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安史之乱后数十载,记坏破败的长安城早已修复,而城外的御道上车行马驶, 街市里人群熙来攘往,叫卖声此起彼落,热闹得很。 如此繁华鼎盛的年代里,自然有许多富贾地主四立而起,而今长安城首富, 当推城郊的华府。 华府的员外华万贵战乱之前推走江南一带,战乱平息之后,颇有生意手腕的 他立刻引进江南手工绣染之技,获利之余再转手经营西域丝业与绣庆,然后将所 有绢帛从丝路运往西域,因而得到相当可观的暴利。 他在长安城外建起了花费五年才完工的华府,里头极尽奢华地布置,各个院 落水谢,更是仰山穿水而过,其碧丽辉煌、富丽堂皇绝对不逊于任何名府大院, 而他精心设计的楼台阁苍里更是住着“搜括”来的美人,其人数可媲美皇帝老爷 的三官六院。 然而华万贵虽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其人是靠耍弄心 机而谋取暴利,再加上不懂得造桥铺路、造福黎民,送几年下来,竟无子嗣可传 承他庞大的产业,唯有四个出自不同娘胎的女儿承欢。 可这四个女儿却大大的伤透了他脑筋,直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四个千金的性格古怪,异于常人;虽说早都已经过了论及婚嫁的年龄,却 都待字闺中。亦无媒人踏进华府门栏。 当然,绝不是这四千金生得其貌不扬、丑陋吓人,相反的,她们一个个都出 落得貌似洛神、美若天仙,况且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十八般武艺系于一身,然而 却不见名门公子们闻风而来。 听说,曾经目睹四千金绝色之姿的人,莫不被她们魅力天生的容貌给震慑住, 但依旧无人胆敢前往华府提亲,就连城内西街首屈一指的沈媒婆都不敢接下这几 桩婚事。 为何呢?在此向各位看倌说分明。 华招金:大千金,生性刻薄,作风强悍,身为华府大当家,对于下属实施苛 刑严罚,对犯错者更是绝不宽赦,冷酷之性总教人退避三舍,就连做爹的也不得 不怕她三分。 华来银:二千金,其性放浪形骸、惊世骇俗,甚至在其私人院落里养了成群 的面首,此事传遍长安城大街小巷,乡亲父老无不大叹世风日下、道德伦丧。 华纳珍:三千金,生性贪得无厌,锱珠必较,身为绣庄大掌柜,经手的每一 文钱皆是斤斤计较,绝不让人占上任何便宜,反倒是她占人便宜多些,能多进一 文钱,都可让她的心情好上一天。 华进宝:四千金,其性懒散迷糊,躺着便不想起身,坐着就不想走动,过着 养尊处优的生活,只管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其余诸事皆与她无关,几乎日日足 不出户地窝在自个儿的碧罗苑里。 而为了这四个女儿,华万贵可是绞尽脑汁要将她们给嫁出去。 去年,他大张旗鼓替这四个女儿抛绣球招亲,然而当日一大早便见乌鸦自屋 檐飞掠而过,停在华府前的石板广场上头。且过了中午之后便开始刮起狂风,下 起暴雨,还可听见轰隆隆的雷声,到了晚上,竟然还下起了雪…… 这要他怎么能服气? 翌日,他起了个大早,盖下人手拿长扫帚赶乌鸦,而后再命人在府前搭起了 小楼台,上头还不忘盖上锦霞纱,一来防雨兼遮阳,二来还可以防雪兼避风。 然而,他等了一天,从天大亮等到落日时分,乌鸦没来,风未起,雨未下, 雷未落,雪未因,就连人潮也未见…… 石板广场上的绣球招亲登时成了长安城的一大笑话,恨得华万贵足足两个月 不敢踏出华府,却也无计可施。 事到如今,也是非使出绝招不可。 横竖要把这四个女儿给嫁出去,他才能重掌大权,否则连纳个侍妾也要等四 个女儿点头,岂不窝囊透了? 所以,只要有人愿把他四个女儿娶回去,尽管要他一掷千金,甚至是奉上大 笔田产,他也认了,只要能让他自四个女儿的魔爪中解脱,什么事都好商量。 于是,他的脑子便开始活络了起来,日日求神问卜,夜夜寻方探计,只求能 把她们送出华府大门。 华员外,您就加把劲儿吧! 楔子 长安城御街大道 “这匹布的式样也不怎么新颖,而且今年大家都穿戎装酿服,这匹布若是我 买回去了,要做什么才成?” 华家产业之——“浪涛布庄”中,大掌柜华纳珍快速地拨着算盘,双耳却竖 得很尖,很仔细地听着铺里的雇工如何应对。 “倘若大爷不喜欢,倒也可以送给夫人。”雇工停顿了下才道。 “啤,本大爷尚未成亲哩。”上门购布的客相像是来找碴的一般。 “那……不如送给大爷的手足?”雇工开始有点结巴了。 “呸,你说的是什么话?咱家大老就大爷我这么一个独子,你要大爷我送给 哪个手足来着?”客相微恼地凑近他,带点威胁的对他说:“敢情你是在暗示本 大爷在外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手足?” “没有的事,小的没这么想……”雇工脸色一变,慌张得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没这么想?你方才明明是这么说的!” “小的,小的……” “哎呀,大爷啊……”华纳珍再也忍不住地抛下手中的算盘和笔,莲步轻移、 脸上堆满了柔媚的笑意。“您不是来买衣服的吗?怎么会把事情扯到有无手足上 头去了?” 不就是买匹布嘛,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你是大掌柜?”购布匹的客倌眯了咪眼。 “是啊,就不知道大爷究竟要不要买这一匹布?”华纳珍将雇工推到一旁, 媚眸直睐着客人。“这一匹布不多不少,就只剩下这一匹了,不二价,二两。” “二两?”原本是惑于她的美色,然她的话一出口,他立即清醒。 “大爷,这您可有所不知了,这一匹布,可是打江南来的。织工和绣工可不 是咱们长安城的手艺比得上的,二两已是底价了,没得商量。”华纳珍可是一步 也不退让。 笑话,她从江南购一匹布。经船运至清口,再由马车运到长安城,啧,这可 得花上她半两银子哩,再加上她这班人工,加加减减下来,一匹布连一两都赚不 到,倘若要她降价,她干脆别开门作生意了。 “我呸!这天底下有什么布匹要花上二两银子,你以为这匹布是镶金线的不 成?就算是要送入宫中的布匹也不过是这价码,你居然敢狮子大开口?”客倌气 得通跳脚。 “大爷,您说对了,这匹布确实是镶金线的,原本是要送进宫中的贡品、但 本店偷偷地同布织局买了两匹来,一匹卖给了城里兵部尚书的千金,而这一匹原 本可是我要留着自个儿用的,是今天大爷您看上了,我才卖给您的,倘若您不要 的话,那我可就自用了。”华纳珍故作神秘地道。 “是真的吗?”客相有点犹豫。 “三小姐!” 华纳珍正盘算着要怎么逼着他掏出银两,却见府里的小丫环怯怯地凑了过来, 神色有点紧张。 “待会儿再说。”她现下没空睬她。 她正在做生意呢、有头笨猪主动送上门来,她不把他给剥于净,岂不是对不 起自己? “但是……” 华纳珍侧眼怒瞪了她一眼,让她马上惊若寒蝉,不敢再吱一声。 “我同您保证,这匹布不管作男装或女装全都很合适,在大爷身上一定是威 武昂藏,要是给您未来的夫人穿用,更衬托她出众的容貌。这匹布全京城就只有 两匹,而且兵部尚书的千金几乎是足不出户,倘若这匹布让大爷买去了,制套衣, 说有多潇洒就有多潇洒,还怕您未来的夫人不主动靠过来?”华纳珍继续鼓着三 寸不烂之舌开始游说,就等着他把银子掏出来。 “小姐!”丫环可真是急坏了。 “可我听说对街开了间新铺子,是打洛阳来的,里头成匹样式都很新,不如 等我去那儿瞧瞧后再作打算。” “喷,打洛阳来的货色会比得上江南的布织局吗?”这她不信。“大爷,倘 若您真的不要的话,那我可要收起来了,往后是找不到这花样了。” “三小姐……”小丫环见她不睬她,大着胆子再唤了一声。 “吵什么?没瞧见本小姐正在做生意啊,财神爷都教你给吓跑了!”见眼前 的客倌举棋不定,又听着小丫环教她生厌的怯层声音。她不由得发火地吼着: “是谁差你到这儿触我霉头来着?”她到底是哪里有问题,难道看不出有客人在 吗?也不想想华府里头大大小小有四五十张嘴,倘若她不做点生意,难不成要大 伙儿一起去喝西北风? 知道她是在做生意,她就该识相地滚到一边去,别挡着她的财路。 “可是府里有人来提亲,老爷差奴婢同三小姐通报一声……”小丫环扁了扁 嘴,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提亲?同谁提亲?”华纳珍眯了下水眸。 可别跟她说是来同她提亲,她不相信京城里还有哪个男人没听过她的名号, 会来到华府提亲。 “同小姐提亲的喔,要不然奴婢何必来找三小姐。” “是哪里来的笨蛋?”她怒声道。 “咦?三小姐怎会知道他不是本地人?”小丫环疑惑。 “你的脑袋里是装了什么东西7 你是初进府的?”华纳珍没好气地吼着: “这京城里的男人,有哪一个不知道华府里的千金是娶不得的?” 怎么府里头净是一些只会张口吃食,却不传动脑做事的下人?她辛辛苦苦赚 来的银两。怎么全都供给了这群混蛋? 真是教她不会透了,干脆把他们全都遣回去。还可以省的不少钱。 “哦。”说的也是。 华纳珍恶狠狠地瞪得她扮肆意垂愈低之后,才墓地转身面对吓得一胜俊愣的 客相,露出一脸的笑。 “大爷,不知道您决定得如何?” 蠢猪,把银两掏出来不就成了,犯得着让她费这么多唇舌吗?万一到时候还 得到药铺里抓些润喉的药材,岂不是让她赚得更少? 瞧他穿金带银,一到阔气的模样,不过是嫌他个一两银子罢了,犯得着考虑 这般久吗?说他是猪,果真是猪,不过是买匹布罢了,也得这般扭扭捏捏,甚至 还打算同她杀价…… “这匹布嘛……”他还得考虑考虑哩。 “罢了,既然没要买布,就到一边去,别待在本小姐的铺里摆阔!”她挥了 挥手,催着他离开。 她还要赶回去瞧瞧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有这种胆子敢踏进华府的门栏里 同她提亲。 “你说本大爷摆阔?”他气结。 “可不是?一匹布看了快要一个时辰,结果居然不买,这不是在摆阔是什么?” 她不客气地呼道。 “本大爷买了!”他哪里受得了这种气,扔出银两,大声喝道:“五两银子, 甭找了。” 闻言,华纳珍屈身接过银两,“谢大爷。”随后转身吩咐着。“你们这些愣 头愣脑、等吃等死的还不赶紧曹大爷把布匹给包好,呆在那儿作啥?本小组现下 可是要赶着回府、要是让我发现你们偷懒,就全给我走,别留在这儿吃闲饭!” 不等下人回应,她撩起裙摆,拔腿便往华府的方向奔去。 从华府到铺子,若是启辆马车,只消半刻便能到达,若是要靠两条赔,便至 少得花上两刻才能到。然而,她宁可用双腿跑,也舍不得把银两用在不必要的花 费上。 尤其,这五两银子可是耗了她快要一个时辰,她自然得部摸摸它才成。 ---------- 晋江文学城