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特瑞萨。布斯打来电话时、格雷已经酪视大醉。布莉妮是在午饭时间离开的。 她走后,格雷便不停地喝酒。现在,厨房的垃圾箱里已经有两只空的葡萄酒瓶和两 支空空如也的威士忌酒瓶。格雷不敢相信自己能喝下这么多,或许,只喝到一半时 他就将酒瓶扔掉了。既便是这样,他也已经喝了不少。 布莉妮喜欢威士忌,这是她惟一真正喜欢的酒精饮品。格雷曾经试图劝她钟情 葡萄酒,但她就是不肯。布莉妮说她宁肯去喝纯净水。他们为此还荒唐地争吵过几 次。事实上,他们之间大多数争吵都荒唐无谓。他们很少吵架,两个人都性情随和, 安静,不易发生争端,然而,一旦争吵起来,便吵得很凶,但是吵过之后又会和好 如初。每次吵过架,布莉妮都要做爱。她说,这是因为吵架会增加荷尔蒙分泌,因 此刺激性欲。当然,布莉妮并非只有吵架之后才做爱(不过,在她搬出去之前的几 个月里,他们做爱的次数已远远低于格雷的需求),但是,每次吵架之后,布莉妮 情绪激动时,她的想像力便得到充分发挥,她会变得主动。即便在他们同居两年之 后,布莉妮时而爆发出的占有欲仍然令格雷感到吃惊。 现在,格雷发疯地想念布莉妮,不仅仅想和她做爱,而且和她生活在一起,一 起分享快乐。然而他将一切都搞砸了,一切都不可能了。布莉妮再也不会回来,永 远不会了。在布莉妮眼中,他是一个自私、傲慢、冷漠、拈花惹草的人。格雷被这 一连串的形容词吓了一跳,他连忙起身找来纸笔,—一将它们记下。他需要白纸黑 色的证据,需要牢牢地永远记住这些评语,如果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在未来找到 另外一个心上人,他会以此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并且采用一切方法不让对方发现这 些缺点。 清单列好之后,他又将酒杯斟满。这时,电话铃响了。是特瑞萨。布斯。 “可找到你了。这就是你所谓的要与我保持联络?” “哦,特瑞萨对不起。我有点——有点——我输了。是怵了。” “格雷,你喝醉了?” “是醉了。” “你没事吧?” “特瑞萨,我不好,我——”格雷低头看看那张刚刚列好的清单,念道:“我 自私、傲慢、冷漠,拈——拈花惹草。没有绅士风度,还没有工作。” “什么?格雷,你说你没有工作,这是什么意思?那篇文章怎么样了?” “我把它撕了。” “你把它怎么了?” “我把它撕了,然后提出辞职。护士,求你别这么对我讲话,我受不了。” 好久,特瑞萨没有讲话,然后,她问:“你一个人在家?” “是的,可是——” “我想我应该过来一趟。这么晚了,我估计四十五分钟之后可以到你家,我急 着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这么说,巴德。查宁和他的那些同事不会在报纸上出现 了?” “在我的专栏里不会。 “太遗憾了。我这就出发,在我到达之前,你要给我保持清醒。” 四十五分钟之后,特瑞萨如约而至格雷此时已酷团大醉,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他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待在哪里,也记不清是谁说过要到他家来,并且正在按他家 的门铃。他忍着头疼和胃疼,跌跌撞撞地开了门,然后又躺回到沙发上,无助地看 着特瑞萨。 “你看上去不太好。厨房在哪里,我去给你弄杯鸡尾酒。我带来一些原料。” “特瑞萨”,格雷无力地说,“我不想要鸡尾酒。” “这杯酒你必须得喝,”说完,特瑞萨进了厨房。格雷闭上眼睛,感觉到整个 房间在旋转。他听到特瑞萨在厨房里忙碌着。他想上卫生间,又清楚自己支撑不到 那里。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特瑞萨坐到他身边。 “喝下去。”特瑞萨严厉地命令格雷。“这是道格拉斯的专利。” 那杯东西难看极了。喝下去之后告诉格雷,这里面的成分有生鸡蛋,维他命C 溶片,阿斯匹林溶片,酱油以及伏特加。格雷差点将喝下去的东西又吐出来,不过, 他的胃竟然神奇地缓解了,他的脸上甚至露出笑容。 “好了,现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帕格医生抬起头看了看弗朗西丝,他刚刚听过凯蒂的心脏。凯蒂的咳嗽加重了, 体温也升高了。 “她的病情还是不见好转?”弗朗西丝问,她的心揪得紧紧的,神经也绷得紧 紧的,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害怕。就在昨天,甚至就在刚才,她还在为情人的背 叛,丈夫的失意以及婚姻的解体而抑郁不安,但是,和眼前相比,那些都渺小得可 笑。 “嗯——没有。”这句话显然很难出口,“恐怕没有好转。 “那——有没有恶化?” 沉默了许久,帕格医生终于说:“或许有一点,有一点恶化。 “我们应该怎么办?应该去找哪位医生?去哪儿找?” “这——”医生显得更加犹豫,“今晚没办法找到其他医生,她得待在这儿, 要注意保暖,继续用药,希望能有起色。” “如果不见起色呢?” “如果仍不见好转,我们明天早上再做决定,”医生又笑了笑,那是个小心, 且充满同情的微笑。“你今晚不必四处求医。” “难道我们不能找名医生出诊?没有专家可以到这儿来吗?” “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她的病历,体检,一切资料都在伦敦,我们今晚肯定 拿不到这些。无论找任何一位医生来为她看病,他都会茫然无从下手,结果是不得 不将她送到医院去。我想一般都会选择去普里蒂斯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我愿意——” “查宁夫人,这可不是个好主意。凯蒂的体力和精力会受到极大影响,她目前 的身体状况绝对不适合。所以请您打消这个念头。让我们再观察十二小时,明天一 早再想办法,好吗?” “好吧。”弗朗西丝感到,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办法了。“只好这样了。” “正如我昨天讲过的,如果你有任何担心,随时打电话给我。明天一早我就过 来看她,”帕格医生轻轻拍了拍凯蒂焦燥不安的身体,说:“小家伙,好好睡一觉, 快点好起来吧。” 拉切尔亲自送医生离开修道院,返回屋子之后,她看着弗朗西丝。 “要不要我去为你弄点吃的,亲爱的?” “不用了,谢谢。妈妈,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让她好起来?我们应该回伦敦 去,去找劳德医生,去医院——” “亲爱的。帕格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坦率地讲,如果凯蒂真的需要住院,医 生一定会马上安排她住进这里的医院。” “住进这里的医院?那有什么用?” “宝贝,这里可不是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普里蒂斯就有一家很大的现代化医 院。爱塞特也有一家。这两家医生我带玛丽都去过,它们的医疗水平绝对可以照顾 凯蒂。 “可是劳德先生说——” “弗朗西丝,劳德先生现在不在伦敦,就算他在,我也认为没有必要非去见他。”、 “那莫里顿。史密斯医生呢?他是名外科医生,也为凯蒂看过病。我们应该带凯蒂 去看他,甚至让他过来……” “或许明天我们可以考虑这个建议,但是,今晚不行。 “上帝,我怎么可以让这一切发生?”弗朗西丝痛苦地仰起头。“为什么我昨 天不带她回去,拖延到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我太专注于自 己的麻烦,只想到为自己难过,我忽视了凯蒂。她的病会越来越重,她可能会死, 都是因为——” “弗朗西丝,住嘴,”拉切尔严厉地说,“你疯了!你昨天没有带她回去是因 为医生建议你不要这样做。前天凯蒂的身体还好好的,她只是小感冒。你亲口对我 说,劳德医生讲过,不用为这种小毛病担心。今天的情况是我们意想不到的,这不 是你的错,求求你,冷静一些。这种情绪对孩子不好。 弗朗西丝没有讲话。她只是俯在摇篮上,用手轻轻抚摸凯蒂的头。凯蒂的前额 干干的,很热,乌黑的卷发盖住潮红的小脸。 “你要不要——”拉切尔迟疑了一下。“我在想,你是否应该”应该怎样?“ “告诉巴德?” “告诉他什么?”弗朗西丝迷惑不解。 “告诉他凯蒂生病的事。 “妈妈,我不想和巴德讲话。告诉他又有什么用?” “或许你会感觉好受些,而且,或许——他应该知道这些。他父亲。 “看在上帝的份上!”弗朗西丝气坏了,她忍不住大声吼道,凯蒂在摇篮里一 阵惊动。弗朗西丝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恰恰相反,我只会更加难过。凯蒂病了, 巴德就应该知道吗?全是废话。妈妈,你还是去睡吧。我一个人能行。” “好吧,”拉切尔冷冷地说,“我只想帮你。” “但是你帮不上忙。晚安。” “晚安,弗朗西丝,明天见。” 拉切尔走了。弗朗西丝坐在一张小木椅上看看摇篮里的凯蒂。凯蒂又睡着了。 虽然睡得不太安稳,但毕竟是睡了,一只手的拇指还含在嘴里。她是那样娇小,娇 小得让人担心她能否抗御病魔的躁确。弗朗西丝想,这小小的躯体,还有那颗尚不 健全的心脏该如何承受这场考验? 弗朗西丝将手放进摇监,将一个手指放进凯蒂的另一只小拳头里。她在心里祈 祷,祈祷她的力量,她的爱能够送到凯蒂体内,让她快点好起来。 弗朗西丝不想睡觉,她不敢让凯蒂独自留在那里。她就坐在摇篮旁,思索着, 呆呆地看着凯蒂,看着那个从一降生便多灾多难的小生命。 凯蒂刚刚走过的那些日子是开心的。弗朗西丝痛苦地回忆起在希腊小岛上度过 的那段甜蜜的日子,没想到,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内,她的生活便然黯淡了。 杰西。查宁很少光临儿子巴德的家。作为一名社会党人,巴德家中的一切都令 她感到不舒服。那里的房子太大,纯属空间上的浪费,家具过于豪华,房间被暖气 烘得热气扑面,然而很多房间却一直空着。还有那挂满壁柜却极少有机会亮相的衣 服,酒窖里堆得满满的葡萄酒月p 辆由专人驾驶的豪华大车,以及那些拿着高薪却 无所事事的工作人员,这些都让杰西。查宁不屑一顾。 每次杰西。查宁想见巴德的时候都会将他叫到自己住处,而每次巴德想要拜访 母亲,也都是登门探望。虽然母子见面不是很频繁,但相互联络还算紧密。 但是最近杰西。查宁一直没有见到巴德。上次见面还是三个星期前,公司刚刚 出事巴德来母亲家吃过午饭,自此便再也没有露面。杰西有些担心。从巴德很小的 时候开始,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每一件错事都逃不脱母亲的眼睛,因为每当做了错 事,为了躲避母亲的训斥,巴德总会想尽办法避开母亲。小一点的时候,他会爬到 树上,藏进柜橱或者躲到床底。大一点之后,便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肯出来。成人 之后,他的逃避方法便是离家,不见踪影。现在,巴德已经有三个星期没有来看望 母亲。杰西知道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杰西打过几次电话,也留过言。巴德回电话说,他最近很忙,遇到难题,过几 天会去看她。但是他一直没有来。现在杰西又在为莱姆担心,她不知道莱姆会对弗 朗西丝做出什么事情,弗朗西丝的情感显然已经被莱姆左右。此外,她为公司的生 意担心,不知道那些人会调查出什么结果。巴德以及他的沉默更增加了她的担心。 于是,星期六晚上,杰西往巴德家挂了电话。 巴德亲自接的电话,他的声音很沉重。 “伊萨巴德,我是妈妈。 “你好。 “你好像不大开心。 “是不开心。 巴德一生只承认过两次不开心的时候,一次是在玛西亚去世之后,一次是在帕 蒂第一次被送进医院戒酒的时候。 “我这就过来。”杰西说。 “告诉我,伊萨巴德,你都做了些什么?” 杰西为巴德冲了杯茶,然后在巴德对面坐下。他们坐在厨房里。这是杰西在这 家中惟一喜欢的地方。 “我?没做什么。是生活对我太残酷。” “伊萨巴德,生活是你自己创造的,而不是别人造好之后等着你去生活。” “哦,是吗?”多少年来巴德第一次生母亲的气。“真是这样?难道玛丽安去 世也是我的错?” ‘当然不是,对不起。“ “我原以为,在弗朗西丝身上,我又找回和玛丽安在一起时快乐的感觉。”巴 德用手抱住头。“可是她要离开我,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她让我走开。” “伊萨巴德,是你一直将她关在门外,我早就对你讲过,如果你想让一个女人 知道你需要她,你就不可以这样对待她。” “我是想保护她。” “女人不需要保护。倒是男人才需要保护。她是不是和莱姆发生过关系?” 巴德惊讶地望着母亲。“你——你怎么知道?” “我和她谈过话。” “什么?是她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我还没有老糊涂。这种事情显而易见,至少,她被莱姆迷住了, 他们的关系恐怕并没有到此为止?” “是这样。” “你怎么这样肯定?” “因为他们俩个都已经很明白地承认了。” “他们俩个?你和莱姆谈过了?” “是的,他挖空心思想让我明白,他很得意。这孩子真可怕。”杰西的脸上充 满厌恶。“虽说我喜欢他,但是——” “你喜欢他?” “是的。他有一颗受伤的心,所以才会吸引人。别问我这是为什么。正因为他 受过伤害,才会有这些举动,而且,他很有趣,也能让我感觉到,他同样认为我也 很有趣,他一定也用这种手段对付弗朗西丝。 巴德没有讲话。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你认为他是故意那样做?玩弄弗朗西 丝,为了最终伤害我?” “我敢肯定是这样,你难道不这样认为吗?” “我也是这样认为。不过,我想再从别人的观点中确认一下。” “他卑鄙、残忍。我非常为他担心。 “你为他担心。”巴德的声音充满痛苦。 “是的,我不知道他下一步又要做些什么。不过,娜米是个聪明亦很无情的女 人,或许只有她才能对付莱姆。 “最令我难过的其实并不是——不是弗朗西丝和——” “弗朗西丝和莱姆上床?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是的。”巴德感到十分窘迫。 杰西望着巴德,她的表情一下子温柔了许多,“伊萨巴德,你真的不介意?你 能肯定吗P 这可不是件容易接受的事情。 “是不容易。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恨不得将他撕成碎块。还有弗朗西丝。 “我能想像。她应该知道你的心情,如果你不发脾气,反而不正常了。 “她知道我在发怒。但是,最让我伤心的是他们之间曾经那样亲密。他们相互 倾诉,你明白吗?” “在这个问题上,错误的根源在你。”杰西严肃地说:“我曾经提醒过你。 巴德看着母亲。“妈妈,你如果再这样教训我,干脆回家去好了。我还以为你 来是想要帮我。 “我不回家,我确实是来帮你的。”杰西握住巴德的手。她很少有这种亲呢动 作,握住巴德的手就如同给他一个亲吻。 “但是,你必须明白,弗朗西丝因为孤独才和莱姆发生关系。她非常不开心。 当然,她的做法不对,不过,她会明白——。 巴德叹了口气。“已经迟了。她想结束这段婚姻,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那么你呢?你真的想继续这场婚姻?你需要为此做出极大的谅解。这不是件 容易事。尤其对你这样的人来讲,你会十分痛苦。” “我想继续下去。我想了很久,认为我可以做到,而且,这种谅解并非是单向 的,我们两个要相互原谅对方的许多错误。这是一个公平的过程,但是,她不想去 试。” “我想她会的,她非常爱你。或许现在她还没有认识到这点,但她确实爱你, 我看得很清楚。如果她不爱你,才不会为你的行为感到痛苦。” “你怎么知道我令她痛苦?” “这很明显,只有傻瓜才看不到。伊萨巴德,如果你真的想要她,去将她找回 来。她不会来找你,你只一味地坐在这里等,是没用的。” “我不能。你不明白,我试过。” “你怎样试的?以前,凡是你想要的东西,你都能得到。” “我去找她,为我所做的一切表示抱歉。对她说我爱她,需要她。” “你做得很好。但是,你认为,仅凭这几句话就足够了吗?她就会相信你吗? 伊萨巴德,我一直对你讲,语言是最廉价的东西,来的容易,去得也快,弗朗西丝 想要的是你的行动。” “妈妈,我说过了。她让我走,她说我们的婚姻完了。” “她是这么说了。但这不是她的心里话。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总是对你父亲说,你走吧。其实,我的内心并不想这样。” “但是,你恨我父亲。 “不,我只恨他的行为,我爱他,非常爱他。”杰西那张削瘦的脸变得生动起 来。“他是个强有力的男人,和你一样。他最终让我明白,无论他有多坏,我依然 想要他。为了你,我不能让他留在家里。但是,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 “你是说,你依然爱着那个打你的男人?” “是的。”在杰西看来,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原来如此。”巴德说道。 “让我来告诉你这是为什么。他曾经试图改变自己,但很困难。他需要外界的 帮助。然而,在那个年代,治疗方法有限,人们又大多带有偏见。他做这些都是为 了我,你明白吗?他死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开心。 “我没有动手打过弗朗西丝,可是我——” “你对她做了什么,伊萨巴德?” 巴德看着母亲,久久没有讲话。终于,他说:“我不能告诉你。不能。 “好吧,你不必讲出来。不过,无论怎样,你都能够应付。如果你真的想要她, 就去行动,不要只是动嘴。我知道,你会认为我是个又老又笨的女人。但是我讲的 话却千真万确。用你的行动,让她回到你身边,她现在在哪儿2 ” “和她母亲在得文。”巴德心不在焉地回答。 “和孩子们在一起!” “是的。 “这样对她、对孩子们都有好处。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特瑞萨说道。“我想我应该发脾气,”她笑着看着 格雷。“事实上,我非常非常生气。 “你现在已经掌握所有资料。你可以将它们卖给其它报社,甚至卖给我以前的 雇主。” 特瑞萨若有所思地看着格雷。“我可以这样做,是不是?报纸会将消息登出来, 我就可以看到查宁的丑态。你的良心也就安然了。” “是这样。” “你为这篇文章奔波了这么久。当你终于完成的时候却又将它放弃。你一定很 伤心,是吗?” “非常痛苦。每当我想到,这篇文章本可以登在头版头条,本可以有我的大名 出现在上面时,我就忍不住要借酒浇愁。但是,我必须将它毁掉。连我自己也搞不 清究竟是为什么。” “我想我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你是个好人,格雷,非常好的人。我可以把它 卖给另外一家报社。但是,恐怕我也不会这样做。查宁的麻烦已经够大了。我想, 她一定爱上查宁。这种人经常会做出这种事。” “你在说谁。” “还不是那些可恶的秘书,她们一向认为自己在老板的生活中占有特殊地位, 比老板的太太们更加与老板亲密无间。” “你真这样认为?” “这是弗罗依德理论。我认为是这样。” “我想你是对的。她在那些照片里的样子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头发垂在肩上。” “玛西亚可是个性感的女人。” “性感!特瑞萨,别说笑话了。她哪里会性感,她这么——” “你是说她年纪大了?她真的性感,你只要闻一闻她身上的香水味就知道了。 上了年纪的女人才不会用那种类型。还有她的胸部,那么迷人。格雷,别以为我们 这些中年妇女就不会性感。性感不会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消褪。” “当然不会。” 格雷看着特瑞萨。特瑞萨面带微笑,但是她那双明亮的蓝眼睛中分明表明她受 到伤害。格雷握住特瑞萨的手。 “特瑞萨,对不起,我没想伤害你。”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情绪低落。我很怀念道格拉斯。”特瑞萨叹了口气,站 起身,从书包里掏出香烟,点燃一只。格雷第一次没有介意别人在自己面前抽烟。 “虽然我嘴上说我很生气,其实,这篇文章没有被发表,我也很高兴。我希望他能 在别人心中永远保持原来的形象,我是指特道格拉斯。他永远那么善良、温柔、大 度,只是不那么聪明,有点贪心。” “是有那么一点。”格雷小心翼翼地说。 “是受巴德。查宁的影响。” “是的。 “哦,我的天,”特瑞萨突然手忙脚乱地找出纸巾,掐灭香烟,“对不起,格 雷,我太激动了。” 格雷看着特瑞萨。他突然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非常奇怪,异常温存的感觉。 他站起身,伸出双臂,朝特瑞萨走去。 “来,到这来,特瑞萨。” 特瑞萨看着格雷,她微微一笑,朝格雷走过去。她的身体暖暖的,身上的香味 永远那么诱人。她用双臂搂住格雷,紧紧地抱住他,格雷凭生一股冲动,他为此感 到有些惊讶。特瑞萨抬起头,凑近格雷的面庞,格雷依旧为自己感到惊讶,他抑止 不住地想要吻她。 特瑞萨的双唇柔软、性感。格雷发现,他很想热烈地吻她,不仅仅只想吻她; 而特瑞萨需要的也不仅仅是吻。 “上帝啊,”特瑞萨很快将脸扭到一旁,她朝格雷笑笑。“格雷这有些出乎意 料。” 格雷将双手放到特瑞萨的臀部,轻轻地感受着它们。特瑞萨的双臀丰满迷人。 她很自如地紧紧靠在格雷身上,轻轻地、不易觉察地在他身上扭动。 “特瑞萨,特瑞萨我——” “不,”特瑞萨突然一把将格雷推开。“这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我认为这个主意好极了。”格雷半生气,半开玩笑地说,“好极了。” “我知道,我也想和你做爱。但是,你现在醉了,又很孤独,我也很孤独,我 们明天都会为今天的行为后悔,而且——” 电话铃声尖叫起来。特瑞萨拿起电话,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地递给格雷。这 个过程持续了太久的时间。 是布莉妮打来电话。 “格雷,是你吗?”布莉妮的声音显得有些不安。“是这样,我在考虑,我们 或许应该再谈一谈,我可以到你家来吗?我就在附近,大概五分钟后可以到。” “好,”格雷有些迟疑。“好吧,不过最好现在别,我——”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再讲话时,布莉妮的声音变得小心了许多,也低沉了许多。 “格雷,你家里还有其他人,是吗2 是不是这样?” “嗯——,是这样,哦,不,我是说——” “他妈的。”布莉妮气恼地掉下眼泪,她沙哑着声音骂道:“他妈的。” 布莉妮砰地挂上电话。 “上帝”。特瑞萨。布斯在一旁说道。 帕格医生轻声说道:“我认为应该将孩子送到医院去。” “去医院!为什么?” 弗朗西丝几乎不感相信自己会提出这样一个愚蠢到家的问题。难道他们去医院 是为了在明媚的早上兜兜风,消磨时光?但是,提出这个问题让她觉得舒服许多, 至少可以让她暂时逃避恐惧,让她至少可以暂时地以为凯蒂还没有病到非要去医院 的地步,或许帕格医生只是提个建议供大家参考。 帕格医生犹豫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弗朗西丝,说道:“我认为她需要更多的医 疗护理,然而在我的诊所做不到这些。她的病情仍不见好转,而且肝部有些肿大, 可能有积液。另外,她需要增加氧气供给。” 弗朗西丝瞪着帕格医生。“你为什么到现在才做出决定?几天前我就建议到医 院去,你却一再说她不会有事,会好起来——” “查宁夫人,我没有——” “你就是这样说的。你说没有这个必要,直到昨天晚上,你还在重复这句话。 你是在读职,我一定要投诉你。你显然——” 弗朗西丝感到一阵心慌。她觉得浑身燥热,透不过气来,眼前发晕,一下子跌 坐在椅子上。 “弗朗西丝!”拉切尔在一旁说道。“别这样。这样干事无补。帕格医生一直 对我们很好。他尽了力——” 弗朗西丝看着母亲,她恨透了母亲。“但是,他做得还不够好,不是吗?我们 一直在浪费时间,孩子的病一天比一天加重,我——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们 得赶紧去医院。妓娘,有什么事?” “对不起,查宁夫人,打扰了,是您丈夫打来电话。他说——” “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他讲话。请你转告他,我很忙,对了,不要告诉他孩子生 病的事情,我不想让他担心。” “弗朗西丝,我可不可以和巴德讲几句话?” “不行,”弗朗西丝瞪着母亲,“请你不要插手我的婚姻,我感到恶心,我们 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我不想你和他通话。我也不想和他讲话。明白吗?谢谢你, 姐姐。请你转告他我很忙。” “好的,查宁夫人。不过,他说——” “玛丽姣仅,我不想对你无礼,但是我也不想知道他究竟讲了些什么。我的孩 子正在生病,我很着急。眼下我没有心思理会这种谈话。” “好的,查宁夫人。” 帕格医生轻声说:“我认为应该叫辆救护车。越快越好。” “救护车,”弗朗西丝的声音便咽了。“我们不能开车送她去吗?” “叫救护车明智一点查宁夫人。” “好吧,就这样,”弗朗西丝突然镇静下来,“请你马上叫救护车,我现在为 凯蒂换衣服,做好准备。妈妈,你和杰克留在这里好了。” “我们会照顾杰克。”院长领着杰克走进门来,“查宁夫人,您需要您的母亲 在身边。杰克会很乖的,是吗,杰克?” “我当然会的。我一向都很乖。” 巴德。查宁站在圣约翰居家中的客厅里,他的手中紧紧接着电话听筒。他想和 弗朗西丝讲话。他想今天去得文看她,至少弗朗西丝要对他的这个建议有个答复。 他急需和她好好谈谈。然而,他最终收到的答复是弗朗西丝很忙,没办法接听电话。 巴德问玛丽媛惊什么时间打电话给弗朗西丝比较方便。偏偏吞吞吐吐答不上来。 布莉妮坐在公寓的厨房里。她为自己冲了一杯浓浓的茶水,并且加上糖。她一 边用茶匙在杯子里搅动着,一边在心里恶毒地想,只有像格雷这样的混蛋才会钟情 淡而无味的茶水。“淡如白水,和他自己一样。”布莉妮忍不住大声说。就在这时, 门铃响了。 布莉妮不想开门。她昨晚一夜没有睡好,很累,头和双眼疼得厉害。她隐隐觉 得来人可能会是格雷,她不想见他。门铃响过几声之后,便没默了。然而,没过多 久,门铃又响起来。布莉妮极不情愿地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布莉妮不认识她。她看上去有四十多岁,打扮得十分花悄, 浓装艳抹,一头金发梳得整整齐齐。她身穿白色长裤,上衣是蓝白条相间的外衣。 布莉妮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女人。她觉得,这个女人年轻时一定很漂亮。 来人用那双明亮的蓝眼睛看着布莉妮。“你是布莉妮吗?” “是我。 “我是特瑞萨。布斯。我们通过一次电话,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我想和你聊 聊。我可以进来吗?” “我,我不知道。”布莉妮谨慎地说。她还很少听说有人主动提出要进别人的 住处聊一聊。不过,这个名字倒是有点耳熟。特瑞萨。布斯,好象在哪里听过这个 名字。“哦——我们之间能聊些什么呢?” “是关于格雷的事情。”特瑞萨甜甜地朝布莉妮笑了,“你应该认识格雷。唐 森?” “是的。”布莉妮冷冷地回答。“我认识他。不过,我不想讨论有关他的任何 事。所以——”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和我聊一聊。我承认他办了件蠢 事。不过,他的确非常爱你。爱得很深。” “对不起,我不太明白。你怎么知道格雷对我的感情?” “因为,他几乎整个晚上都在和我谈论你。事实上,在过去几个星期里,他常 常向我提起你。” “这么说,是他让你来的?让你来说服我?真是好极了。” “不,他不知道我到这儿来。” “那你怎么会有我的地址?一定是他告诉你的。” “上帝,我是趁他睡着之后在他的通讯录里查到的。你一定要听我把话讲完, 这很重要。我一直对你怀有歉疚的心理。几个月前,我给了格雷一个很不好的忠告。 现在,你可不可以让我进去?我想喝杯咖啡。” 一觉醒来杰西仍然替巴德感到担心。她昨晚一反常态地睡得很不安稳。她试了 好几种方法想压抑住心中的不安。她喝了一杯浓茶,在房子周围散步,又洗了厨房 的地板,但还是放心不下。于是,她打电话给巴德。没有人听电话,只有留言机开 着。杰西留言说,她打过电话,希望巴德能够口电话给她。她又将电话打到史达林。 “霍顿,我儿子在家吗?” “查宁夫人,他不在家。您有没有给伦敦的家里打电话?” “我打过了,并且留了口信。如果他和你联络,请你转告他打电话给我。” “没问题。查宁夫人。” “我想他可能去得文看弗朗西丝和孩子们去了。” “很有可能查宁夫人。”霍顿虽然嘴上这样讲,但是从过去几天听到看到的情 形判断,这种可能性很小。 杰西接着又拨通克丝汀的电话。电话响了好久,克丝汀才来接听。 “我是奶奶,你有没有你父亲的消息?” “没有,这一两天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不过,杰西奶奶,听到你的声音我真高 兴。” “杰西觉得克丝汀讲话和以前不大一样,她的声音温柔多了,好像十分开心。” “很好。什么时候来看我?” “今天可能不行。我有点——有点累,下个周末吧。我可能和奥利弗一起去看 你。” “奥利弗?你是说奥利弗。克拉克!” “是的,杰西奶奶,就是那个奥利弗。克拉克。” 杰西敏感地听出,每次提到奥利弗的名字,克丝汀的声音都会充满甜密、幸福。 杰西放下电话,她大声地自言自语。“太好了,是件大喜事。” 然而,她还是没有找到巴德。杰西更加感到不安起来,她又给伦敦的家里打了 电话,还是没有人。她又打电话到维多利西家,甚至在拉切尔。邓肯。布朗的录音 电话上留言。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不要担心,然后,她去了教堂。 早餐时,莱姆。查宁吃了一个牛角面包,一杯橙汁和一杯香浓的咖啡。(娜米 的厨艺水平有限,却煮得一手好咖啡),然后,他说要到镇上去转转,看能否买到 《星期日新闻》。 “莱姆这里是西班牙。”娜米气呼呼地说。“别做傻事了,你不可能在这儿买 到英文报纸。” “我一定能买到。现在是九十年代中期,娜米,欧洲大陆正趋向一体化,我敢 打睹,一定能买到。” 半小时后,莱姆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没有报纸卖,他们说要等到明天才会有, 真是荒唐。除非我开车到马贝里,或许在那儿能买到——我应该试试。” “莱姆,你疯了?开车到马贝里要一个半小时,还是请你带孩子们做些什么吧。 他们已经觉得无聊了。我没想到这里会这么热。” “他们就不能到游泳池里去玩儿吗?” “他们已经玩腻了。游泳池太小,真是荒唐,怎么会造出这么小的游泳池。这 里的客人也挺吓人。我们一会儿去海边,谢天谢地,我们还有汽车,莱姆,你听见 我在讲什么吗?你倒底怎么了。” “哦——没什么。”莱姆说,“对不起。” 玛西亚。格林一大早便出去买报纸。她今天特意多选择了几份报刊。回到公寓, 她为自己冲了一大杯咖啡,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在一尘不染的厨房里阅读。经过一个 小时的仔细审阅,她将报纸推到一边。她为自己斟了杯威士忌,望着窗台上那株笔 挺的绿色植物笑了。 “他一定是在吓唬我,可怜的人。” 麦克。朗顿在奇切斯特海港工作,负责监管停在港口的所有船只,并对其中的 几艘负有专责。他看见查宁的马自达停在停车场,于是将目光投向查宁的那艘杰克 夫人号。杰克夫人号的主帆已经升起,查宁先生正准备起航。他朝查宁先生挥挥手, 但是查宁没有觉察,他正忙着将船驶出港口。麦克想问查宁会不会参加下个星期天 的帆船比赛,他顺着坝岸向查宁帆船方向跑去,想追上巴德。查宁,但还是迟了一 步。当他跑到港口时,杰克夫人号已经掠着水面向远处的大海驶去。真是一艘好船, 麦克做梦都想拥有这样一艘船。船的速度很快,好像在水面上飞行。这样好的天气, 又有这样一艘好船,只要风力适当,一天可以驶出去好远好远。 救护车足足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达普里蒂斯。他们一直行驶在曲折的路上。星 期天外出度假的车辆很多,他们不得不跟在长长的车流后面。一路上凯蒂始终昏睡 着,她的呼吸不大安稳,并且,不时地咳嗽。医生允许弗朗西丝坐在救护车里。当 他们到达医院时,弗朗西丝感到头晕恶心。 医院很大,让人看了稍稍可以放心。全然不似弗朗西丝想像中的乡间医院。救 护车在急症门前停下,弗朗西丝本以为他们要排队候诊,没想到由一名医生两名护 士组成的急救小组正在等候他们。他们准备了一张小的活动病床,上面放着一个大 大的胶袋,样子很吓人。 “那是什么?”弗朗西丝的声音很微弱。 “是氧气袋。”一名护士回答,“病人需要立即输氧。请你将婴儿放到病床上, 瞧,就像这样,请跟我们——” 护士们推着病床走在前面,弗朗西丝跟在他们身后。她已经惊恐得近乎麻木。 只那么一瞬间凯蒂便被他们从她身边夺走,她不再是属于她自己的宝宝,不再只受 到母亲的呵护,而是成为医药及器械看护的对象。弗朗西丝感到异常震惊。她感到 有二只手握住她的手。是拉切尔,她是开院长的汽车赶过来的。 “亲爱的,振作些。” 虽然这句话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弗朗西丝却真的感觉好了一些,她又恢复了常 态,她朝母亲忧郁地一笑。 “对不起,我刚才太过份了。” 凯蒂被送到一间病房里,医生解开她的衣服,在她的胸部和心脏部位听了很久。 “情况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很坏。查宁夫人,不要担心。我们需要为她再做一 次超声心电图。另外,还要拍X 光片。我们需要掌握最新情况。她以前做过这一类 检查,是吗?” “是的,圣安德鲁医院的莫里顿。史密斯医生了解她的病情,还有劳德医生, 不过,他现在不在——” “查宁夫人,我们需要根据目前的状况做出诊断。坦率地讲,那些医生的任何 意见都无关紧要,我们惟一想知道的是她最近在服用哪些药物。这点我们已经向她 在伦敦的综合科医生了解过了。” “哦。”弗朗西丝对他们的效率表示惊讶。 医生笑了,“我们的信息很畅通。”医生看上去十分年轻,不过弗朗西丝已经 喜欢上他,并且信任他。“可是她需要马上进氧气舱治疗。她处于缺氧状态,从这 个盒子上的数字可以看出来。我们还要给她使用利尿剂,她的体内有积液,另外— —”医生突然看了弗朗西丝一眼,他又笑了。“查宁夫人,别紧张。她会没事的, 小孩子生命力强。” 弗朗西丝心想,所有的人都这么说,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菲利浦。朱也是一夜没有睡好。查宁的案子让他辗转反侧。第一次同重案组的 人交锋,查宁的防卫不是很成功,再加上他的秘书泄露情报,大大降低了查宁的胜 算。他敢肯定,重案组的人一定会加紧调查,将网收紧,他们会很快收回巴德的护 照。对严重诈骗办公室来讲,查宁的案子是一部出色的重头戏。他们最近没有什么 突破性战果,所以,一定要在查宁的案件上大做文章,绝不会有丝毫放松。 朱拿出笔记本,逐项查阅。还有几个问题需要搞清楚,他决定给查宁挂个电话。 他将电话拨到巴德在伦敦的住宅,但只听到留言机的声音。他本打算和巴德面谈。 他留了言,然后将电话拨到史达林,但被告知巴德不在那里。 朱以前见过霍顿,霍顿告诉朱,巴德家里人现在得文。“或许他去了得文。” “你有那里的电话吗?我有要紧事找他。 霍顿说他没有电话号码,“对不起,朱先生。如果他来电话,我会转告他立刻 同您联络。 “他还有可能去其它什么地方吗?” “过去几个周末查宁先生曾经去航海。或许——” 朱的脑海中划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但他很快又坚决地否定了这个念头。 “有可能。你有没有港口的电话?” “有的,朱先生,我这就去找。 朱将电话打到港口,最终找到麦克。朗顿。麦克讲话时显得十分开心。 “对,他今天早上出海了,我看见他走的。大概是九点半,我想现在应该已经 驶出去很远了,风力很不错。 “明白了。非常感谢。 朱放下电话,他望着窗外自家那块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自言自语地说道: “上帝啊!” “又有新邻居来了。”海蒂望着窗外说道,“瞧,他们还带着孩子。和我们差 不多大佳士伯,我们出去看看。 “别玩得太久。”娜米对孩子们说。“我们很快就吃午饭,然后,去海边。” “我不喜欢海边,一点都不好玩。天气又这么热。” “上帝。”娜米说。 莱姆看着孩子们跑到大厦中心空地,他去和新来的邻居打招呼。那一家人,父 母带着两个男孩显然很高兴有人欢迎他们。他看见海蒂指指自家公寓的窗子。一家 人进了大楼。过了一会儿,两个男孩跑了出来,和海蒂和佳士伯一起在水池边玩。 莱姆就这么望了一会儿。娜米在厨房里准备午饭,碟子被弄得叮当作响。莱姆再次 向窗外望去时,看到两个男孩儿的父亲穿着T 恤和游泳裤走了出来,手里拎着沙滩 袋,胳膊下面夹着一份《星期日新闻》。莱姆的心一阵狂跳。他站起身。 “我去游泳池里待会。天气太热了。” “别再喊热了,好不好?” 莱姆快步跑下楼,直奔游泳池冲去。那个男人正坐在躺椅上,报纸放在一边, 莱姆偷偷看了一眼,但是什么都看不到。 “早上好。”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打着招呼。“我刚才看到,你们刚刚到这里。 一路上还好吗?” “还不错,”这个男人有一口北方口音。“这里的天气怎么样?” “哦,很好。”莱姆不理解为什么别人如此关心天气。在别人眼中,火热的太 阳是度假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而莱姆非常讨厌阳光。“晦,我能不能看看你的报纸? 我已经好久没有看新闻了。” “我正好没地方处理这些报纸呢。全是关于布莱尔和的废话,谁要看这些东西, 你拿去吧。” “谢谢。” 莱姆紧张得手有些发抖。他在水池边坐下,拿起报纸,头版的字迹显得有些模 糊。莱姆稳定一下情绪,那些字才变得清晰起来。这条新闻应该上得了头版,但也 未必。果然,头版上没有找到。这么说,应该在第二版,这可是条大新闻。还是没 有。 莱姆又翻到金融版,这种商人破产的故事,无论情节多么惊人,也不可能登在 头版,不可能和托尼。布莱尔以及威尔士王妃相提并论。 金融版中依然一无所获。莱姆找了一遍又一遍,他不禁怒火中烧,疯狂地将报 纸翻来翻去,将它们揉搓得一塌糊涂。他看到那个男人好奇地看着他,但是他不在 乎。妈的!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们不肯发表。唐森的那个傻瓜秘书还向他保证, 他提供的信息会被用上。当时,他说希望在这个星期天,他还记得她讲的话。 “唐森先生让我转告您,您提供的信息非常有帮助,他会写进文章望的。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不是吗?究竟发生了什么?莱姆恼羞成怒。他费尽周 折去帮助唐森。他应该将信息同时提供给其他记者,他应该这样做才对。 他应该找谁去问? 对了,找特瑞萨。布斯,她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莱姆抬头看看自家窗户,确信娜米没有看到他,于是从水池边走开,顺着走廊 走进度假村中心去打电话。 电话一通便传来,特瑞萨的声音。 “你好,莱姆,”她好像对莱姆的来电并不感到惊讶。 “你好吗,特瑞萨?” “我很好,谢谢你,莱姆。你好吗?你在哪儿?” “在西班牙度假。 “愉快吗?” “糟透了,这个度假村差极了,房间又小。 特瑞萨沙哑着声音笑了,“你应该事先征求我的意见,我在西班牙有一处很好 的合股度假村。 “下次吧,特瑞萨。 “出了什么事?” “我本以为——以为今天能读到那篇文章。” “什么文章?” “格雷。唐森写的有关我父亲的文章。”。 “哦,你是说那篇文章。是啊,没有发表,显然,它不再是个卖点,主编不肯 用它。真遗憾,莱姆,你为此费了那么多心思,不过,没关系,或许晚些时候会登 出来的。你的假期没有过好,真遗憾。” 莱姆放下电话,慢慢走回公寓。他感到疲惫极了,像散了架一样。 “你究竟怎么了?”娜米问。 “没什么,只是有点头疼。” “爸爸,我们下午去不去海边?”海蒂问,“那两个新来的小朋友很好。他们 要待在这儿,在水池里玩,求你也待在这儿,行吗?” “求你了。”佳士伯哀求道。 “好吧。 “那我们可以睡个午觉了。”娜米说着,朝莱姆自信地笑笑。莱姆勉强挤出一 个微笑。 过了漫长的一个小时,莱姆从床上坐起来,他低头看看娜米赤裸的身体,又看 看自己乏力无能的身躯。 “对不起,非常抱歉。下一次吧。” “好吧。”娜米的脸拉得很长。 娜米起床穿上睡衣,然后对莱姆说,“我希望不会像上次那样。” “对不起,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我是说,上次你也出现过这种问题。” “娜米,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我记得,上次你用了几个月时间才——怎么讲呢——才恢复功能。莱姆,我 可忍受不了那么久,我或许需要重新考虑,甚至和你离婚。现在,我要去游泳,发 泄一下我的精力,回头见。 格雷正在沙发上睡觉,隐隐听到门铃声。他昨晚睡得很不好,几乎整晚在向特 瑞萨讲述布莉妮的事情。他头疼得像要炸开一样,而且感到恶心。特瑞萨提出给他 做早餐,但格雷害怕吃咸肉、鸡蛋之类油腻的东西,于是拒绝了。特瑞萨大概十点 左右离开他家,临走时,在他身边的桌子上放了一杯浓茶,并且说她会再打电话过 来。那大概是两小时前的事情。 门铃再次响起,格雷决心不去理它。然而,门铃就这样一声接一声不停地响着, 震得他越发头疼。终于,格雷挣扎着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打开门。 布莉妮在门外。她看上去十分严肃,几乎满脸怒气。格雷小心地看着她。 “你好。 “你好,格雷,听说你不是很好。 “是吗?”格雷皱皱眉。“你怎么知道?” 布莉妮没有理会格雷的问题。“说实话,格雷,你这个年龄怎么可以喝成这样。 你会出事的,知道吗?” “布莉妮,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说,我不想听别人训斥,就算我是罪有应得。 现在,请你原谅,我要——” 布莉妮没有理他。她依然满脸怒气。“格雷,你该长大了,理智一些。 “布莉妮,请你——” “我觉得这不大可能。你认为呢?” “什么?布莉妮,你在讲些什么?” 格雷又看了一眼布莉妮,她脸上的怒气消失了,她在微笑,不情愿地微笑。格 雷从未见布莉妮这样笑过,他一辈子忘不了这个微笑。她的蓝眼睛射出温柔的目光。 布莉妮走近格雷,抬起头,看着他。 “格雷,你的样子可怕极了。也难怪,两瓶威士忌再加两瓶葡萄酒。来,我们 到里面去,我给你沏一杯浓浓的浓浓的茶。 “哦,上帝,我感到恶心。” “这是对你的惩罚。” 布莉妮进了屋。她领着格雷走进客厅,安顿他在沙发上躺下,然后进了厨房。 格雷躺在那里,望着天花板,试图不去想任何事情。 他听到布莉妮返回客厅,将一茶杯放到桌子上,然后感觉到她坐到他的身边。 格雷转过头,看着布莉妮。她的神情又变得严肃,小脸绷得紧紧的,蓝眼睛紧紧地 盯着格雷。格雷一时忘了布莉妮是多么的漂亮。上帝,你真是个傻瓜。 “布莉妮。我真蠢,是个傻瓜。 “是的,你是个傻瓜。”布莉妮微微地甜甜地笑了。她朝茶杯的方向点点头, “喝了它。 那是一杯呈浅浅的褐色的茶,水面上浮着一片薄薄的柠檬。格雷端起茶杯,呷 了一口。茶水很淡,只有轻轻的茶香。“布莉妮,这茶棒极了,我爱你。 “我也爱你。”布莉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