压在心底的伤害、冷遇、蔑视,如今在畅快的报复感中 烟消云散,他在尽情品味着这精彩时刻。 更为重要的是,他还得到宝贵的战利品。 自从巴德生日之后,莱姆一直没有机会和弗朗西丝通话。弗朗西丝从不回莱姆 的电话。每个周末她都不在家,而且有一次,她根本不接莱姆的电话。弗朗西丝做 了一件蠢事。她相信了莱姆,一直以为娜米不在家里,于是,她给莱姆写了一封简 短的信笺,表示,他们不可以再见面,她感谢莱姆在她“困难的时候”为她做的一 切,并且毫无戒备地签上名字。这封短信的内容并不出奇,但在必要的时候会派上 用场。 自从查宁公司出事的消息传出之后,莱姆更加没有可能接近弗朗西丝。星期四 的下午,莱姆和桑迪通了话,显然,桑迪对目前的混乱局面幸灾乐祸。她告诉莱姆, 查宁先生被挡在办公室门外,他气疯了,什么事都做不下去。“莱姆,他们把这叫 做查封,他根本进不去。”桑迪说,查宁先生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时地朝弗朗西 丝,还有孩子们发脾气。 “弗朗西丝怎么样!” “很不安。他们很少在一起,几乎无话可讲。保姆明天带孩子们去史达林,显 然,这里的气氛对他们影响不好。对我们这些人也同样没有好处。巴纳比搬到克丝 汀那去住了。我一个人在这快要疯了。” “可怜的人。可怜的查宁先生。他现在的心情一定槽透了。算了,你不用向他 转达我的问候。不过,桑迪,能否代我向查宁夫人表示问候,如果可能的话,还有 我的爱。” 莱姆心想,他终于又放出一点风声。 奥利弗烦透了。他心烦的原因很多。一方面,他不甘心看到公司被肢解,看到 这么多好人,比如萨曼还有简被打发回家。尤为奇怪的是,他们还赶走彼得。巴伯。 如果监管人员依然希望公司能够运作下去,如果他们想要了解公司的各个系统以及 方方面面的事情,彼得。巴伯当是被留下来协助工作的第一人选。 巴伯在解释这件事时,很小心地说:“他们只想从各个管理层抽出最最精干的 人选。查理。普林蒂斯对公司的了解和我一样清楚。” “可是,我还是不能理解。毕竟,查理不负责公司的日常运作,或者——” “别担心,这些人都非常有经验,我们应该相信他们。他们已经和我打过招呼, 会随时打电话向我询问情况,另外,他们准备把你留下。” “我!为什么?” “他们需要一个在这个部门工作做过的员工。你的劳动力比我廉价。”巴伯严 肃地朝奥利弗笑了,“而且,他们需要有人做些杂事,比如复印材料等等。原谅我 这样讲话,不过,至少你还有薪水。当然,如果你得到其它工作机会——” “没有,现在还没有消息。”奥利弗从心底同情巴伯,他说:“我非常非常为 你难过,巴伯先生。” “谢谢你,奥利弗。说真的,不能继续和你一起工作,我也很难过。或许,下 辈子——” “或许会的。”奥利弗说。 今天是奥利弗参加清算工作的第三天,他已坐在办公桌旁整理档案。一名会计 师走了进来,他朝奥利弗笑笑。来人十分年轻,也是惟一对奥利弗比较友善的清算 专员。 “嘿,我是约翰。马丁。” “嘿,我叫奥利弗。克拉克。一切都还好吗?” “不错,你呢?” “对不起,你说什么?” “你来这工作时间不长,对吗?发生这种事,你一定很不开心。” “有点不开心。不过,我在这里工作只是暂时的。我想成立自己的公司。” “有道理。你是怎么加入查宁公司的?” 奥利弗讲了他得到这份工作的经过。 “这么说,你是奈吉尔。克拉克的儿子。奈吉尔。克拉克曾经是这间公司的创 始人之一?” “是的。不过,他二十年前去世了。” “真不幸。你一定过得很艰苦。” “还好,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这么说,你很了解查宁?” ‘非常了解。“ “他很照顾你?” “是的,还有我妹妹和母亲。” “是个好人。我是说,他应该照顾你们,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点。你和他 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我们只是一般关系。“ “嗯——。谢谢你,奥利弗。不过,有关你母亲养老院的费用,是从公司员工 福利中支出的!”‘“不是。”奥利弗吃了一惊。“这笔费用是从我们自己——不, 应该说是从父亲的人寿保险中支付。” “查宁先生是这样对你讲的?” “他没有这样讲,但这是事实。” “懂了,可能是我搞错了。你喜欢查宁先生吗?” “非常喜欢。”奥利弗十分坚决地说。 “他看上去蛮不错的。告诉我,他和巴伯先生的工作关系是否十分密切?” “是的。 “比他同普林蒂斯先生之间的关系要密切得多?” “这我说不好。” “他们是否可以相互阅读对方的文件?” “查宁先生肯定可以看巴伯先生的文件。至于巴伯先生能否看到查宁先生的文 件,我就不知道了。” “有谁知道!” “我想玛西亚。格林应该知道。她是查宁先生的秘书,对她份内的事情了如指 掌。” “好的。你是否觉得公司的系统十分复杂?有这么多子公司、信托、开发项目 等等。” “应该不是十分复杂。只是因为我才来不久,不太熟悉。” “这倒是。我遇到过比这还复杂的公司。公司的电话单由哪个部门支付?” “都由我这个部门结算。我负责内部开支——” “这其中包括传真?” “是的。” “显然,巴伯先生有自己的直线电话。他平时用得多吗?” “我不知道,”奥利弗实话实说。“应该不是很多,简不为他转接电话。” “也就是说,所有的电话都通过直线转到他的办公桌上?你认为,他的电话是 否大多是私人电话?比如家里人打来的?还是以生意上的事情为主?” “据我所知,两者应该都有。不过,我从来没有替他接过电话,也从来没用过。” “他的电话单是否同公司其它电话单一起结账。” “是的,当然。” “谢谢你,奥利弗,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看到那些电话单的副本。” “没问题。” “奥利弗继续手头的工作,他的心中笼罩着一层阴影。说不清是为什么,他只 觉得有些害怕。 “克丝汀,你父亲打过电话来找你。”前台的接待小姐对克丝汀说。克丝汀刚 刚出差返回公司,此行的目的是为公司的产品开发边远地区市场,举办一系列新闻 发布会。途中,她在科罗娜码头做了短暂逗留,亲身领略了这里的美丽景色和无限 迷人的勉力。她感到不可思议,如此实实在在,如此无价的项目竟然会致父亲的公 司于死地。“对不起,我告诉他你今天可能不会回来。” “没关系。他有没有讲找我什么事?” “没有。不过,他对我很和蔼。听他的声音,一点都不像是脾气暴躁的人。可 能他想约你吃午饭2 ” “要是那样,太阳明天会从西边升起,肯定是我又做错了什么事。谢谢你,如 果他再来电话,告诉他,我还没回来,懂吗?” “懂了,哦,对了,奥利弗也来过电话。你会给他回电话吗?” “会的。”克丝汀微笑着走进办公室。现在她不再惧怕父亲,因为她有了奥利 弗。 华尔街投资银行董事会一致认为,娜米。查宁是一位极佳的人选。无论是她的 推荐信,她的履历、学历,还是她冷静的思维,流畅的谈吐以及高雅的外表,都再 一次印证了人事总监在首轮面试之后所做的报告,她的确是副总裁职位最合适的人 选。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关。下周娜米将同主席索尔。皮特森见面,以最终确定任命。 其实,这轮面试只是个形式而已。之后,娜米便可以得到十万英镑的基本年薪,外 加每年的加薪,医疗保险、公司汽车,以及每年五个星期的带薪假期。 皮特森先生以注重家庭闻名,而且,他一向将公司视为大家庭,对员工的婚姻 状况异常重视,不容忍任何家庭不和的现象发生。不过,查宁夫人已经再三向董事 会保证,她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看来,查宁夫人最终获得任命已经不是个问题。 “你没事吧?”克丝汀问。 “什么?,哦,我很好。”克丝河和奥利弗一起搭计程车回到奥利弗的住处。 奥利弗的现金卡不见了,正在焦急的时候,米兰达打来电话说,在厨房的抽屈里发 现他的现金卡以及车钥匙。 “我们一起回家去取好吗?不会花很多时间,然后,开我的车出来散散心。我 们到乡村找个地方吃晚饭。 “太好了,而且,我很想看看你的家。我请客,坐出租车回去,我可不想坐老 爷公共汽车。 从他们见面到现在,奥利弗一直十分沉默,好像有什么心事,和以前的他判若 两人。克丝汀忍不住再次问奥利弗是否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今天在办公室里出了点事。不是很大。 “给我的感觉好像很严重。 “或许,从某个角度上看。是很严重。看着往日的公司变得面目全非,没有一 个人,就好像一片荒效野岭,的确很可怕。 “他们真地不允许我父亲进公司?” “是的。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其实,这种做法很正常,没有什么嫌疑。 “真可怜。我想他可能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比如隐瞒公司财政收人,他有可 能被关进监狱。 “根本不是这样。”奥利弗有些生气。“你怎么可以这样讲话。要是你父亲真 的出了事,你就傻眼了。” “我才不会呢。我知道,你觉得我的态度不可理喻,可见,我真的对他没有感 情。照我看,他最起码应该被判上一百年。” “克丝汀,别瞎说,你要真这么恨他,就不会为他担心了。不管怎么说,他对 我,对我们一家非常好,或许,比我意识到的还要好。”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求求你,告诉我。” “今天,有一位会计师对我说,这些年来,是查宁公司一直在支付我母亲养老 院的费用,根本不是从我母亲得到的保险金里支付。开支的明细被列在员工福利里 面。” “那又怎么样。奥利弗,他有的是钱,这点小事是他应该做的。” “我可不这么看。算了,我们不争了。” “不争了,我们要度过一个甜蜜的夜晚。”克丝汀靠在奥利弗身上吻了他。“ 克丝汀巡视着奥利弗家里小小的,装饰得过于精致的客厅,她不住地赞叹: “真漂亮,我喜欢这儿。这些家俱还有物品是你买的,还是从你妈妈那搬来的?” “大部分是米兰达选的,所以,这里更多地代表她的品味,而不是我的。不过, 她为布置这里花了很多心思,包括做窗帘,还有其它很多事情。我不能太挑剔。” “这里蛮可爱的。”克丝汀说的是真心话。从小到大,她的生活环境一直被父 亲严肃的格调所左右,而母亲又偏重人文色彩,到了弗朗西丝,她只一味地追求高 雅,更加不对克丝汀的胃口。而奥利弗的小屋里充满漂亮、鲜亮、动感的气息,她 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虽然克丝汀也喜欢格雷的家,但她还是觉得格雷的装修过 于注重向外人展示品味,于是,那间房子成了供人欣赏的地方。而奥利弗这里却是 一个实实在在的家,是普通百姓过着普通生活的地方。克丝汀微笑地望着奥利弗, 她拉住奥利弗的手,吻了他。“我也想有这样一所房子。” 奥利弗吻了克丝汀。他笑了,“想不到你会这样说。”克丝汀知道,她再一次 令奥利弗感到惊喜。奥利弗会再一次吃惊地发现,她和他想像中的女孩完全不同。 最近一段时间,连克丝汀都经常为自己感到吃惊。 奥利弗拿起汽车钥匙和现金卡,“好了,我们出发。我在想,我们朝牛津方向 开,看看途中有什么好餐厅。你意下如何!” “好啊。”克丝汀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沾沾自喜地思量,或许他们今晚会喝 过头。这样一来,或许他们不得不在小镇上找个旅馆过夜。“我得用一下洗手间。” “在大厅那边。” 洗手间同样布置得漂亮惬意。墙壁上贴着带有花蕊图案的墙纸,通气小窗上挂 着精致的百叶窗,蓝白相间的瓷制浴盆和洗手池均为维多利亚式风格。洗手池上放 着精致的小篮,里面装着为客人准备的迷你香皂,还有装饰用的贝壳等等,洗手间 里弥漫着甜甜的玫瑰花的馨香。惟一美中不足的是,在架子上放着一包打开的卫生 巾,显然是米兰达匆忙中忘记的。克丝河一边洗手,突然间,她的内心泛起一丝隐 隐的不安。米兰达留下的卫生巾提醒了她,她好像很久没用过它了。克丝汀连忙在 心里安慰自己。或许,时间并不是很长,回家之后查查日历便会知道。她用不着担 心。 杰西一边喝茶,一边颇为严肃地看着莱姆。“你看上去比上次见面时好多了。 你应该多活动活动那条伤腿。” 是杰西把莱姆叫到她家里的,杰西在电话里说,她觉得有必要同莱姆谈谈。莱 姆有些紧张,杰西很少这样正式地同莱姆谈话。莱姆走路仍然不是很方便。他叫了 辆计程车,带着一大束鲜花来到杰西家。他估计杰西奶奶一定会和他谈事业,谈婚 姻,他已经精心准备好了台词。一路上,莱姆心想,杰西奶奶一定知道很多事情, 也许o 哪atT #ff?&ul4gnrt #M 一些ff. #$$。$ff. 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 “是啊,我现在好极了。” “那就好。娜米怎么样?” “她还不错,可能会得到一份新工作,凭良心讲,是份非常不错的工作。” “那么你呢?什么时候恢复工作?” “快了。只要我行动恢复自如,就可以上班。我已经参加几次面试,都是公司 内部的律师职位,不太合我的心意,但我也不能一辈子靠娜米生活下去。” “讲得不错。你的事故什么时候开庭?” “大概还有一个月。无论对我处以什么惩罚,都是罪有应得。好在没有伤到其 他人。” “是啊,已经很幸运了。好了,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谈过,不用再谈起来没完。” “您最近如何,杰西奶奶?” “我很好。最近正在筹办竞选的事情,我很忙。” “你觉得托尼。布莱尔怎么样?” “他是十足的保守派。”杰西讲话时很严肃。“他的很多做法已经超出他的政 党所要求的范围,所以,我担心他的政党不会支持他。我当然很喜欢科诺克。他是 个真正的社会主义者,但是他的嘘头太大,必格无疑。” “你真这样认为?我不太相信。”莱姆一向对政治感兴趣,这也是他和杰西奶 奶无话不谈的原因之一。莱姆是个天生的老保守派,杰西奶奶则是理智的社会主义 者,他们两个可以数小时地就政治经济等话题深入全面地探讨,既富于哲理又充满 争辩。 莱姆详细阐述了他的观点,认为在约翰。梅杰宣扬的无阶级差别的大旗下,保 守党已失去往日的风格及准则,工党在布莱尔的领导下亦会步人同样的道路。杰西 则对当代年轻人的玩世不恭表示忧虑,认为无论对哪一个党派来讲,这都是“政治 的真正危机所在两人谈兴正浓的时候,莱姆突然意识到已是六点多钟,他原计划七 点钟到朋友家去接两个孩子。他琢磨着是否应该给朋友打个电话,让孩子们在他那 里多待上一晚。 “你不妨打电话问问看。不过,孩子们见不到你会不会失望?” “才不会呢,他们最近每天都和我在一起。杰西奶奶,我可是名好父亲,不像 我自己的父亲那样,从来见不到他的踪影。 “我一直在为这件事感到遗憾,伊萨巴德其实不是个坏父亲,如果他肯抽出些 时间来陪你,一定是个好父亲。 “你太美化他了。像我这样的情况实在罕见。 “是啊,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赞成他的做法,我一直是持反对态度。你需要父 母的关心,哪怕只是单亲的关怀。可惜,他没有认识到这点,不过,他也是为了生 计,不得不全身心投入工作。 “好在我还有您。 “你不仅仅有我,还有道格拉斯和苏珊娜。赫沙。克拉克对你也很好。 “可怜的赫沙。”莱姆假意表示同情。他曾经在法庭辩护时试过这种招术,结 果十分奏效,那些目击证人往往会被他的同情所迷惑,毫不保留地讲出实情。“我 应该去看看她。她一定十分孤独。” “我也这么想。好在克拉克去过之后,她的生活被料理得还算不错。 莱姆费了好大力气才挪动一下伤腿,换了一个坐姿,则好让他的脸部避开杰西 奶奶的视线。“我直到前几天才知道,原来我父亲一直在支付她在养老院的开支。 “是谁告诉你的?”杰西那高高的蜡黄的颧骨上突然出现一片红晕。 “是特瑞萨。布斯。她在整理道格拉斯的文件时——”、“真怪,她怎么能将 这样的秘密告诉你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确实对我讲了这件事。她这个人 很怪,我不是很喜欢她。不过,我觉得她今道格拉斯感到幸福。 “这点我同意。而且,我喜欢她,我觉得她很诚实。等你年纪再大一些,你会 越发注重诚实。 “这么说,您知道这件事?” “我只知道公司为她划出一笔钱。是你父亲提议的,只是赫沙并不知道这些。 “为什么要瞒着她?” “因为赫沙自尊心很强。要是她知道这件事,一定不会接受。而且,奈吉尔没 有为她留下什么财产。 “明白了。我们最好不要让这件事打扰她。这个女人真可怜。” “说的是。 “这几个星期,我品尝了残疾人的滋味,因而更加同情她。 “是吗?” “能为她支付这样一笔账单,是件仁厚的事情。我是说——” “莱姆,你父亲是个十分大度的人,不但如此——” “还有什么?”莱姆生怕杰西会收住话题,他紧张得动都不敢动。 “没什么。 “杰西奶奶,说下去呀。你知道,我和父亲有很多过结。如果我能多了解他一 些——” “我一直希望你们能成为朋友,可是你们父子却始终视若仇敌,这是我的一块 心病。既浪费时间又践踏感情。 “我也有同感。”莱姆语气刹时间充满真情。“从我还是个孩子开始,他就一 直拒绝我。他宁肯帮助克拉克一家,却不肯为我分担哪怕只是一点点。 杰西没有讲话。她知道,莱姆讲的是对的。 “我试图与他和好。我真地试过。 “我没看出来。最起码最近这段时间,我没看到你有任何举动。而且我也不赞 成你对弗朗西丝的态度。” “这回您可错了。我和弗朗西丝已经成了好朋友。 “有这种事?” “是呀!她几次来医院探望我,我也为以往的态度向她道歉。上帝,他竟然大 谈如此敏感的话题。 “听起来,好像是弗朗西丝一直在努力同你打破僵局。 “其实,我们很早以前就开始试着沟通。那是车祸之前的事情了。有一天,我 在查宁大厦碰到她,我们做了一次长谈。我开始意识到是我错怪了她。 “听你这样说,我很高兴。她从来没向我提过这件事,可能她认为这种事没什 么好讲的。 “可能是出于尴尬,至少我是这样。父亲的公司出事之后,我给他写过一封信 表示同情。你听了是不是很开心?” “他有没有答复你?”“”没有。“莱姆故意叹了口气。”我想,他一定很忙。 “”我想是的。而且,他的心情也肯定不好。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 “可怜的爸爸。”莱姆心里却在想,我比他更加懂得自尊心受到伤害是种什么 滋味。“好了,让我们再把话题回到克拉克一家。您刚才是不是想向我表达什么观 点?” “你是说我?” “是啊。我觉得您是想维护我父亲的声誉。 “我才不会这样做呢。”杰西颇有些不满地说。“我只是在讲事实。我所知道 的事实。 “那么,事实究竟是怎样的?是不是背后还隐藏着什么?还有什么应该让我, 让我们大家知道的?”莱姆紧张地等待着杰西的答复。 杰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有了。不过,我知道,他觉得——直到今天, 他仍然对奈吉尔的死有负罪感。” “负罪?”莱姆感到吃惊。“为什么?” “因为出事之前,他和奈吉尔在办公室喝过酒。他后悔不该让奈吉尔开车回家。 这在当时是违法的。多亏了芭芭拉,现在的法律才有些改变。” 芭芭拉?这个人是谁?杰西奶奶在讲什么?莱姆想了好久,才意识到,原来她 是指芭芭拉。卡索。莱姆轻轻地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没这么严重。” “你真地这样认为?”杰西的脸色一下子温和了许多,她甚至颇为感激地问莱 姆。 莱姆立刻抓住这一难得的时机。“当然。奈吉尔不是个孩子,他应该清楚自己 的状况是否适合驾车。” “我也这样对你父亲讲。但是,他听不进去,他一直在为这件事自责。这么多 年了,从没减轻过。” “他真傻。如果有机会,我会劝劝他。” “希望如此。” “我不希望看到别人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心理负担生活。”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倒是希望他有些内疚感。这表明他还有良知,只是, 他没必要如此认真。” “当然。 沉默了一会儿,莱姆觉得,事情的背后一定还隐藏着什么。二十年了,父亲仍 在为当年与克拉克饮过酒而自责,这件事显然不那么简单。就算是克拉克饮酒之后 驾车死于车祸,父亲也不必如此沉浸于悔恨之中无法自拔。莱姆耐心地等待着。沉 默是一种无言的力量,尤其在法庭上,证人往往在沉默中崩溃,在潜意识中,他们 总要想法设法说点什么,打破沉默。格雷。唐森在他的采访之工作中一定也精于此 道。 “要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争执。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争执,只是意见不统一 而已。” “这不奇怪。搭挡之间发生分歧,很平常的事。” “我也这样想。问题是,他们正是因为争执才喝酒,边喝边谈,我想是在缓和 气氛。” “原来如此。” 根源原来在这里。父亲一定是因为这场争执才感到罪恶深重,寝食难安。这是 一场致命的争论。导致车祸的原凶不是酒精,而是这场争执。莱姆记忆中的奈吉尔。 克拉克,一向温文尔雅,相当自制,很难想像他会做出酒后驾车的蠢事。莱姆静静 地坐在那里,仔细观察着杰西。现在杰西是他最关键的证人。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争吵?” “不很清楚。好像是关于公司应该如何经营的问题。” “明白了。” “所以,你父亲不是个没有感情,没有良知的人,你要想办法与他合好。否则, 你会感到遗憾。” “我会的,我发誓。” “不要总是为自己难过,这种心态不好。” 听到这里,莱姆难以再保持悔过的微笑,不过,他还是尽量迎合着杰西。 莱姆不知道是否应该将这些信息告诉特瑞萨布斯。她在这件事上表现出极大的 兴趣。在乘车回家的途中,莱姆找了个街头电话拨通特瑞萨的号码,管家告诉莱姆, 女主人今晚不在家。莱姆没有让管家转告特瑞萨回复他的电话,因为娜米这会儿应 该在家。他又要度过一个漫长的周末。有娜米在家,什么事都做不成。娜米今天意 外地表现得十分友好。莱姆觉得,这个周末他要好好思考一下。 约翰。马丁疲惫不堪地坐在曾经属于玛西亚格林的椅子上。他决定这个周末暂 时不去考虑查宁大厦的事情,他要回家,同太太和孩子过个周末。连续四天的紧张 工作,他没有时间整理思路。他十分肯定,查宁公司里隐藏着很多秘密,但是,他 没有把握能否查个水落石出。到目前为止,一切看来都十分正常。公司有很多项目 正在同步进行;有数十个设在不同银行的账号;有名目繁多的保险基金、养老保障、 海外信托;有大笔资金漂在海外,从表面上看是为了投资海外开发项目。查宁本人 持有公司最高股份,大部分账目经过查宁和可怜的道格拉斯。布斯两个人签字认可。 查宁在希腊有座别墅,显然是避税的手段之一,彼得巴怕的住宅也远远超过他的工 资水平。但是,这些都不构成严重违法。到目前为止,他尚没有发现任何漏洞。当 然,他会继续调查其他股东的持股情况,但是,从注册手续上看,没有发现任何不 妥。现在,他的思维已经僵化。他决定,将所有的问题留到星期一。早在几个小时 之前,太太便在电活里告诉他,为他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他要回家去,好好享受一 下美食,听听新买的CD,那是帕马罗蒂在海德公园举行的音乐会实况。明天一早, 他要去打高尔夫。 经过前台的时候,马丁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叠复印及打印好的文件,那是奥利弗 辛苦一天为他准备的。奥利弗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他母亲的养老院费用虽然显得有 些神秘,但是,掏自己的腰包为一名身患残疾的老妇人支付费用算不上是违法行为, 他不可能为此指控查宁任何罪名。马丁拿起文件袋走下楼。他对门卫道了晚安,叫 辆出租车回家了。出租车行驶在前往滑特卢的曲里拐弯的大街上,马丁随手将文件 的头几页从信封中抽出来。文件上详细记载着公司在八九年时购买的全部资产,没 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购物中心、住宅区、商业大夏,这些都属于公司的正常经 营范围。只有一个例外,或许需要派人亲自去考察一下。那是个高尔夫球场,位于 苏格兰的奥赫那莫提。马丁从未听说查宁购买过与高尔夫有关的物业。查宁公司以 两百万英镑的价格买下这块地皮之后没有追加过任何开发费用。如果查宁的眼光好, 这块地如今的市价应该已经翻了三四倍。马丁非常喜欢在苏格兰打高尔夫。他曾经 在格兰伊戈尔打过一次,是由公司组织的。事后,他对太太讲月p 个地方美得就像 天堂。不过,他太太并不像他那样对格兰伊戈尔赞不绝口。 马丁很快就要放一个星期的年假了。他决定星期—一早就调查这家球场,看看 是否有机会预订场地。很快,这个球场就会被出售以清还查宁公司的欠款。 计程车终于到达滑特卢。谢天谢地。约翰。马丁将文件放回公文袋,坐进头等 车厢,这是米尔。怀特会计师事务所对员工加班的奖励形式之一。很快,马丁便进 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