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弗朗西丝听到大门被呼地关上,然后,听见巴纳比上楼的脚步声。她的心呼呼 地跳。她一遍又一遍地叮嘱自己,千万要镇定,千万不要被他吓住。然而,就在巴 德走进房间,重重地关上房门的一刹那,弗朗西丝知道,她已经被巴德吓倒了。巴 德的脸色煞白,前额的青筋在鼓鼓地跳动,他的嘴角紧闭,下巴尖尖地突出,眼中 的怒火直射向弗朗西丝,弗朗西丝不敢去碰撞巴德的目光。 “你好。今天过得好吗?”弗朗西丝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些。 “真他妈的憋气。这还要感谢你。” “我。我和你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我一直都没见到你,也没有接近你。” “那么,你在和谁接近,弗朗西丝?或许,你应该考虑告诉我,也许你根本不 想让我知道?” “巴德,”弗朗西丝用力吸了口气,尽量保持平静的语调说道,“我听不懂你 究竟在讲些什么。” “是吗?我也感到难以置信。或许我应该给你点启示,你今天有没有见到我的 儿子莱姆?” “没有。”弗朗西丝的声音小得连她自己都很难听清。 “你有没有让他到家里来过?你们在这喝过香槟?好像还有几次亲吻?甚至和 他在这里上床,对吧?” “没有,当然没有。” “那么,你是否认为有这种可能性?” 弗朗西丝没有讲话。她的脑筋在飞速旋转,她在拼命地想应该如何回答,如何 应付这个局面。 “弗朗西丝,看着我。你究竟是不是和莱姆有染?” 弗朗西丝依然默不作声。 “好了,我想,没有必要再问下去。”巴德说。“是不是,弗朗西丝?” “是的。”弗朗西丝的声音更加微弱。 巴德沉默了。他的脸上写满惊讶与厌恶,弗朗西丝不敢直视巴德。 “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终于,巴德开口问道。“和我的儿子上床?这简 直是乱伦。弗朗西丝,你真让我恶心。” “对不起。让你产生这种感觉,我很抱歉。” “是吗?感到抱歉?你还指望我能有什么其它感觉?你希望我能理解?指望我 拍拍你的头,对你说没关系。你们两个都这样希望?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他妈的动 动脑子。” “对不起。” 巴德沉默了很久,最后,他问:“看在上帝份上,告诉我,这一切是怎样发生 的?我想知道。这么多年,他向来对你不理不睬,你用了什么办法和他上床?” “其实,我只是到医院看他。”弗朗西丝平静了一些。“你也知道的。” “当然,去过几次?一次?两次?” “有好几次。” “你知道,我不想让你去,而且我也明确对你讲过。可你还是要去。” “你不觉得阻止我去探望正奄奄一息的你的亲生儿子是件很荒唐的事吗?” “我的亲生儿子。他好像很高兴能和我的妻子传出鲜闻。” “巴德,你不明白——” “我认为我很明白,明白得很。就是从那之后,你一次又一次去看他?然后就 ——,在这儿?” 弗朗西丝飞快地想了想,她知道,一旦巴德认为,哪怕只是怀疑她和莱姆在他 的家里上过床,他一定会杀了她。 “是的。”弗朗西丝说。“他来过一次。很久以前,几个星期以前,什么都没 有发生。我们只是——聊聊天……” “聊天!真不错,你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我当时——很激动,他——上帝,这大荒唐了。” “我同意,的确荒唐。你很激动,于是,我的儿子,我那一向对你对我恨之人 骨的儿子就来看你,然后,你和他一起喝了香按,跟着就吻了他。瞧,我知道全部 细节。” 巴德怎么会知道?是谁告诉他的?当时,房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从那之后,你有没有再见过他?” 又是一阵沉默。 “弗朗西丝,我知道,你又见过他。你和他在布朗酒店,就是上周的事?对吗? 趁我不在家。” 巴德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咆哮起来。弗朗西丝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耳 朵。 “别说了,巴德。别说了。” “为什么?”巴德凑近弗朗西丝,他的声音,他的表情都十分吓人。“你做出 如此下流的事情,为什么不让我说。我的上帝,救救我吧。” 弗朗西丝看着巴德。他的眼中射出令人恐怖的目光,脸庞国发怒而变形,十分 难看。突然,弗朗西丝莫名地生出一股勇气,她感到浑身发热,心中的恐惧顿时消 失得无影无踪。她不想再为自己辩护,她要告诉巴德真相,让他知道她真实的感受, 让他明白这一切究竟如何发生…… “是的,巴德,正如你所讲的,我做出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弗朗西丝的声音 放大了,语气镇定了,她更凭添了几分勇气。“我自己也为此感到羞辱。而且,我 为你带来如此大的痛苦,我十分难过。” “你可真会讲话。”巴德重重地坐到椅子上。他呆呆地看着弗朗西丝,难以置 信地摇着头。“我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我真地不信。” “巴德,你会相信的。让我告诉你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我不想听。我已经听得够多了。” “巴德,你要听,一定要听。如果你以前肯听我讲,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他妈的,难道这都是我的错?我猜你一定是被我那邪恶的儿子的鬼话迷惑了。 弗朗西丝,你不应该信他。他是个极危险的人物。” “他并不危险。”(好像还有谁讲过类似的话?懊,对,是杰西奶奶昨天下午 饭时讲的。好像是上一辈子的事了。)“莱姆生活得很不幸,很痛苦,而你好像完 全忽视了这一点,从某种角度上看,这确实是你的错,完全是因为你对我的态度。 当你忽视我,轻视我,将我当作无知的孩子挡在你的生活之外,拒绝与我分担你的 任何苦恼和麻烦时,当你的秘书比我更亲近地了解你的时候,当你和我的母亲在我 背后分享秘密的时候,是莱姆给了我温柔与理解。巴德,你如此地将我拒之门外, 我们之间何以称得上是一场婚烟?而且,你也不再是我心目中的你。” “明白了。”巴德厌恶地看了一眼弗朗西丝。“你认为我应该是什么样?一个 百依百顺的老爸?一个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而不图任何回报的人?我让你摇身成 为贵夫人,给你买名贵时装,让你有闲情逸致去参加什么慈善活动,午餐会……” “你这话讲得真卑鄙。我对你的钱毫无兴趣,钱对我来讲并不重要。事实上, 正是你的金钱毁了我,夺走我的事业——” “上帝,弗朗西丝,求求你,不要再提什么他妈的事业,这都是你们女人磨牙 时的话题。那么,你究竟希望我是怎样的一个人,或者说,随着时间的发展,你对 我产生哪些新的要求。好像我们刚刚结婚时,我还能满足你的标准。” “其实,应该这样讲,是我想成为你所需要的那种人,但是我没能做到。” “那么莱姆呢?他是不是你想要的那种人?”巴德的言语愈发粮亵。 “是的。他正是我想要的那种人。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事实上,有很长一段 时间,莱姆只是我的一个好朋友而已,完全出于兴趣相投,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至 于你是否相信,我并不在乎。” “对此,我表示难以相信。那么之后呢?这个动人的故事是如何发展下去的?” 弗朗西丝鼓足全身勇气说:“之后发生的事是我——我们……” “既然你觉得难以启齿,就让我帮你说吧。你和他做爱。你们上床做爱,对吗, 弗朗西丝!” “是的。我们做了件大错特错的事情。我只想为自己辩护一点,巴德,你曾经 太多次地伤害我,我无法忍受,最终导致这样的结局,就这么简单。” “简单!如此乱伦之举,你竟然说它简单!上帝,至少我现在明白了一点。” “你明白了什么?” “为什么你不肯帮我,不肯照我的话去做。看着我被送进监狱,关上几年,正 符合你的心意,对吗?你就可以继续你的罗曼史——” “巴德,你真可笑,怎么可以用如此恶毒的语言?你怎么可以这样想?” “很简单,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瞧,你和我的儿子发生恋情。毫无疑问,你 爱上他,现在,正是天赐良机,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和他继续下去。在我看来,这才 是真正的恶毒。弗朗西丝,我真没想到。你太让我吃惊了。” 弗朗西丝坐下那里,呆呆地品味着巴德对她险恶的评语。她在想,无论她做过 什么,她还没有坏到这种地步。 “好吧。”弗朗西丝说。“我不再让你吃惊了。我不想再继续这场婚烟闹剧, 我要离开你,现在就走。但是,我要你知道,我的决定并非来自于我对婚烟的失望。 如果我认为应该帮助你,我会的。不是为我,也不是为你,而是为了孩子们,为了 你的母亲,还有我的母亲,或许你会相信我的这些最后陈述。” “我恐怕不能相信你,弗朗西丝。我不能。” ‘部是你的问题,我无能为力。“ 弗朗西丝从巴德身边走过。她上楼进了卧室,收拾了几件行李,然后开车走了。 一切都是那样突如其来,她还没来得及搞清是怎么回事,就已经离开了她和巴德的 家。她记起几个小时之前莱姆对她讲的话:“如果你需要我,我会随时效劳。” 她现在非常需要莱姆。 巴纳比决定徒步走回家,走回圣约翰屋的家,而不是克丝汀的公寓。他需要冷 静地想一想。他做了一件蠢事,一件十分愚蠢的事。 当他将克丝汀的事情告诉奥利弗之后,奥利弗的神情十分可怕。开始的时候, 看着奥利弗原先那傲慢的旁若无人的神情在他的脸上一点点消失,最终荡然无存, 巴纳比感到很开心。但是,事情好像就不那么妙了。奥利弗没有讲话,他只是坐下 来死死地盯着巴纳比。他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先是变得惨白,继而又呈现为 灰色。 “是她对你讲的?她真是这样告诉你的?” “啊——是的。”巴纳比略有些迟疑地回答。 巴纳比绞尽脑汁地想讲出一番冠晃堂皇的话,奥利弗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上帝。”米兰达也随即站起身。“我还是去追他吧。萨拉,呢克,对不起, 我得走了。” 米兰达瞪了一眼巴纳比。她那张可爱的小脸上写满厌恶的神情,巴纳比第一次 发现米兰达的神情很性感,米兰达跑出酒吧。巴纳比看见她在大街上四处张望了一 番,然后,显然,她发现了奥利弗,于是朝斯坦得方向跑去。巴纳比坐下来,无助 地看着萨拉和尼克。 “对不起,希望没有让你们扫兴。” 走在回家的路上,巴纳比心想,这是他有生以来做过的最蠢的一件事。 巴纳比穿过圣马丁大街,走上拉特汉姆道。他一向最讨厌这条街。街道两侧布 满油渍渍的小食店,录影店,还有满处都是的垃圾,简直就是地狱里的景象。 他穿过大街走上皇家公园周围的人行道,环境立时变得优雅起来。巴纳比的头 脑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想,或许这不是件坏事,还有可能是件好事。至少奥利弗知 道了事情的真相。或许不应该如此卤莽地告诉他,但是,弗朗西丝说得对,他应该 知道。现在,他可以决定下一步应该如何去做。或许他会想——上帝,他也许会和 克丝汀结婚!巴纳比被这个想法惊呆了。天啊!让奥利弗成为家庭的一份子。让他 这样一个举止完美的好好先生进到家里!不仅仅是奥利弗,还有米兰达。天啊!他 简直难以想像该如何面对。 巴纳比看看手表,刚刚十点半。从离开克丝汀的公寓到现在,发生了太多事情, 巴纳比不知是否应该将这件事告诉克丝汀。他觉得有这个必要,尽管克丝汀听了未 必会高兴,或许他应该先去征求一下弗朗西丝的意见,她知道应该如何去做。谢天 谢地,好在还有弗朗西丝可以帮他。不知不觉巴纳比已经走到公园大路的尽头,再 有二十分钟,他就可以到家了。他感到双腿有些发软,不过大脑却愈发清醒。弗朗 西丝一定有办法的。而且,等奥利弗冷静下来,他一定会去找克丝汀谈谈,找出解 决办法。巴纳比自觉为他们做了件好事。 巴纳比拖着疲软的双腿终于走到家门口时,却发现弗朗西丝的汽车没有停在门 外。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客厅大门。透过门缝,巴纳比看到父亲正躺在沙发上,一 反常态地听看低沉的古典音乐。巴德用迷蒙的双眼看了一眼巴纳比,对他说弗朗西 丝出去了。 反正还是深夜,不适宜谈论任何问题,再说,巴纳比也累得再没有力气讲话。 他向巴德道了晚安,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 克丝河头痛得厉害。她吃了两片阿司匹林,上床睡了。一阵执拗不停的门铃声 将她从梦中惊醒。 克丝汀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将一头散发甩到脑后。一定是该死的巴纳比 忘了带钥匙。她披上睡衣,跌跌撞撞地朝对讲机走去。 “巴纳比,你真没用。” “我不是巴纳比,是奥利弗,我要和你谈谈。” 克丝汀眼前猛地一晃,她一下子依在门上,感到自己几乎快要晕厥过去。“奥 利弗,怎么会是你?” “我说过,我要和你谈谈。” “可是——” “克丝汀,把门打开。这件事很重要。” “好吧,等一下。”克丝河迅速将睡衣穿好,糟糕。睡衣的腰带不见了。克丝 汀只好按住开门键。大门慢慢打开奥利弗出现在门外。 奥利弗的神色十分可怕,他的脸色铁青,目光深隧。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死 死盯着克丝汀,他的目光充满敌意,从克丝汀的脸上掠过,扫向她的全身。 “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奥利弗问。 “你说什么?” “我说你在玩什么把戏!” “奥利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奥利弗当然明白。你怀孕了,对吗?” 克丝河没有讲话,她在努力思考,究竟是谁将这件事告诉给奥利弗,然后她轻 声地说:“是的,我怀孕了。” “谁是孩子的父亲?” “我不能告诉你。” “可是,你却告诉其他所有的人?” “什么?奥利弗,对不起,我真地不懂你在讲什么?” “你对每一个人讲,我就是孩子的父亲。” “奥利弗,我不知道是谁对你讲过这样的话。但是,我发誓,我发誓没有告诉 过任何人孩子的父亲是谁。没有。” “或许,你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奥利弗痛苦地说。 “奥利弗,别这样说。” “为什么不能?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你还对我讲什么,不再随随便便和别 人上床,要等到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之后,你还不让我接近你——” “这不是事实。” “这就是事实。” “奥利弗,我确实是这样想的,可是——这太荒唐了,我想你还是走吧。” “我不走。”奥利弗向前迈进了一步。“我要你告诉我孩子的父亲倒底是谁。” “既然这样,你就在这里待下去好了。” 奥利弗没有讲话。他看着克丝汀,克丝汀也直视着他。 “可是,上帝,你为什么要让大家认为这是我的孩子?因为我家里穷,因为我 受到你们父女的恩惠,所以我更加容易得手,别人更加容易相信,是吗?”奥利弗 的眼中怒射出吓人的光芒,他的脸被气得痛苦地变了形。 克丝汀忍住委屈,她平和地说:“奥利弗,求你,别再讲下去了。你怎么会有 这种想法?” “这很重要吗?” “对我来讲,是的。” “是你弟弟说的,他很开心,很大声地当着酒吧里众人的面对我讲的。” “什么?”好半天,克丝汀才清醒过来。她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奥利弗,我简直不敢相信。” “如果不是这样,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对不起。我现在很不舒服。我们可不可以到厨房去?” “好吧。” 奥利弗跟在克丝汀身后进了厨房,克丝汀在餐桌边坐下,她将头伏在胳膊上。 “我倒杯水给你喝?” “好的,谢谢。” 克丝汀喝了杯水,然后,坐直身子,看着奥利弗。“奥利弗,我向你起誓,我 没有对巴纳比讲过你是孩子的父亲。” 奥利弗在克丝汀对面坐下。他显得有些无所适从。克丝汀觉得,奥利弗已经准 备相信她的话了。 克丝汀脸上浮现出凄惨的微笑。“我可以对着圣经起誓。你知道我多看重这一 点。” “不用了。”奥利弗的脸色平和了许多。“好吧,我相信你。可是,你一定对 其他人讲过。” “我没有,我发誓,他们可能只是简单地计算出二加二等于四,然而这样相加 的结果是错的。” -‘你指的他们是谁?“ “巴纳比和维多利亚。再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我对他们叮嘱了一遍又一遍, 千万不可以告诉我父亲。 “哦?为什么?我不明白。” “因为,这样做非常——”克丝汀犹豫了一下,“不合时宜。” 克丝汀本以为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想到,她的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 充满眼眶。她连忙将泪水擦干,说道:“对不起。 “没关系。”奥利弗看着克丝汀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手 绢递给克丝汀,“拿着,你又多了一件纪念品。” “谢谢,我会寄给你——” “不用了,你留着吧。 好久,两个人都没有讲话。最后,克丝汀说:“让你难堪了,我非常抱歉,等 我见到巴纳比,非打死他不可。” “算了。”奥利弗突然笑了笑。“我想我能挺过去的。” “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吗?” “我妹妹,还有她的两个朋友。我说过,差不多酒吧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上帝,奥利弗,太对不起了。” “你认为他会不会将这个消息当成新闻散播出去!” “什么?上帝,我不知道。我明天一早就和他谈。现在,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 方。应该是去参加什么派对去了。” “和一群十分可爱的人在一起。” “什么?哦,是那个可怕的蒙里奇——” 又沉默了一会儿,奥利弗问:“‘你感觉如何?”他的声音和刚才大不相同。 充满温柔与关切。 “很不好。谢谢你。” “我对怀孕的事不大懂,你是不是每天早上会感到恶心?” “不仅仅是早上。我一整天都在恶心。” “是这样。” “奥利弗,我——” “怎么样?”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讲。我是说,不知如何才能安慰你。” “不用为我担心。” “可是,我确实为你担心,一直在为你担心。我只能对你说,这件事发生在我 们真正开始之前。我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我想让你相信我。” “好吧。”奥利弗叹了口气。“我相信你。” “还有——” “可是你什么不告诉我?不向我解释?你只是冷冰冰地拒绝我,这很可怕。” “对不起。我担心,如果向你解释,你对我的感觉会更加糟糕。我实实在在希 望留给你一个好印象。” “这只能说明你对我了解得太少。”奥利弗几乎是笑着讲出这句话。 “我想是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希望我们能多些时间在一起。我们 在一起的时候——”克丝汀的声音颤抖了,“非常美好。” “现在,你想——你准备怎么——”奥利弗没有讲下去。 “我准备怎么办?我不知道,奥利弗,真的不知道,我做不了决定,这很困难。” “唉。”奥利弗沉默了。 克丝汀看得出,奥利弗已经明白她话中的含义。她是在说,这不是件轻而易举 可以处理的事情,她或许想留住这个孩子,不惜牺牲她与奥利弗的关系。克丝汀看 得出,奥利弗被刺伤了。但是,她没有办法。 “我想我该走了。” “是的。” 克丝汀并不想奥利弗离开。无论目前的情形多么尴尬,能和奥利弗在一起,能 和他讲话,能看着他,依然是件十分美好的事情。但是显然他应该走了。 “明天第一件事,我就和巴纳比谈。我再次表示抱歉。” “好了,别再为这件事烦恼了。” 奥利弗从椅子上站起来,克丝汀也随着站起身,一时间,她忘了身上的睡衣没 有系腰带。她朝门口走去,轻飘飘的棉制睡衣飞扬开来,一向文雅保守的奥利弗呆 呆地看着克丝汀赤裸的身躯,一动不动。克丝汀想起来了,奥利弗还从来没有看到 过她赤裸的体态,这一刻却在如此悲哀、残酷的情形下不期然地出现。克丝汀本想 将睡衣重新裹在身上,但是她没有,她只是静静地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看着奥利 弗。这是一个令人冲动,令人燥动的时刻。过了好久,奥利弗长长地叹了口气。他 慢慢地走到克丝汀身边,在克丝汀的唇上轻轻一吻。 “问题在于,”奥利弗说,“我们两个对此都无能为力。问题在于,我爱你, 再见,克丝汀。” 弗朗西丝开车来到母亲的公寓,已是晚上十一点钟,她不可能去找莱姆,但是, 她总要找个地方过夜。她在汽车里给母亲家中挂了电话。留言机上传来拉切尔沙哑 的声音,她说此刻她不在家,请来电者在留言机上录下口信。 弗朗西丝想,母亲这会儿可能还在得文。谢天谢天,她一直坚持让弗朗西丝手 中有一把她公寓的钥匙,于是,弗朗西丝开车直奔母亲家中。 弗朗西丝走进母亲的房间,她关上房门,不由自主地哭了。这里充满母亲的气 息,她感觉仿佛回到母亲的怀抱。房间里摆满各种造型的鲜花和干花,国房中弥漫 着茶叶和上等咖啡的香味,浴室中则满是昂贵看水及润肤露的味道。房间里到处摆 满时髦女郎的杂态,墙上挂了很多装饰画,其中大部分是廉价的水彩画,房间中每 一个能想到的地方都摆放着相架,是面镶着家人的相片。这就是拉切尔的家,和她 本人一样,充满热情与活力。 弗朗西丝走进厨房,为自己冲了杯浓浓的咖啡,然后回到客厅坐下。她有种异 样的感觉,仿佛自己是初次来访的客人。她翻了翻手边的几本杂志,将几个沙发垫 握在一起垫在身后,然后仔细欣赏身边低柜上摆放的照片。这些照片又引起了她辛 酸的回忆。其中一张是她和巴德举行婚礼时,在礼堂的台阶上拍摄的。照片上的弗 朗西丝身着白色丝制礼服,巧妙地掩饰住已经隆起的腹部,那时,她正怀着杰克。 另外一张照片是在婴儿房里拍摄的。画面上,巴德正抱着婴儿;还有一张是拉切尔 在史达林怀抱着一大捧复活节彩蛋的情景;另外一张是在凯蒂的洗礼上,拉切尔怀 抱着凯蒂——上帝,一切都是从那次洗礼开始的。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另外 一张照片是新近加放进去的,照片上是玛丽,身穿粉红色羊毛衫,头上带着粉红色 发带,手里拎着满满一篮子鸡蛋,站在修道院门外开心地笑着。玛丽看上去像个不 过十岁的孩子。弗朗西丝坐在那里,久久凝视着照片上的姐姐。她在想,母亲一个 人承担如此大的秘密,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她知道,自己缺乏的正是母亲身上的 勇气,那种乐观向上的精神。弗朗西丝觉得自己更像父亲。她对父亲的印象不是很 深、母亲虽然忠于父亲,但她将父亲看得很透。父亲曾经向母亲许诺要摘下月亮送 给她,然而最终却不过给了她一颗陨落的流星。 弗朗西丝久久地坐在那里,久久地凝视着这些照片。她在想,不知道母亲听了 这一切之后会给她什么建议。终于,弗朗西丝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天蒙蒙亮时,她 醒过来,感到浑身发冷,周身酸痛,她的内心素绕着前所未有的孤独感。 九点钟,弗朗西丝觉得这个时候打电话比较安全了。于是,她拨通了莱姆的电 话,让他来看望她。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格雷。唐森再次来到泽西岛的玛奎德大厦。那个漂亮的接 待小姐朝他笑了笑。 “怎么又是你。这里可不是赌场。” “对我来说,这里和赌场没什么区别。” 德巴,这是格雷尝试的第三个名字,是巴德的名字颠倒过来的写法。赫赫有名 的查宁公司正是隐藏在这种名字的背后玩弄着掩人耳目的鬼把戏。屏幕上终于出现 一行名字:德巴金融服务有限公司。格雷记下公司号码,填好表格,连同钞票一同 递给接待小姐。 “我可不可以翻阅这间公司的资料?” 德巴金融服务公司成立于十年前,注册地点在圣赫利尔的希尔大街。格雷动想, 这下倒是方便了雪莱。他记下地址以及两名董事的名字:彼得马修和享利威廉姆斯。 大海捞针,现在他已经找到正确的海域,关键要看他如何将那颗针捞上来。只要他 能找到办公室,只要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承认知道巴德。查宁,他就有百分之九十九 的把握发出头版头条。 第二天一早,克丝汀感觉好多了。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心中的一 块石头被搬掉的缘故。奥利弗已经知道一切,她见到他,和他谈了话,而且他对克 丝汀说,他爱她。这些已经给了克丝汀足够的勇气。她不奢望奥利弗会突然出现在 她面前向她求婚,对她说他将接受这个孩子,他们将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只是觉 得,像奥利弗这样善良完美的人能够爱上她,说明她还没有坏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随着克丝汀自尊的复苏,身体上的痛苦相应减轻许多,她的思维也清晰了许多。 克丝汀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觉得应该去找弗朗西丝,向她仟悔。 弗朗西丝不停地重复着。“莱姆,我不知道。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他一定是 从什么人那里得到了消息。后来,我就承认了。我觉得没必要否认。” “这么说,他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是的。 “啊!”莱姆看了弗朗西丝一眼。一时间,弗朗西丝觉得莱姆的眼神很怪,好 像是胜利者的自得,但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如此。”莱姆的声音有些颤抖,不再像以前那样富于音乐般的磁性,而 且充满怪异的味道。“我不能肯定目前我们处于什么样的情形之中。” “我也不知道。”弗朗西丝说。 弗朗西丝期待着。她自己也说不清倒底在期待什么,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仔细地审视着莱姆。 “他的反应如何2 ”这个问题好像很唐突,很莫名其妙。 “你应该知道,他非常生气,被深深地刺伤了,可怕极了。” “用不着害怕。他应该发怒,应该感到受到伤害。”莱姆不加思索地说。 弗朗西丝觉得莱姆的话很肮脏,她不喜欢莱姆这样,“莱姆,求你,别这么说。” “我怎么了?” “你听起来好像是在报复。” “我是在报复。”莱姆回答得很干脆。他的表情,他的声音丝毫没有感情色彩。 莱姆显然注意到弗朗西丝的不安,他很快又回复到原先的温柔。 “亲爱的,对不起,我知道,你受惊了。我要是和你在一起就好了,我就能帮 你。过来,让我抱抱。” 弗朗西丝朝莱姆走过去。她哭了,压抑、悲痛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莱姆 用双臂搂住弗朗西丝,轻柔地吻着她的头发、她的眼脸,他说:“宝贝,事情没有 你想像得那么糟,你还有我。好了,现在安全了——” “不。”弗朗西丝说,“你不会理解的。你不知道,他发脾气,他被刺伤的样 子有多可怕。我并没有安全,根本就没有。莱姆,你难以想像,他竟然要求我去— —” 莱姆吻了弗朗西丝。“他要你做什么?” “没什么。我不能告诉你。这样做不对不公平。” “你在说什么?”莱姆被弗朗西丝的痛苦搞糊涂了。“他要你做什么?” 弗朗西丝抽身离开莱姆的怀抱,走到窗边。窗外的公园里有一大片绿树。有人 在那里散步,有人在骑自行车,有人在玩滑板。此外,还有拎着公文包的男人,推 着儿童车的女人,手挽手嘻笑而过的女孩子。这些普普通通而又幸运快乐的人们, 他们不需要在进退维谷之间做出抉择,他们只是一天又一天地生活下去,有快乐的 时候,也有不开心的时候,有工作要做,有贷款要还,有书要读。弗朗西丝突然感 到一阵强烈的炉忌。她向左手边望去,那里是有名的阿尔伯特大桥,桥下面是波光 鳞鳞的河水,有船只从水面上划过,一切都那么安祥。 “上帝啊。我想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我会和你一起走。但是为什么,弗朗西丝?为什么你要逃走。我不明白——” “你不会明白的。没人能明白。上帝啊,我受够了,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接下来,是一通歇斯底里的发作。弗朗西丝从未体验过这种情绪,她完全对自 己失去控制,她只觉得耳边有击鼓般的响声,她的眼前一片漆黑,脑子里好像有什 么东西在撞击着她,泪水不可抑制地滚落下来。她只听到自己在大嚷大叫,听到她 的双脚狠狠地跺在地板上,她的双手撰成拳头捣在墙上,她感到钻心的刺痛。接着, 她感到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抱住她,让她从疯狂的举止中镇静下来,一个坚决的声音 让她安静下来,一双大手握住她的手腕,她被死死地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渐渐 地,弗朗西丝安静下来,她重新恢复了视觉,她看清莱姆那张关切、温柔,充满无 限善意的脸。 “告诉我,你必须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你需要有人帮你。我希望那个人就 是我。” 莱姆为弗朗西丝冲了杯茶,又在里面加了点糖。他找到一瓶白兰地,为弗朗西 丝倒了一杯,然后,又拿来一条毯子将弗朗西丝裹得严严实实。弗朗西丝全身抖得 厉害。莱姆坐在弗朗西丝身边,握住她的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弗朗西丝将事情 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 克丝汀决定有必要亲自去向弗朗西丝仟悔。她在办公室给弗朗西丝家里挂了电 话,接电话的是巴纳比。 “巴纳比!”克丝汀一时忘了她要找弗朗西丝做什么。“你这个王八蛋,怎么 敢干涉我的私生活。你怎么敢对奥利弗胡说八道?我告诉你,你对奥利弗讲的统统 是错的。你这个混蛋。” “哦,我明白了。真对不起,我当时——喝多了。” “你以为这样解释就能搪塞过去吗?你喝多了,一切就变得不重要了吗?难道 因为你喝多了,别人就听不到你的胡言,就不相信你的鬼话了吗?巴纳比,我这么 信任你,我告诉过你不要提醒任何人,” “我知道,可是,弗朗西丝说,不管那个人是谁,你都应该告诉他——” “‘弗朗西丝?巴纳比,这件事,还有谁你没有通知到?上帝——” “我是因为担心你,我们,我和维多利亚,我们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做。” “爸爸知道这件事吗?” “我想他不知道,除非弗朗西丝告诉他。” “上帝,他还要——算了,这件事就这么完了。” “你怎么知道?”巴纳比小心翼翼地问。 “因为奥利弗来找过我。” “上帝。你——向他解释了?” “我一再替你向他道歉。试图向他解释,不过——” “对不起。我其实只是——我是想帮你。” “巴纳比。”克丝汀忍不住笑了。“下次,你不要再帮了。尽管从我身边擦肩 而过就可以了。” “好吧,克丝汀,不过,既然奥利弗不是孩子的父亲,那么,谁才是他的父亲?” “上帝,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你要是知道,岂不要到电台去广播。” “是托比?” “巴纳比,别再问了,不是托比。现在,我们可不可以换个话题?弗朗西丝在 家吗?” “不在。她搬出去了。” “她什么?搬出去?”克丝汀又感到一阵恶心。“什么时候?你怎么知道的?” “显然是昨天晚上。我回到家时,发现爸爸的情绪非常不好。他说弗朗西丝不 在家。然后,今天早上,是桑迪告诉我的。” “她怎么知道的?” “她一定看到了弗朗西丝离开家。她说弗朗西丝昨天很晚的时候拎着箱子钻进 汽车。她说弗朗西丝和爸爸大吵了一架,而且”天啊,这都是我的错。巴纳比,我 一定要找到她,和她谈谈。“ “怎么会是你的错?” “别问了。这是我的错,桑迪是否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我给史达林打过电话,但是她不在那里。” “可能在她母亲家。你有那里的电话吗?” “没有。不过,电话簿里可能会有。” “我去查查看。” “好吧。克丝汀,你听上去好像好多了。” “我也这么觉得。”克丝河自己都有些吃惊。 午饭前,莱姆离开了弗朗西丝。弗朗西丝说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她和母亲通了 电话,准备到修道院去待几天。 “我觉得那里安全。我可以思考。” 莱姆很高兴能够脱身拉切尔家里的气氛太压抑,他自己都感到神经紧张,燥动 不安。他不知道父亲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巴德给拉切尔的公寓挂过电话。他在 留言机上的声音显得沉重而又了无生气。他问弗朗西丝是否在那儿,又问拉切尔是 否在家。弗朗西丝和莱姆像两个做了错事的孩子,相互望着,仿佛巴德能够将他们 一眼看穿。 莱姆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会弄成今天这种局面。他只想引诱弗朗西丝,只想让他 的父亲能有所耳闻,从没想过将事情闹大。他心想,巴德除了能揍他一顿之外,再 也无计可施。 莱姆回到自己家,留言机正发出警示声。他倒了杯喝的,然后打开留言机。 留言机里传来巴德的声音。“我想和你谈谈。如果你不来找我,我会亲自上门 去找你。这样对娜米,对孩子们都不好。我现在在家,给我回电话。” 莱姆又为自己弄了杯喝的,然后在电话旁的沙发上坐下。电话号码拨到一半时, 莱姆停住了,他走到音响旁边,犹豫了一下,放上安魂曲,这是他最喜欢的乐曲之 一。这一时刻,他已经等待很久,现在,他要尽情欣赏。 弗朗西丝决定先开车到史达林,第二天一早再带着孩子们前往得文,她不想将 他们丢在家里。她怕巴德会将孩子们藏起来。 弗朗西丝和母亲通过电话,简单告诉母亲她已经离开巴德,至于详细情况,等 见面时再解释。 “我今天很累,不能连夜赶过去,而且又带着孩子们。” “要不要我到你那儿去?” “不,我不能再住在巴德的房子里。今晚之后,再不能住了。所以,我不能让 你过去。” “好吧,亲爱的,我们明天见。多保重。” 弗朗西丝心想,母亲纵有千不好,万不好,但是有一点很值得称赞,她从不大 惊小怪。 “喂,爸爸,我是莱姆。” “你在哪儿?” “在我家。” “你妻子的家。” “在我们的家。” “这么说,你主张共享制?私生活也共享吗?” 莱姆没有说话。 “莱姆,我和你没什么好讲的,而且,我希望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谈话。我 只想告诉你,你是个混蛋,一个可怜的、幼稚可笑的。没有道德的混蛋。” 莱姆没有讲话。他将音乐的音量调到更大。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儿子。” 沉默了一会儿,莱姆说:“既然如此,我只能说,这对我们双方都是个再好不 过的结局。再见了,爸爸。顺便说一句,她棒极了。” 电话挂断了。莱姆得意地笑了,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毫无疑问,这是他一生 中最开心的时刻。 莱姆随手拿起电话,拨通另外一个号码。 根据格雷的经验,要想挖掘秘密,一定要在办公最繁忙的时间突然造访。此时, 头号人物正忙得分身无术,只能由手下的小人物出面接待。对于这些职位比较卑微 的员工,你尽可以展开攻势,他们往往比知情的大人物更容易透露内幕。一般来讲, 公司最繁忙的时间是早上十一点半左右。实权分子通常选在这个时间开会,级别稍 次之的则往往正忙于准备下午的会议。格雷的另一条经验之谈则是,要以十足的信 心传达给对方一个错误的信息,这样,他们就会觉得有必要对你进行纠正。 上午十一点五十五分,格雷来到罗宾森。威斯里尔公司。他看了看大厅里罗列 的登记注册的公司名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名字,德巴公司便显得不足为奇。格 雷十分有风度地朝前台接待笑了笑。 “我可不可以约见一下德巴公司账户的负责人。我希望能越快越好——” “让我看看是否可以替您安排。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叫保尔。史密斯。”这是莱姆身上穿的衬衫品牌,这会儿刚好派上用场。 “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 “请稍候。”接待小姐在电脑上进行一翻查询,然后拿起面前的电话。格雷听 到她说:“我明白,不过他说有要紧事。彼得在吗?好吧,我会转告他。是的,不 过——” 接待小姐抬头看看格雷。“对不起,恐怕现在没有人能接待您,负责这个账户 的工作人员正在开会。不过,加瓦斯先生交待过,如果您可以迟一些时候再来,或 者留下您的电话——” “恐怕不行。这样吧,我可不可以亲自和加瓦斯先生谈谈?我不会占用他很多 时间——”、“这,我”请你帮帮忙。“格雷尽展勉力地朝小姐笑了笑,”如果不 行,我就死定了——“ 加瓦斯先生终于出现在公司前台。他很年轻,脸色苍白,手指甲被咬得秃秃的。 格雷心想,时机正好。 “是这样。”加瓦斯说。“我对这间公司了解不多,恐怕很难帮到你。而且, 我也无权——” “我不是想打探什么,我只想知道你这个星期有没有见过查宁先生2 我本来和 他约好今天一起吃午饭。我给餐厅打过电话,想确认一下,但是他们说查宁先生并 没有预约,所以——” 加瓦斯面无表情地盯了格雷好久。格雷心里暗自着急,他心想,你这傻瓜,赶 快开口啊。开口说巴德。查宁不在泽西,或者,你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他,或者, 你昨天见过他,哦,不,应该说他从未来过。不管怎样,你总得说点什么,至少说 是你为他办理的注册终于,加瓦斯开口说道:“对不起,我不可以向你提供有关客 户的任何信息。 “我不想要任何信息。我只想知道他这个星期是不是在泽西。因为他一再向我 表示他会到这里来,我特意从布鲁塞尔飞过来,可是——” “史密斯先生,我真的帮不上忙。对不起……”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讲好和我一起吃午饭,显然我认错了地方。我试着查过 他常去的那家酒店,他也不住在那儿,一定是住在其它什么地方——” “史密斯先生,对不起,我对查宁先生一无所知。即便知道,我也不可能将他 的消息告诉你。请原谅,我还有事——加瓦斯旋即离开了。格雷无奈地叹了口气, 望了一眼接待小姐。 “怎么会这样。”格雷用他那动人的声音痛苦地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有没有见过查宁?他有没有打过电话,或者留过什么口信?” 前台小姐冷冷地盯着格雷,说:“我根本不知道这个名字。即便有这个人,我 们也不可以透露任何有关客户的消息……对不起,我很忙……,你好,罗宾森。威 斯里尔公司,您有什么事?” 格雷心想,接电话时应该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格雷随处逛了逛,分别在好几间酒吧饮了好几杯酒。三点钟时,他回到酒店, 拿起电话,拨通罗宾森。威斯里尔公司的电话。 格雷使出一口地道的美国口音,说:“嘿,这里是三藩市大通银行,我是杰布。 朗约翰,我可不可以和负责德巴公司账户的工作人员讲话?谢谢——哦,嘿,我遇 到一点麻烦,想请您帮帮忙。贵公司是否收到过查宁先生的一封信,内容是关于他 账户的最新指示?什么?查宁,对。是吗?没有这个名字。这就怪了,他确实对我 这样讲的——好吧,谢谢,非常感谢。好的,我会的,再见。” 格雷放下电话。见鬼!现在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间公司确实与巴德。查宁 没有任何关系。要么,就是他们事先做好准备,对于一切明查暗访概不承认。格雷 觉得,第二种可能性大一些。如今,事情变得非常棘手。 他必须谨慎行事,不然有可能惊动别人。如果让别人注意到他在调查查宁,他 将一无所获。 格雷又拨通雪莱的电话,问她是否安排妥他同保尔。巴拉或者杰弗里泰森见面。 雪莱说泰森今晚会在丽都。“这是家酒吧,位于霍克特大街。”泰森很愿意和格雷 一起喝点什么。 “我对他讲,你途经这里,有意在伦敦开间餐馆。” “干得漂亮。” “不过,保尔。巴拉现在不在泽西,估计是去度假了。” “没关系,谢谢你。” 翠西这周过得很开心。格雷这个人很有趣,也很有勉力,擅于和女孩子周旋, 但是,他在工作上要求十分严格,而且最近,他的情绪一直不佳,很容易发火,尤 其当他需要翠西而翠西偏偏不在时,他就会不高兴,搞得翠西寸步不敢离开办公室。 现在,格雷到泽西去了,翠西正好有机会恢复以往的社交活动,可以和朋友们 一起吃吃午饭,或者搞个派对。星期二中午,她外出吃了一顿长长的午餐,回到办 公室后,发现桌子上有张字条,写着查宁先生来过电话,需要“立即”同格雷。唐 森通话。字条上还写明:“他会再打电话过来。或者,请给他回电,文灵顿四七六 九。” 这是个不受欢迎的电话,翠西叹了口气,她认为有必要将此事通知格雷。 格雷没在酒店,他的手机也关掉了。翠西给酒店留了言,然后重新投人到社交 活动中去。反正格雷要星期四才能回来,到时再告诉他也不迟。 渣汀酒店的前台接待是个新手。他将翠西给唐森先生的留言记录下来,然后插 在他房间的钥匙格里。理查德。唐森先生专程来泽西打高尔夫球,计划逗留一周, 也下榻渣河酒店。接到留言后,他给助手挂了电话。助手说一定是搞错了,他没有 留过口信,于是唐森又乐颠颠地去享受他的高尔夫了;这段小插曲便被抛在脑后。 弗朗西丝正准备离开母亲的公寓,克丝汀打来电话。这已经是克丝订第二次打 来电话,她在留言机上说,非常想和弗朗西丝谈一谈。弗朗西丝本想不接电话,但 是又想到巴纳丝对克丝汀的担心,于是,她拿起听筒。 “喂,克丝汀。” “弗朗西丝,我得马上见你,和你谈谈。” “怎么这么突然?出了什么事?” “我不想在电话里讲,我现在可以到你那儿去吗!” “对不起,克丝汀。我正准备到史达林去。我已经晚了,不想再耽搁时间。你 有要紧事吗?” “是的,十分要紧。我必须见你。” “好吧。”弗朗西丝无奈地说,“我等你。你现在在哪?” “我在公司。我马上叫计程车赶过来,大约二十分钟。” 见到克丝汀,弗朗西丝大吃一惊。克丝汀明显消瘦许多。皮肤也变得粗糙,眼 眶四周黑黑的,一头秀发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变得干枯。 “你好,弗朗西丝。”克丝汀有些尴尬地朝弗朗西丝打着招呼。 “你好,克丝汀。” “对不起,耽误你了,可是,我必须亲自向你道歉。” “道歉?”弗朗西丝无法掩藏冰冷的语气。“为什么?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一件坏透了的事。”克丝汀声音很小。“你会比以前更加恨我……” “克丝汀,我并不恨你。仇恨是你的专利。” 克丝汀盯着弗朗酉丝,“你一定会恨我。” “克丝汀,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恨你。虽然很多时候,我对你的一些行 为不太满意,但你的本质并不坏。事实上,我一直认为我们可以相处得很好。” 克丝汀颓然地坐到椅子上。“对不起,我不太舒服。” “想不想喝点水。” “好的,谢谢。你知道我怀孕了,是吗?” “是的,我很同情你。我对巴纳比讲过,如果你愿意,可以来找我聊聊。不过, 我想你不大可能会来。” “等我告诉你这件事后,你就不想理我了。”、“如果是这样,你最好还是先 和我谈完再讲这件事。”弗朗西丝忍不住笑了。 “唉,不行,我必须讲出来。” “那就讲吧,一吐为快,你父亲常这样说。” “是这样——”克丝汀用力鼓足勇气,“是我告诉爸爸关于你和莱姆的事情的。 我非常非常抱歉。我知道这件事很可怕,不可饶恕。” “的确是这样。”弗朗西丝看着克丝汀。她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愤怒。“你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想伤害他。” “伤害他!那么我呢2 ” “我知道你也会受到伤害。”克丝汀诚实地说。“但是,我当时只想到,或者 说根本不考虑他,上帝,你还是揍我一顿吧。” 弗朗西丝无力地笑笑。“我从来不揍怀孕的女人,你为什么要把你父亲伤到体 无完肤呢?” “他对我太不人道,他鄙视我,从来看不到我的好,我做什么都不对。从小到 大一直是这样。从前我还小,总想取悦他,想让他为我骄傲,但是,他从来没有, 他永远以我为耻。他恨我。” “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他很爱你。他只是有些——难对付,不过——” “杰西奶奶也是这样说,说他爱我。是,我觉得你们都错了。总之,那天他又 像往常一样训斥我,误解我,骂我是可怜虫。于是,我就不顾一切地讲了这些。我 不想为自己辩护,我确实做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我很抱歉。我知道。这并不解 决问题,可是——” “不,这已经解决了很大问题。”连弗朗西丝都为自己的这番话感到吃惊。 “我一直想不通究竟是谁告诉他的,一直在猜测是否我与谁结过怨。不过,克丝汀,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搞不明白,你不在现场——” “是桑迪。她一直不喜欢你。如果我是你,我会把她解雇,尽管她样样事都做 得来——” “我可能会这么做,只是可能。她对你讲了什么?” “她说莱姆有一天到过你家。你和莱姆互送飞吻,还有,你多次去医院看望莱 姆——” “可是,她怎么会知道这些。我从来没告诉过她,除了第一次,真搞不懂……” “仆人们向来都很聪明。”克丝汀从小被佣人带大,她对这些人再熟悉不过。 “他们什么都看在眼里,而且,她对莱姆怀有特殊的关爱…” “明白了,你对莱姆这个人怎么看?我只是出于好奇。” “我很喜欢他,十分同情他。不过,他是个废物。” “懂了。”弗朗西丝小声说道。 “其实,你想怎样生活,和我无关,我也不在乎。我的意思是说,任何一个和 爸爸生活在一起的人,都有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力。” “是吗?” “当然,我只是想给你们制造些事端,我很擅于做这种事。” “这倒是真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真的说不清。我这个人太坏了。” “你并不坏,克丝汀,你只是有些迷失方向,而且你父母对你的关心不够,一 个真正坏透的女孩不会有你今天的作为。我很感激你,但我现在必须得走了,去史 达林看看孩子们。可是,我们还没有谈你的问题。” 克丝汀一下子忧郁起来,“其实,没什么可谈的。是我自己不好,太过分了。 我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去做流产?” “显然,这是个明智的选择。可是,我信上帝,做流产是要下地狱的。我不知 道是否有能力再经历这样一次痛苦的过程。算了,不用为我担心。” “克丝汀,我一直很挂念你。 “你真好。可是我不配。 “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史达林?我们可以在路上接着聊?” “不了,我得回去工作,公司里的人对我很好,我不能让他们失望。嗯——弗 朗西丝,你会不会离开爸爸?” “我不知道。”弗朗西丝觉得,这件事情的决定权并不在她手上。不过,克丝 河却当然地认为她有选择的权力,这点令弗朗西丝十分感动。“我真的不知道,不 知道下一步会怎样。 “你如果离开他,他会发疯的。如果你觉得还能将就下去,还是留在他身边吧。” 弗朗西丝驾车驶上A24 公路。一路上她一直在想克丝汀。这个女孩使出颇为歹 毒的招术破坏弗朗西丝的婚姻,却又有极大的勇气向她当面承认,并且天真地鼓励 她维持这段婚姻。这个女孩,她有着巨商的家庭背景却不为所动,拥有生活中一切 必须的物质条件,在她身体不适的时候却依然不肯请假。那是一份薪水极其微薄的 工作,她却不愿意令公司里的人失望。弗朗西丝觉得,克丝汀有很多地方像她的父 亲。 临近喝下午茶时,弗朗西丝到达了史达林,杰克正在做所谓的跳水运动。他快 步跑到游泳池边,然后呼地一声,屁股朝下坐进水中,溅起一片水花。杰克正来了 劲,看到弗朗西丝来了,于是兴奋地朝她挥舞着双臂,然后坠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过了一会儿,他从水底浮出水面,一边咳嗽着,一边开心地朝弗朗西丝笑着。 “嘿,妈妈,你的衣服湿了。” “我的天。”弗朗西丝这才发现身上的麻制连衣裙,已经被含有氯化物的水浸 得透湿,恐怕要留下一片印渍。想不到一个小家伙能搞出这么大动静。“怎么会溅 了我一身呢?” “我也不知道,”杰克紧紧抱着妈妈。“现在,你比刚才还要湿。我想你。” “我也想你。玩得开心吗!” “还行。这附近有一个小男孩,他教我做弹弓。” “什么是弹弓?” “就是用一根棍缠上橡皮筋,然后用它将石头子射出去。很好玩。” “懊,是这么回事,凯蒂好吗?保姆呢?” “她和以前一样傻。”杰克说,“她——” “我在这儿呢,查宁夫人。”保姆推着儿童车向弗朗酉丝走过来,凯蒂挥动小 胳膊,朝妈妈笑着。“我一直在篱笆后面看着杰克,要不然非得全身湿透不可。我 一直和他保持近距离,以防不测,我不想让您为他的安全担心。” “当然不会。这两个孩子看上去都不错。凯蒂的身体没问题吧?”凯蒂轻轻打 了个喷嚏,弗朗西丝有些担心。 “她好极了,查宁夫人。”显然,保姆很不满意弗朗西丝话中隐晦的含义,好 像在说她独自照看凯蒂不够周到。 “好吧,我今晚在这儿过夜,明天带他们去得文。” “去得文!带孩子们去得文!”显然,保姆认为去得文是个极不适合的选择。 “查宁夫人,为什么要去那里?” “因为我母亲在那儿,我想去看她。” “可是,你总不能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一起去吧?”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这几天可以放假休息。” “太棒了!”杰克高兴得蹦了起来。 当天晚上,莱姆打电话给弗朗西丝。 “你好吗?” “很好,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如果不是你,我今天早上还不知会怎 么样呢!”、“有那么一会儿,你确实有些失态。 “我知道。所以我很感谢你。 “你知道的,我愿意永远在这里等你。 “我知道。”弗朗西丝笑了,“对不起,让你等得太久了。 “哪里,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你说呢?” 莱姆的声音突然显得很冲动,弗朗西丝禁不住回忆起那撩人的一幕幕。 “堤的,莱姆——” “什么事?” “莱姆,你有没有同桑迪讲过我们之间的事?” “桑迪?当然没有,怎么可能呢。 “可是,她显然对克丝汀讲过什么。是克丝汀将这件事告诉巴德的。 “克丝汀!这个家伙,她怎么敢这样?我真想——” “莱姆,别她已经后悔了,并且向我承认这件事。她做事有些不动脑筋。而且, 她自己眼下也有麻烦。巴德迟早会知道的。 “或许会吧。 “巴德有没有找过你?” “没有,我想,他向我们投降了。” “哦——”弗朗西丝有些伤心,她本以为,而且也希望巴德会大动干戈。“是 这样——” “还有,”莱姆说道,“我今天早上说过,你绝对不能照他的话去做。他的这 种做法实在卑鄙,他根本不在乎你,不为你想想这件事会带来什么后果。说真的, 我觉得难以置信,太可怕了。 “莱姆,你不会——” “不会什么2 ” “我不应该讲这件事。都怪我太激动了。我一直担心,我不应该对别人讲的。” “亲爱的,你以为我会怎么样?去告诉报社。” “哦,千万不要。”弗朗西丝浑身发抖。 丽都酒吧布置得十分奢华。这是个阳光绚丽的黄昏,酒吧里的人们大都坐在露 天座位上,在一个角落里,有个男人正独自喝着看上去好像是威士忌的东西。这个 男人有四十岁左右,一头灰发,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穿着运动衣,一眼便知是泽 西的富有人家。格雷心想,这个人可能就是泰森。他朝这个人走过去。 “请问你是杰弗里。泰森吗?我是格雷。唐森。” “是我,请坐。雪莱说你可能会来。喝点什么?” “还是让我来请。” “好,来杯波旁酒。谢谢你。喜欢泽西吗? “很喜欢。”格雷违心地说道。“只是这次逗留时间太短。我从事餐饮业,所 以想看看这里的餐饮情况。” “有没有中意的地方?” “哦,有好几家,我在市中心吃过一顿相当美味的午餐,还有……” “不错。”泰森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你打算在这待多久?” “星期四上午离开。你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吗?” “大概有二十年了。你会越来越喜欢这里的。圣赫利尔那个地方没什么特别的, 不过北海岸的景色相当迷人,如果你还没有去过那里,不妨可以去看看。” “你一年大概在这里住多久。” “大概三分之二的时间待在泽西,其它时间做做旅行,照看一下我的生意。” “你的生意是——” “药房,我有一家连销店,遍布英国和欧洲,这几年生意不好做,我的业务范 围必须扩大,从珠宝到香煎制品样样都做。”泰森朝格雷笑笑。“说吧,你想了解 什么?” 格雷吓了一跳,“对不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别装了,唐森先生,我经常读报纸,在金融版上看到过您的大名。这次是暗 访,对吗!” “对不起,我真蠢,早该想到这点。” “是啊,不过,没关系,我不介意。何况,无论雪莱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 她是个可爱的姑娘,只有一个缺点,就是总把秘密讲给别人听。这个岛上的秘密很 多。” 饮品端上来了。泰森举起酒杯,“干杯。谢谢你。” “干杯。”格雷一时无言以对。泰森若有所思地看着格雷。 “其实,我们没有必要再谈下去。或者,我们可以找些别的话题。比如谈谈天 气,谈谈金融走势。虽然我懂得不多,不过,我喜欢和别人聊天,很有新鲜感。要 么,你就干脆口酒店去。不过,你总归还是要把你最想知道的问题提出来,这也无 妨。” “好吧,我是想问,你是否认识一个名叫巴德。查宁的人。” “认识。我们以前见过面,大概十年前,我们为同一个地产项目竞争。结果他 赢了。这家伙很聪明,我从报纸上看到他垮台的消息,真他妈的惨。只能怪你们的 政府无能,不能帮他。” “我也很同情。不过,政府的确不可能为他提供太大帮助,对其他商人也是一 样,他们自己也有很多麻烦事要解决。” “倒也是。总之,我在泽西从来没见过巴德,也从来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他。” “从来没有?”格雷感到胃部一阵火辣辣的灼热。上帝,他真的掉进了迷阵。 “从来没有。是真的。即使我知道,或者说是凭推测认为他在泽西有生意。不 过,我可以拍着胸口起誓,他在泽西没有任何业务,我也从未耳闻到他的任何消息。 你找错方向了,纯粹是在浪费时间,对不起。你会玩扑克吗?” “不会。 “真遗憾,我今晚有个牌局。我们就是这样打发时光,这里不允许开赌场,我 们又不想输完所有财产,所以,只好玩扑克过过赌瘤。好了,现在,我们再要杯喝 的,你来讲讲,这场经济危机何时才能结束…” 格雷回到渣汀酒店,这里是他的避难所。他开始对自己的直觉发生动摇。他能 肯定,泰森没有骗他。现在,他惟一该做的事情恐怕便是明天一早夹着尾巴灰溜溜 地飞回伦敦。他打算改订明天的第一班航班。 格雷在酒店前台取房间钥匙时,看见桌子上有一叠宣传资料。他随手取出一张, 上面写着“随我飞翔”,介绍如何搭乘四人座小型直升机俯瞰全岛。格雷常标榜自 己搭乘直升机飞行的次数甚至超出一些人乘真正飞机旅行的次数。他在英国的各小 型机场都做过直升机飞行。这种方式非常适合近距离实地考察,而且,飞行教练永 远是那么轻松、直率、有趣,尤其在情绪低落的时候,这项运动可以大大调动一个 人的情绪。如果航班无法更改,他打算去试一试这项飞行活动。 第二天上午,弗朗西丝带着孩子们到达修道院时,拉切尔和玛丽正在大门口等 着他们。玛丽笑着朝弗朗西丝的汽车跑过去,不停地往车内窥视。 “宝宝。”她指着儿童坐椅上的凯蒂说,“她叫凯蒂。”弗朗西丝将凯蒂从座 位下抱下来。 “像只小猫咪,我来抱她。你去找院长。”说着,玛丽伸出双臂。 “我不知道……”弗朗西丝不想对玛丽流露出不信任的态度,但是她确实担心 玛丽会将凯蒂摔到地上。 拉切尔连忙说道:“把她放在儿童车里,玛丽,你可以推着她走。” 杰克一直在旁边看着玛丽。“如果你推着她跑,她会又跳又笑。” 玛丽摇摇头,责各地说:不可以推宝宝跑,对宝宝要特别小心。“说完,她推 着儿童车很小心地朝院子里走去。 拉切尔看看弗朗西丝,笑着说:“好了,不用担心了。” 院长特意为弗朗西丝还有孩子们准备了一个房间。“对不起,你们得挤在一间 屋子里。” “没关系。”弗朗西丝说:“希望我母亲告诉过你,我带了一张婴儿床。” “她讲过了。这个宝宝真漂亮。” “她才傻呢,都不会讲话。”杰克说。 院长看了看杰克,对他说:“你愿不愿意帮理查德整理鸡蛋?” “是炒鸡蛋吗?” “不,是捡鸡蛋。粮仓里到处都有鸡蛋,你要把它们捡起来。” “哦!” “玛丽,”院长对玛丽说:“你带杰克去找理查德。然后,你再回来。查宁夫 人,我想您不会反对玛丽待在这里吧。” 弗朗西丝看着玛丽笨拙但又十分温柔地抚摸着凯蒂的脸蛋。 “当然可以。我一点都不担心。” 吃过晚饭,修道院里静悄悄的,孩子们睡了,弗朗西丝向母亲讲了她和莱姆之 间的事情,拉切尔静静地听着,没有讲话。弗朗西丝本以为母亲会责怪她。然而, 拉切尔只问了一句话:“宝贝,你究竟对他感觉如何?” “你是说莱姆?” “我是说巴德。不过,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谈谈对莱姆的感觉。你爱上他了?” 弗朗西丝迟疑了好久,说:“我想是的。” “那么巴德呢?” “我不知道,我自己也说不清对他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目前来讲应该是仇恨。 他对我大无礼,太过分。” “依我看,你做出这种事,他对你态度过份是应该的” “我明白。可是,如果之前巴德对我态度好一些,我也不会这么做。” “弗朗西丝,每一个有外遇的妻子都会这样为自己辩护。” 弗朗西丝有些困窘地看着母亲。“是吗?” “当然,她们必须为自己找个正当理由。当然,每个人所选择的借口各不相同, 有的是为了寻求刺激,有的是为了寻找安全,有的为了理解,有的则是为了获得尊 重。不然的话,你岂不成了邪恶无耻之流。” “不错,妈妈。”弗朗西丝生气地说,“我懂你的意思。” “这么说,你爱上莱姆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和他在一起很开心,有安全感,你明白吗?他和我 恰好是同一类人。” “我认为,现在下这个结论为时尚早。”拉切尔不动声色地说。 “也许吧。不过,他确实很有趣,也很温柔、有教养。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去 解释。我们有相同的爱好,我就是喜欢和他在一起,轻松、开心,就是这样。和巴 德一起生活之后,再和莱姆在一起,就好像经历了数个月的隆冬迎来春天一样。” “我猜你已经和他上过床了?” “是的。”弗朗西丝没有胆怯,她迎着母亲的目光看着她。 “他的确十分吸引人,外形英俊。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喜欢上他。” “妈妈,你好像对谁都很喜欢。”弗朗西丝笑了。一天来,这是她第一次开怀 大笑。 “不是每个人。要是让我在莱姆和巴纳比之间做出选择——不过,那是题外话, 弗朗西丝,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婚外情是怎么一回事。” “妈妈——” “别插嘴,听我把话讲完。婚外情永远是美好的,让人冲动,正如你所讲的, 就好像经历严寒浓雾之后迎来明媚的春天一样,你又回到谈情说爱的浪漫中去。你 们隔着桌子相互对视,你们的手握在一起。你会焦急地等待电话铃声响起,他会对 你说你很迷人,他会被你的笑话逗乐,他会觉得你的谈吐是那样迷人。性爱不再像 以前那样成为一种程序,而是重新富于魔力,你觉得又回到年轻的处女时代…” “你说得蛮有道理,”弗朗西丝有些怀疑地说。她又回忆起莱姆做爱时的饥渴, 想起自己于疯狂中已很难再有处女的羞涩。“不过……” “尽管这一切激动人心,但它违背道德,婚外情也因此变得更加刺激。至于你 和莱姆,情况就更加刺激与特殊。他是巴德的儿子,他们父子视如仇人,莱姆从小 被他父亲的冷淡刺伤,上帝,弗朗西丝,你毫无疑问地会爱上他。” 弗朗西丝沉默了一会儿。当她再次开口时,她的声音中充满气愤与自卫。“我 们之间不仅仅是这些,这点我很清楚。” “那么,你们之间有没有未来?你们有没有谈到过未来?” “当然没有,我们还没有想那么远。不过——” “他自己的婚姻如何?” “什么?哦,你是问莱姆的婚姻。他们的感情已经死了,只是为了孩子生活在 一起。娜米不同莱姆讲话,她看不起他,莱姆的处境很惨,他要靠娜米养活他,没 有一点自尊可言。我亲眼看到他在讲这些事情时,掉下眼泪——” “难道他不能找份工作吗?” 弗朗西丝看了一眼拉切尔,她冷冷地说:“你好像在指责他,我不喜欢你的这 种态度,这不公平。而且事情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我爱他,他也爱我。我想去睡 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晚安。” 一番畅快的性爱之后,娜米终于从兴奋中松弛下来,倒在莱姆身上。“莱姆, 我觉得,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讲,我兴奋极了。” “真有意思,我也有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