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恶”的问题 教堂外面的人行道上,墨西哥传统的圣诞灯排成一长串,照着旁边的冰球闪闪 发亮,这些冰球是把普通的气球装满水然后部分冰冻制成的。等到气球外面结冰了, 就在顶部开个洞,让残留在中心的水向外流,然后把气球从外面去掉。詹姆斯不得 不承认,这个中空的冰球晶莹透亮,里面点上信徒供奉的蜡烛,看起来非常漂亮。 这是他母亲的朋友,约根森夫人,以马利一世教堂妇女活动团体现任主席,在一份 旧《读者文摘》上偶然看到的绝妙的主意。 半圆形的圣诞灯像一个古老舞台上的脚灯,照着马厩。神圣的小雕像上依然还 披着一层昨天的暴风雪过后的残雪。 恩格尔一家坐在靠背长凳上,跟每个礼拜天坐的位置相同,在教堂右边走廊靠 的右手,离中堂 还有三排。事实上,他们家从世纪之初就一直坐在这一位置上了 (拉尔森一家坐在左边走廊的左手)。詹姆斯坐在姐姐朱莉和小外甥亨利中间,小 家伙得到允许,带着一本小熊维尼的彩画书。 在青少年时代,詹姆斯定期去教堂做礼拜,他很蔑视那些一年在圣诞夜才偶尔 来一次的“戏水者”。现在,他也成为其中一员,对这些人有了更多的理解。他唱 着颂歌,从他前排长凳背后的支架上取出一本红色赞美诗集,竭尽全力唱低音部。 他听着唱诗班用华丽的男中音唱“哦,神圣之夜”,想起这首歌曾经给他带来很大 的震动。他倾听格罗宁牧师布道。牧师讲到卑微的开始、伟大的奇迹和上帝允诺的 爱时,他回想起在杰瑞死后,他是怎样度过那一段艰难时期的。他一直想弄明白, 那个慈善的上帝是否听见了一个九岁的男孩子给他哥哥说的“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再 回来”,并答应实现孩子的这一愿望。 他一直为此困惑不已,倍受煎熬。 那样的问题总会导向一个更大的关于“恶”的问题,而詹姆斯却一直找不到满 意的答案。同样不可避免的,那样的问题也会在上帝的信徒心中产生一种不协调的 迷茫和矛盾。如果是凭着奇迹信仰上帝,当有好事情发生,就会绝不动摇地相信神 迹出现,相信有关证据和知识,但是当某些可怕的事情发生时——比如一个孩子在 婴儿床上停止呼吸,或一个疯子用自动武器向人群开火,就只好耸耸肩膀说,“我 不明白,它只是那么多神秘、不可理喻的事件中的一个罢了。”詹姆斯明白,后一 种解释显得多么苍白无力,却并不妨碍信仰者按前一种去理解。他不在乎传统教义 上的那种选择方式,即信仰者进天堂,不信者入地狱。这似乎带点儿小孩子气的威 吓,也是他不再去教堂的一个原因。 他总是会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其实它并不那么简单),让不可知的事情留在 未知状态,让朦胧含混继续存在。最后,不管怎样,你依然不得不尽你所能,做一 个品行端正的人,过自己的生活,不再考虑你认可哪一种信仰体系。他不再相信别 的什么,但他始终相信爱。 他环顾教堂四周,想知道这屋顶下有多少人正在修正他们的怀疑。至少对他来 说,教堂似乎总是会引出很多问题,而回答的却很少。也许本来它就是这样子的。 不过,无论如何,相信爱显得容易一些,只要他一回家发现家里留言电话中有凯瑟 琳的口信即可。毕竟,是她曾经质疑过他关于爱的信仰:“我知道你相信爱,但有 时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只喜欢爱的状态?它只是让你感觉好,但并不刻骨铭心。” 她说的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